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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邱华就急躁起来：“我怎么没诚意了？”
　　“嘭”地一声，他后脑上挨了一掌。
　　张二力面色不善，立在他身后，“怎么跟主子说话呢？大呼小叫的做什么？”

☆、第三百八十五章　心意

　　卫雁现在见到张二力就有点别扭。
　　他是个老实人，行事沉稳周全，是个极好的副手，她将选铺位谈价钱这些事全权交给他，没有一点的不放心。是个能让人安心依靠的妥帖人。
　　他向来沉默寡言，不轻易表露情绪，用陈七叔的话说，这人能动手的绝不用嘴。他却突然向她提亲，让人猝不及防。
　　他说等她的消息。她还没想好要如何措辞。
　　遇到一个可以信任的属下不易，遇到一个有本事的生意伙伴更加不易。她不愿伤了他们之前的和气。
　　想到这里，她叹了口气。
　　他躬身，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主子。”
　　“二力来了？坐吧。”
　　为着跟邱华说勺儿的婚事，她特地遣了勺儿去隔壁卫进的房里去，这会儿张二力来了，却连个倒茶的人都没有。
　　张二力像个木头似的杵在那儿，摇手道：“不用。”
　　二人是主仆，主子坐着，他就得站着。他向来守礼。
　　邱华就站起身来：“主子，您跟二力哥说话，我先走一步，明儿再来回您的话。”
　　卫雁点点头，邱华走了出去，张二力忽道：“你不用为难，我就是不想让你为难，才说了那番话。不过就是名义上的夫妻，背着人，你还是主子，我还是你手下。我不是要催你，看你在我面前有点不自在，跟你解释一下。你慢慢考虑，我等着，不急。”
　　这话卫雁就不知该怎么接了，她犹豫片刻，张二力就说起了别的事，“……六家铺子都拿下来了，其中有两家是赁的，说什么都不肯卖。那四家的房契都在这里。我看过了，里面都不错，稍加改造就行，也就这月底，保证能按时开市。作坊的东西都准备好了，跟您用的那些没两样……”
　　卫雁微笑：“你做事，我没有不放心的。过两天你随我一起，把清音阁那些顾主的府上都走一遍，先送些给他们，有他们助阵，不怕不能一鸣惊人。还有城南那些茶庄酒楼绸缎铺的掌柜们，一个个的拜访一回……”
　　“不需您说，城南那片我打点好了，就那些大人的亲眷，我没法接近，只能您亲自上门。”
　　说完了公事，张二力立即告辞，卫雁叫住了他，“二力，我有话跟你说。”
　　他的手不由紧了紧，却只是垂头道，“是。”
　　“我知道你都是为我好。如今我的名声不大好，又没家世依靠，那你是想我有个名分，躲在你身后，避开那些人那些事，我很感激。”卫雁起身，站在他对面，蹲身俯下身去，给他行了个福礼。
　　张二力摆手避开：“您怎么能给我行礼呢？”
　　“这份恩情，我会记在心里。我不能嫁你，不是你不好，是我……有些不好说出口的原因……咱们能不能还像以前一样？”
　　她斟酌着用词，不愿因此失去张二力这个“自己人”。
　　“行。”他简单地应了一声，表情顿了顿，脸色却丝毫未变，他欠身行了一礼，“我先走了。”
　　卫雁心里的石头落了地，笑着送他出门。
　　他突然顿住脚步，低声道：“但什么时候你需要，你记着我说的话，张二力言出必行，从不食言。”
　　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夹棉的帘子晃了两晃，清凉的风夹裹着好闻的青草香吹进屋中。
　　卫雁愕然许久，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
　　她倒不觉得张二力对她有什么男女之情，为着她曾帮过他的恩情，为着她对他的信任和提携，他想帮她，甚至愿意牺牲他自己的终身幸福，跟她做一对假夫妻。这份恩情比当年她救他于危难之时更为难得，毕竟当年，她付出的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银两。
　　他还给她的，却是贵重于金钱千百倍的义气。
　　卫雁失神片刻，被一阵争吵声唤回现实当中。她侧耳倾听，那声音，像是勺儿。
　　邱华并没有离去，他在外头廊下坐着，等勺儿从卫进的房里出来。
　　勺儿一见他，却假装没看见，头也不抬地往前走。
　　“喂！丫头，瞧不见你邱华哥在这儿？”他嬉皮笑脸地逗她。
　　“走开！好狗不挡道！”勺儿张嘴就骂，待他竟一丝笑容都没有，态度比平日还恶劣几分。
　　“你怎么了？我惹你生气了？没有吧？”他歪着头瞧她，想将她的表情看清楚。
　　她就不耐烦地嚷道：“什么怎么了，我能怎么了？我跟你生什么气，你又不是我的什么人！”
　　邱华一个头两个大，真不知自己是怎么惹了这小丫头不快。
　　“勺儿，你这分明就是生气了，我做错了啥，惹你发这么大脾气？”他笑着求和，并不在意她对自己的态度不好。
　　“你能做错啥？是我做错了！是我待你太和气，惹得你生了误会，把我当成了那种随随便便的女孩子，你记住，以后你离我远着些，见到我来，就远远地躲开。我不希望再有什么误会，不希望你再去别人面前说我的闲话！”
　　勺儿绕开他，就向前冲。
　　邱华情急之下，扯住她的袖子，“丫头，你说的这都是什么话？我何时说过你的闲话了？还跟别人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勺儿手臂一甩，红着眼睛道：“你这是做什么？我在你心目中，就那么不值钱，随随便便就能跟男子拉着袖子说话？你也别跟我装无辜，我只问你，你是不是跟小姐说，你……你要娶我？”
　　邱华一愣，眼睛转的飞快。他刚才在屋子里跟卫雁说过要娶勺儿，勺儿却怎么知道得这么快？难道她刚才就在窗外听着？
　　邱华笑嘻嘻地一揖：“这件事啊……这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跟你都没爹娘，自然……”
　　“你还敢说！”勺儿攥着拳头，眼泪扑簌簌地流下来，“你当着我的面，还说这么浑话！邱华，你给我死远点！我这辈子都不嫁人，你别痴心妄想了！”
　　勺儿用手背擦了一把眼泪，飞快地跑了。邱华愣怔在原地，不知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难道她就那么不待见自己吗？
　　卫雁立在门口处，将两人的言语听得分明，她摇了摇头，向朝自己这边飞奔而来的勺儿迎了过去。
　　勺儿泪眼婆娑，低低地唤了声“小姐”。

☆、第三百八十六章　别扭

　　“勺儿，你若是那般不待见邱华，我替你回了他，不准他再进院子一步，这辈子都离你远远的。或者，我就给他做主，让他马上找个姑娘成亲，让他对你死了这份心。”
　　她边说，边朝邱华走去。
　　勺儿一把拉住了她，泪珠子不断地往下掉，“小姐！”
　　跺了跺脚，勺儿用低得难以辨认的声音说道：“小姐别去，他心里该不痛快了……”
　　卫雁就笑着抚她的头，“勺儿你跟我进来。”
　　勺儿立在茜纱屏风前头，用帕子抹着眼角。
　　卫雁拉住她另一只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你跟我说老实话，你到底是瞧不上邱华，还是为着你脸上的伤，才不肯嫁他？”
　　“小姐，我不想嫁人。”勺儿低低地啜泣着，看起来十分忧伤。
　　“勺儿，那过几年呢？过几年，你年纪大些了，也不嫁？”
　　“不嫁，我就陪着小姐。”
　　“那邱华呢？他今年十七，能等你几年？你不嫁人，他要是娶了别人呢？你一点都不介意，一点都不后悔么？”
　　勺儿澄净的眸中又渗出几滴泪珠，“我、我，他喜欢娶旁人，是他的事，我怎么能阻止得了？我跟他什么关系都没有。”
　　“那你刚才为何不让我直接去回了他？让他死心？”
　　“我……那不是……伤他颜面么……”
　　卫雁轻轻地笑了：“既然不在意他，还管他伤不伤颜面做什么？伤了颜面，也就更能早点死心，不好么？快刀斩乱麻，总是要说清楚的，不是么？”
　　“可是……可是……”勺儿可是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应对之语。
　　卫雁摸了摸她的头，“勺儿，你是个好姑娘，值得被疼惜，被呵护。你心里顾忌什么，我懂。这个坎儿你要是自己过不去，谁都帮不了你。你宁愿放弃邱华这样的好人，都不愿去尝试，这不是很可惜么？唾手可得的幸福就在你自己手里，你不牢牢的攥住它，等你终老弥留之时，不会后悔么？”
　　“小姐……”勺儿将脸埋在手掌中，闷闷地道，“小姐，我懂。可我……现在他说不介意，万一，有一天他先后悔了呢？”
　　卫雁就叹了口气，“那就等等，如果邱华因为你的拒绝，就轻易地放弃了，我也不会答应他求娶你。咱们等等看，你再好好想想，抛开那些自卑啊，顾忌啊，只问你自己的心，你是不是真的不喜欢邱华这个人，是不是真的一点都不想跟他在一起。”
　　邱华一连两天没来，卫雁一家搬迁回卫府那天，他才露面。张二力责备他这两天的失职，他只是一笑，“城西的铺子里有点事……”
　　搬卫雁随身的箱笼时，邱华跟勺儿打了个照面，勺儿眼睛肿肿的，眸中一点光彩都没有。邱华也好不到哪去，下巴上冒出了短短的胡茬，笑容显得十分勉强。他依旧插科打诨，没一刻清净，不是逗笑了如月，就是把卫进顶在头上乱跑，屋里屋外的大声指挥前来搬东西的仆役。
　　趁着大伙儿忙前忙后的时候，他突然低声说了句，“现在我太差劲，你瞧不上我是对的。你等着，我会有出息的。”
　　说完，便若无其事地继续干起活儿来。
　　他声音很低，低到只有低头抱着妆奁的勺儿听清楚了。
　　她瞬间就红了眼圈，怕被人瞧见，别过头去使劲眨了眨眼睛。
　　卫府大门就在前面。卫雁坐在马车里，忍不住撩起帘子探看。
　　一别两年，终于回家了！
　　她长长地嗟叹。
　　从此起，她再不会冒认他人姓名，她是卫雁，卫府大小姐，卫家当家人。她好活得风生水起，照顾好自己的家人。
　　她想到了卫姜。若是她能一起回来，该有多好。只是，怕是她的一厢情愿，卫姜一直避而不见，她派人递了数次帖子到享乐侯府，都如石沉大海，全无消息。
　　卫姜曾利用她对她的姐妹情，帮海文王围困赫连郡……她不曾想过在赫连郡营帐中寄宿的姐姐，会因她的行为而遭遇什么样的惩罚……
　　若赫连郡真如传闻中那般残暴，只怕如今卫雁早已香消玉殒……卫姜真狠得下心！
　　一个有些讨人厌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马车骤然一顿，听到张二力道：“请问尊驾何人？为何拦住我等去路？”
　　“嘿嘿嘿，传闻，卫雁是个难得的美人，特来瞧瞧传闻是否真切。”那人说出的话令张二力眉头一紧。近来来找麻烦的人不少，这样明目张胆耍无赖的却不多。
　　“还请尊驾小心言辞，莫失了自己的身份。”张二力紧抿嘴唇，向身侧的护卫打了个眼色，各人便都将手握住了腰间的刀柄。
　　“你算什么东西？滚开！”那人呼喝一声，打了个手势，身后的随从就摆开阵势，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之势。他接着嘿嘿一笑，搓着手，无耻地笑道：“小娘子，我来了。希望你果然是传闻中那般国色天香，不要让小爷失望才好啊！”
　　张二力黑着脸，挥起马鞭，就朝那纵马而来的青年男子抽了过去。
　　他刚刚在卫雁面前说过要守护她，转眼就让她遇到这种事，他若真让那人闯过去揭了她的帘子，他还有什么面目见她？
　　张二力武艺平平，办事探风是个好手，斗狠却是不行的。好在跟车的陈七叔并不好惹，见他还未接近那青年男子，就被对方的随从缠住不得脱身，立即飞跃而起，凌空扑向那青年男子。擒贼先擒王！
　　熟料，那青年男子就像没看见他的汹汹来势一般，不屑地撇撇嘴，在他一脚踢向自己面门之时，不躲不闪，连头发丝都没晃动一下。
　　一把钢锤隔住了陈七的攻势。
　　陈七心下一沉，收回脚已来不及，只能变踢为点，快速地将另一只脚也送了过去。
　　钢锤快速变向，锤柄隔住他的第二次攻击。
　　陈七起跳的力量已然耗尽，身体迅速下沉，借着下坠之势想拉开钢锤，却被持锤之人的内力震得虎口发麻。
　　卫雁乔迁回卫府的日子是早定好的，吕芳菲还派了内侍来关心过宅子的修缮进度，什么人会在这个时候来找麻烦？这行为未免也太扎眼了吧？
　　一般护卫根本奈何不得圣宫的那些高手，这前来找麻烦的无赖青年，却带了能让陈七都讨不到好去的江湖人士！
　　卫雁的眉头蹙了起来。

☆、第三百八十七章　拦路

　　张二力在百忙之中朝邱华使了个眼色，邱华点点头，在车旁低声道：“主子，咱们回头避避……”
　　邱华的武艺还不如张二力，他常年在药堂当学徒，结交了一众狐朋狗友，人情世故是精通得很，手脚功夫却十分生疏，此刻的他觉得有点丢人，勺儿跟卫雁在车里，听见他说的这种要逃跑的话，也不知会怎么想……
　　卫雁点点头，马车转了个方向，欲调头驶出巷道。通往卫府这条路不及外面的路宽，仅能容一车通过。卫雁不由忆起当年，郑紫歆拦住道路，迫她让行的事。心里越发不痛快，问邱华，“来的人是什么模样？瞧得出来是什么人么？”
　　邱华道：“眼生得很，穿的是锦缎衣裳，白瘦书生模样，嘴角有颗痦子，身后跟了十几二十来个好手，招数什么门派的都有，不像是高门大户的府兵，倒像是约好了一同来找麻烦的江湖好手。”
　　卫雁眉头微沉，细细回想。近来找麻烦的人不断，从前清音阁刚开的时候，也有过不少来找麻烦的，染墨打跑过一些，还有一些是因为赫连郡的缘故不敢再来。也有跟赫连郡不对付的人将气发泄在清音阁，恶意中伤自不必说，刻意刁难也是常有，但这般当街拦路口出污言的下作手段实是第一回见。若对方是大家公子，邱华就是不认得，也大概能根据传闻猜得出身份，偏偏邱华说其眼生，会是什么人，敢在皇后娘娘派人前来关照的情形下动手呢？
　　这时那青年男子已经在自己的随从帮助下突破重围，笑嘻嘻地打马上前，“美人别走，等一等小爷啊！”
　　转眼间，那人就追上了马车，对拦在他面前的邱华喝道：“给爷滚开！”
　　张二力有心回身来护，却是力不能及，大声道：“邱华，护好主子！”又吆喝同伴，“不得恋战，守护主子要紧！”
　　嘈杂的嘶喊声中，却没听到邱华的回答。勺儿一把揭开帘子，见邱华正跟那人缠斗。几个回合间，就被踢下马，伏在地上。那人勒紧缰绳，马蹄飞起，眼看就要踏在邱华身上，勺儿泪水夺眶而出，大喝：“不要！”
　　邱华倒也机灵，就地打了几个滚，躲了开去。
　　那青年男子纵马向前，追上马车，一鞭子挥向车夫。赶车人是个老汉，并不懂武艺，瑟缩着受了一鞭，青年男子喝道：“要不要活命？还不滚？”
　　老汉犹豫片刻，就止住了马匹，连滚带爬地下了车远远逃开。邱华一面在心里痛骂那不讲义气的赶车人，一面朝马车的方向狂奔。张二力急得频频回首，一不留神被对方砍了一刀，上臂瞬间就见了红。
　　青年男子跳下马，笑嘻嘻地凑近马车，“哎呀，常言道，闻名不如见面，见面不如闻名，也不知卫小姐究竟是前者，还是后者呢？”
　　车中传来一声轻笑：“你要见我，总该先报了姓名吧。没道理只有你认得我，我却不认得你啊。”
　　柔柔的声音传来，并不似那人听说的那般清冷高傲，笑语中带着几许娇媚，似在跟情人撒娇。那人笑意更浓，“是小爷疏忽了。小爷姓丛，卫小姐，有礼了！”
　　言罢，就伸出手，撩开了帘子。
　　卫雁端坐车中，面上蒙着轻纱，一对妙目朝他脉脉一瞥，道，“勺儿你下去。”
　　然后向那人招手，“你来。”
　　那青年男子显然想不到卫雁竟会如此大方的邀请自己上车。他想道，莫不是有诈？
　　却听卫雁笑出声来，“怎么不敢上来？怕我吃了你不成？我叫侍女去了，你还怕我一个小女人？”
　　那惑人的眸子，轻蔑地望着他，似乎对他的胆小怕事十分鄙夷。
　　勺儿下了车，就向邱华走去。
　　那青年男子被她瞧得浑身骨头酥了半边，笑道：“卫小姐都不怕，我怕什么？”
　　说着，就跳上车去。
　　卫雁抬起手，缓缓揭去面上轻纱，整个人朝他的方向贴去。
　　那人就看到一张明丽绝艳，精致如画的容颜。
　　就只一息间，她的手已朝他抚了过来，他闻见一股十分罕见的幽香……
　　徐玉钦纵马奔来时，正瞧见那青年登上车辕，他夹紧马腹，头上全是冷汗。来不及了，来不及了，眼睁睁瞧着旁的男子钻入了卫雁的马车，……他说什么护她周全，给她安定的生活，都是废话，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