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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杯-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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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句话他说对了,胆若不大,如何做得了大云禁卫都尉?”沈贵妃笑容之中带着三分复杂的光彩,她扶住了景柔的双肩,定定瞧着她,“缨儿,母妃不会让你成为第二个我,母妃定会为你挑一个好驸马,可以护你一世安然。”
“母妃,三皇姐都没召驸马,怎么就说儿臣身上了?”景柔公主惊羞着低下了头去,心海中浮现的是沈之淮的英姿,双颊忽地红了起来。
沈贵妃抬手温柔地给景柔公主擦了擦眼角的眼泪,沉声道:“人活于世,能随心所欲的日子太少,母妃没有做到的,希望你可以做到。”
“母妃……”
“你下去沐浴歇息吧,这几日临安很乱,你就留在宫中,莫要乱走。”
“好。”
“退下吧。”
“诺,母妃。”
沈贵妃看着景柔公主退回了宫院中的寝殿,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她扬起脸来,瞧着漫天繁星,脑海中,还依稀记得,十六年前的夜空,也是如现在这样浩繁。
“萦梦,待我完成将军交代之事,我便向将军提亲!”少年副将银甲红袍,双眸中的热烈足以让她融化。
“今天就带我走,可好?”她几乎是哀求地问向少年副将。
少年副将愕了愕,“发生了什么?”
“我不想入宫,不想做什么贵妃,我只想你带着我,不管去哪里,哪怕粗茶淡饭,我也……”
“入……入宫?”
“你不是说,你可以为我做任何事么?那就带我走,离开这里!”
“你……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们是……是逃不了的……”
“你……”
她似是听见了心瞬间冰冻后,布满裂痕的声音,“求你……带我……”
“小姐,末将做不到……”少年副将突然跪在了地上,已是满脸泪痕,“我斗不过皇上的,我也不想……不想成为朝廷钦犯,一辈子过得战战兢兢……”
“我……我看错你了……”
“至少还不迟,妹妹。”年轻的镇国大将军沈佑带兵围住了他们,只见他提剑走了上来,凉凉地看着少年副将,“你还算是识时务之人,我饶你一命,速速退下。”
“谢……谢将军不杀之恩!”少年副将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了个没影。
她心如死灰地颓然坐倒在地,望着那少年副将踉跄的背影,嘴角忽地浮起一丝苦笑来,“我满心以为……杀敌无数的将军……该有护我一世的胆量……到头来……不过是个胆小鼠辈……是我有眼无珠……有眼无珠……”
心痛到极致,泪却只能在眼眶中打转,硬是落不下来。
“妹妹。”沈佑走到了妹妹身边,一手扶住妹妹瑟瑟发抖,示意带来的兵马退下,只听他沉声道,“哥哥知道要你嫁给皇上是委屈了你,可是普天之下,还有谁能大过皇上?而且,为了少主的大计,你的牺牲,是必走之路……”
“哥哥,杀了他……”她突然哑声开口,“这种胆小鼠辈……不配活着……”
“哥哥依你!”
那一夜之后,少年副将彻底消失在了天地之间。
大红喜服在身,当顶上那顶凤冠之时,她知道,这世间那个会柔情万千地唤她“萦梦”的少年已已经暴尸荒野,而另一个会唤她“爱妃”的男子,将抱着一具冰冷如玉的贵妃娘娘共约白首。
若不是云徽帝看中了她,她怎会看清楚少年的真面目,又怎会那么快便从这个梦里醒来?
这个深深的恨意钻入了她的心底,不覆江山,何以解恨?
若不是哥哥所谓的大计,她又怎会被送入宫中,与不爱之人日夜相伴?
这个痛入骨髓的绝望一刻也不曾消停,总有一日,她会要她的哥哥同样尝尝她今日所受的滋味。
沈萦梦便是这样矛盾地活着,直到景柔的降生,景柔的长大,景柔的及笄……
“母……母妃……”
还记得,小小的她第一次含笑唤她的样子,足以融化沈萦梦所有的恨与痛,于是从那一天开始,沈萦梦便决定,让景柔走出这个牢笼,给她寻一个真正的良人,一个胆大到敢于皇权抗衡的良人。
所以这一次,沈贵妃只赌一赌,祁子鸢究竟够不够胆大包天?
第八十二章 。皇子亦多情
“咚咚。”房门突然被敲响。
子鸢知道定是姐姐请大夫回来了,当下跑到了房门前,把房门打开,待看清楚了果然是苏折雪,终于舒了一口气,“姐姐,这里就先交给你了,我宫里还有些事,就先走了!”
“子……”苏折雪瞥见了子鸢脸上的掌印,还没来得及问清楚,子鸢便逃也似的跑了个没影儿。
“折雪……”阿翎虚弱地唤了一声。
苏折雪连忙提裙招呼着大夫走了进来,她坐在了床榻边,伸手扶住了阿翎,示意她先躺下,“什么都别说了,先把伤养好。”
大夫走了过来,望了阿翎一眼,便将药箱往桌上一放,拿了小枕过来,准备给阿翎把脉。
阿翎紧紧蹙眉,躺了下去,淡淡问道:“她……呢?”
苏折雪看了一眼桌上的铜盆,又瞧了瞧阿翎眼底消退的羞怒,“方才她可是胡来,惹怒了你?”
“请姑娘伸出手来,让在下把脉。”大夫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阿翎沉默不语,颤颤地伸出了手去,抬眼瞧着大夫,“我……可是活不长了?”
大夫仔细把了把脉,叹了一声,“姑娘脏腑受损,心脉中毒,嘶……”大夫又仔细瞧了瞧阿翎的神色,另一只手拿出一支银针,在阿翎颈部的穴位一刺,银针离体,竟是一片漆黑,大夫倒吸了一口气,“姑娘所中之毒,只怕是蛊毒啊!”
苏折雪心头一沉,急声道:“大夫,请你一定要救她!”
大夫想了想,摇头道:“这脏腑之伤可以调理,可这蛊毒,却不是我这种寻常医者可救,或许,宫中太医会有奇方,在下只能尽力先调理这位姑娘的脏腑之伤。”说着,大夫提示了苏折雪一句,“苏姑娘名满临安,自然结交之人多有权贵,不妨往这方向想想,或许能请到太医来为这位姑娘驱毒。”
“嗯,先有劳大夫了。”苏折雪瞧了瞧阿翎,似是想到了什么,“大夫这边请,我差人去跟你拿药。”
“好。”大夫依着苏折雪往门口走去。
“折雪……我有话……”阿翎似是知道苏折雪想做什么,吃力地开口唤了苏折雪一声。
“我去去就回。”
“折……”阿翎还想喊住苏折雪,可是实在是太疼,太累,她无力地瘫软在床上,虚弱地喘着气。
“苏姑娘,大人吩咐了,你若有事,可以差我们兄弟去做。”苏折雪带着大夫来到前堂,便有两名禁卫营将士迎了上来。
苏折雪舒了一口气,点头笑道:“有劳二位帮我随大夫去拿药,这诊费……”苏折雪去摸怀里的钱囊,两名禁卫营将士连忙摇头。
“大人已经留了钱囊在这里,不用苏姑娘给的。”说完,两人笑眯眯地看了看苏折雪,便跟着大夫走了。
苏折雪回头往后院看了一眼,曾经热闹的醉今宵如今竟是这般寂寥,那些熟悉的人,有许多是再也回不来了。
“折雪,莫要忘了主上的大事,太沉溺在情爱之中!”
依稀间,似是听到老鸨的嘱咐。
“你快逃,我来断后,只要你能活着,主上便没有全输!”
“走啊!”
苏折雪眼眶微微红润了起来,忽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头对留在醉今宵的其他禁卫营将士吩咐道,“有劳几位官爷照看片刻,折雪出去一会儿便回来。”
“苏姑娘不用客气,大人已经吩咐过的,属下都明白。”
苏折雪心头微微一酸,黯然低头轻轻摇了摇,叹了一声,转身离开了醉今宵。
临安经此一夜,人心惶惶,无不心有余悸。
禁卫营与镇国大将军麾下将士领命巡防城中,举着火把在巷陌之中找寻残留的蛊虫焚烧,想尽快平息今夜的蛊祸。
朝官若无恩赐,是不会得到太医出诊,所以就算是子鸢,也没办法请动宫中太医。
找楚山公主?
她不过是一介民女,又如何入得了皇城?
唯一的法子,便是——沈少将军。
苏折雪茫茫然看着前路,原来一切绕了一个圈,又回到了起点,即便是有的人有了心,也终究是水中月、镜中花,有些,迟了。
夜风吹拂,暮色中尚有些火光摇曳,看得人心暖,却总是被夜风侵染三分凉意。
“主上,要活着,完成她的大事,做到我做不到的事。”苏折雪嘴角一抿,笑得苍凉,“这样,那呆子也可以有人一直护着,疼着,爱着……”
打定了主意,苏折雪笑意浓了三分,笃定地朝着镇国大将军府的方向走去。
“踏踏!踏踏!踏踏!……”
一骑飞马驰骋在巷陌之中,马上少年麒麟白裳,面如冠玉,一手执火把,一手紧握缰绳,正是三皇子叶桓。
好不容易借故跑出那个沉闷的朝堂,还是来城中帮忙烧杀蛊虫来得自在。
“前面那姑娘不是……”
远远瞧见了苏折雪的背影,叶桓不由自主地扬起一个笑来,打马驰了过去。
“苏姑娘!”
苏折雪愕然回头,怔怔然看着叶桓,目光才落上他那身麒麟白裳,便知道此人非富即贵,定不是寻常百姓。
叶桓翻身下马,火把的火光映出了苏折雪的脸,他不由得心跳快了一拍,笑道:“苏姑娘,今夜这城中甚是不安全,不知这是要去哪里?”
“公子知道折雪?”苏折雪惑然问道。
叶桓轻轻地笑了笑,“国香大典,花魁苏折雪,今日之后,谁人不知?”说完,叶桓走前了一步,看了看苏折雪周围,确定就苏折雪一人,“这样孤身上路,实在是危险。”
“公子一人骑马上路,不也危险?”苏折雪反问了一句,不想再继续耽误下去,当下对着叶桓福身一礼,“折雪有要事在身,还请公子见谅。”
“不知在下能否帮上苏姑娘忙?”叶桓问了一句,亮了亮腰上悬着的玉牌,“在下是大云三皇子叶桓,与祁都尉也算有一面之缘,若能帮上他的好友,也算是乐事一桩。”
“子鸢?”苏折雪愕了愕,连忙跪地道,“民女拜见三皇子殿下。”
“免礼!”叶桓连忙来扶苏折雪,却瞧见苏折雪往后缩了缩身子,恰到好处地起身,避开了叶桓的双手,连袖边都没有沾到一分。
叶桓尴尬地笑了笑,“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深夜一人赶路,所为何事了?”
“民女家有一姐妹中了蛊毒,大夫说,或许只有宫中太医能救,所以情急之下,只好去拜访昔日旧友沈少将军,想求……”
“何须求他?”叶桓打断了苏折雪的话,“太医本殿下还是宣得起,你且回去,本殿下随后便来。”
“如此,便多谢殿下了。”苏折雪心底暗暗舒了一口气,可是一颗心忽地又悬了起来,再瞧向他的眼眸,只觉得叶桓眸底多了些东西。
叶桓摆手道:“苏姑娘可安心回醉今宵,”说着,叶桓将马儿缰绳递给了苏折雪,“苏姑娘一人走回去,实在是危险,不妨先骑本殿下的马儿快些回去。”
苏折雪迟疑地接过了缰绳,对着叶桓深深一礼,“多谢殿下。”
“驾!”
苏折雪一抽马儿,快马驰骋而去。
叶桓满是深意地笑笑,目送苏折雪远去,不由得喃喃道:“苏,折,雪,果然是个尤物,总有一日,我会让你真心为我一笑。”
皇城,朝堂肃穆。
云徽帝铁青着脸坐在龙椅之上,已经沉默良久。
堂中众臣,或作壁上观,或各种猜度,如今大晋大云如此局面,该如何收拾?
叶泠兮悄悄地往朝堂殿门瞧去,迟迟不见子鸢赶来,今时今日,只怕朝堂上下主和不主战者居多,叶泠兮需要一个人站出来,跟她一样主战。然后顺势把子鸢推到京师援兵的将领之位,趁机瓜分镇国大将军的兵权,哪怕只要到数千,也算是削了他的一部分势力。
寒西关那边,有多年昊陵的甲胄兵器准备,应付十万敌兵,应当无碍。
第八十一章 。相顾心尘绕
“阿翎!”子鸢看清楚的怀中的女子是谁,不禁惊呼了一声,小心托住她的后脑,伸手给她抹去了嘴角的黑血,轻轻地摇了摇她的身子,“阿翎,醒醒,醒醒!”
“嘶——”
客栈倾倒,火焰之中,响起一声凄厉的虫子嘶嚎之声,似曾相识,那是当初在国寺焚烧长公主尸身出现过的声音。
子鸢不由得心头一凉,想到了阿翎在醉今宵与阿耶杰对峙时说的那些话,她是蛊虫寄主,注定要成为皇蛊蛊母繁衍新蛊皇的尸体。
难道阿翎在这里遭遇了更可怕的蛊虫?那姐姐又在哪里?方才那男子又是什么人?
“臭……臭丫头……”阿翎眼睑跳动,似是醒来,又似是还在沉睡,她沙哑着声音喃喃开口。
“大人,她叫你什么?”禁卫营下属听到了阿翎的呼唤,惑然瞧向了子鸢。
子鸢沉下脸色来,“她是一时魇住了,唤的是她的妹妹。”说着,子鸢将阿翎背了起来,看了看四周忙碌的同袍,“你们先在这儿救火,我把她送到醉今宵休息,便回来助你们
“诺!”
“臭丫头……黄泉路上有你……果真不孤单……”阿翎的双臂忽地收紧,环住了子鸢的颈,那暖暖的呼吸拂过子鸢的颈子,血腥味中带着一些女子特有的微香。
“什么都不要说了,我先送你回去,马上给你找大夫治伤。”子鸢的双臂牢牢勾住了她的双腿,若是之前,她定会打趣背上的她有些分量,可是现在,她心头的担忧乱作了一团,再也说不出那些调皮的话,“我答应过姐姐,会好好护你周全,你便不会有事。”
“不……不……”阿翎在子鸢颈边摇头呓语,脸颊在子鸢颈上摩挲,“我不要你来……黄泉路陪我……你要活着……我不许你死……你便不能死……我不想你陪……你便不能陪……”
子鸢怔了怔,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去接话。
“臭丫头……你……跟折雪……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护着你们……我只想……只想……”阿翎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她只觉得喉间一阵腥味涌上,张口便吐出一口鲜血。
阿耶杰那一掌,还是伤到了她的脏腑,再加上阿耶杰强行催出皇蛊蛊母,已然伤到了阿翎的心脉。
“阿翎!”子鸢骇然转头,看着肩头那个虚弱靠着的苍白面孔,心不由得一凉,“你可是从来都不稀罕这个,不稀罕那个的,可别连自己的命都不稀罕了!你撑住,到了醉今宵,我请了大夫,你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再陪我走一段……就一段……一段……一……”阿翎的声音低了下去,终至无声,原本环紧子鸢的双手突然松了开去。
“阿……”子鸢心头一惊,猝然转身将阿翎瘫软的身子抱在了怀中,她摇了摇阿翎的身子,“醒醒,醒醒,醒醒!”
巷陌之中,苏折雪定定看着子鸢背着阿翎往前走的背影,微红的眸子黯淡下去,嘴角却微微翘了起来,笑得极苦,似是明白了什么,“原来……原来……”
“我没有骗你,狼蛊与欢蛊的毒性本来不强,可若是还混杂了皇蛊蛊母的毒性,那可是致命的慢性剧毒,苏折雪是绝对活不过一年!”
方才烈火之中阿耶杰的话在心底缠绕,挥之不去。
再抬起眼来,苏折雪已是泪光盈盈,她抬手慌乱地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提着裙角从巷陌中跑了出来,俯身道:“子鸢,快些背她回去啊!”
子鸢重重点头,来不及去多想为何苏折雪会出现在这里,再次将阿翎背起,拔腿朝着醉今宵跑去。
一路跑上醉今宵小阁,子鸢小心地将阿翎放在了床榻上,缓了几口气,又头也不回地跑出了门。
“慢!”苏折雪突然唤住了子鸢,“你留下照顾主上,我去请大夫。”
子鸢大口地喘着气,摇头道:“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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