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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沉-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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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夷光看着季夫子,翻着眼珠子一白:“你比他可差远了!”
      “谁说我比他差?”季夫子板起了脸,吹着胡子又要伸手捏施夷光的脸蛋儿,伸出的手又顿了顿,而后戳了戳她饱满的额头,逗道:“我也算是他的先生呢,你说我厉害不厉害?”
      施夷光正捂着额头皱着的脸一松,看向季夫子:“先生?你是老子?”
      传言不是老子是孔子的老师么?
      “老子?”季夫子看着施夷光不解的喃道,而后摇摇头,又戳了戳她的额头:“瞎扯。”
      说罢,他站起身,看着膝前的施夷光:“你家去罢。”
      说着,向着屋里走去。还不忘关上门。
      施夷光白了一眼屋子的门:“就吹吧。”
      说着,她扁了扁嘴,看向还站在栅栏外的言偃,抬脚向着言偃走去。将走一步,又停了下来。施夷光转头看了看紧闭着的门,又看向侧面正撑开的窗户。
      施夷光眼睛一眯,向着撑开的窗户边蹑手蹑脚的走去。
      “你干嘛?”言偃压低着声音嘶哑的吼道。
      “嘘!”施夷光转头,对着言偃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蹲在窗户旁边开始听起了墙角。
      要是知道孔子在谈论什么,说不定她还能派上用场呢!万一就是在研注什么《尚书》《诗经》里头的内容呢?
      季夫子走向里屋走去:“我们继续说将才的事儿罢。”
      说着,他已经走到屋里头,寻着低案跽坐了下来,比了比面前的木板:“坐。”
      面前的人双手垂立,走到季夫子对面,稳稳的坐下。见此,他身后一直跟着的一个中年人亦是跟着跪坐下来,一手执笔,一手沾墨。
      孔丘在季夫子对面跽坐下,看向正低头擦着水的季夫子,继续将才的话道:“去岁春,我国与齐讲和,公(鲁定公)会齐候与祝其,小子相礼,犁弥(齐国人)垢耻,齐候从之。万幸后退莱地人(莱地人:当时齐国俘虏的东夷)。”
      听到第一句话,施夷光眉头就皱了起来。双手扒在墙上,她将身子向着墙壁贴的更近了些。什么鸟语?
      “相会如何?”季夫子将擦着的戒尺放在一旁,抬头看向面前的人:“鲁国失地可还?”
      面前的人点点头,恭敬的道:“齐人归郓地、地、龟阳。”
      季夫子听着面前人的话,叹了口气:“犁弥虽勇却莽。汝国与齐相和,叛晋。当如何?”
      “去岁晋赵鞅围卫,报夷仪也。”面前的老者回道:“初,卫候伐邯郸午于寒氏,破其西北城而派兵守之,宵(jian,溃败)。晋围卫,午以徒七十人门于卫西门,杀人于门中。故晋卫结仇。”
      说着,孔丘叹了口气,又道:“反役(退兵后),晋人讨卫问叛故。曰:由涉佗、成何(两人为晋大夫)垢耻卫灵公先。于是晋执涉佗以求卫讲和。卫人不许,晋人遂杀涉佗。成何奔燕。”
      都在说什么鬼?施夷光皱着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她几乎将整个身子都沾在了墙上。
      屋内的话还在继续。
      季夫子抬头,看着坐在老者身后时不时听闻,又时不时记载的男子,开口道:“子路以为如何?”
      正在写着的男子被叫着,停住手里的笔,一抬首,看向季夫子,又看向旁边的先生。而后回头看向季夫子,摇摇头:“小子鄙薄,只以为晋卫之仇,始于涉佗、成何。”
      季夫子又看向面前坐着的人,开口道:“仲尼以为如何?”
      面前跽坐着的孔丘回道:“君子曰:此谓弃礼。涉佗、成何罪不相同,必不均。《诗》曰:人而无礼,何不速死?涉佗亦速死矣哉!”
      季夫子听着,摇摇头:“我以为,涉佗、成何皆无罪,不过卫人叛之,以充由耳。”
      面前的人坐着未说话,而后才点点头:“先生知矣。”说着,他有停了停,抬头看向季夫子,再道:“我国叔孙氏听闻,与齐、卫两国已有龃龉。”(注1)
      他的话还未说完,季夫子便伸出了手,摇了摇:“贵国内政,我不便与你妄议。”
      屋外夏光高照。屋内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施夷光站直了身子,转头看了看旁边开着的窗柩。眼睛眯了眯。
      听球不懂。
      这都说的什么鸟语,一句也听不懂。
      施夷光深吸了口气,不行,不能就这样放弃了。而后她转身,向着栅栏跑去,翻了出去。
      “你现在又要去哪里?”言偃看着翻出墙就往路上走的施夷光,无奈皱着眉开口道。
      “归家。”施夷光说着,忽而站定了脚步,转头看向言偃,目光扫过他背篓里头的出头,挑眉道:“你不去帮你娘挖地?”
      言偃没有回话,只是叹了口气,指了指另一边的一条路:“你归家该走这条路的。”
      施夷光回过头,看向那条路,扁了扁嘴,对哦,好像是那条路。
      “我晓得了,你快去帮你娘吧。”施夷光回过身子,摆摆手,向着言偃指着的那条路跑去。
      言偃背着背篓,看着施夷光蹭蹭蹭跑远的身影,无奈的摇摇头,又勾着唇笑了笑。清秀的模样里头带着微微黝黑的脸又抬起,看了看正上的日头,向着另一条路走去。
      施夷光跑回家的时候,施母还在家里头染纱。她看着从外头跑回来的施夷光,转头道:“光儿,等下跟娘一道儿去江边浣纱呀。”
      “等下我有事儿。”施夷光直接向着自己的屋子里头跑去,边跑边道。
      她进了屋子,然后从柜子里头把自己的书袋子拿了出来,而后拿出笔和竹片儿,装了些许水放在一旁,坐定。
      施母净了手,走到西施屋门口的时候,便见着她侧着身子,正对着撑开的窗户咬着笔杆子。
      “式微,式微,胡不归。归归归后面什么来着?微君之故?”施夷光一边咬着笔杆子,一边胡乱抓着脑袋上的包子头:“微君之故后面是什么来着?想想想想想……”施夷光用笔头戳着太阳穴,闭着眼睛念叨着。
      “光儿你在作何?”施母向着施夷光的屋子走去,不解的看着她一脸苦闷的样子,目光落在她面前的竹片儿上。

      第27章 她是谁

      施夷光转头,瞧了瞧后头的施母,哭丧着的脸一点儿没变:“我在温习夫子今日讲的功课。”
      “什么功课?”施母说着,边撩着裙子擦着还沾着水的手,边向着施夷光旁边坐了下去,看着她面前的竹片儿。
      “说了你也不晓得呀。”施夷光苦着脸,想也想不出来,施母还在一旁絮絮叨叨。她转头看向施母:“娘你去浣纱吧,你在这儿我没法温习的。”
      施母点头,刚坐下的身子又赶紧起身。她俯身将坐着的凳子推进去了些。然后看了看施夷光:“行,那你温习吧,娘去浣纱了。”施母边说,边向门外走去。
      施夷光没回声,只是抱着脑袋,死命的想着‘微君之故’后面句话。
      诗经里头,什么《关雎》《关雎》还是《击鼓》这些耳熟能详的诗她背是能背的,可都是讲男女之情,她要怎么在孔子面前说起呀!
      不成还突然跑到孔子面前,大眼汪汪的看着他,来一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要是孔大圣人愿意她也不介意。能跟孔子谈一场往年恋,也能名垂千古了。
      施夷光将脑袋揉的一乱,放笔头向着桌上一放,哭丧着脸看着面前被水浸着的竹片儿:“微君之故后面到底是什么呀!”她能记得的诗里头,跟治国政治有关的也就这一首了。
      “微君之故,胡为乎中露?”门口的施母忽然停下,转头看向里头正揉着脑袋的施夷光,轻声开口道。
      “胡为乎中露……”施夷光重复着施母的话,悠悠转头,看向施母,恍然大笑道:“娘你连这个都晓得?”
      施母看着欢喜极了的施夷光,笑着回道:“式微,式微,胡不归?微君之故,胡为乎中露。式微,式微,胡不归?微君之故,胡为乎泥中。”(注1)
      施夷光放着笔,一拍桌子:“就是这个!娘你真是太聪明了!”施夷光边笑着说道,边回身拿起桌上的笔,开始沾着水写了起来。
      施母站在门边,看着奋笔直书的施夷光笑了笑。又转头看了看天儿,皱了皱眉头:“光儿,我去浣纱了。今日的纱有些多,再不去就的弄很晚。”
      施夷光此时已经用简体字将大概写了出来,她一边放下笔,一边道:“娘,我帮你浣吧。”
      夏日光景长,日高人渴。施夷光跟着施母端着纱向着桥那边的河边走去。
      但惜的夏日再长,一日也过得徐快。施夷光跟着施母浣纱归家不久天儿便黑了。唤来了言偃,四人用了饭,向往常一般,跟着施父施母在桥头树下唠了会儿嗑,便趴在施父背上睡着了。
      农村中的黑夜跟现代的璀璨不同,没有月的夜里,总是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屋外的山斑鸠渐起的一声声划破寂静的夜空。在无声的黑夜也不显突兀。
      黑夜之中,施夷光躺在床上熟睡着。气息一声声平稳而均匀。
      忽而,她的眼眸睁开,宛若黑夜之中的黑色宝石,又似苍鹰般锐利而深邃,盈盈幽光。
      屋外的墙壁上的声音响起。
      施夷光的面色沉沉,她缓缓伸起手,放在枕头之下。拿起枕下放着的木尖刺。而后弯着身子,悄无声息的将枕头拉着,放在被子之中。身子一翻,轻轻落在床脚下。
      窗户下的别木动了动。
      而后便是“吱呀……”一声。窗户慢慢撑开。
      一个身影撑着窗柩跳了进来。
      施夷光眼睛眯起,身子不动声色的向后挪了挪。整个身子都被挡在床板下。她眯起的眼睛像极了鹰眼,即使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也能看清屋子里头大致的轮廓。
      身影向着床前走来。
      施夷光手里拿着的尖刺紧了紧。
      忽而身影一顿,而后跪在地上向着床尾而来。
      施夷光身子弓起,看着渐渐爬进的身影。
      再进一步,就是攻击的最好角度。
      那身影忽而又是一顿,停了下来,伸手拿着床底下冒出一个头的麻皮袋子。然后掉了个头,又向着窗户爬去。
      刚掉头,便觉背上一痛,那身影还来不得惊呼,脖子上便地上一个尖刺!
      “敢叫就刺穿你的脖子。”
      将张着的嘴顿住,那身影一动不敢动。脖子刺痛感太强,话音冒出喉咙已然成了一声声的呜咽。
      “你是谁。”施夷光的声音死死的压着,在黑夜之中,显得些许沉郁。丝毫不像一个几岁的稚子。她说着,抵在那人喉咙上的尖刺松了松。掐着后颈的左手却是更加用力了些许。
      那身影听得一个哆嗦,脖子上的疼痛一消,立马哭丧着哑声一直求饶。
      说着,就要转头,眼睛的光向后瞄着,想看清身后的人。
      眼珠子刚转动,那人脖子上又是一刺痛。赶紧回过头又开始求饶。
      “你给我老实点儿。”施夷光说着,身后抵着那人的膝盖重了重。
      下一刻,那人的身影便有些软的使不上力了。嘴里不断地低声求着绕。
      施夷光没有再说话,目光直视往下,落在那人手里拿着的牛革皮袋上。
      而后翻了一个白眼。
      施夷光手里的动作松了些,声音也轻了轻:“袋子留下,人”
      话音还未说完,那身影忽而转过,向后一跃起。便从窗户飞了出去。
      施夷光大惊,瞬息之间,一掌拍在地上,整个人飞起,踩在凳子上借力便跟着跃出了窗户。
      手里拿着的尖刺便向着前方的后颈狠狠刺去。
      那人似乎没有想到施夷光的动作如此敏捷。他身子向旁边一躲,伸手便要拍向施夷光的胸口。
      施夷光拉着房檐下的柱子,借力一飞,绕着柱子便袭向那人的脑后。
      那人向着后面又是一退。
      就在他退的一瞬间,施夷光手里的尖刺迅速的飞了过去。
      那人一惊,已然贴着墙,再退已退无可退。说时迟,那时快。那人手中的牛皮袋子一扬,施夷光的尖刺便被挡了回来。
      尖刺是挡了回来,可施夷光的身子已经逼近了。
      她一手接过空中的尖刺,一脚踹在牛皮袋子上,紧接着身子前俯,手中的尖刺向着牛皮袋子一刺,稳稳的抵在牛皮袋后人影的心脏处。
      牛革袋后一身闷哼。
      施夷光嘴角弯起,眼中嘲弄又嫌弃:“小样,在我面前蹦!”
      她,施夷光,是一条咸鱼没错。
      不过是一条军事大学的咸鱼。
      且是一条被国安部长官看中的咸鱼。
      嗯,虽然说出来可能没人信,但她的确是一名反间谍特工。
      施夷光嘴角弯了弯,眼睛里光危险而锋利。

      第28章 咸鱼特工

      施夷光抬着腿压在牛革袋子上,手上拿着的尖刺身子又前俯抵着面前人的胸膛。
      这个平日里轻而易举的动作,放在这个从未锻炼过的西施身子上,竟有些艰难。
      “说吧,到底是谁!”施夷光扁了扁嘴,将拉的有些痛的跨收了收:“老实交代,从宽处理。”
      施夷光的腿屈了屈,面前的牛革袋子随着她的动作落了些许。
      露出袋子后空荡荡的墙壁。
      施夷光脸色一变,收回尖刺便后退一步。
      牛革袋子落下,袋子后遮住的墙壁显露出来,空无一物。
      那她刚刚抵着的实物是什么?
      施夷光忽而眼中凶光一凌,身子向前一步拿着尖刺就狠狠向着空荡荡的墙壁刺去。
      这次却没有实物了,尖刺刺进土坯糊的泥墙中。
      施夷光抽回尖刺,偏头看了看。面色沉静而阴郁。
      “你到底是谁?”施夷光轻声对着周围的空气说着,身子慢慢弓起,手里的尖刺捏的紧了紧。
      她慢慢的转过身子,看向空无一人的院子。吞了吞口水。额头上的细汗很快便蒙上一层。
      若是个人她可以徒手撕他一千遍。
      可将才的,明显不是个人。
      施夷光一边弓着身子,一边轻轻的转回身,一只手拿着尖刺,一只手慢慢扶上胸口,捏着脖子上的玉竹节。
      回身的施夷光一顿,看着地上。
      将才的牛革袋子呢?
      施夷光向后退去,背紧紧的贴着土坯墙。死死的盯着空无一人的院子里头。
      好一会儿,确定无一丝气息后,才闭上眼睛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而后抬起手臂,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
      低头,拿起脖子上的玉竹节。
      他娘的,不是说有这玩意儿就不会被鬼怪近身了么!
      想至此,施夷光将手里的玉竹节向着衣服里头一丢。再抬头看向寂静无人的庭院之中。
      要查么?
      牛革袋,明显不是苎萝村的物什。
      将才的玩意儿,明显也不是苎萝村的人。
      施夷光抬头,看了看黝黑的天空,抿着唇闭上了眼。
      查么?
      施夷光嘴角下拉了拉。
      她查他娘个腿啊。
      这种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她一点儿都没有经验。且是最怕的。
      反正没有威胁到自己的命。
      离开这个地方罢。
      施夷光低下头,再扫了扫空无一人的院子。
      离开苎萝村,离开越国。
      如果逃避能躲过西施命中的劫数,她宁愿去从未去过的远方。不掺和进这些她不能控制的事情之中。
      她是一个特工,但也是一条不喜欢替自己找事儿的咸鱼。更是一个没想过做什么名垂千古大事的人。
      打打鹅逗逗鸡可以成为她的乐趣,但这些她不能掌控的大事儿,除非危及生命,不然她就是傻了也不会去管。
      施夷光长叹一声,回身,走向自己的屋子。
      这辈子大概也是一条没抱负,只求平平安安坐吃等死的咸鱼吧。
      她有时候想,刘司令能在千万人之中挑中她入国安部做反间谍特工。除了她名列前茅的优异成绩,大概就是她一身咸鱼的气质吧。
      咸鱼气质能很好的掩盖自身的本相不是么。
      回了屋子,关好窗户,上了床,盖上被子。
      施夷光眼睛缓缓闭上。
      明天,一定尽全力傍上孔子。
      然后离开这里。
      山斑鸠的声音又清晰的响起。夜色无人,寂静安宁。
      第二天鸡鸣时分,施母早早起来备好土豆和鸡子,准备去叫施夷光。到了她屋里,才发现她早已点亮了灯,自个儿都已经穿好了衣裳。
      这会儿正坐在四四方方巴掌大的铜镜前,自个儿梳着荷包头。
      “今儿怎么乖巧呢,自个儿就起来了。”施母一边笑着,向着屋子里头走去,接过施夷光手里的木梳,替她梳了起来。
      “娘,梳好看点儿。”施夷光看着铜镜里头模糊的自己,开口叮嘱道。
      施母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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