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酌风流,江山谁主-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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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池道:“好像是。以前倒从不知晓,这位济王殿下竟会这么意气用事!算来还是晋王世子宽仁友爱,心胸豁达。”
    聂听岚在旁叹道:“济王行。事素来任性。从前还曾和宁献太子争执,一怒将宁献太子都推落水中,不但累得宁献太子大病,自己也差点被处死。人都猜他是不是肖想太子之位,可我后来细细打听过,他其实只是因为宁献太子逼。迫他放弃朝颜而已!他为朝颜郡主痴狂,早不是一日两日了!”
    韩天遥的手指不觉又拂上琴弦,眼前依稀便是缀琼轩那伊人垂眸拨琴,在暗香疏影幽幽而奏,用截然不同于平时的那种温润柔美,伴他奏一曲《醉生梦死》……
    她从不缺爱她的人,她缺的只是可以走到她心里的人。
    他应该已渐渐走到她心里,可到底还比不了济王青梅竹马的深情厚谊……
    如今,更该被济王比下去了吧?
    韩天遥无声地吸了口气,问道:“朝颜郡主的确已经安然回宫了?”
    赵池道:“是,比济王、晋王世子晚了一天回京,下午便入宫请安,应该不妨事。”
    聂听岚叹道:“虽不妨事,到底吃了大亏。最头疼的是,齐三公子因此没了。若将此事怨到侯爷头上,以朝颜郡主的个性,不会就此罢手。”
    赵池忙道:“可我听说侯爷的原意,只是想将他们暂时软禁于忠勇军,不让他们回京相助济王。是齐小观执意带郡主离开,才会遭遇施家伏击。所谓冤有头,债有主,要找也只该找施家。何况……何况……施大公子不是已被他们杀害?这仇恨应该算是两清了吧?”
    聂听岚蹙眉含愁,“若非侯爷密令下。药,他们那么多人,怎会被相府的杀手暗算到?凤卫多是武夫,且个性多和朝颜郡主相若,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必会记恨侯爷。”
    韩天遥默然片刻,方道:“听闻朝颜郡主被秦南带走后,好些日子都没有消息。后来济王和晋王世子不顾京中局势先后离京,并出现在毓秀小榭……可见她当时应该出了状况。我这边才听说是她在那里,随即就听闻她回京,前后不过两三日工夫……却不知那时她遭遇了什么事。”
    赵池道:“朝颜郡主武艺高强,来去如风,但这次回京却是乘的马车,且行得不快,估计还是身体出了问题,——不是重病,就是重伤,但只是一时惊险,济王和晋王世子看着她没事了,自然也就很快回京了。”
    韩天遥不答,锁紧的眉下,黑眸深若幽潭,再看不出其中隐藏着多少的暗流漩涡。
    聂听岚细察他神色,取茶壶为韩天遥斟着茶,缓缓道:“我倒觉得不像重病或重伤。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若是重病或重伤,应该没那么快好。”
    韩天遥抬眸,“那你觉得呢?”
    聂听岚思索道:“相府的杀手里,似乎有好几个擅长用毒的。你可记得,当日小隐园时,便有人以毒伤了齐三公子?我猜,朝颜郡主是不是在被相府杀手追击之际中了毒?那时凤卫的人已被闻大哥迷倒困住,朝颜一时寻不到解药,自然惊险。后来济王去了,似也无计可施,但晋王世子只在毓秀小榭待了一。夜,朝颜立刻好了。想来晋王世子玲珑聪慧,和相府中人多有交往,找机会从相府觅到解药送给朝颜郡主了。”
    赵池不由连连点头,“这么看来,便解释得通了……若是中毒,只要解药对症,复原会很快……郡主如今能入宫请安,可见已安然无恙。”
    聂听岚亦柔声而笑,“正是这话,所以天遥你完全不必担心朝颜郡主。若实在放不下心时,我可代你一行,去和她说明误会。”
    “不必了!”
    韩天遥看着茶盏,“杭都近来不会太平。你既然身子不适,我让人先将你送往绍城休养吧!”
    聂听岚一呆,不觉抿紧唇,“我说过,我没事。”
    “你不用强撑。”
    韩天遥深深看他一眼,手指叩向琴案。
    聂听岚低头,才发现方才倒茶倒得极满,画舫在湖上起伏,此时竟泼洒了许多,案上淋漓了一片水渍。
    所谓倒茶七分满,做人留一线,这道理,出身大家的聂听岚不会不懂得。
    若非身体不适,或心不在焉,她不会犯这样的错。
    她垂落眼睫,终于道:“我没有强撑。只要在你身边,什么事我都撑得住。我时时刻刻都在想着相府的人会抓我回去,怨我连累浩初,要取我性命相祭。但我也时时刻刻想着,我在你的身边,没人伤得了我。”
    凝望着琴案上缓缓溢开的茶水,韩天遥终究再无法拒绝。
    半晌,他道:“你先安心养好身子吧,十一那里,你不用担心。小观之事,以后我会向她请罪。”
    聂听岚急道:“这可不行,朝颜郡主那性情……”
    “她的性情好或不好,我对她负或不负,都是我跟她两个人的事。”韩天遥沉声打断她,“不需要第三个人插手。”
    聂听岚凝视着他,眼睫一霎,已滚落泪珠,“哪怕……她心怀恨意,取你性命,也不需要我插手?”
    “不需要。”
    依然是毫不迟疑的三个字,斩钉截铁。
    十一引他奉仇人为主,负他瞒他,却也救他惜他,终得两心相印,算不得谁亏欠谁。
    回马岭之事,他只欲将十一、齐小观等拖在北境,免得卷入京中漩涡,成为仇人助力。若累得齐小观丧命、十一重伤,终是他的过错。
    既然是他的过错,他自当一力承担。
    无论,那结果会是什么。
    *。*。*
    十一毒伤未愈,加之所中蛊毒蠢。蠢。欲。动,全仗武艺高强才勉强压下,并不肯叫人察觉。她本欲就在宫中歇下养神,也方便就近陪伴帝后,却得报济王去了琼华园。
    为的是姬烟。
    凤卫到底与济王府交谊深厚,姬烟之事,十一原想押后处置,不料还是被宋与泓知晓。
    十一匆匆赶回琼华园时,宋与泓已经径奔关押姬烟的阁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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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紫微星暗(二)
    未入门槛,已听得阁楼内传来争执,而看守在外面的侍卫眼见十一到来,面色便有些尴尬之色。
    十一挥手令他们退下,走向前听了听。
    只闻姬烟在内冷笑道:“是,我温顺,细致,善解人意……你盼着云朝颜也能这么对你,却求之而不得,所以才对我爱若珍宝……我无时无刻都不过是你的朝颜的替身而已,你何时心里真的有过我?旆”
    宋与泓却似已被激怒得失态,声音竟有些变调,“不论我心里有没有你,我何尝有过一日亏待过你?你面善心毒,向朝颜暗下毒手时,可曾想过当日。你母亲重病,父死难葬,沦落街头险些被人卖入青。楼之事?你觉得我对你不够好,心里没有你,所以宁愿自己还过那种日子?”
    撇开感情不谈,姬烟如此对待救过她并宠爱她的主人兼恩人,着实恩将仇报窠。
    宋与泓被如此背叛,伤到的还是他一心想维护的朝颜,自然愤恨之极。
    但姬烟闻言却笑了起来,“宋与泓,宋与泓,你还真以为是你救的我?可见果然姜是老的辣,你这辈子……注定只会是施相的手下败将!”
    宋与泓惊愕,旋即醒悟,“从头至尾,都只是施老儿的安排?你……你这恶妇!”
    姬烟双手被反捆着坐在椅子上,此时已弯着腰笑出眼泪来,“其实也不是他的安排,只是我母亲重病、父死难葬时,是他帮的我,我这毒妇没别的好处,却还晓得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便提出愿为他尽心做事,以报恩情。于是……于是曾在我身上发生的那些惨事,很快就重新发生了一次。只是这一回发生在你跟前,救我的自然成了你。只因父死母病什么的都是真的,你决定纳我为妾时查我身世,怎么查也查不出破绽吧?”
    宋与泓盯着她,不知是气是恨,眼睛里都泛出了微微的红,点头道:“果然都是……都是聪明人!”
    这时,身后便听人淡淡道:“聪明人,不过自以为聪明的人!”
    宋与泓转头看见十一,眼底的怒意顿时一扫而空,甚至有片刻安静得出奇,好一会儿方道:“朝颜,你不是预备在宫里歇着吗?”
    十一向他笑了笑,“泓,此刻应该在宫里的,是你,而不是我。”
    宋与泓向后退了一步,身姿踉跄,“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竟是连着三句致歉,压抑了不知几许的惨痛和愧疚。
    韩天遥害她,害凤卫,是因为他;姬烟害她,同样因为他。
    是他轻听轻信,将枕边的一条毒蛇,在十一最脆弱最没有抵抗力时送到了她身边。
    十一道:“没什么。论心机手段,你原不是他们对手。”
    她顿了顿,声音有几分疲惫,“我也不是。”
    姬烟道:“你们当然不是施相对手。名震天下的朝颜郡主为一个男人不知所踪,算什么女中英豪?你宋与泓更可笑,满心想的都是怎样找到云朝颜,怎样讨云朝颜欢心!娶尹如薇,当这皇子,人人都说济王殿下志在天下,谁又知,你素性散漫,根本不想当什么皇帝。你只是想获得和相府分庭抗礼的资本。你想为朝颜郡主报仇,想代替她对付施相!”
    十一叹道:“看,他多信任你,这些事,他从不曾跟我说过,却事无巨细地告诉了你。”
    姬烟红了眼圈,却咬唇忍住泪,笑道:“是,他告诉了我……在喝得大醉后,完全把我当作了你,什么都跟我说了!还跟我说,待他登基第一件事,就是把施相远远流放到荒野的崖州,将他更名为施崖州!他对着我,眼里从不是我,而是你!我自然不能为这样的人背叛施相,所以我一五一十地都告诉了施相!”
    算来宋与泓到底生于帝王之家,并非全无城府,表面与施家之人相处得还不算坏。论起政见不和,彼此掣肘,也是朝臣间常有之事,何况宋与泓行。事也会给施相留几分颜面,不致令彼此太过难堪。施家千方百计阻拦宋与泓继位,不惜动用刺客,甚至得罪云皇后,原就让十一有些疑惑,待听姬烟说起,方才恍然大悟。
    施铭远最初埋下姬烟这枚棋子,应该只为监视皇子动向,或许最初还想着投其所好,以便在新帝登基后继续掌权。待发觉宋与泓竟然满满恶意,自然铤而走险,不惜一切阻他继位了。
    宋与泓也已想通,面色转作惨白,冷笑道:“嗯,于是,你是相府的人,害我理所当然,害朝颜也理所当然,那么,我把你千刀万剐,也是理所当然了?”
    姬烟望着他褪去怒火后唯余无限憎恶的俊秀面容,忽然间再也忍不住,失声哭叫道:“千刀万剐又如何?当年你救我宠我,待我比王妃还好上十倍百倍,却又忽然告诉我,我只是朝颜郡主的替身,天底下所有女人加起来都比不上朝颜郡主一根手指……那时,你便已将我千刀万剐!”
    十一把。玩着手中的画影剑,眉眼一如既往地平淡,连言语间都听不出半点惊怒伤情,“姬烟,你想多了。等济王被人害到生不如死,你才会觉得你那所谓的千刀万剐的滋味还不错,总比悔不当初痛不欲生强。”
    姬烟紧张地看了济王一眼,才道:“你少危言耸听!别说施相奈何不了他的皇子之位,便是真能拦他继位,他依然能当他的皇亲国戚;便是娶不了你,也可寻出十个八个与你相像的女子相伴。”
    十一道:“那他有了你的这两年,找过几个和我相像的女子相伴?难道你是我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让他找不出第二个比你更像的女子来?”
    姬烟一时哑然。
    她的眉眼与十一的确有六七分相像,但若刻意去寻,未必找不出更相像更美丽的女子来。
    十一道:“便是他真的找了十个八个与我相像的女子侍奉,你认为,他会随随便便在她们哪个人跟前喝醉酒,酒后随随便便就说出心底之事?在我最危急的时候,还随随便便将我交给其中任意一人侍奉?还有,当日我和济王说起晋王世子传南安侯遇刺的讯息给我,何等要紧之事,换了别的姬妾,你认为济王会轻易放她离开?”
    姬烟眼睛亮了亮,但那光彩是那样的卑微,嵌于那张面庞,竟显得说不出的温驯柔美。
    十一的声音却已冷得像蕴了冰霜,“他未必喜欢你,却已把你放在心上,给了你足够的信任……而你亲手把这信任捏得粉碎,半点不剩!而后呢?他过得不好,你就能幸福?向相府摇尾乞怜地表功,妄想求得下半辈子的安稳富足?”
    姬烟喃喃道:“我没想过……我从没想过他怎样不好。施相曾要我害他,可我从没想过害他,一直借口济王防备得紧。其实他根本不曾防备我……我也对不起施相!”
    十一气笑,“可难道你就不曾想过,施相当日那么巧救你,根本就是早有计划?挑中一个与我长得相像却易于掌控的女子,找机会害死她父亲,气病她母亲,让她沦落街头,再在她走投无路的绝境里伸出援手……多么顺理成章!”
    姬烟不由惊得跳起,不顾双手尚被缚着,高声叫着冲向十一,“你……你说什么?你胡说!胡说!”
    十一随手将她推得跌回椅子上,嘲讽地看着她,“天下的落难女子何其多,施相从不什么善男信女,为何偏偏遇到你,偏偏救下你?若你遇到的是济王,以他从小打架不嫌事大的个性,倒是很可能出手救人;若你跟我相像,则必定出手相救。施相这一步步的,真是煞费心机!”
    “不……不会,不会……”姬烟浑身哆嗦,眸中却已闪过惊疑不定的光芒,“当初我父亲拉着布匹去赶集,只是驴子受惊意外摔下山坡,啊……驴子受惊,驴子受惊……”
    她念叨着,脸色越来越惨白。
    人的天性似乎都向往着善良和阳光。先入为主的信任里,并不存在猜疑。
    譬如姬烟之于宋与泓,施铭远之于姬烟,甚至韩天遥之于十一。
    其实都不是全无心机之人,被算计前对手并非一无破绽。
    但终究被算计得遍体鳞伤,无非只是因为本能地信任着对方,信任着彼此有一份与众不同的情谊在。
    当信任破灭,那曾经的情意也如绚烂一时的泡沫,转眼破碎成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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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计人,同时被算计。不论尊贵或微贱,同样逃不过。周一见!
 起紫微星暗(三)
    济王眼圈微红,神色却已平静,缓缓道:“我也不跟你说别的,但凡你尚有一分人性,尚有一分顾念往昔之情,立刻想法给朝颜解蛊,我放了你,就当——我们从不曾相识过。”
    姬烟喘着气,双手捏紧拳,捆缚的绳索在腕间留下青紫的印痕,很快肿。涨上来。
    她的唇几乎被咬破,一双与十一相似的眸子终于露出了困兽般的惊恐和彷徨。
    她道:“涂风找到我,告诉我要遣我去照顾一个对殿下很重要的人时,我联想到殿下匆匆前往北方,以及朝颜郡主忽然失去消息的事,猜着应该会见到重伤的朝颜郡主,立刻通知了相府,那边当即叫人送来了蛊毒,却只说明了用法,根本不晓得是谁配的,更不晓得怎么解……”
    宋与泓不由按住剑柄,几乎压抑不住自己想捅她几剑的冲动。
    姬烟与他相处两载有余,一眼瞧出他心中所想,眼底愈见绝望,已有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
    十一却平静问道:“你可知蛊毒药性何时发作?窠”
    姬烟道:“因为让我不想被人疑心,这蛊发作会比较迟缓,大约中毒后十二到二十四个时辰,但如果遇到子午叶,可立刻引起蛊虫发作。”
    “那日引我不适的气味,便是来自混合于胭脂中的子午叶?”
    “是……”姬烟看向十一,“其实算时间,那蛊毒应该已经开始发作了吧?”
    十一不答,继续问道:“济王府中有人为你传讯,那施相在那里伏的眼线应该不只你一个吧?”
    姬烟垂头静默片刻,果然接连说了几个人的名字。
    论起相府势力,宋与泓等早知府中必有眼线,虽有个把主事之人,倒也不以为奇。横竖论起地位和危害,无一能胜过姬烟这位济王爱妾。
    十一略一沉吟,“丁”的一声,画影剑已持在手中。
    剑锋在摇曳烛光里拖出一道如画水光,挥向姬烟。
    姬烟闭眼惊叫,却觉双臂忽然一松,却没有预料中的痛意传来。
    十一竟割断了缚她的绳索,依然还剑入鞘,抱臂看她。
    姬烟扶着椅子,巍巍地站起,“你……你……”
    “若你就这样死去,你不冤,你父亲却冤,我和济王也冤。”十一居然淡淡地笑了笑,“走吧!去查清你当年为何被救吧!何况施相指不定还用得到你。”
    姬烟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可我对你下了蛊。那蛊……很厉害。”
    十一清冷地笑,苍白的唇角依然有着坦荡而美好的弧度,如缓缓舒展的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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