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酌风流,江山谁主-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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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主意已定,只遣了三四人从另一条路留意寻找,他们自己则带了十余名从人沿村后小道缓缓行去,一路留心找寻。料得韩天遥重伤在身,又无车马可恃,便是走也走不快,只要留意,应该不难找到。
    但一群人时散时聚摸索着寻了一两个时辰,始终没有头绪。
    而雷声愈隆,电光愈凛冽,不时被照得惨白的景物被照得纤毫毕现,虽有助于寻人,只是眼看得瓢泼大雨顷刻便要浇下,到时他们寻人固然困难,重伤之中的韩天遥又该在何处躲避?
    十一正焦灼时,忽听得那边一阵***。动,不由一喜,连忙策马过去瞧时,正见从人簇拥着一名先前跟着路过一起到北境来的凤卫奔向前来。
    那凤卫衣衫破碎,模样狼狈,但眉宇间依然是久经训练的端正得体,急匆匆上前见礼道:“属下罗苇见过郡主!”
    宋与泓亦闻声赶至,见状忙道:“怎么就你一个?路大哥呢?段清扬呢?”
    罗苇对上他,目光便瑟缩了下,却很快抬起头来,向十一禀道:“郡主,段清扬偷袭南安侯及其部属,又重伤大公子……大公子领我等奋起反击,林深叶茂的,属下便跟大家失散了!”
    十一面色倏变,宋与泓亦失声叫道:“你……你说什么?”
    十一沉声道:“你继续说!仔细地说!”
    已有稀疏却硕大的雨点砸到脸庞,冷而疼。
    罗苇惶恐之极,却依然仰着头禀道:“回郡主,我等随大公子在北境许久,才找到机会和南安侯暗暗约定,请他以身为饵诱出杀手,我等便可趁机除掉那些隐患,也好早日回京交差。计划进行得很顺利,待杀手死伤逃散得差不多后,南安侯还和大公子、段清扬到那边山上饮酒叙话。可不知怎的另一边就鼓噪起来,我们看时,原来是济王府的那些侍卫在杀跟随南安侯的亲兵,说他们是奸细。”
    十一问:“谁传过去的消息,说他们是奸细?”
    罗苇道:“我们也不清楚,一时面面相觑。等想到去请示大公子时,才发现大公子也被段清扬所伤。可恨段清扬还反咬一口,说是大公子想害他,纠集了济王府的侍卫跟咱们打起来。大公子伤得很重,所以几名兄弟护着他撤退,我等负责断后。后来打斗得激烈,大家便失散了,我受了点伤,这几日在山间养得差不多了,也在四处寻找他们,只是再寻不到。”
    这时,众人也隐约明白了为什么那些暗记如此混乱。
    齐小观叹道:“你是不是也一路行着,一路也在做着暗记?”
    罗苇道:“对!咱们凤卫很少单独行动,失散了只能各自做暗记……后来我才发现那暗记已经混乱了……”
    因宋与泓与十一亲近,济王府部属用以联络的暗记基本照搬凤卫。双方应该都有人失散,若各自在附近做着标记,自然会不知所云。
    豆大的雨点终于又快又捷地砸了下来。隔着雨幕,十一盯向宋与泓的眼神有些陌生。
    根据罗苇所述,整个事件已经很明了。
    是济王府的段清扬不知用什么手段暗算了韩天遥,随即暗算了路过;凤卫因此和济王府所部大打出手,路过可能受伤不轻,所以一时无法将消息传回杭都。
    可段清扬小小一个济王府侍卫,与凤卫或南安侯都无冤无仇,为何要对他们动手?
    宋与泓被雨打得浑身透湿,却有一团火腾地窜上来,令他在她的目光下冷热交织,再也忍不住,叫道:“朝颜,此事与我无关!不仅与我无关,我还敢保证,段清扬绝对不会向南安侯或路大哥出手!”
    罗苇大惊,也不顾地上泥泞,双膝跪地道:“回殿下,我敢对天立誓,绝无半字虚言!若有一字栽污构陷,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天下正打着雷,不时有蛇信般的闪电打到树林里,山野间。
    这样的气候立这样的誓言,叫人怎能不信!
    宋与泓却没法立这样的誓言。罗苇所说的委实与他原先所猜测的相差太远,且完全没有理由当着他的面撒谎。
    他的唇动了几动,终道:“朝颜,此事必有内情!段清扬不会无故对付路过。其实……我是因为得了些消息,认为路过可能会伤害韩天遥,伤害你,才急着赶过来。”
    “你……”
    路过背叛她,背叛韩天遥?
    十一吸了口气,冷冷看向宋与泓。
    大师兄路过比她和齐小观都要年长,资质未必比得了师妹师弟,性情却着实温厚,向来对他们爱护有加,从无嫌隙,宋与泓竟说路过会伤害她?
    便是韩天遥,之前也曾和齐小观联手去小隐园救素未谋面的路过,差点把性命和前程都给搭上,路过又有什么理由向他下手?
    宋与泓一定是疯了,疯了……
    十一摘下被淋得透湿的帷帽,努力将自己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好友兼兄弟看得清楚些,却只看到苍白的闪电下,他那双被雨水和愤怒激得通红的眼睛。她的眼睛便也被雨大雨浇得阵阵涩痛。
    抬手抹了一把满面雨水,她在雷声隆隆里冲他笑了笑,“那么,如今我已经知道你想说什么了,你就放心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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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谬相误几重(二)
    夹杂在震耳欲聋的雷声里,她说话时又那般淡漠而散漫,并不能完全听清,但宋与泓连猜带蒙,却也懂了她的意思。
    他忽然间说不出的挫败和愤怒,叫道:“朝颜!我们认识多久?你和韩天遥认识多久?如今,你竟为了他……完全不相信我?妲”
    他的声音很高,几乎是在声嘶力竭地吼着。
    可或许周遭的风雨咆哮得太过厉害,那声音听着还是说不出的虚弱。
    十一拢着被雨水淋得不安的马匹,说道:“我可以信你,可凭什么信段清扬?泓,京中政事繁杂,你还是回去的好。这边我会小心行。事,查个水落石出!若罗苇真的信口开河冤了段清扬,我回头捆了他交你处置吧!窀”
    宋与泓怒道:“我不想处置谁,我只想你真的能将我的话听到心里去!路过,你的大师兄,绝对有问题!”
    十一再不理他,“啪”地一鞭子甩在马背,向前行去。
    宋与泓只觉那鞭子竟如一耳光重重抽在脸上,面上竟火辣辣般疼起来。
    “云朝颜!”
    他高喝一声,正策马追上去时,听怔了的齐小观见二人都已动气,忙冲过去笑道:“师姐,济王殿下,雨正大着,还是先找地方避避雨,也好平心静气说说话儿……”
    话未了,那边又一轮闪电劈下,惊雷几乎同时传来,居然近在咫尺,在一片眩目的电光中生生地打断齐小观的话语。
    被闪电击中的那树木竟在暴雨中着起了火,居然在不时闪动的电光里袅起缕缕青烟,妖异地摆动于凄风惨雨中。
    还没入夏,居然这么厉害的雷电,齐小观不由皱了皱眉。
    好在杭都离此处甚远,应该没有这般吓人的雷电,便是小珑儿无人相伴,也不至于受惊害怕。
    可不知怎的,一阵阵的不安伴着不祥的预兆,也开始如青烟般萦袅上来。
    眼看十一、宋与泓各含愤郁奔得远了,齐小观定定神,带从人拍马追向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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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面又有村落,村口还有一座小小的岳王庙。当年岳王精忠报国,一心驱逐靺鞨人,意图恢复中原,却被奸相秦会以莫须有的罪名杀害,“天下共知其冤”,继任皇帝方才为他平。反昭雪。
    至本朝柳翰舟掌权时,锐意进取,一意北伐,更奏请将其封王,并追夺秦会王爵,将之谥号改为缪丑,各地遂多有建岳王庙相祭祀的。
    但柳相遇害,施铭远继任为相,朝堂上下只求苟安,拿了柳翰舟的人头去和议时,竟应了靺鞨人的要求,去掉了秦会“缪丑”的谥号。
    各处岳王庙虽然还在,受朝堂动向影响,香火遂不如以往鼎盛。此处偏僻,岳王庙更是门庭寥落,甚是窄小。
    齐小观追上十一,笑道:“师姐,好歹先避避雨吧!”
    宋与泓便也勒下马,勉强压住心头不快,低声道:“嗯,避避吧!只顾逞强,兵荒马乱里淋。病了可如何是好?”
    十一便向齐小观道:“你带大家去前面村子里找地儿避雨吧!”
    齐小观怔了怔,只得道:“是!”
    他的原意,想让十一和宋与泓在庙中好好谈谈,他则在一旁开解开解,以那两位从小儿的情分,再没有说不开的事。但十一此时之意,明显是想把他也支开。
    齐小观虽带众人离去,心下却万分不解,到底师姐要和宋与泓说什么,竟连他也要回避着。
    难不成韩天遥被刺之事,真的牵涉到什么说不得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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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时十一、宋与泓入了岳王庙,宋与泓关上陈旧的门扇,从行囊中摸出一支小烛,看向十一。
    十一便取出一根鎏金银簪来,拨开簪头,轻轻吹了几吹,便有幽幽的火焰亮了起来。
    原来那簪竟是一枚极精巧的火折子。
    二人素来亲密,宋与泓一向知道她有此物,竟早料到她外出时必会带在身边,此时一个取烛,一个点烛,依然是往年的默契。
    一时点亮小烛,依然有风雨从破败的门窗间打入,吹得烛火摇曳不定。
    与泓也不及四处察看,先用手掌拢住那点光亮,好容易寻着一个避风的墙角将小烛放好,便站起身替十一拧衣袍间的水。
    十一面色已略和缓,低声道:“没事,我没那么娇弱。”
    宋与泓道:“便是你武艺再强,到底还是女孩儿家。从前落水生病的时候忘了?”
    十一道:“偶尔病那么一两次,你要翻出来罗嗦多少回?”
    宋与泓也不答,见她衣衫湿得厉害,转身从行囊中翻出一件自己的衣袍,摸着并未淋湿,便递给她,“把外袍换了。”
    十一的行李却在小观等人的马匹上。正在战乱之中,四面皆敌,她到底不敢拿自己身体冒险,不过略一迟疑,便接过衣袍,待宋与泓别过脸去,立时更换了衣衫,才道:“好了。”
    宋与泓这才转过脸来,将她一打量,走到那边向上面的岳王塑像行了一礼,捡起下方两个旧蒲团到避风处拉十一坐了,自己坐到十一上风处替她挡住些冷意,方叹道:“我原以为你会恼得连我的衣衫也不肯穿。”
    十一道:“你也晓得我会恼你?”
    宋与泓道:“自小儿的性子,认定了是非黑白便不容人分说。当年对宁献太子都是这样,何况对我?”
    十一眉眼微冷,愠怒地睨向他,“你是说我一意孤行,不听人劝解分辨?”
    宋与泓道:“如今你便不信我。我吩咐得清清楚楚,段清扬需听从路过之命行。事,他不可能对韩天遥下手,更不可能重伤路过!”
    十一道:“嗯,于是你便说路过向韩天遥动的手?”
    烛光虽昏暗,可十一的眸光却越发地犀利,刺得人如坐针毡。宋与泓终是忍耐不住,低声道:“朝颜,我真的敢肯定是路过。他应该……”
    路过向来寡言少语,待人温厚有礼,处事公允平和,寻常并看不出跟谁特别亲近。但算来他和尹如薇认识也已很多年,且当年凤卫掌管宫禁之际,时常能与尹如薇见面,应该关系匪浅,才肯听从尹如薇的话暗害韩天遥。
    可尹如薇却是为了帮她夫婿除掉后患,方才让路过帮忙斩草除根。纵然他厌恶尹如薇,难道他为去除十一疑心,一张口便将全心助他的尹如薇出卖?
    宋与泓顿了顿,才继续道:“自韩天遥离开,宋昀跟你越走越近,却在那日告诉你施家派出杀手后,忽然不再踏足琼华园,直到你出京那日亲去晋王府找他,看似反目成仇,却……却将你从不离身的纯钧剑留给了他。想来……是宋昀为你暗传消息的事被施铭远发现了,你心下歉疚,却故意示人以仇隙,以便离京后施家不再找他麻烦?你就不曾想过,是谁出卖了宋昀?”
    十一的眸子倒映着摇曳烛光,又被时明时暗的电光照着,愈发看不清眼底的色彩。
    她侧头看着窗外风雨,懒懒道:“你认为,是路师兄?”
    宋与泓道:“除了他,我想不出别人。”
    当日韩天遥双目所中之毒,除了他们两人,只有曾帮配药的路过认识,也唯有他有可能将这秘密告诉尹如薇。
    连这秘密都能说出去,自然不会去保守宋昀的秘密。
    但十一已忍不住叹道:“可惜,路师兄只知道我得到可靠消息,根本不知道是宋昀传来的消息。知道此事之人,只有我,小观,小珑儿,还有……”
    清莹莹的目光看向宋与泓。
    不锋锐,却刺心。
    宋与泓面庞蓦地涨红,“你……疑心是我泄露此事?”
    十一淡淡道:“或者,是我太多疑。我记忆里,泓向来光明磊落,骄傲坦诚。若你说没有,那就一定没有。”
    宋与泓高声道:“没有!”
    十一默然看着他,便不再说话。
    宋与泓顿了顿,微红的眼睛目注着她,慢慢道:“朝颜,若你觉得是我变了,那必定不是我变,而是你变了!”
    外面风雷声正大,他的声音很低沉,但十一偏偏一字字听得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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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谬相误几重(三)
    他怅然道:“我一向不那么端方正直,有时甚至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可我从不曾欺瞒过你。我承认得知韩天遥出事的消息后,我的确心存私念,没有及时告诉你。可我明知你想护住韩天遥,又怎会向他动手?不论你放在心底最深的那个人是谁,至少我知道你从不曾忽视我。朝颜,我亲见过宁献太子跟你一言不合便被你百般冷落的情形,我承认我很怕,绝不想步他后尘。”
    纵然难以结作夫妻,到底还是自幼的好友,还是彼此心里最特殊的存在。
    悲欢离合风风雨雨见识得越多,越是珍惜这份难得的情谊。
    十一也不觉动容,自思果然太过咄咄逼人,便和缓了声音,问道:“既然不是你下令动手,你急着赶这里来做什么?我因为韩天遥生死不明特地过来查探,自然会处处小心,你便是担心我,也不至于十万火急紧跟着就追过来吧?”
    宋与泓坦然道:“我疑心路过。韩天遥突然出事,你会猜到是被熟识的人暗算,但必定不会猜疑路过,只会猜疑段清扬。若路过情急之下向你动手,你就是下一个受暗算的韩天遥!”
    “可罗苇已经证实是段清扬!路师兄根本没有任何向韩天遥动手的理由!”她清莹的目光扫在宋与泓面庞,“你一直没说疑心路师兄的理由。”
    宋与泓沉默片刻,才道:“朝颜,花浓别院的事,路过也是知情者。或许……他想帮我斩草除根,好永绝后患。窀”
    十一不觉站起身,“可路师兄并不知道是你灭的花浓别院!”
    又有一记电光迅猛击下,震耳的雷声打得门窗嗡嗡作响。哪里的碎石破瓦跌下,细微的滚动声。
    宋与泓的面庞在电光里显得有些苍白,深浓的黑眸低垂。他看着脚下黯淡的烛光,叹道:“朝颜,你忘了?让韩天遥失明的那种毒,是你给我的,却是路过帮着你一起配制的。路过知道韩天遥失明之事,又发现你出乎意料地救人,并且能治他双眼,立刻便能猜到是我在动手……韩天遥忠良之后,你不想他出事而相救,原在意料之中;可韩天遥如今建功立业,已不仅是倚仗父祖威名,若不伺机除去,日后得知真。相,的确可能是心腹大患。我与路过相交已久,你却已两年未回……他替我动手也不奇怪。”
    十一道:“若路师兄是替你动手,应该和段清扬一条心才对,又何以跟他反目?”
    宋与泓叹道:“到底是怎样的心,待寻到他们,一切自有分晓。我只盼真。相大白前,你别再疑我。——若真是我做的,我必定跟你说。便是花浓别院之事,你问起我,我可曾隐瞒一星半点?”
    十一原先的确万般猜疑,连宋与泓突然出现,都猜着是不是怕她查出真。相,但宋与泓此时一句句说得分明极坦诚。如今她已亲身赶到枣阳,韩天遥虽中伏却似已无性命之忧,只要找到他,答案不难找到,宋与泓实在没必要硬撑着欺瞒她。
    但不论是段清扬还是路过动的手,无疑都和宋与泓灭门花浓别院之事有关。十一头疼,按着太阳**低叹道:“当日。你便不该那等心狠手辣。”
    宋与泓懊恼道:“我原只想着此人有才无德,无心报国,何况当年你也讨厌他,若从大局着眼,牺牲了也不妨。若早知他是一腔热血的性情中人,我也不会去动他。”
    十一踌躇片刻,叹道:“也不知如今他知道了多少。无论如何,我们得设法瞒过此事。”
    想起韩天遥一旦知情,对宋与泓以及整个大楚政局的影响,她竟打了个寒噤,忙将身上的衣衫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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