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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小米急得脸都发白了，忍不住出口道：“爹！到底是小南的命重要还是钱重要？！就是砸锅卖铁，只要他能救小南的命，我也愿意！”
　　谢长贵也知道自己说的话不对，于是也不好再说什么，赶紧赶着驴车往北街去了。
　　谢小米这厢急急的去找素素告假去了。因着她早一步把陈言儿培养成了熟手，做点心做甜食之类的不成问题，所以她急匆匆的便同素素告了假回去，也来不及通知阿有。
　　到了北街，沿着街口往前走了一阵儿，谢小米终于瞧见了伯牙馆这三个雅致的字，顿时心里有些没底，这伯牙馆，听着倒像是学子们该来的地方，医馆取这么个名字，倒是有些奇怪。
　　不过虽然心里这么想着，但是谢小米的脚步一步都未曾停下，赶紧着上前，敲了敲门，没过一会儿，雕花窗格的门吱呀一声，便被打开了，然后，谢小米就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方小哥？怎么会是你？！”谢小米有些惊讶居然会在这里看到方小哥，他不是在县城方爷爷开的仁和堂吗？怎么会出现在伯牙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小哥见到他们父女二人，也是很意外，赶紧笑着说道：“小米姑娘，谢大叔，咱们可真是有缘，在哪儿都能遇见。快进来吧！”方诚将他们让了进来，随即赶紧给他们摆上茶，随即问道：“可是谁有不舒服的地方？我瞧着你们满头大汗的就赶过来了。”
　　谢小米自是顾不得喝茶客套那些虚礼，忧心忡忡的道：“方小哥，是我弟弟他病了，我爹说，他前几日不过是偶感风寒，吃了些药，好了些许，没成想这才没过几天，人就一天天没了精神，现在还在床上躺着，水米未进，昏迷不醒。我们村儿的张大夫说他经不起颠簸，否则就真的没命了……所以，所以我便循着这里来了，想请这里的大夫随我们回一趟家，给我家小南瞧瞧病。”谢小米忧心不已，内心里一直在责怪自己，一直只顾着自己的事情，却忽略了家里的谢长贵和齐赛花，还有自己视为亲弟弟的小南。她若是时不时回家探望一下，便是知道他生了病，就该早早的把他带到城里看大夫，又如何会到今日这种局面？
　　谢小米急得一双眼睛通红通红的，倒是把方诚给吓着了，他听了谢小米的叙述，一时也有些犹豫，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病情，于是赶紧对她说道：“谢姑娘先别急，我去请我叔父来。稍等片刻。”
　　随即方诚便挑帘进了内室。
　　谢小米坐在外面，却总是觉得如坐针毡，握着青花小盎的手都有些发抖。谢长贵讷讷的说道：“小米，这方诚进去找人，怎么这么久了，也不见动静？是不是那方大夫，不好说通？”谢长贵一惯知道城里人傲慢，瞧不起他们这些土里刨食儿的，他生怕那方大夫会拒绝随他们回去为小南治病。
　　谢小米想了想，摇摇头，说道：“应该不会的爹。大夫本就是治病救人悬壶济世的，如今有重病之人等着他们救命，他们又怎么会置之不理？再者说，方诚小哥心地一向善良，他同我们相熟，也一定会帮着我们说话的。我们，我们再耐心等一会儿。”
　　谢小米嘴上这么说，暗地里却不由得绞紧了手里的帕子。吴敬的话，她十分相信，毕竟他才是在这秦州府的街面上长大的人，这方圣肯定是有出众的能力，否则吴敬也不会推荐他，吴敬也说了，此大夫性情乖张，脾气古怪，但也并不是见死不救之人，想来，想来一切都该很顺利的，只是得需要他们耐心等待一下罢了。
　　谢小米望着随着一阵风飘动起来的帘子，心里一直惴惴不安，内室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安静得仿佛没有什么人存在，谢小米的心越揪越紧越揪越紧，最后实在是没法子了，她猛的腾的一声便起身，忍不住隔着帘子朝里唤道：“方？”
　　她总是觉得心中不安，生怕是方诚请不动这位‘怪’名在外的方圣大夫，只得忍不住起身唤他。
　　不过这回方诚倒是出来得很快，谢小米失落的刚刚垂下眼，方诚便挑帘出来了，身后还跟着个长身玉立的年轻人。谢小米有些怔愣，但谨慎的不敢多言，只是问道方诚：“方，这位就是方大夫吗？”听方诚说这位是他的叔父，可是这个叔父，未免太年轻了些，分明就与方诚也大不了几岁的样子。
　　方诚闻言，笑了笑，点头道：“确然是。”
　　谢小米闻言，顿时为自己刚才没有心直口快问出来而开心，听说这位性格古怪，万一她适才问的话不对，岂不是教他拿捏住了错处，小南不就没救了？
　　谢小米想到这里，赶紧福身道：“方大夫，今父女二人贸然前来打扰实在抱歉，只是舍弟突发重病，性命危在旦夕，奴家听闻方大夫医术高明，特诚意相请，还请方大夫救我弟弟一命！”
　　方圣闻言，倒是有些惊讶。
　　眼前这个女子，瞧着粗衣布裙，打扮爽利，也听得方诚介绍说她是做生意的好手，只是却没想到，说起话来，如此知书达礼，温文尔雅，大方得体，是个妙人儿。
　　可是他的规矩，便是规矩，便是眼前这个人再美再冰雪聪明，他的规矩，却是也不能破了。
　　方圣笑了笑，收起手中的紫砂壶，淡淡的笑着，嘴角处有一个小小的梨涡，和方诚一样，大抵是方家的特色吧。他笑了笑，不急不徐的说道：“姑娘既然听说了我的名声还敢前来，想必对我的规矩有所了解。我方圣，上救六十以上老者，下救十岁以下顽童，其间的人，便不用再多费唇舌了。”

☆、第217章神医方圣

　　谢小米听了，觉得这规矩倒是神奇的很，不过小南却是险险的够上了资格：“方大夫，我弟弟今年年方十岁，刚刚好够得上。”
　　方圣闻言，倒是不以为意的点了点头，随即又说道：“既然能救，那必然要谈到诊金的问题了。打从姑娘谴我们家诚儿进来的时候，便是你诊金的开始。我的规矩，若能等我一柱香的工夫，诊金全免，若等不到，差一刻的工夫，要付我二两诊金，若一刻都等不得，诊金一百两。姑娘适才，若是能多等上两刻钟的工夫，便可诊金全免。于此，姑娘需付我四两诊金。如何？”方圣似乎一点都不为病情着急，只在那里讨论诊金的事情。
　　谢小米此刻自是顾不上细想这其中的许多霸王条款，只是赶紧着说道：“这诊金我一定照付，一分不少，方大夫，还是请你快步随我们走吧！我家中所住偏远，回去要用上差不多两个时辰的功夫，我家小弟，怕是等不得太久。”
　　方圣见谢小米丝毫没考虑到银钱的因素，忍不住笑了笑，随即吩咐方诚道：“诚儿，去准备适才我交待你要带的东西，一个都不许漏掉了。”
　　方诚自是点头应是，方圣说完，倒是也没多想，就往伯牙馆外面走，走到外面，方才发现竟然停着一辆一驴车，方圣的脾气顿时上来了：“你们便是打算用这个载我回去？”
　　谢长贵一愣，随即老实的点了点头。
　　谢小米倒是反应过来，神医神医，坐驴车载回去，岂不委实了人家的身价？！于是谢小米赶紧歉意着应道：“方大夫切莫动怒，我们只是来得着急，还未来得及准备其他的东西。我这便让我父亲去这附近的车马行，租一辆马车过来。”
　　方圣哼了哼，看了一眼谢长贵，又看一眼谢小米，没说话。
　　谢长贵站在那里，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谢小米却是知道方圣这是答应了，于是赶紧把谢长贵拉到一旁，塞给他一两银子，随即交待他道：“爹，待会儿到了车行，你去找马大叔，他是我们铺子的常客，与我和素素姐都是相熟的关系。你去找他，说我和素素姐的名字，让他把车行里最好的马车租给我们用一晚上。车马行就在街口往左拐再往前走过三间铺子，有个小门掩着，你往里面走，然后找马辰槐。”
　　谢长贵有些心疼银子：“请个大夫就花这么多钱，那瞧病岂不是更贵？咱们家，呼们家怕是也拿不出来这么多的银子来啊！”
　　谢小米也知道花的银子太多，可是那是为了小南的命，已经来不及再去费其他的工夫了。于是她低声喝道：“爹，不要乱说话，快去租车就是了。银钱的事，我会想办法。”开了铺子以来，她也赚了一些存着，只是看这方大夫狮子大开口的模样，她也摸不准自己口袋里那点够不够，想了想，她觉得大不了变卖点东西就好了。
　　谢长贵见她都答应了，也不好说话，便赶紧着赶了驴车去车马行。
　　方圣觉得太阳很晒，又踱步回了屋子，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谢小米忽然觉得，方圣未必就是不尽人情，或许，他是听了他们陈述的病情，心中已经对小南的病因有了推算，所以才会如此淡定呢？想到这里，谢小米稍稍心安了些许。
　　没想到这会儿没人的工夫，方圣却是悠悠的开口说了话：“我瞧着谢姑娘你，跟你爹不像是一家人。”
　　谢小米先时一愣，反应过来之后，不由摇头笑道：“女儿家的细养着，白白嫩嫩的，不像我爹每日里风吹日晒的，都累得不成样子了。这般瞧着，哪会一样。再说了，我像我娘更多一些。”谢小米的眉眼若是细看，其实还是与齐赛花有几分相似的。不过那也是之前她刚刚穿到谢小米身上的时候，后来到现在，她越来越发现，自己与谢长贵和齐赛花还有谢小南，越长越不一样了，反倒与她本身谢咏华这张脸，有了几分相似。
　　谢小米想，是不是自己占据了这个身体，就可以在某朝一日，完全将谢小南同化成谢咏华？
　　谢小米正出神的想着，方圣却是又开口说道：“我说的不是长相，我行医多年，见过诸多父母与女毫不相像的，然而他们是不是真正的一家人，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你么……很明显的不是。很奇怪的一种说词吧，不过骗不过我的。”
　　谢小米抿紧了唇看着，心道这方家的人可真有意思，先前方诚的爷爷方老大夫就已经说过，她和谢长贵他们不像是一家人，现在方圣也这么说，虽说他们确实说得很对，可是这种神奇的技能，实在是很少见啊！
　　谢小米并不想过多的去讨论这个事情，于是佯装气恼的道：“方大夫这般说法，不如到了我爹娘面前，亲自看过就是了。”
　　方圣笑了笑，刚想说些什么，方诚满头大汗的从里面走出来，背着个很大的药箱，擦了擦汗，对方圣说道：“叔父，我准备好了。咱们走吧！”
　　正在此时，谢长贵的驴车也到了，车行的人下了马车，放下，方圣这才还算满意的点了点头，坐了进去。
　　不过方圣进去之后，谢小米忽然觉得，这方圣平日里，肯定是以气人为乐趣的。
　　否则，就算是让她和谢长贵坐驴车也就算了，方诚背着那么大一个药箱，也被赶过来跟他们一起坐驴车。不过谢小米没有当着方诚的面儿去说方圣的不是，只是有些好奇的问道：“方诚，你这个叔父，好年轻啊！我一直以为他都该是花白胡子的老头子了！”普通百姓对于神医的概念，自然是越老的大夫越神，因为常年积累经验，阅历也足，方圣这般年轻就成了神医，倒真真是个异类，不过配上他那个有些奇怪的性格去想，倒也不觉得有多奇怪了。

☆、第218章古怪又善良的人

　　方诚闻言，不由得抿唇轻轻笑着说道：“我叔父出生时，我伯爷已经是秦州一带的名医了，伯爷是老来得子，几乎把毕生所学都传授给他了，而且我爷爷，我父亲，我娘他们，也乐得教他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叔父很聪明，学什么都很快，瞧病也很好。所以十岁的时候就开始在街上免费给人瞧病了，后来瞧得多了，觉得不过瘾，就闹着我伯爷搬到了州府的繁华地界来了，这里总是能见到小地方见不到的一些疑难杂症，他又酷爱去研究解决的法子，所以，天时地利人和，他若是不成神医，倒是有些说不过去了。”方诚把一切说得云淡风轻的。
　　谢小米闻言，这才觉得难怪刚刚方圣那般爱摆谱了，到了他这个份儿，名也不重要，钱也不重要，图的，自然是自己高兴。有些人啊，生来就是天之骄子，没办法，就是这么让人嫉妒却又拿他没有办法。
　　方诚见谢小米听得意犹未尽，于是又笑了笑，趁着摇晃的驴车，补充道：“别看我叔父他性格乖张，不走常理，不过人却是很善良的。那些规矩，其实都是定给没规矩的人听的，一年前他名声传开的时候，不少旁的州的达官贵人有个小小的头疼脑热的，就打算把他请回家去诊治。”
　　方诚想着，随即抿了唇若有所思的说道：“可是医者救人，当以危重病人为先，小小的头痛脑热，街上随便哪个医馆的大夫都瞧得了，却是硬要拉着我叔父去，我叔父觉得这样的人没有丝毫仁义之心，后来，便定了这么个规矩。有了这个规矩之后，叔父总说世界清静了许多。”
　　方诚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其实我叔父，确然称得上神医这两个字。”
　　谢小米懂他的意思，也为自己心底里适才有些轻视方圣的行为而感到有些惭愧，不过她倒是觉得方圣那样的脾性，肯定不少得罪达官贵人，想来日子应该不怎么好过：“方大夫的性格倒是不错，那些达官贵人想来也没少难为他，可我瞧着，他倒是一副全然不在意的样子。”经过这番闲聊，谢小米倒是越发觉得方圣这个人有点可爱了。
　　方诚闻言，笑着摇了摇头：“这倒是你想错了，达官贵人们不会因为这个就难为我叔父，毕竟，谁的命都可以不重要，贵人们的命却是很重要的。而我叔父，就是能在危急时刻让他们起死回生的贵人，所以，一直以来对我叔父倒是礼遇有加。”
　　谢小米闻言悠悠叹气，方诚说起这些话的时候，语调平淡，可那话里的内容却着实让人心惊。
　　世道已经这样了吗？
　　贫者贱命，富贵满门，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而大家都已经视之为平常，见怪不怪了。
　　谢小米想到这里，苦笑一声，倒是没再说话，若有所思的望着路边的野草出神。
　　那些曾经翠色如今已经渐次泛黄，冬日渐近，又到了万物死寂的时候。
　　方诚见她脸色有些不太好，便以为她是担心谢小南的病情，于是便安慰道：“小米姑娘，令弟应该不是什么要命的病，只是病情一时来得凶猛了一些，才会有昏厥的状况出现，我叔父在内室听过你们说的事情，心中已经有数了。”
　　谢小米轻嗯一声，她早就猜到了，只是适才听了方诚口中的方圣，才更加确定而已。
　　方诚见她脸色有所缓和，于是便状似不经意的问道：“小米姑娘，你怎的在州府？是来采买还是？”
　　谢小米摇了摇头，拨弄掉了落在橘红色外罩云衫上的几片落叶，笑着说道：“倒不是来采买，而是在这里做生意呢！”
　　方诚讶然了一下，随即笑弯了眼睛：“来这里做生意？这么说，素素姑娘也在这里了？”
　　谢小米弯了唇浅浅一笑，说道：“是啊，正是素素姐带我们来到这里的，铺子就开在东街上，山珍宝斋和上品斋，若是得闲了，方可以到我们的铺子里逛一逛，我请你吃好吃的。”
　　方诚笑了笑，一双眼睛弯得亮晶晶的：“那当然好了。”顿了顿，他又补充一句，“素素姑娘一向是个有主意的人，你们到这里做生意，不会有错的。”
　　谢小米虽然了解方诚是个温和的人，但是却也极少听他夸人，闻言顿时莞尔：“难得听方你夸人，不过素素姐确实有眼光有远见，我们跟着他做生意，也确实比起在长乐县的时候，赚的更多，也更省力了。”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话，没一会儿，前面的马车便停了下来，谢小米抬头，就看到方圣悠悠的探出头来，朝方诚勾一勾手指：“诚儿，来我马车上。”
　　方诚倒是也不问原因，让谢长贵停下驴车，便奔去了方圣身边。
　　谢小米不由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方家的人个个都有意思，倒是难得出了个像方诚这么老实又稳重，善良又仁慈的人。”
　　路上到底加快了速度，约摸不到两个时辰的时候，马车和驴车终于都赶在谢家院门前停下了。方圣下了马车，抱怨道：“要不是为了等你这破驴车，我早就到了！”
　　谢长贵讷讷着不说话，他总觉得这请的不是大夫，这请的就是个祖宗啊！谢长贵本就不怎么会说话，这会儿瞧着方圣这样的活祖宗，更是不知该如何接话，索性便低着头不理会他。
　　谢小米略略福了福身：“方神医，这就是我家，我带您进去我弟弟的房间。”
　　谢小米准备推门的时候，里屋听到动静的齐氏赶紧的便出来看，见到谢小米回来，立时叉着腰骂骂咧咧的道：“你个死丫头终于知道回家一回了！再不回来怕是你就见不着你弟弟了！让你请个大夫，你倒是请个爷回来的吗？我们在家里都等了五六个时辰了也不见你们回来！”
　　方圣闻言，顿时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