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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王笑了笑，道：“臣子不猜主君之思，这是为臣子的本份。”
　　“好，本份。”寿王与他碰杯，不再多提别事。
　　二人开始管理宗室，福王任宗室族长，管理宗室大小事务，打压并保全他们，又开始为正帝治国丧，只是大难面前，到底一切从简，因而也只是仓促为帝王之仪下葬，仅此而已。
　　能身葬皇陵，已经算是幸运了。
　　皇贵妃，与堂廷侯，陈前侯提出不立国君，只要公主总慑朝政，沈相协理朝纲的提议后，福王，寿王自然也站了出来。
　　虽然饱受非议，但是这种时候也没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反对。
　　因而，此案很快就决定了下来。
　　一开始，这些臣子无所适从，他们从来没有受过一个朝廷没有国君的职务，然而，当新进官衙的臣子们早理所当然的就当如此的时候，他们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竞争力，很快适应过来，因为他们知道，现在的朝纲雷厉风行。朝政在正帝手上的时候，几乎是废驰的，而现在补了不少新官员进来，而这些人全部都是李君玉的拥护者，他们知道，若是不努力，就会很快被人取代，因而一旦忙了起来，竟无暇再去忙着勾心斗角了……
　　然后从慌乱到忙碌，渐渐竟也有了一些热情，不少人已对新朝政有了归附之心。一开始威其势，后服其正，现在，则更是真正的有归附之心。
　　新朝纲处事公正，决断，又以事论事，判案之时，并不会清算九族，因而整个朝廷的心态都渐渐的平复了下来，不少官员看这情态，便知自己的危险怕是已过去了，没了后顾之忧，便是真的开始考虑为官之道。
　　李君玉最近为京城加固防御，也是忙的脚不沾地，加上又要修缮民房，因而连休息都是要数着时间的。
　　正在城头上，计算着沟濠的深度，却见慕容楚走了过来。
　　“表哥？！”李君玉道。
　　“打扰公主了，”慕容楚欲言又止。
　　“表哥有话不妨直说……”李君玉道。
　　“臣想与宫中卫营调防，”慕容楚道。
　　李君玉一听就知道他是想护着顾长娆，叹了一声，他太知道他的心思了，便道：“表哥，你可知道，娆姐姐她根本不知道你的心思，甚至知道了也会排斥，因为她心中只有仇恨，没有情爱……”
　　“……臣自然知道。”慕容楚道：“可是臣别无所求，只愿能伴她左右，看她平安就好了，不求建功立业，只求能看到心中之人，还望公主不要怨臣没有出息。”
　　“表哥都开口了，我又怎么能不成全？！”李君玉道：“传我将令，表哥去与卫营互调吧，宫中的安危教与表哥了……”
　　“臣定不辱命。多谢公主成全！”慕容楚恭敬的行了个大礼。
　　李君玉看他表情虽然没有多大变化，离开时的脚步却带着一点不由自主的雀跃，看着他远去，只能在心中叹息。
　　如果有一线的希望，至少还有这个机会。
　　也好，总比让娆姐姐抱着枯死的人生好。
　　慕容楚到达宫中时，就迫不及待的去与皇贵妃报到。
　　“慕容将军？！”皇贵妃有些惊讶，道：“宫中主将换成将军了吗？！”
　　慕容楚点头，道：“以后皇贵妃的安危，全在臣身上……”
　　顾长娆点点头，笑着道：“这些都不要紧，只要宫中不生乱子，叫公主烦心就好。”
　　她似是对自己的安危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慕容楚眼露担忧，却很快隐去了。他像个隐形人，顾长娆点头示意后，自己却进了殿后的密室。
　　慕容楚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笑，却觉得呼吸都是痛的。
　　密室之中，正帝被铁链栓住，人略有些混沌，却已经清醒了，待看到顾长娆进来，他瞪大了眼睛，喘着气，却没办法说话。
　　“陛下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也草草按帝王礼仪下葬了，可谁又知道那棺中，是个无名之人呢……”顾长娆见他挣动，青筋直突，道：“你想问我是谁？！”
　　“我叫顾长娆，千机门人，也是百里家的孤女，若非当年千机门收留，只怕百里家的冤屈和仇，这一辈子都报不了了……”顾长娆面貌姣好，可是笑的却没有温度。
　　“当年我还小，只能看睁睁看着百里家覆灭，所有人葬身火海……”顾长娆道：“多侥幸啊，才能逃出生天，才有幸被千机门收留，又多有幸，能进宫伺贼，陛下是天子，无法接受审判，可是，公主说了，马上就会平反冤狱，百里家的冤屈很快就能昭雪，就算我现在死了，也没遗憾了，可是，依旧恨你，不能饶你，就算你不能接受审判，自然有我为天行道……”
　　正帝剧烈的挣扎起来，铁链发生哗啦啦的响声，他的皮骨剧烈抽动，眼睛里有着狂烈的愤怒。
　　然而顾长娆没有解开他的穴位，因为她肯定不想听他说什么。
　　顾长娆走到门后，将祖父的牌位给端了出来，她小心的用布绢擦拭了一番，眼中含着泪，然后才小心的将牌位放到桌子上，拜了几拜，道：“祖父，孙女终于等到今天了，你在天之灵，看到了吗？！咱们百里家的冤屈很快就能平反了……”
　　说罢泪如雨下，随即又走了过来，扯住正帝的后颈往下一压，道：“……跪下，这是你欠祖父的公道，这是你欠他的，跪下，向他请罪，说你是罪人，天下第一罪人，天下多少家庭因你的昏馈满门消失，全都是因为你，你罪孽深重，就算是死，打下十八层地狱都不能赎你之过，全都是因为你，全都是因为你……”
　　正帝就算没有什么力气，又哪里肯跪，他是天子，哪里肯跪。
　　然而顾长娆却是铁了心要他跪，所以费尽了力气，还是叫正帝屈下了一膝。
　　正帝哪里跪过臣子，眼中全是愤恨和屈辱。
　　顾长娆满是汗，却哈哈笑道：“……你也有今天，正帝，你也有今天，我会叫你知道，这只是开始，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会叫你活着，为天下人赎罪，为百里家赎罪，叫你眼睁睁的看着这天下换个主人，换个更合适的主人，看看你最重视的皇位，现在易主，是对你最大的折磨……还不够，你现在所受的，跟百里家灭族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算得了什么？！”
　　正帝剧烈的喘了起来，似乎也是恨极了她。
　　“对了……你现在年老体弱，知道为何会年老体弱吗？！”顾长娆道：“……我进宫时，可是带了不少好药进宫，全落在了陛下肚子里……”
　　正帝大怒，睁大眼睛，似乎想来咬她。
　　顾长娆哈哈笑着，道：“那密匣里的药全是这些年我亲手所配，春你好药，什么长生药，其实不过是迷失人心的药罢了，你竟还信以为真，你以为我对你的情也是真的吗？！可笑，可笑至极……若不是为了公主，我还真不希罕什么皇贵妃之封，在你身边的每一天，每一个夜晚，我都无比的恶心，我恨你入骨，又怎么会爱你？不过是你痴心妄想，你却全信了，你这样的昏君，不配有人爱你……还有赵王，你们父子全是一样的货色，他与你真是一模一样，上不正下歪，一个心谗老子妃子的儿子，宗室，又能有什么前途？！哈哈，你们都蠢，还以为你们的统治能万万年吗，天下人早恨不得杀了你们了……”
　　“我知道，你想问现在朝中怎么样了？！”顾长娆笑着，眼神森冷，道：“公主总慑朝政，沈相协理天下，重整三朝六部，现在是真的朝纲。宫中有我这个皇贵妃与小皇子坐阵，这天下就乱不了，更何况，还有陛下的玉玺，幸尔当初陛下疑心怕小皇子被人胁制，烧了传旨诏书，反而省了麻烦，依我看，这天下根本不需要什么傀儡主人，这样是最好的……公主她比你做的好多了，真的好多了……而你，什么都不是……”
　　“你杀了这么多人，只为稳固皇位，可到最后，你却依旧什么都没留住，真是可悲！”顾长娆看着正帝眼眶通红的样子，心中带着一点点安慰和快意。
　　她似乎是想将这些日子以来所受的每一分忍耐都还回去似的。每一句都在往正帝最在意的心上戳。
　　正帝无法发出声音，只能眼睁睁的听着，生不生，死不死，却是最大的惩罚了。
　　慕容楚一直守在密室外，心里痛惜，可他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只能默默守护而已，可是亲眼看到，心里却更疼的厉害。

　　☆、第460章　苦楚

　　第460章　苦楚　
　　李君玉回到京中的旧镇南王府看慕容沣的时候，慕容沣道：“我进宫住吧，陪陪娆儿这孩子，我怕她想不开，钻了牛角尖，不肯放过自己，还有你表哥，千里迢迢赶过来，只为见她，守着她，我实在是不知道这两个人怎么办，不如进宫陪着也好，这镇南王府清冷，你又常在沈相府上，不若我回宫住更好些……”
　　李君玉想了想，道：“也罢，母亲进宫，也能让娆姐姐少些偏激的念头，现在，宫中都是自己人，母亲这一次将冯嬷嬷她们都给带上，也能多个照应……”
　　冯嬷嬷与江嬷嬷等几个嬷嬷道：“这一次老奴们无论如何也要随王妃进宫的，好不容易见到王妃平安，此次，再不离开主子半步了……”
　　慕容沣也红了眼眶。
　　李君玉道：“早晚都是要进宫住的，罢了，现在进宫也没什么不好。”
　　慕容沣道：“只是你自己，要照顾好你自己，多听沈相的话，不要总是与他闹脾气，可知道？！”
　　“是，母亲，我知道了……”李君玉笑着抱着她道：“你可是要当太后的人，可千万要保持住威仪啊，别总是动不动就红眼眶，不然宫里那些人可不会将你放在眼中了……”
　　“又不是老虎，什么威不威仪的……”慕容沣道：“母亲不想当什么太后，只想要你平平安安的。这一生就别无所求了……”
　　李君玉笑了，抱紧了她。
　　冯嬷嬷红着眼睛道：“都说太后要有威仪，其实都是虚的，既是一国之母，该是仁慈祥和才是，那才是真佛爷……”
　　“什么佛爷？就算是太后，也不能叫什么佛爷，也不怕佛祖怪罪，”慕容沣道。
　　“是老奴失言，风大闪了舌头，以后再不说了，王妃娘娘以后定是最最和蔼可亲的太后娘娘……最最仁慈不过的了……”冯嬷嬷笑着道。
　　主仆几人全都笑了。当下便收拾东西，准备进宫。
　　慕容沣进宫心切，因而收拾好就带着贴心的嬷嬷和丫头们一起进宫了。冯嬷嬷等人还有点忐忑，他们从未进过宫，可一想到以后宫中就是王妃的家了，因而也渐渐的冷静了下来。
　　慕容楚听到消息，便来接慕容沣，将她安置好了，慕容沣才拉住他的手道：“楚儿，苦了你这个孩子了……”
　　“姑母……”慕容楚道：“你怪不怪我？！表妹是个能容人的，我说要进宫换卫，她也答应了……我只怕不能为玉儿冲锋陷阵杀敌了，都说打虎亲兄弟，我却愧对她，心落在这里，怎么也……”
　　“怎么会怪你，怎么会怪你呢，你怎么会这么想？！”慕容沣道：“这宫中有你护卫，她放心还来不及呢。”
　　“我自知资质有限，在军营中，比不上肖铮他们，更别提跟楚将军比了，玉儿有他们这样的将领在，我才能放心呆在后面，上了前线，我也只是个拖后腿的份……”慕容楚道：“从小也未学过什么文武之艺，这段时日恶补，终究不比人家天份高，从小又勤奋的，以后，姑母就让我沾些血缘姻亲，做个宫中的守卫统领罢。”
　　“好，好……”慕容沣听着他这样说，更是心疼不已，道：“你这个年纪，还年轻，知道苦学更好，你虽不及他们，可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不必妄自菲薄……”
　　慕容楚点点头，道：“那我以后就留在宫中守着姑母……”
　　慕容沣红了眼睛，心中更是纠的疼，道：“楚儿，你可知也许你与她并没有未来……”
　　“我知道。”慕容楚却很平静，只是目光坚定，道：“我只要，能留在她身边看着就行了……”
　　他的声音轻轻的，仿佛别无所求，他自己太过平静，可慕容沣眼泪都掉下来了。
　　究竟是爱到怎样的地步，他才能将一切归于内心的平静呢。
　　慕容楚在未来之时，其实是真的焦心如焚，可是一到她身边，内心奇迹般的平静下来。
　　他这一生，已经别无所求。
　　“慕容家的未来，全赖于卿儿身上了，祖母看人极准，妹妹是个有大才的……”慕容楚道：“身为慕容家的子弟，我有愧于祖先，有愧于祖父祖母，有愧于姑母和表妹，可我……早已经不是原先的我了，我的心全在这儿，自从遇上她，我……也许还不能成为现在更好的我。”
　　慕容楚道：“叫姑母失望了，只是祖母早就看的清楚，若是母亲进京，我怕还要叫她失望的了。”
　　“若是你母亲进京，我与她说……”慕容沣道：“你不要有心理负担，有要追求的就去吧，人生苦短，遇到一个喜欢的，实在不容易。上一辈将就，到你们这一辈，不管是志向，还是爱情，都去追求吧，我与你祖母都能理解。都明白。”
　　“多谢姑母。”慕容楚声音有点嘶哑的道。
　　慕容沣拍了拍他的手，道：“我且去看看娆儿，她人在哪儿？！”
　　“还在显德殿，”慕容楚说罢，眼中露出一点忧虑来。
　　慕容沣便与他一同去了。
　　慕容沣已经是出了密室，正坐在一边的毯子上发呆。她身为百里家的人，就算是百里家的牌位，她也不敢公然拿出来拜祭，只能发着呆，心中默默的思念。
　　慕容楚一见如此，心就纠起来了，眼神担忧，连移都移不开。
　　“娆儿？！”慕容沣一见她魂都跟丢了一般，心中一颤，上前搂住她，道：“怎么了？！在想什么呢？！”
　　顾长娆眼神一颤，眼中全是哀伤，感觉整个人都淬了冰一样的，她抱住慕容沣，哑声道：“姑母，我终于可以报仇了……可是我的家人却再也回不来了……”
　　慕容沣一听心中就难受不已，道：“苦了你了，好孩子，苦了你一直呆在他身边这么久，只能忍着……”
　　顾长娆泪如雨下，尽管倔强坚强，可是到此时，仿佛被抽了主心骨头的无助孩童，抱住慕容沣哭的如同泪人一般。
　　慕容楚静静的看着，心纠成一团，然而近在咫尺，他如同隔了一个海洋的距离，他只能静静的看着，什么也做不了。他的眼神莫名的有点黯然。
　　两人哭了很久，慕容沣才给她擦干了眼泪。
　　“姑母，你怎么又进宫了，这宫里说不定还有阉党在……”顾长娆道：“并不安全……”
　　“我担心你，你一个人在宫里，我怎么放心得下，干脆进宫来陪陪你也好……”慕容沣道。
　　顾长娆道：“多谢姑母还记挂着我，只是宫中的安全……”
　　“不碍的，有你楚表哥在，他会清理，虽有阉党，只是宫中并不需要那么多的人，正帝的后妃，皇子等，以及很多宫女，玉儿自会安排，宫中以后只剩下我们几人，不需要那么多的人手，有我的贴身嬷嬷们在，便足够了……”慕容沣道：“安全为重。”
　　顾长娆道：“正帝的后妃与未成年的皇子们放到哪儿去？！”
　　“出宫去，福王现在为宗室长，他会安排妥当，定会善待，除了不住在宫中，一应待遇与在宫中无异……”慕容沣道：“至于这些阉党与宫女，都放出宫去，有家的归家，无家的……就分些荒田，叫他们各自嫁人，或是成家种田，也算是善待了。”
　　“这样也好。”顾长娆道：“还是玉儿想的周到，这宫里有太多的人了，有些宫妃与宫女都年纪大了，留在宫中也是荒废青春，若是能嫁出去也好……”
　　“现在人口太少了，京城与京郊附近人口都逃走了，现在不光要将他们放出去种地，还要吸引些难民过来，京城才能有以往的繁华，不过这些有沈相在呢，他会处理的……”慕容沣道：“云南那些的士子们也要进京了，等正月过去，怕是要开恩科取士，还有母亲她们说不定也要一起进京，届时，你我在宫中就不会孤单了……”
　　想到慕容老太君，顾长娆心中一暖，道：“好，以后我就守在老太君身边，好好的住在一块儿……”
　　“好……”慕容沣顿了一下，见她根本就不知道慕容楚的心思，心中便是一叹，她等了一生才等到报复的一刻，这种时候她又怎么能与她说什么儿女私情，只怕她心中也是容不下的。
　　慕容沣道：“娆儿，你真的不打算出宫？！你是百里家的人，等沈相为百里家平反昭雪以后，定会为他们建祠生祭，你为百里家的孤女，定可以继承百里家的爵位，你就真的一点也没有振兴百里家的心思？！娆儿，你还不到二十岁，女子继承家业的，历代也不是没有，娆儿如此多才，百里家的祖先定会高兴由你传扬下去，不好吗？！”
　　“我知道姑母是为我好……”顾长娆道：“可是，既已是死去之人，又何必再折腾呢？不了，我也只会败坏了百里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