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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要示意沈嬷嬷，让她不必再到南园去叫诗情画意来，把话头压下，就只做忘了。

　　　　偏生沈嬷嬷也不知摔糊涂了，还是痛得很了，被丹朱丹霞一边一个拽着从地上扯起碰到沈老夫人看过来的目光时，她微微一愣，就把意思理解到了另一边去了。

　　　　老夫人这是……嫌她耽误了去南园的功夫了？

　　　　她忙强忍着痛，对沈老夫人说道：“老夫人稍等，老奴这就叫诗情画意来老夫人！”说着便微瘸着腿转身向外走去。

　　　　沈老夫人脸色一僵，还未及决定要不要开口拦住沈嬷嬷，就听沈策道：“且慢！”

　　　　他说着转头问沈老夫人道：“不知祖母让人唤诗情画意来是为何事？”

　　　　这么一来，沈老夫人就是想要把事情按下，也按不住了，只能硬着头皮说道：“策儿，你来得正好，我正有话要对你说！”

　　　　沈策神色淡淡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沈老夫人顿了顿，继续说道：“虽则，南园里头的事你自己做主，可你却也不能太过纵着那些丫鬟下人，失了规矩，回头丢的都是镇国公府的脸面！”

　　　　说到后来，已然振振有词，却也并不说诗情画意到底犯了怎样的罪行。

　　　　沈策听她说完后，淡声道：“诗情画意到底失了镇国公府的哪条规矩？祖母不妨明言。”

　　　　“她们……”沈老夫人张了张嘴，后面的话却就说不出来了。

　　　　她总不能说因为诗情画意顶撞了沈嬷嬷几句，就要把她们叫来嘉善堂教规矩罢？

　　　　虽然沈嬷嬷比诗情画意年长许多，又是她榆荫堂的嬷嬷，按道理比别处的下人更尊贵些，可认真说起来，三人同为奴婢，互相拌几句嘴也是平常，说不上就是谁顶撞了谁。

　　　　她这里卡住话正不知该如何说下去时，就听沈策沉着声音说道：“若说规矩，这府里的规矩也是该正一正了！”

　　　　他说着目光落在已在门口处停下脚转过身来的沈嬷嬷脸上：“嬷嬷适才是冲撞了我，若是冲撞了贵人……难道也就这般连一句告罪的话也没有么？”

　　　　说话间，声音骤然凌厉。

　　　　沈嬷嬷被他冷飕飕的眼神看过来时腿就已经有些打颤，再听了他这句话，脚一软，“噗通”就跪在了地上：“三爷，老奴知错了！老奴冲撞了三爷，还请三爷责罚！”

　　　　头把地磕得“砰砰”响，停不下来，看得旁边莫少璃都不忍了，不由偷偷侧目看了看身旁的沈策。

　　　　沈家三爷有这么残暴么？

　　　　前次沈嬷嬷去送彩云彩玉给自己时，那是多么的耀武扬威，这会儿沈三爷不过轻描淡写地说了那么句话，竟就把她吓成这样了？

　　　　她却不知道，沈策那话一说，不但吓住了沈嬷嬷，还将住了上头那位沈老夫人。

　　　　沈老夫人想抓南园的错处没抓到，自己的人却被当场抓了现，就直被呛得说不出话来。

　　　　但终究姜是老的辣，不过噎了一瞬，她就又找到了话说：“规矩不规矩，我这会儿也不说了，留待以后再讲。策儿，我且问你，你把彩云彩玉两个安置到哪里去了？你可有……”

　　　　她本来想要问问沈策可有收用了她们两个，可话到嘴边，却到底觉得这不应该是祖母能问的话。

　　　　见沈老夫人顾左言右地转移开了话题，沈策也懒得和她就规矩的话题继续纠缠下去，听她问起彩云彩玉两个，便说道：“祖母既已将她们送进南园，她们自然就是南园的人，南园里头的事……”

　　　　您就无需过问了！

　　　　他话音虽然没有说完，但话里头的意思已经说得这般明白直接，莫少璃都听出了他的未尽之意，沈老夫人当然就更听出来了，脸色不由就变了。

　　　　以前倒也罢了，他如何对自己，自己也都忍了。

　　　　今儿这是当着莫氏的面！当着莫氏的面他竟然也敢如此对自己……给自己这般难看！让她以后还如何在莫氏面前立得起威来！

　　　　沈策却并不管她脸色如何，说着话便已站起身来，对沈老夫人说道：“祖母且自安坐，我有话要问莫氏，就带她回去了。”说着看了看莫少璃，转身向外走去。

　　　　莫少璃坐在旁边，一边围观着祖孙俩你来我往地较量，一边琢磨着要如何才能不露痕迹顺顺利利地从这里离开，正自发愁时，忽听沈策要带自己走，忙毫不犹豫地站起来跟着他朝外走去。

　　　　“你，你们……”沈老夫人见状，抖着手指着两人的背影，直气得话都说不出来。

　　　　可人家都已经转身走了，她是不能上前扯住了。

　　　　她倒有心想要旁边丫鬟丹朱丹霞去拦住，却知道她就是下了令，只怕那俩丫鬟也不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人扬长而去。

　　　　这回沈老夫人再次弄巧成拙，想要往南园安插奸细，破坏人家夫妻感情不成，反倒折了两个自己精心调养出来的人，还又平白受了一场气。

　　　　几要气得昏死。

　　　　若不是惦记着西园沈筹那边状况不好，只怕早已又病倒了下去。

　　　　纵然如此，却也缓了好久才缓过劲儿来。

　　　　或许是觉得那日她被沈策当着莫少璃的面抹了脸面，也或许是因为沈筹那边让她顾不过来，这段日子沈老夫人竟没有再找莫少璃的晦气，倒却禁了沈箐两个月不准进国公府的大门。

第五四四章　找药

　　　　沈老夫人背着人对沈嬷嬷气道：“若不是她出了那样的馊主意，我又怎会将彩云彩玉两个送进南园不见天日？说不得在西园身子都有了！”

　　　　当初沈老夫人和沈箐算计着要把彩云彩玉送去南园时，沈嬷嬷打心底里就不赞成这馊主意，只以她明哲保身，事不关己的性子，那时既然没有开口阻拦，此时当然也不会说马后炮的话。

　　　　就只劝沈老夫人道：“老夫人且放宽心了，这世上的事呢，好事坏事谁也说不准，说不定过阵子彩云彩玉真就传出喜讯来，给南园生下庶长子也未可知。”

　　　　事到如今，沈老夫人又能说什么呢？只能叹道：“但愿如此，也不枉……”

　　　　她一番筹谋，还又受了沈策那小崽子一场闲气！

　　　　不说沈老夫人如何懊恼，莫少璃趁着这个空档，安安心心地给绿珠筹备着婚事，五月里送出了阁。

　　　　等到诸事消停时，时间已进入六月，又是合欢花开的季节。

　　　　一大清早，雪鸢出去转了一圈，回来和莫少璃说道：“少奶奶，听诗情画意说后院里头那棵合欢树是前几年三爷才让人种下的，合人抱的树，也不知三爷从哪里寻来？”

　　　　青橙在一旁听了说道：“寻来倒也罢了，三爷又什么东西寻不到呢？奴婢只奇怪那么大的树，是怎么弄进家来中下的？”

　　　　雪鸢特意地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罢？我听说当初三爷为了把那树弄进来，让人连着拆了镇国公府的三道院墙，才抬了进来，惹了老夫人发了好大一通火，三爷却也不管！”

　　　　莫少璃在旁边听着，嘴角不由就抽了抽。

　　　　霸道，果然任性！

　　　　青橙听了更是咋舌，说道：“我昨儿闻着香气去后院看了看，那树上的花儿开得真好，美得跟满树云霞似的，也不亏三爷当初费了那么大精神移种了来！”

　　　　莫少璃道：“这个时节，凤栖山的合欢应该也开得盛了，说起来咱们也有很久没有去璃园了。”

　　　　雪鸢道：“可不是呢！这阵子事情多，算起来自打程先生离开京城，咱们就没再去过璃园了。哥哥说前阵子阿牛进城时说，小狐小狸四月底里生了两只狐狸宝宝，皮毛雪白，眼睛晶亮，长得可好看了！

　　　　少奶奶，咱们要不要去璃园看看它们去？看看小狐小狸，也认识一下咱们的小小狐，小小狸。”

　　　　几年前莫少璃在凤栖山合欢林里先是抢了沈策一只小白狐小狐，后来沈策又在凤仪苑凤仪阁上送了她另一只小狸，凑成双对。

　　　　经她精心喂养，两年前小狐小狸各自长成了皮毛光滑膘肥体壮的大狐狸，样子没小时候那么幼萌可爱了，也不大再适合养在家里当宠物了。

　　　　莫少璃反复纠结后，亲自将小狐小狸送回到凤栖山，放生在了合欢林里，打算着“放狐归山”，还它们自由生活。

　　　　可也不知两只狐狸是习惯了被圈养的生活，还是留恋着自己曾经的主人，竟不肯好好的归山隐林，却又悄悄潜回璃园，把家安置在了园子里的一座假山洞里。

　　　　不但如此，两狐还私自结为了夫妻，成了一家狐。

　　　　如今，还生了狐狸宝宝。

　　　　“狐狸宝宝已经生下来了？”莫少璃惊喜地问道。

　　　　她记得春天时她才刚听小狐有孕了，这才多久过去，狐狸宝宝都生下来了，倒真是快！

　　　　“可不是呢！”雪鸢道，“阿牛说生下一个多月了，狐狸宝宝已经会站立走路了。”

　　　　莫少璃道：“那是应该去看看它们了。”

　　　　说着，就把去璃园的事定了下来，等沈策下朝回来，就把话告诉了他。

　　　　好不容易从莫家大院里脱离出来，她一转身又栽进了沈家大门里，再次失了自由。如今出门她还又得向人禀报，经人同意，沈家老太太比莫家老太太还要不好说话，她要想明日能顺利出府，也只能求助于沈策。

　　　　沈策听后说道：“明日天气好，只管去就是，记得要带上绿珠，或者……让流风惊云跟了你去？”

　　　　这阵子朝中事多，他脱不开身来陪她去，还是要让流风惊云暗中保护着比较妥当。

　　　　“不用，不用！”莫少璃忙说道，“有绿珠跟着也就够了！我是去看小狐小狸一家狐，又不是去和人打架，要么多人跟着做什么？”

　　　　绿珠成亲后，也如当初紫萱一般，又回到了莫少璃身边当差。

　　　　因为流风原本在沈家里就有独居的小院子做住处，所以早晚倒也便宜。

　　　　“也好。”沈策听她这么说，倒也没有强求。

　　　　如此，就把事落定了下来，他自去到榆荫堂帮莫少璃给沈老夫人报了备：“莫氏出府去要到城外帮我寻一味药引，祖母只管由着她去就是了。”

　　　　沈老夫人一年到头远里近里地到处让人给沈筹找药，人家这不过是偶尔出去一次寻一次药引，她当然没有道理阻拦，只能答应下来。

　　　　到了次日，莫少璃一早起来收拾妥当，带着雪鸢绿珠青橙三个去往凤栖山。

　　　　除却今年因为进到了沈家，再次失去了自由外，这些年她每年都会来璃园数次，偶尔还会小住几日，对璃园里的景物早已熟稔于心，所以这次来并不是观光，而主要是来看小狐小狸一家。

　　　　上午到璃园后，先和小狐小狸叙过旧，看过狐狸宝宝，又吃过孙嬷嬷亲手做的凤栖山特产的山珍野味和璃园自种的蔬菜，又在清凉的温泉阁里歇过午觉。

　　　　午后，莫少璃带着雪鸢绿珠青橙去往合欢林，她一边走着，对绿珠道：“你留心着些，看山上有什么能用的药材采些来，等回府老夫人若问起时也好有个应对。”

　　　　雪鸢道：“少奶奶，咱们璃园里有那么多药材在，随便拿些会去糊弄老夫人也就是了，哪里还要用现采呢？”

　　　　“你傻啊？”绿珠说道，“三爷都说咱们是来寻新鲜的药引子了，若是要那些陈年的药材，府里就有现成的，再不济也可以去药铺子里买，哪里用咱们出来找了呢？”

第五四五章　来客

　　　　“你说的倒也是呢，我竟忘了这个！那是该要寻新鲜的来才好！”雪鸢拍了拍额头说道，说着又自告奋勇地对莫少璃道：“少奶奶，奴婢近来也跟绿珠学着辨识了不少药材，奴婢也找去！”说着就东张西望地找了起来。

　　　　绿珠望着手脚并用爬上山石的她，笑道：“你也是定了亲的人，怎的还像只小猴子一般没个安分？”

　　　　雪鸢抓住山石上的灌枝丛回头一脸奇怪的看她：“咦？听声音我还以为是我嫂子咱们的紫嬷嬷也跟了来了，却原来是绿嬷嬷啊？绿珠姐姐，你说你才成亲几日，就跟着流风大哥学得这么老气横秋起来？”

　　　　绿珠：“……”

　　　　倒被她说得脸微微有些红了，就不再和她斗嘴，也飞身到山石间找起药材来。

　　　　一路走到合欢林，竟真的寻了几样可用的出来。

　　　　莫少璃还又在灌丛间寻到一株藤蔓缠绕紫乌藤，挖出来看时，见下面竟是肥胖得已成人形的块根，笑着说道：“倒没想到竟有这样的好运气！有此收获，你们三爷也总算没有打了诳语。”

　　　　雪鸢拎起来左看右看，啧啧地道：“以前常听人说有人形的能挖出来，却从来没见过，想不到竟真是有呢！”说着又一脸庆幸地说道：“也幸亏了丘道长那老头走了，要不然看到这块红薯，他还不要扑过来抢么？”

　　　　青橙道：“怎么会呢？丘道长是见惯好东西的，光姑娘每年给他送去白云观的就有多少人形的何首乌，怎的还用来抢？”

　　　　“有么？”雪鸢说道，“我怎么不记得了？”

　　　　“当然有了，”青橙道，“你不记得是因为你那时候从来不关心药材这样的东西了。你记不记得……”

　　　　说着话，几人进到了合欢林里。

　　　　往年花开时她带着丫鬟们来合欢林，总会采摘收集些合欢花带回家去，或者熬粥，或者晒干后填充枕芯备用，都是极好的。

　　　　今年却就不必了，南园后院里那棵巨大的合欢树上合欢花要多少有多少，或现采，或晒干，都足够她用了。

　　　　徜徉在静谧的山林间，看了一会儿花，观了一会儿景，莫少璃抬头透过浓密的合欢枝叶看了看日光，见时辰不早，正想要开口问众人要不要出林回转，绿珠忽然说道：“少奶奶，三爷来了！”

　　　　“嗯？”莫少璃怔了怔，还未及说话，就看见手持香檀折扇，一身白衣轻裳的沈策面含微笑从林间树下走了出来。

　　　　平日看惯了他身着玄衣皂袍冷气逼人的模样，猛地见他换了这么套翩翩佳公子般的衣衫出现在自己面前，莫少璃瞅着那张面如美玉，眸似寒星的脸难免一时就有些回不过神来。

　　　　沈三爷这是……打算要转型了？

　　　　“额，你怎么来了？”看着他走到自己近前，莫少璃从沈策脸上收回自己直愣愣地目光，定了定神问道。

　　　　“自然是来，接夫人回府。”沈策收起折扇，微微侧身低头看她，眼含笑意，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莫少璃呼吸一滞，忍不住旁边让了让与他拉开距离，侧过脸对他上下打量了好几眼。

　　　　这神态，这举止，这话说的……他真的是沈三？

　　　　她怎么有一种沈二上身的感觉？

　　　　“走罢！”沈策看她一脸警惕地看着自己，心中不由暗笑，一伸手拉住她的手，说道，“我下衙后无事，就过来看看，接你回去。”

　　　　说着又道：“小狐小狸你去看过了，它们可还好？”

　　　　莫少璃道：“都好，小狐生宝宝后胖了不少，小狸倒是瘦了些，两只白狐宝宝都很可爱，也很健康。”

　　　　沈策笑着说道：“今日有些晚了，我便不去看它们了，改日我再带了你来专程看它们去。”

　　　　他一边说着，牵着莫少璃出了合欢林，到了璃园门外。

　　　　此时日头已经西斜，凤栖山离城还有二十多里的路程，所以两人没有耽搁，就即上了马车。

　　　　莫少璃对阿牛道：“你告诉孙嬷嬷，时间有些晚了，我就不再进园子里去了，让她好好照应着小狐小狸一家，下次得空我再来看它们。”

　　　　上午莫少璃到璃园后，阿牛就赶去围场外抓了两只活狍子来，用绳子绑好装到了车上，这会儿正站在门口等着送莫少璃回城。

　　　　听莫少璃说，他忙憨憨地笑道：“姑娘放心，不用孙嬷嬷，俺就会把小狐小狸一家子给照顾得好好的！这段日子，俺每天都会送两只鸡过去给它们吃呢！”

　　　　在程诺在凤栖山建起璃园之前，阿牛和他娘就住在凤栖山上，靠打猎种菜和饲养一些家禽为生。程诺买下凤栖山时，见他们母子又老实又能干，就问他们愿不愿意来帮璃园种菜养鸡。

　　　　阿牛母子半靠着天吃饭，除了夏秋季节情况稍稍好些外，冬春时节大部分时候三餐不济，见有此好事，自然乐意。

　　　　程诺也并没有让他们卖身为奴，只把璃园的菜地和家禽饲养交给了他们母子，除了日常三餐供养外，每月另有工钱支付。

　　　　自打来到璃园后，阿牛母子的日子过得越来越滋润，心里对莫少璃万分感激，已然把莫少璃当做了主子一般看待。阿牛一有功夫，就会到山上寻了山珍野味来，有了好的，就亲自送到城里林聪那里，托他给“姑娘”。

　　　　直到现在莫少璃进了沈家做了三少奶奶，在阿牛眼里心中，她却依然是自己的“姑娘”。

　　　　莫少璃也很喜欢阿牛这个身体健壮，面容憨厚的少年。阿牛送去到她手里的山珍野味，大部分她都按市价折成了银子，让孙嬷嬷背着阿牛给了阿牛娘，并稍了话给阿牛娘道：“存着将来给阿牛娶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