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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鹄书院-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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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瑞撅撅嘴甚是不甘,他歪了歪头,似是想到什么:“我拿狗狗和你换,你陪我玩!”
    他听得莫名其妙,叹息道:“我要那东西有什么用,你且先松手……等我忙完再来陪你玩,行不行?”
    然而沈瑞似是没听见,拉着他就往院子里走。因怕伤到他,关何亦不敢大力甩开,只得由他扯着进去。
    走了没几步,沈瑞就站定脚,指了指拴在树下的一条大黑狗,兴冲冲道:
    “你看,我的狗!很听话的!”
    这条狗瞧着有几分眼熟,它体型颇大,通身漆黑,尾巴还有些秃。现如今很是懒散地趴在地上晒太阳,时不时还打个呵欠。
    原本是听到声音抬了个眼皮瞅一下,哪知一见到关何,它蹭蹭地跳了起来,炸毛一般就朝树后躲。
    此情此景方是令他回忆起来。
    这狗不是上次在颜府墙外碰到的那只么?
    怎么跑这里来了?
    关何低头问沈瑞:“它是你的狗?”
    “以前不是。”后者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哥哥抓来给我玩,现在就是了。”
    隐约记得那时候曾见这狗嘴里在淌血,但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伤口。
    关何忽然皱起眉来,他垂眸沉吟。
    据岳大夫医书上所写,要根治,需得十颗肝脏,如今不算失踪的颜七,早已经满十个了,又为什么要再抓奚画,这么多此一举呢?
    难不成,其中一个肝,是被它……
    他眉头舒展,当即凝神向那黑狗看去。对方被他瞧得是心惊胆战,毛骨悚然,可又苦于脖子被绳索拴着,跑也没法跑,只能在树下发出凄凉的哀鸣。
    “小瑞,你的狗借我用一用!”
    “啊?”
    沈瑞尚未反应过来,就见他利利索索地把绳索解开,一把拎起狗,举步就往外走。
    “啊,啊,你别走啊!”
    这和说好的怎么不一样!
    沈瑞跑到街上,然而已不见关何踪影。
    “你不陪我玩就罢了,何苦还要抢我的狗!”
    这边的关何哪里有空顾及他,抱着黑狗一路问过去。
    既然此狗很有可能是因偷吃肝脏而被饲主丢弃,那么顺藤摸瓜,曾经养过这条狗的不正是真凶了么?
    于是,体型庞大的黑狗就这般被他提着满街游走。
    “你们谁有见过这条狗?!”
    “这条狗是谁家养的你知道吗!”
    “你知不知道这狗从前住在哪里!快告诉我!”
    “你可知这是谁家的狗!那人姓甚名谁,住在何处!”
    一条街二十来户人家家家都被他敲了个遍。
    正在此时,那不远处有人开门泼脏水,一抬头望见他脚步生风,怀抱大狗逢人便问,不禁怔在原地,隔了一会儿才回过神。
    “哟,这不是关何吗?”
    闻言,他停下步子,回头看去。
    住在对面的王五一推着门,拿着铜盆出来。关何想也没想捧着狗就跑上去。
    “五一,这狗你认识吗?”
    王五一才一抬眼,恰好和那黑狗脸对脸,他吓了一跳,只见这狗满眼委屈地瞧着他,眼里泪水汪汪。
    “这……这是条野狗啊,没人家养的。”
    “野狗?”得知此事,关何心里一沉。竟一条居无定所的狗,令他刚燃起的希望斗然熄灭。
    “唔,不过……”王五一忽然偏着头,思索道,“我瞧它经常往衙门跑,好像是衙门里有人也喂它点剩菜剩饭吧……你这么着急,寻养狗的作甚么?难不成这狗把你咬了?”
    “衙门?”
    他骤然一惊,继而低低呢喃:“衙门?”
    衙门里,会有谁是凶手。
    一个看上去,有些病态,一个最有可能栽赃嫁祸秦书的,一个轻功不弱,且刀法还很好的……
    ——“我看小江一脸憔悴,面色也白得吓人。”
    ——“也没办法,他都好几天没睡了。”
    眼前某个身影一闪而过,关何蓦地一震,当即把狗往王五一手里一塞。
    “你帮我看着,我去去就回!”
    “啥?”
    还没给他回绝的机会,手上已经多了一条黑狗,王五一愕然地看看狗,又看看周围。
    “咦?咦!关何,你你你……你别走那么快啊!”
    把狗拿回再走啊!

☆、第54章 【安好无恙】

青花瓷的盘子上什么也没有,油灯下蓝白相映,流光间晶莹而明快。
    江明就坐在桌边,拿帕子一遍又一遍擦拭着那三把小刀,不慌不忙,神闲气定。
    被血染满的床板上,奚画咬咬牙,拼命想要挣开束手的绳索,怎奈她已是使出吃奶的力气,绳子却半点没松,倒是手腕磨去一层皮。
    “我劝你还是省点儿体力的好。”江明往刀刃上一吹,淡笑道,“你以为到了这儿,还能跑得了么?”
    奚画恨的瞋目切齿,也不挣扎了,只狠狠瞪着眼睛望他,那眸子里似是要喷出火来。
    “啧啧,你眼瞪得再大也没用。”江明站起身,伸手轻轻抚着她脸颊,垂眸道,“要怪得怪你自己,原本我是不打算对你下手的。”
    奚画眉头一拧,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要知道尚远这般中意你,把巴结你还来不及呢。本想着等今年一过,他若是推举我,我便可去京城王府供职,自此平步青云,如今看来,哎……”
    他忽而很是痛惜地摇摇头:“你说你也真是的,一个姑娘家,成日里在意那真不真凶的作甚么?人家知府大人都没发话,就你多事儿,满城跑。”
    奚画闻言,把头一偏避开他的手,一脸嫌恶。
    江明却也没放心上,收回手,在刀身上一划,试了试感觉,随即笑道:
    “奚画啊奚画,你可怨不得我,这都是你自己作的,你若是安分守己,我也不会动你……不过,倒算你们俩运气不好。”
    他回眸对颜七瞅了一眼,耸耸肩:
    “沈银玲其实是我要的最后一颗肝,偏偏这丫头自个儿不检点,竟未出嫁就和男人有染,没办法只得让颜姑娘来替位置。说来又有点不巧,前日里我一个还没下口的肝却被个畜生叼走跑了……迫不得已啊,又只能请了奚姑娘来。”
    江明深表遗憾地看着奚画:“你下了地府,记得去找银铃讨说法,千万莫来找我,在下可忙着呢,没空招待。”
    奚画听得满腔怒火,可又因穴道被点,现下连想骂他几句都不能。
    转念又一思索,他点她穴道,封住颜七嘴,是不想旁人听见声音,此地决计不会是在城郊和山林,定是在平江城哪一处繁华人多之地。
    只要……只要能她出声,哪怕一点也好,兴许都能有希望!
    然而……她不会武功啊!听说冲破穴道这还是门高深的武学,怎么办!
    当真是大罗神仙都救不了她了!
    “哎呀,一高兴,话说好像说得有些多了。”江明瞧了眼时辰,忽而在那床板边坐下,拿着刀刃在奚画脸上拍了拍,笑道:
    “一会儿可疼得很,姑娘且忍一忍,我这里可没有麻沸散的。”
    言罢,他将刀插入床板之上,却伸手来去解她衣带。
    奚画浑身一颤,只觉得一股热流涌上脑中。
    他……他难道这就要割自己的肝了?!
    等一等啊,她人还醒着的,这、这怎么行呢!
    起初以为凶手是杀人之后才剖腹取肝的,难不成……难不成他是要活人的肝脏吗?
    一想到刀子切肤之痛,这会子她才真真实实恐惧起来,愈发拼了命的扭动手腕,只是绳索又粗又紧,任她怎样挣扎也无济于事。
    不要啊,与其活生生挖去她的肝,还不如一刀给她个痛快的!
    思及如此,奚画动得愈发厉害,江明不悦地沉声道:
    “我告诉你,你这么乱动,等会我动刀子你还会更疼的!”
    她霎时周身一滞,寒意渗透手脚,心却还在怦怦而跳,声音大得似是下一瞬就将从胸腔里跳出来。
    不多时,上衣已被他褪去,本该是闷热的夏季空气,却似是寒风彻骨地刺激皮肤。奚画只觉思绪一片白茫茫,像是被噬空了一般。
    江明从床板上利索地取下刀子,眉目淡然,瞧着她的眼神,就和宰割的屠夫无疑。
    那缩在角落里的颜七看在眼里,心乱如麻,嘴里“呜呜呜”地发出声响,眸色慌张的瞧着躺在血床上的奚画。
    “颜大小姐,你急什么?”
    似被她嚷得有几分烦躁,江明的刀子举了一半,又放下来,回头不耐道,“早晚也轮得到你的,别催。”
    对这种自说自话的状态好像很满意,他侧身再次面对奚画,指尖于她腰上三寸之处轻轻抚了抚,似在找寻位置。
    他的手就像是刀子一样,明明刀尖还没下去,而奚画却仿佛觉得自己的皮肉已被他剖开,鲜血四溢,疼得浑身都不自觉颤抖起来。
    “现在怕了啊?”
    明显感到她呼吸变急促,江明抬起头来,嘴角一弯,微笑道,“瞧你之前那表情这么恐怖,像是要吃了我似得,还以为奚姑娘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呢。”
    奚画不敢低头去看,腰上却一丝一缕地传来一股钻心的刺疼。
    他在动刀,他……他在划开自己的皮肉!
    不要不要,她不要被挖肝啊!
    咽喉像是堵了什么东西,她想喊出声,她想叫出声,然而她张口却静默哑然。
    这一刻,她好想开口说话。
    关何。
    关何。
    关何……
    你在哪里……
    你在哪里啊……
    冰冷的刀尖缓缓划下,就在江明将用劲的那一瞬,耳边乍然听到木头碎裂的声音。
    门外明亮的日光照着四起的烟尘,有人站在哪里,手里的刀比阳光还要刺目。
    “什么人?”江明吓了一跳,完全没意识到这会子会有人闯进来,他赫然转头,还未及看清来者,一柄弯刀快如流星“哧”地一声扎入他右肩。
    鲜血毫无症状地,洒在奚画身上,是冷的。
    这个人的血,是冷的……
    “小四!”
    关何看到她的一瞬,一种从未有过的害怕自脚地冲到四肢百骸。
    满是血的木床,满是血的墙,满是血的奚画……
    鲜红的血色,令他双目一阵发痛,这个他原本再熟悉不过的颜色,第一次让他感到恐惧。
    耽搁了这么久,她的肝,她的肝还好么!?
    关何大步上前,两下震断缚着奚画手腕的绳索,继而飞快脱下外袍将她裹住。
    “有没有哪里受伤?伤到哪里了?!”
    他抱着她,而她只是望着他,瑟瑟发抖,大口大口的呼着气,半晌没有言语。
    意识到她许是被点了哑穴,关何指尖一挥,在她两处穴道上一点,奚画登时一喘,清凉的空气涌入肺腑。
    转头一见是他,奚画再也忍不住,“哇”的一下就哭了出来。
    关何微微一愣,以为是她哪里受了伤,连忙问道:
    “怎么了?是不是伤口疼?伤口在哪儿?”
    奚画不住摇头,哭得抽搐,哭得缓不过气,只扑在他怀里,抱着他嚎啕大哭。
    她从来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好像是一场噩梦,像是才从鬼门关里走出来一样。
    而她就在梦里唤他,唤他。
    没想到,他真的听见了……
    “没事了没事了……”
    眼下瞧她情绪波动太大,关何亦不知怎么询问她伤势才好,只能伸手不住拍着她后背安抚。
    “有我在,没事的。”
    头一回听她哭得这么凄惨,他有些手足无措,用手兜着她后脑,轻轻将她抱起来。
    大约是惊吓过度,哭了不久,奚画就窝在他怀里睡着了,然而梦里似是还在害怕,手扣着他的虎口,良久未曾松开。
    随即闯进此地的,便是此前跟在关何背后,一路指责他擅闯府衙重地的尚远。待看到眼前景象时,他也是吃惊不小,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
    倒在桌下的江明浑身是血,弯刀几乎是将他半个肩穿透,然而尽管这般,关何仍旧留了他一条性命。
    毕竟自己不是捕快,胡乱要了他的命也不好善后。
    人找到了,余下的残局自是由官府处理。
    因她受了不小的刺激,关何不便留下等供词,草草告辞离开。眼见奚画脸色苍白如纸,尚远也并未为难,只吩咐他好生送人回去。
    出府衙时,已是黄昏。
    早间为了不让罗青担心,关何并未将奚画失踪一事告知与她,眼下时候偏晚,若是不快些回去怕是会让老人家多想。
    府衙离朱雀街还有些距离,思虑再三,关何决定雇一辆马车妥当一点。
    幸而平江府不远处就有一家客栈,门外停了不少马车。他遂上前叫了一辆过来。
    五十文的租金倒是不贵,不过由于城内夜里不便行马,并没人想接这桩生意。好在遇上个老车夫,尽管觉得去朱雀街近了一点,经他略一言说,也就满口答应下来。
    车内很是宽敞,其实再挤上两个人倒也无妨,但左右顾及男女之嫌,关何只将奚画小心抱上车,自己则决定去车外与车夫同坐。
    仔细把车上的软垫铺好,因怕里头气闷,他又将帘子掀开一角来,这才回头替奚画整理衣衫。
    想是熟睡中也噩梦连连,她的手一直紧紧握着他的,骨节因为用力而浅浅泛白。犹豫之下,关何仍伸手将她指头一根一根耐心地扳开。
    待得收拾完毕,他刚起身要出去,余光蓦地瞥见奚画衣衫上沾着的一缕血迹。
    心头登时一愣。
    方才只顾安慰她,倒忘记瞧她身上可否有伤。一时未及多想便撩起她衣衫打量伤势。
    街上灯光照映,分明可见在她腰间以上几寸之处有一道浅浅的划痕,隐隐渗着血。但口子并不很深,不过破皮而已。眼见并无大碍,关何方是松了口气。
    正将她衣衫掩上,抬眼时,猛然看到奚画睁着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关何手臂忽然一僵,微微启唇,却半晌没道出一个字来。
    死寂了良久,他才匆匆往外退:
    “……我先出去了。”
    不想,一转身时,袖子却被她拽着,身后闻得一声很轻很轻的言语。
    “……你去哪儿?”
    关何颇为尴尬地侧头看向别处。
    “就在外面。”
    许是睡得朦胧,奚画放开他,揉了揉眼角,忽然见到地上似搁着一物。
    她俯身下去拾了在手。
    这东西洁白无瑕,触感光滑如玉,正面雕着一弯新月,反面却刻着两个字。
    夜北?
    瞧着好像是个腰牌。
    “关何,你的东西掉了。”

☆、第55章 【花开堪折】

闻言,他抬起头来,正瞧到奚画手握着那块牙牌。
    心里愕然一惊。
    关何飞快自她手里夺过牌子,收入怀中。
    “……多、多谢。”
    看他神情似有些奇怪,奚画不由问道:“这是什么腰牌?从前怎么没看你带?”
    关何随口胡诌:“是……是我干活计那户人家的牌子,没什么要紧的。”
    “哦?”
    亦不晓得这话她信了还是没信,知道她心思细,若是自己再多言,只怕会露出马脚,关何忙退步往外。
    “我先出去了,你有事便叫我。”
    身心疲倦,奚画倒也没有多想,靠在车内轻轻颔了颔首:“好。”
    门外听得一声鞭响,马蹄哒哒地在地上踱出动静,不多时车便摇摇晃晃地驶出客栈。
    头顶夜幕罩下,街旁华灯初上,满路繁华喧嚣,人来人往。
    然而他坐在车沿,却感到心头划过一丝不安,随着颠簸的马车,忐忑不定。
    *
    回到家中,奚画就开始浑浑噩噩地蒙头昏睡,隐约感觉自己又发起烧来,烧得整个人都糊里糊涂的。
    噩梦一个接着一个,起初是江明满身是血的模样,然而之后的梦竟全发生在一个山洞之中。
    洞外漆黑如墨,洞内生着一簇火堆,火焰熊熊而烧,那白烟腾腾的往上冒。
    尽管是在梦中,但仍模模糊糊地对周遭有点印象,好像床边有很多人来看她。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而最令她记忆深刻的,却是一个带着银白面具的人,他的眼睛就从面具之后望着她。
    一直没有眨眼……
    梦魇,惊坐而起。
    整整睡了三日,奚画神智才渐渐清醒。
    每次一遇上事,都要发个烧方能好,想想上回在白骨山也是,再这么烧下去怎么得了,要是烧坏脑袋,她还如何去考试……
    靠在软枕上,奚画呆呆的瞅着桌上堆积成山的东西,时不时张开嘴,吃下罗青舀来的肉粥。
    “这么多东西,都是谁送的?”
    “啊,这些啊?”罗青回头瞄了一眼,微笑道,“云之送了些,小关送了些,还有上回来咱们吃粽子的年轻人也送了些来。哦,对了,颜姑娘和金枝都来瞧过你了,可你一直睡着。”
    听她此言,奚画才反应过来:“七姐还好么?”记得那时她也被江明绑在暗房里,不知道有没有吓到。
    “都还好,起初吓得不轻,回去休息一两日也就缓过去了。”罗青吹了吹手里的粥,小心送到她嘴边,“要说最不好的就是你了,这都病了好几回了……”
    “那个江明,抓到了么?”她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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