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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天子一朝凰-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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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什么术法?”
    墨白望着大片大片茂盛生长的彼岸花,道:“招魂。”
    我倒抽了一口冷气。
    相传在凡世的尽头,是人们的轮回之所,踏过漫长的黄泉道,人的灵魂才能进入下一个轮回。而彼岸花就生长在黄泉道的两侧,指引飘荡在世间的亡灵渡到彼岸。
    夙沙所修习的招魂秘术,对死者施用此术,在亡灵飘荡的地方就会生出彼岸花,让死者的灵误以为寻到进入轮回的黄泉道,以引灵回到身体起死回生。
    而她所施用虽也是招魂,但却是一种邪恶的禁术——对活人施用招魂。
    相传安史之乱年间的战场上出现过一位强大的秘术士,曾对敌军施用过招魂术法,死生有别,阴阳颠倒,此术一旦施用,盛开在地狱的彼岸花就会在凡尘盛开,指引活人的灵魂离开身躯,奔赴地狱。有多少株彼岸花盛开,就会索取多少人的性命。
    这样的术法过于危险邪恶,且对施术者反噬极大,那位秘术士就因利用招魂造下的杀孽太重,遭了天谴。自那之后九州大陆上代代流传招魂的起死回生术,却将对活人施用招魂列为禁术,多年来从未有第二个人胆敢施用。
    铃声经久不息,循着铃响,彼岸花血红的花盏越长越高,长成数米高的花笼,将数万蛮族士兵缠绕在藤蔓之中。
    夙沙红色的瞳孔毫无表情地望着彼岸花笼,笼中兀地燃烧起熊熊烈火,如同黄泉业火自地狱蔓延而来,爆出噼噼啪啪的火星。
    彼岸花在业火中恣意盛开,蛮族士兵烈火焚身,痛苦地哀嚎,火光蒸出的热浪映出扭曲的变了形的人影,有士兵挣扎着从紧密的藤蔓中伸出一只手,却瞬间被火苗舔舐的没了踪迹,哭号之声难以入耳。连李瀍也被眼前惨绝人寰的情景震慑,夙沙却依然面无表情地望着蛮族士兵在业火中焚烧。脸上金色的面具映出红色的火光,妖娆不可直视。
    很快就再也听不见惨叫声,归于宁静的诡异。熊熊烈火渐渐熄灭,数米高的彼岸花也渐渐缩小,紧贴着地面盛开,血红花盏簇拥中露出大片森然白骨。
    银铃声骤然停止,空气中重新卷起一丝风。
    夙沙血色的瞳孔渐渐恢复成漆黑,日头明丽地照耀,却一丝光亮也射不进她的眼睛,口中蓦地呐出一口血。
    漫飞的红衣飘落,她妖娆身姿也跟着滑落。
    李瀍踏过遍地彼岸花冲到她身侧,双手稳稳接住她。
    她身上没有伤口,鲜血却从皮肤里沁了出来,漫过血红衣裙,漫过他的双手,滴滴答答淌到身下的彼岸花中。噬血的彼岸花贪婪地聚在她四周。
    李瀍小心翼翼将她横抱在怀中,她似乎轻的毫无重量。他望着她,眼中闪过难掩的痛色。“你不是一直希望朕被打败么?如今朕败了,为什么、为什么还要……”
    她的生命跟随滴落的鲜血一同迅速流失,勉强攒出一丝力气:“如果有人能够打败你,也只能是我亲手打败你。但是……你是你最强的,你不该被打败。”
    曾经魔性的面庞此刻如同一朵迅速枯萎的彼岸花,微弱的声音中有淡淡悲哀:“我要死了。李瀍,我死了,你就开心了罢?”
    他颤抖着双手将她抱紧一些,命令的口吻如同降下一道不可驳回的圣旨:“不许死,阿炎,活着才能赢我。”
    阿炎……她等他这样饱含深情的喊她的名字,等了一辈子。
    她轻轻摇了摇头:“罢了……这些年,我早就输了……”
    手腕上的银铃镯子被鲜血染成红色,咔的一声碎裂,从纤细的手腕上掉落。落地的瞬间,一望无际的血色彼岸花瞬间坍塌成黄沙,累累白骨埋藏于黄沙之下。
    他抱着她的手忽然一空,她的身体也随着彼岸花一起化作一抔细沙,飘然飞过天际,如同薄纱般轻盈,星斗般晶亮。
    他双臂间空搭着她华丽的红裙,三十三尺的红绫随风飘起,如同一段沾染了血色的悠悠情话。
    她说她已经放下了执念,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说辞。她终究是放不下他。她这样一个生的如妖如魔,身怀奇诡秘术的女子,要么从不动情,铁石心肠,要么动了情就如同溃堤之洪,势不可挡。
    她的生命如同一场璀璨烟火,以最华丽的方式毁灭。
    她的确输了,没有输给他的刀,只是输给了他的感情。
    -------------------------
    夙沙炎的结局大家应是猜到了的,而李瀍最终的结局又会怎样?
    明晚八点哦!

  ☆、第四十八章 班师回朝

会昌六年秋末,唐武宗李瀍凯旋而归。
    回纥一战,伤亡惨重的唐军出其不意地反败为胜,冲出蛮族包围圈,攻占回纥王都塔格尔,回纥可汗内盍于弃城而逃,在塔歌尔外六十里荒漠中被李瀍割下首级,所率亲兵悉数弃甲归降,自此蛮族元气尽失,再无力东山再起、犯我边陲,唐王朝一洗自安史之乱以来数十年的耻辱,西境百姓自此安居乐业,史书浓墨重彩地记了一笔,赞称会昌中兴,盛世将至。
    得以安居乐业的西境百姓热泪盈眶,武宗銮舆离开雁门关之日,百姓纷纷自发涌上街头,出城相送百余里。
    茫茫瀚海,亲亲我家。滚滚尘土,悠悠我穴!朗朗乾坤,男儿热血,浩浩苍穹,佑我柔然!
    黄沙漫天,曜日灼灼,猎猎军歌再次响彻雁门关上空,英勇神武的帝王端坐金色銮舆之中,留给世人一副冷厉挺拔的轮廓。
    而世人看不见的,銮舆之中的我却看得一清二楚。
    他手中托着夙沙留下的红裙,一路上一言不发。
    自夙沙消失在沙漠中后,他没有表现出一丝悲伤,带领将士攻占蛮族王都,亲自指挥战后扫尾工作,一切都打点得有条不紊,唯独不同的是,他手边从未放下过这套红衣。
    夙沙的死,连尸体都没有留下,干干净净、彻彻底底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仿佛从未来过。
    六年,她在她身边六年,想尽了无数办法证明她对他的真心,可惜他从来都不信任她的感情。我从没见过这样一条路走到黑的女人。她做了所有该做的和不该做的,到最后,她把命交出来了,这是不是她证明自己感情的方式,我不敢妄加揣测,而李瀍终究有没有接受这份感情,我更不敢妄加揣测。
    何况,也没有揣测的必要了。夙沙已经消失了,若不是李瀍手中还留着她的一席红裙,连我自己也开始怀疑夙沙炎是不是真的存在过。
    阿瀍让我与他同乘,是极抬举我这个姐姐,我本该心存感激,但他一路上一语不发,令整座銮舆中的气氛十分沉重憋闷,我恨不得立刻跳下车去队伍后边和墨白一起骑马唠嗑。
    离开雁门关数里之后,他掀开车窗的帘子有意无意地向身后的雁门遥遥望了一眼。高大的雁门只剩一个渺小模糊的轮廓,他轻轻吐了一口气,转头看向我,动了动唇,良久,我忐忑地猜测着他想要对我说什么,他只是淡淡勾了一下唇角,轻声笑道:“若姐姐觉得车里憋闷,就去外边透透气罢。”
    我愣了愣,不想他竟然心思如此缜密,看出我在车里面呆得不自在,迟疑了一下,又觉得他或许只是想自己清静清静。
    我应了一声,起身离开了座位。
    入关之后的风已不像沙漠之中那般狂野,风里也不再有粗粝的沙石。
    车队蜿蜿蜒蜒走上一条曲折山路,山间秋光大好,天高云淡,红叶蝶舞,我顺着队伍朝后走,希望能骑到一匹好马,可以饱览沿途风光。
    墨白正信马由缰走在队伍最后面,欣赏风景欣赏到忘乎所以,全然不像刚刚从战场回来,更像是一次专程的出游。
    这个人,他和我的心上人有一模一样的眉眼,但他却有和湛儿截然相反的心性。湛儿身为一国之君,为家国天下所累,寡言冷厉,不苟言笑,而他生在江湖之中,随心所欲,脸上时常挂着笑容。
    湛儿生前一直想过上这样悠然自得的生活,殊不知这天下之大,正有一个和他一模一样之人度着他所恋羡的日子。
    想的出神,不知不觉在他马前停下脚步。
    他勒马低头打量了我一番,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向我递来一只手。
    我借力向上一跃,与他同乘一骑。
    他的胸膛很宽厚,双臂环过我,轻轻牵着马缰,马儿涉过一汪积水,啪嗒吧嗒,马蹄溅起朵朵水花。此情此景令我蓦然想起当年夙沙穆逼我通婚的那一天,我的心上人,他带着我离开,带着我回来。白马涉过浅滩时忽然扬蹄长嘶,他说,如果我害怕,就搂紧他。然后,我紧紧搂住了他。那是我第一次抱住他。
    嘴角不知不觉染了笑意,我向墨白怀中更紧地靠了靠。
    “你要做什么?想占我便宜?”戏谑的笑声悠悠从头顶贯下来,却凉如一阵冷风将我从记忆中激醒。
    我顿时抽开身,可马背上空间太小,也只是不再像方才那般紧靠而已。
    我瞪着他,觉得自己百口莫辩,嘴上却是不肯败下阵来:“喂,你这个人讲不讲道理,我有说过要上你的马吗?我就是坐在马车里累了,出来溜达溜达,正好溜达到你这里,是你自己伸手拽我上来的,到底谁占谁的便宜?!”
    他笑着低头打量我,蛮有兴致地听我滔滔不绝,盈盈笑而一语不发。
    看到他被我机智的狡辩说的哑口无言,我得意的坏笑一下,心安理得的靠在他身上,直挺挺坐在马背上实在太不舒服了。
    落叶簌簌飘扬,他依旧没说话,只催马前行了几步,任由我拿他当靠背。
    “说实话,虽然这次打了胜仗,但我心里一直忐忑不安的,皇宫那边,我担心李怡他已经……”
    他嗤笑出声。
    我不明所以:“你笑什么啊!”
    他忍着笑摇摇头:“你每次转移话题都很及时啊。”
    我气得给了他一拳:“我在说正经的!”
    山路正到拐弯处,队伍前边已经拐了进去,李瀍的銮驾被山体严严实实挡住了。
    “李怡和瑶湮串通篡位的事,我已经简单跟阿瀍说了。李怡处心积虑多年,等的就是回纥蛮族与李瀍两败俱伤,他好坐收渔利。他把瑶湮安排在阿瀍身边做耳目,又借瑶湮的得宠拉拢群臣,如今朝堂上下都是他的人,近水楼台先得月,他恐怕早已在宫中布下天罗地网,等着李瀍回去……”
    他突然急急勒住马,我正全神贯注讲话,反应不及时,后脑勺险些撞上他的下巴,没好气地冲他大叫:“你骑马稳一点好不好!”
    他嬉皮笑脸的表情瞬间烟消云散,望着拐弯后停下来的銮驾,一脸严肃:“你担心的人来了。”
    ----------------------
    其实这里也算不上是悬念了,因为大家都能猜到是谁出现啦~李怡的篡位最终以什么形式告终,大家明晚八点见咯~

  ☆、第四十九章 都城兵变

李瀍的銮驾前,一席紫色的裙纱漫天飞舞,曼妙身姿亭亭立在山路中央,挡住李瀍的去路。
    湛蓝天幕下,漫山遍野黄叶纷飞,那一抹明丽的紫色如同盛开着山崖上的一朵鸢尾花,若不是明明知道她是谁,此景此景下,误以为是仙人下凡也不为过。
    瑶湮终究还是来了。
    她步步设局,结束了李瀍和夙沙,如今站在这里,来结束李瀍和她自己。
    她蒙着一块淡紫色的面纱,似不愿让人知道她的身份,可她怎会不知这样做只是掩耳盗铃,天下谁人不知道她,独得盛宠六年,霸占后宫大权的瑶妃。
    “别再往前走了,长安已不是你能去的地方。”
    她声音清淡疏离,不带一丝感情。
    李瀍怔怔看着遥不可及的她,听到她冷漠的声音,冷的浑身一颤:“阿湮……”
    这个女人,上一次见面还是藏在他臂弯中温柔娇羞的爱人,他要出征远战,她担心地在他怀中哭了一整夜,哭得他撕心裂肺,她柔声对他说她会等着他回来,那声音万般不舍,万般痴缠。
    如今她站在他面前,告诉他,长安已不是他所能去的地方。
    他苦涩地勾了勾唇,眼里是一个男人被心爱的女人欺骗整整六年的自嘲与悲哀:“我竟一时忘了,你是个骗子,你是皇叔的女人。”
    瑶湮丽色倾国,这一点我无法否认,但她如此明艳动人的女子,偏生是个细作。
    “李怡已经昭告天下,你在回纥一战中身受重伤,回京途中久经颠沛,不治身亡,他已奉你的遗诏恢复了皇室身份,登基称帝。天下不再是你的,你已经回不去了。”
    “我的遗诏?”阿瀍眼里闪过冷光:“你是来杀我的?”
    那是我描摹不出的冷,凄凉,悲冷,浮现在身穿黑甲,铁骨铮铮的热血男儿眼中,仿佛大漠里的漫天飘雪,让人迷失,让人怅惘。
    他望着瑶湮,他们的距离并不远,他看着她,却像看不清她一般眯了双眼。
    不知为何,我突然能够体会他为什么要眯起眼睛,不是看不清瑶湮,而是不愿让瑶湮看清自己,看清他眼里的悲哀和受伤。
    他是太要强的人。
    “阿湮,这六年,我待你如何?”
    李瀍是真的爱上了瑶湮,真心爱一个人,不是说反目就能真的反目,他在心底还没有接受她是细作这个事实。就算瑶湮真的是个细作,六年的朝夕相处,他不相信她无动于衷。
    但瑶湮只是立在风中,不说话,不回答。紫色的面纱遮住她的脸庞,看不到她一丝一毫的表情。
    阿瀍依然不肯罢休地追问:“你待我,有没有过真心?哪怕只有片刻?只有一瞬?”他的脸已经激动的发红。
    她终于不再沉默,她转过身,一步步走远,清丽的声音裹着秋风的冷意,在山间回荡不休:“只要你不再踏进长安,我不杀你。但如果你还妄想皇位,我不会手下留情。我是个骗子,从未喜欢过你,留在你身边只是为了帮李怡,所以,我不值得你记住,从此以后,忘了我吧。”
    回声荡后,她消失的比她到来的还要突然。
    阿瀍盯着她走远的方向看了很久。
    我担心他想不开,想要上前劝慰,刚刚走到他身后,还未开口,就听见他飘渺的声音,喃喃自语道:“忘了你?”
    声音异常平静,平静的不正常,平静的让人毛骨悚然:“好,忘了你。”
    ……
    李怡赢了,他精心布下的局,每一颗棋子都如他料想的下完。
    回纥一战,李瀍替他肃清了西方边境隐患,替他解决了最棘手的边境争端,回纥一战唐军伤亡惨重天下皆知,御驾亲征的皇帝重伤驾崩在情理之中,何况昭告天下的是皇帝最宠的妃子,在后宫无皇后之名,但却有皇后之实的瑶妃。
    遗诏是假,但他确实是货真价实的李氏皇族,所以即便有人对他的登基抱有怀疑,他也不怕人查。
    他登基后,大张旗鼓厚葬了李瀍,之后改元大中,称唐宣宗。
    他派瑶湮半路截住李瀍,是想要斩草除根,永绝后患,我不知道瑶湮为什么没有下手,而是放了他。
    他如瑶湮所愿,远离长安,回到了雁门关外。
    在世人的意识里,他已经是个躺在帝王陵里的死人,没有人知道他还活着,包括李怡。
    他牵着马,深一脚浅一脚走在一望无际的苍凉大漠里,风沙刀子般刮过他棱角分明的脸颊,马儿被风扰的脾气暴躁,他用力揪着马缰,顶风每走一步都显得异常吃力。
    我跟在他身后,知道他心情不佳,不该这时候打扰他,可还是没忍住开口问他:“你……真的不打算夺回属于你的皇位?”
    他把马缰在自己宽大的手中多缠了几圈,没有抬头看我:“皇位从来不属于任何人,谁得到它,它就是谁的。”
    他说的漫不经心,好似真的不放在心上一般。可是他刚刚承受了夙沙的死,又承受了瑶湮的背叛,再加上帝位的剥夺,再坚强的男人也不可能毫无感受。
    “这样真的好么?”
    我替他难受,他却似全然看开了般:“没什么好,也没什么不好。”
    他一边安抚骏马,一边往长安的方向瞥了一眼:“经历了这些事,我已经厌倦皇位了。”
    我紧走两步与他齐肩,劝道:“即便不再做皇帝,到绿水青山之地隐居也好,为何非要来这一毛不拔的边塞呢?”我问话刚出口,才发现自己问错了话,问了一个明知故问的问题。
    西境的风狂野的吹着。
    夙沙炎生在这里,死在这里,死后化作一抔细沙,与苍茫大漠融为一体。或许某一粒划过脸颊的砂砾,就是她所化。
    “是因为夙沙……”
    “不是因为她。”他突然斩钉截铁地打断我。
    可是他的眼神却在瞬间犹豫了。
    他扶着马背,与其说是在安抚暴躁的骏马,不如说是让骏马支撑着自己,好让自己不倒下。
    “我不知道,姐姐,我不知道。”他声音颤抖着,全然不像从一个高大魁梧、久经沙场之人口中发出的声音。他从未在我面前说过这样柔软的话:“我不知道我对阿炎抱有怎样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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