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扇不语-第1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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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褒姒。”
师父他从来不曾这般唤过她。
无一蓦地松开紧抱住她的双臂,愤然看向她道:“你以为在你爹娘去世之后,张赤死在花田之下,整个村子的人被埋葬之后,这世上就没有人在乎你关心你?纵使你死去,也不会有人为你伤心?”
一声脆响,阿姒脸上传来一阵火辣。
阿姒呆望着无一,只见无一满脸痛色冷声道:“七年了。你难道就将服儿,将为师,将如意当做如同宫生这般的傀儡?你活在这世上,抑或死去,对我们而言都无关痛痒? ”
第346章:七日之后
阿姒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师父,小心!”
只见一支利箭朝着无一而来,好在被隐卫挡下。
阿姒完全不在意自己是否被无一狠狠扇了一巴掌。
“师父,此地危险。你先离开此地。”
“我先离开此地?”
无一闻言一声冷哼,脸上写满怒意。
他扬手便再次朝着阿姒脸上而去。
只是下一瞬他的手却停在了半空中。
“即便你是王后的师父,若再敢伤害王后,吾便对你不客气。”
是了。
无一欲狠狠落在阿姒脸上的手被宫生拦了下来。
宫生刚才无数利箭朝着阿姒而来时,他没有拦,现在却拦下他!
见满脸愠怒的无一紧皱着眉,宫生似乎看穿他此时在想什么。
宫生道:“那是王后愿意,然而现在王后很委屈。”
“委屈?”
听到宫生的话,无一笑得极是无奈。
他怎么忘了。虽然现在的宫生失去情感,被阿姒所控制。但“乱智”乱的却并非智力,而是神智,宫生的聪明才智,洞悉他人的能力还摆在那里。
“放手。”
无一想要收回手,但宫生的力道却是他所难以挣脱的。
“道歉。”
宫生冷声说道。
“乱智”让宫生失去了他自身的情感,但他所有的注意力皆在阿姒身上,既然无一让阿姒委屈,照理来说他应该杀了无一才是。
但无一却是阿姒的师父,是阿姒在乎人,他杀了无一的话,阿姒只会难过,只会恨他。
宫生的话使得阿姒脸上的表情一怔。
他俨然一副若是无一不肯道歉,他非但不会放手,还会捏碎无一的手骨。
“宫生,放手。”
就在无一的手腕快被宫生捏碎时,阿姒命令宫生道。
阿姒想要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
听到阿姒的话,宫生立即松开他扼住无一的手。
谁知就在无一打算收回他被宫生捏住淤青的手时,只听阿姒沉声说道:“打晕他!”
这一瞬间,无一的反应快,宫生的反应更快。
无一想要躲开,后劲便已传来一阵钝痛。
“阿姒……”
眼前一黑。
无一听到阿姒说:“将他带到安全的地方。”
不!
他不能让他的女儿死在这里!
然而下一瞬失去直觉的无一却根本无法改变阿姒的决定……
车轮轱辘,无一不知道自己到底昏睡了多久。
“阿姒!”
当他睁开眼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竟在一辆马车内。
“王后呢!”
脸色苍白的无一立即从车厢内冲了出去,拽住车夫问道。
“王后她已经……不在。”
听到马夫的回答,一股寒气从无一脚底窜起。
这一刻,无一犹如跌入冰窖之中。
无一风流潇洒,救人全看他当时心情如何,有人甚至说他没有怜悯之心,没有医德,不配成为天下第一名医。
马夫以为无一乃是无情之人。
但他却惊讶地看到一滴泪从无一脸上滑落。
无一他竟然在哭……
“你……你说什么?”
马夫默了默,将王后褒姒交代他的话重复道:“王后说是她不孝,望师父保重。”
“不孝……”无一随即一把拽住车夫的衣衽,脖颈间青筋暴露,他瞪大眼睛,面目狰狞地冲着车夫吼道:“以为只要交代一句不孝就可以了吗!”
车夫被无一的雷霆之势吓得不敢说话。
他不过是传话的而已。
“赶紧调头,回烽火台!”
听到无一的话,被无一吓坏的车夫愣了愣,回过神来却道:“可是……太医,从犬戎大军来犯到现在已经过去七日。我们现在已经快到大周与褒国的边界。王后还说,如果无太医现在回去,也是枉然。”
“无太医!”
车夫惊恐地大喊道。
如果不是车夫及时反拽住的无一的手,就在无一刚才松手的那一瞬间,浑身的力气就像是被抽空的无一便已经从马车上摔了下去。
“就算我现在回去,也只是枉然……”
见无一就像是丢了魂,口中不断重复这句话,车夫皱了皱眉又说:“无太医,王后她还说……”
砰地一声闷响。
车夫后背传来一阵痛意。
只见他被无一压在马车的车板上,无一铁青着脸就像地狱修罗。
无一从牙缝中挤出声音:“王后还说了什么?不想被我阉了,拿你的命根子去喂狗,现在就给我把王后同你将的话给我一次性说完!”
把他阉了,拿他的命……命根子去喂狗。
他都还没来得及找媳妇,他还不想成为阉人。
此刻马车内,无一的脸被气得铁青,而被他压在身下的年轻车夫则被无一的话吓得脸色铁青。
见车夫就像是丢了魂魄一样,呆呆地望着自己不说话,心中悲伤反而被愤怒冲淡的无一从怀里拿出匕首,威胁车夫吼道:“快说!”
望着无一手中泛着寒光的匕首,回过神来的车夫立即支支吾吾地说道:“王……王后只交待了三句话。我已经说了两句。最后一句。王后说,她将自己最珍贵的东西送去了逍遥居。”
逍遥居是无一在褒国的住所。
听到车夫的话,无一将自己锋利的匕首比划在车夫命根子的位置上。
“你是说她将自己最珍贵的东西送去了逍遥居?”
脸色惨白的车夫闻言立即用力点头。
“王后是这般说的。我只是将王后的话一字不漏的重复一遍。”
无一并没有拿来比划在他命根子上的匕首。
“这是王后交代你的最后一句话?”
额头上渗出冷汗。
不想被阉,车夫用力点头。
“没……没错。这就是王后最后让我告诉无太医的话。无太医,刀剑无眼,你现在可不可以放下你手中的匕首?”
“放下匕首?”
“不要!”
寒光一闪。
看到无一挥动着手臂用力往下一刺,车夫一声大叫,在无一将匕首刺入车板上时,车夫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十年后。
“师祖,刚才那位病人并非染上风寒,而是中了一种慢性毒。看上去与风寒症状相似。”
坐在藤椅上头发花白的无一闻言喝了一口酒道:“服儿,这病人是你的病人,不是师祖的。你要给她解毒,还是将她当普通风寒病人来治,都不关师祖的事。只是……你看这小姑娘眼神不太对,如果你看上那小姑娘,你就跟她家人说,她中的乃是剧毒,需要留在逍遥居慢慢治。”
宫伯服:“……”
宫伯服默了默看向低头继续喝酒的无一欲言又止道:“师祖,再过几日……”便是他父王与母后的忌日。
猜到宫伯服要说什么,无一打断宫伯服的话道:“要去,你自己去。”
见无一说完抱着酒坛闭上双眼,宫伯服少年老成地一声轻叹:“也罢。”
幼时的事情,他记得很是清楚。
曾经他乃是大周太子,就算他母后烽火戏诸侯的那天早上,母后却哭着站在他床边对他说若是不让他再当大周太子,可会恨她。
那时他回答说不会。
如果现在母后问出同样的话,他亦是会回答说不会。
但……
这十年来,他没有一天不恨他的母后。
恨她怎忍心舍他而去。
大概除了他母后,没人知道当初他母后用米蛊控制王后碧月之后,王后碧月食物中避子药便被她用另一种药解去,就在父王将王后碧月打入冷宫时,王后碧月已经怀有身孕。
烽火戏诸侯,犬戎大军趁虚而入,他的父王母后死在烽火台下尸骨无存,而后四方诸侯赶来打退犬戎大军之后便立王后碧月之子为大周的王。
而有关父王与母后之间孽缘,师祖不曾隐瞒过他。
甚至师祖在喝醉酒之后经常会拽住他将母后与父王之间过往讲上一遍又一遍。
第347章:一座空坟
以至年幼时,他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皆通通知晓。
当年他父王母后尸骨无存。
就算他每年祭祀也不过是拜的一座不过是他用黄土垒起来的空坟。
里面什么也没有。
他只是不想忘记自己又恨又爱的人罢了。
“师祖。”
看向正在假睡的无一,宫伯服道:“今早我有收到姑姑发来的飞鸽密件。上面说,她平安诞下一名女婴,取名灵欢。”
无一闻言脸上的表情微微一怔,但却没有睁开眼。
“这把年纪竟还敢生。”无一冷哼一声道,“让马夫亲自跑一趟,送两瓶冰露天雪膏去大周。”
无一口中的马夫乃是十年前送他回逍遥居的马夫。当年虽然阿姒只对马夫说了三句话,但就这三句话,就足以让无一要了马夫的命。
不过见马夫老实巴交的模样,最后他又改变了注意。
宫伯服乃是他的外孙,阿姒既然在临死之前将宫伯服送到他这里来,他少不了要找人手照顾宫伯服。
这马夫正好。
而至于宫重樱。
烽火戏诸侯的结局,早在宫生不顾大臣们劝说第一次点燃烽火的时候,她便已经预料到。
在重樱看来,既然宫生决定用这样的方式博阿姒一笑,那他便没资格当这大周的王。
只是她预料到宫生会失去他的江山,却没有预料到他连自己的命都不要,去陪阿姒。
“值得吗?”
十年前,当重樱站在满目疮痍的烽火台上,她流着泪轻声说道。
但宫生永远不会再回答她的话。
她永远失去了自己最亲的九哥。
那天在重樱离开烽火台之后,她没有回皇宫,而是去了骊山紫云宫。
如白雪般不断漂亮的梨花树下站着一身着月牙白袍的老者,这老者不是别人,正是大周的祭祀昶恩。
鹤发童颜的昶恩听到脚步声,他转头看向重樱。
虽然犹如蜘蛛丝一样的皱纹布满昶恩的脸,但重樱却不曾从昶恩的脸上看到半点悲哀。
只听昶恩亲切地对她说道:“阿樱,人生来不带一无,死亦是如此。没有人会陪你走完全程。他们的生死,并非你能决定。但你却可以决定他的生死。”
昶恩口中的他指的是许容。
这么多年,她一直坚持不肯让许容死去,原本应该躺在棺材里的许容却犹如躺在棺材里面一样活着。
望着从她头上飘零而落的梨花瓣,一行清泪从她脸颊上滑落。
重樱哽咽道:“九哥已经不在这世上,我只剩下许容。”
昶恩微微摇头,伸手就如同过去宫生那般轻柔地默了默重樱的发顶。
这一刻昶恩慈爱的声音变得苍老:“一切皆是命,一切皆是劫难。”
他一声叹息,转身离开留苑。
留苑内的窗户紧闭着,房间内放置着犹如拳头一般大小的夜明珠,照亮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许容静静地躺在床上,望着紧闭的窗户。
那一扇窗户从未打开过,外面是什么时节,是白天,抑或黑夜,他皆不知晓。
他只知道他一直吊着一口气,在等一个人。
这个人是谁?
他已经记不清。
他只觉得,他在等她。
只为看她一眼,对她说一句话,足矣。
吱嘎一声。
当有别于夜明珠的光亮照入他眼中时,许容僵硬的脸上勾起一抹浅浅的笑。
他发出就像破风箱一样的声音。
“请你忘记我。”
站在门口的重樱看到许容缓缓闭上眼,她没有再走进房中,她甚至没有去触碰许容那张安详离去的脸。
留苑内四季花开不败的梨树瞬间枯萎,重樱蹲在门口哭得歇斯底里,直到蓝丙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对她说:“该回去了。”
十年过去。
重樱已经为蓝丙诞下七个孩儿。
若不是她临盆的关系。
每年宫生与阿姒的忌日,她都会与蓝丙一同去到逍遥居,在宫伯服为他们所埋的空坟前,破口大骂,直到骂得口干舌燥,蓝丙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说:“该回去了”为止。
但这十年来,没有人知道在忘水坡僻静小道深处有一漆黑的山洞,只要启动隐藏在山洞里的开关,便会出现一道通往山谷的路。
山谷内,鸟鸣悦耳,野花幽香。
不远处的瀑布如同倾泻而下的银河。
瀑布下潺潺的溪水倒影出一红一白两道声音。
时间仿佛不曾在容貌倾城的女子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她就像是一只慵懒的猫躺在白衣男子怀里。
只见白衣男子轻摇着一把颜色艳丽的孔雀扇为红衣女子扇风。
岁月静好,时光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红衣女子不知道她在自己夫君怀里睡了多久。
“夫君。”
待她睁开眼时,除了映出天边的晚霞之外,她浅琥珀色的眼中还映出她夫君宠溺的脸。
“可还睡得舒服?”
红衣女子在她夫君怀中伸了个懒腰,俏皮地点头如捣蒜。
“有夫君为阿红打扇,阿红又怎会睡得不好?”
红衣女子说罢微微仰头将自己清浅的吻落在她夫君半张脸被火烫伤的疤痕上。
在一吻之后,红衣女子就如同过去一样说道:“若是夫君的脸不曾受伤的话,定这天下第一美男。不过纵使如此,你也是这天下阿红最爱之人。”
红衣女子说罢俏皮地朝着目光灼灼望着她的男子眨了眨眼。
十年前。
当她醒来时,她的夫君对她说,他们因一张藏宝图而遭人仇杀,险些丧命于一场大火之中。如今他们躲在这里恐怕永远都不能再出去。
永远不能再离开这里?
假装失忆的她并没有打算再离开。
因为在她放火打算烧死她与宫生的时候,她没有想过,宫生会将她紧拥在怀里,对她说:“阿姒,若是有下辈子,吾的命运会继续与你纠缠在一起。”
原来……
宫生他一直在骗她。
那七年来,他一直在骗她。
她所放的那场大火依旧没能把她和宫生烧死。
是昶恩将她与宫生从那场大火中救了出来。
迷蒙中,她听到宫生低沉的声音。
“为何救吾?”
昶恩叹息道:“七年了。王又为何为王后做到这种地步?”
第348章:一同归去
“七年了。王又为何为王后做到这种地步?”
宫生竟道:“当年你告诉吾阿姒对吾下了一种控制吾心智的毒药。吾却选择被她所‘控制’。大祭司可知吾为何当初会如此选择?”
昶恩道:“如果王后发现她所有的算计都被王看穿。发现自己倾尽所有却无法报仇,她兴许会再那时便选择与王同归于尽。这七年的时间,王并非是在赌王后是否能放下仇恨。王是舍不得王后自尽而已。”
宫生一声冷笑:“所以你救下吾与吾的王后又有何意义?”
昶恩道:“只因我观天象,王与王后命未陨。”
原来……
宫生他什么都知道。
她以为自己控制了宫生七年。
却没想到到头来却是宫生骗了她七年。
迷蒙中,因为宫生的话,她内心的仇恨渐渐消失不见。
等她醒来时,她浅琥珀色的眼如同幼时般清澈无尘。
既然宫生骗了她七年。
那她便要骗他一辈子。
骗到他死的那天为止。
“娘子的话,总是刀子里夹着蜜糖。”
宫生低头将他纤薄柔软的唇印在她的唇上。
沉浸在宫生温柔的吻中,直到她肚子发出一声如鼓般的腹鸣,她飘到云端之上的思绪这才回归。
宫生的唇依旧印在她的唇上,只是她清晰感受到宫生双唇的颤抖。
“……”
见宫生想要憋住笑,神情扭曲的模样,阿姒忍不住抬起手力道轻柔地捏住宫生的脸颊。
阿姒道:“你想笑,便笑。”
虽然脸被她捏住,然而下一瞬宫生爽朗的笑声却在她耳边响起。
眼前宫生的半张脸被大火毁去,就如同过去的她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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