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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来时，看着熟悉的床幔，幼时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恍若昨日。
　　　　　　还好，这一切都未曾失去。
　　　　　　府中现下没有伺候的丫鬟，殷雅璇便想自己去打水梳洗，刚打开门，一直在大门口守着的一个小厮笑着跑了过来。
　　　　　　“二小姐醒了，殷大人命小的在这儿守着，二小姐有什么需要吩咐小的就行。”
　　　　　　殷雅璇点了点头说：“帮我打盆水过来。”
　　　　　　那小厮动作迅速，手脚麻利，一会儿就打了一盆水，估摸着猜到了殷雅璇是要梳洗，还兑了热水，水温刚刚好。
　　　　　　“谢谢。”殷雅璇笑着接过水，回房自行熟悉。
　　　　　　看来哥哥现在真的是今时不同往日，手下的人都调教得这么好。
　　　　　　殷雅璇梳头时，只简单的挽了一个髻，她并不是不会梳头，而是怕麻烦，左右府里也没有其他人，就算是有，也不用她见吧。
　　　　　　有人扣响了房门。
　　　　　　“二小姐，饭菜已经备好，可否用膳”外面伺候的小厮毕竟是男子，不敢随意进出殷雅璇的闺房。
　　　　　　“好了，进来吧。”殷雅璇坐在梳妆台前没动，朝门口说。
　　　　　　门开了，上菜的是几个老仆妇，看着面生，但殷雅璇猜，可能是哥哥现找来的。
　　　　　　“哥哥去哪儿了”殷雅璇朝门外问。
　　　　　　那小厮听见，立刻回答：“回二小姐，殷大人去了戎狄有公事要办。”
　　　　　　殷雅璇一怔。
　　　　　　哥哥居然去了戎狄。
　　　　　　她又想到，此刻萧煜也在戎狄，不知道他的仗打完了没有。
　　　　　　“殷大人还说，请殷姑娘安心在这儿住几天，过两天喜儿姑娘便会过来了，到时候就可以和二小姐作伴儿。”那小厮又说。
　　　　　　“喜儿……”殷雅璇一听喜儿的名字，心中一喜。
　　　　　　她好久没见到喜儿了，这个丫头，她离开时也不知道有没有哭鼻子，爹娘有没有怪她。
　　　　　　她还挺想她的。
　　　　　　殷雅璇心情好了一些，胃口也不错，将饭菜吃了大半，便在院子里散步消食。
　　　　　　府中只有她一个人，目光所及之处都是干干净净的，连花草都是经人修缮过得，开的十分茂盛，透着生机。
　　　　　　看来哥哥为了她，做了很多事。
　　　　　　走着走着，前方出现了一个人。
　　　　　　殷雅璇一怔，这府中除了她，还能有谁可看那人背影却十分眼熟。
　　　　　　“谁”殷雅璇问。
　　　　　　那人缓缓转身。
　　　　　　殷雅璇在那人转身之时，便已认出了他。
　　　　　　等他转过身来，殷雅璇的眼底湿了，鼻头一酸，心中百转千回，想近前看看他怎么样，可脚却迈不开一步。
　　　　　　萧煜也原地不动，远远看着她，像是要把她牢牢锁在眼中，把她的样子深深刻画在脑海。
　　　　　　“璇儿……”
　　　　　　二人对视片刻，萧煜率先开口，声音低哑，目光含笑。
　　　　　　殷雅璇笑了，大步跑向他，对面那人也向她这边迈步。
　　　　　　她只跑了两步，便一头撞在了萧煜怀里。
　　　　　　“萧煜……”殷雅璇额头抵着萧煜的胸膛，耳边是萧煜强有力的心跳。
　　　　　　萧煜环着殷雅璇的肩，轻拍了两下，环着的手紧了紧。
　　　　　　“嗯。”萧煜应了声。
　　　　　　殷雅璇抬头，目光闪闪，问：“你怎么在这儿，张打完了？”
　　　　　　“打完了。”萧煜手放在殷雅璇头顶揉了揉。
　　　　　　“那，可以回京了？”
　　　　　　“不急，等你哥办完事，一起回去。”萧煜回答。
　　　　　　殷雅璇此时才看清萧煜，他一脸疲惫，眼底发青，下巴上有胡茬，一看就是几天没好好睡过觉。
　　　　　　“你怎么过来的”
　　　　　　“骑马。”萧煜的回答，云淡风轻。
　　　　　　那日郑美人带着殷雅璇刚走，萧煜便出现在二王子府。
　　　　　　他知道郑美人会带殷雅璇离开，那是他的命令，可他攻入戎狄那一刻，又改了主意，他想赶快点见到她，他想亲自送她回去。
　　　　　　可他晚了一步。
　　　　　　当他想去追马车时，牛将军又来报，说追到了二王子的踪迹，他咬咬牙，又去追二王子，这一追，就用了一天的时间。
　　　　　　将二王子处置好，交给了牛将军，他来不及歇一歇，快马加鞭赶往洛城。
　　　　　　一天一夜，他换了两匹马，终于赶到了。
　　　　　　此刻见到了心上的人，看她完好无损的站在他怀里，一颗心放下了，他这才感觉到累。
　　　　　　殷雅璇抬手摸了摸他的下巴，有点扎手。
　　　　　　萧煜没想到殷雅璇的动作，微微一怔。
　　　　　　“你需要休息。”殷雅璇声音笃定，她不是在征求他的意见，他必须休息。
　　　　　　他太累了。
　　　　　　萧煜没说话，殷雅璇看见他喉结想下一滚。
　　　　　　“去收拾一间客房出来。”殷雅璇扬了扬声音，她知道哥哥的人就在附近。
　　　　　　“回二小姐，殷大人早就命人收拾好了一间客房。”那小厮从角落里站出来说。
　　　　　　萧煜当着别人的面，放开了殷雅璇，可殷雅璇却掺着他一条胳膊，和他肩并肩的走在一起。
　　　　　　“你先洗个澡睡一觉，有什么话醒了再说。”殷雅璇把他送到房间，站在房间门口说。
　　　　　　萧煜看着她，心情愉悦地笑了，点了点头。
　　　　　　殷雅璇感觉面上有些发热，不再看他，转身走了。
　　　　　　她去了厨房，想着萧煜打仗又赶路这么辛苦，便吩咐厨房做一些大补的东西。
　　　　　　萧煜睡了两个时辰，神清气爽，开门发现，殷雅璇就站在门外。
　　　　　　“你醒了。”殷雅璇笑了，小跑过来拉住他的衣袖，带着他来到了自己的房间。
　　　　　　萧煜看着自己被拉着的衣袖，看着前面走着的那个姑娘，忽然就想起来殷雅璇还是和小丫头的时候，也喜欢这么牵着他走。
　　　　　　时光一晃过去了那么多年，他们却还是没变。
　　　　　　不，变了，他对她早就不是当初对一个小丫头的怜爱，而是对一个女人的爱。
　　　　　　萧煜张开手，将殷雅璇的手紧紧握在手中，他的手可以将她的完全包裹住。
　　　　　　殷雅璇步伐没停，小手也反握住他的。
　　　　　　真好。
　　　　　　萧煜心满意足地笑了，像一个吃到糖的孩子，甜到了心里。

　　　　　　第三十二章　袒露

　　　　　　两个人一起吃完了一顿饭，殷雅璇心情好，吃的很饱。
　　　　　　晚饭过后，殷雅璇和萧煜并肩在花园中散步，两手紧握。
　　　　　　“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急？”
　　　　　　“戎狄已经投降，剩下的就交给你哥哥去做，没我什么事了。”
　　　　　　“就因为这个”殷雅璇抬头看着萧煜的侧颜。
　　　　　　“不，因为想见你。”萧煜转头，对上殷雅璇的双眸。
　　　　　　因为想早点见到你。
　　　　　　殷雅璇一笑，丝毫不掩饰她的开心。
　　　　　　“我哥来这儿做什么？”
　　　　　　“谈判的。”
　　　　　　“谈判”
　　　　　　“嗯，皇上并不想灭了戎狄，毕竟皇上的亲姑姑永圣公主嫁了过去，他只想让戎狄俯首称臣。”
　　　　　　殷雅璇想起了那个神色和蔼的华贵妇人，她只见过一面，但印象很深刻，因为皇上和他这个姑姑关系极好。
　　　　　　想到这儿，殷雅璇又想起了遥远的前尘往事，她和萧煜之间，有些事必须要讲清楚。
　　　　　　“萧煜……”殷雅璇定下脚步。
　　　　　　萧煜察觉到她的异样，也停了下来。
　　　　　　“我有事要问你。”殷雅璇说。
　　　　　　萧煜点了点头，他也知道，是时候将一切都讲明白了。
　　　　　　“你认识李肖玉，对吧”殷雅璇说起这个名字的时候，身体微微一抖。
　　　　　　萧煜揽着她的腰，自然察觉到了。
　　　　　　“认识。”萧煜看着殷雅璇，脑海中想起了那个身穿铠甲，在烈日下一丝不苟训兵的那个人。
　　　　　　那个他视为兄长般敬爱的人。
　　　　　　“能和我说说他吗，也说说你。”殷雅璇将额头抵在他的胸膛上说。
　　　　　　萧煜手抚上殷雅璇背上的发丝，缓缓说道：“我从小寄养在一个农户家，养父母去世之后，我便去从了军，那个时候的我不会打仗，在军营里也是最弱的一个。”
　　　　　　“可李将军一视同仁，他在训练场上鼓励每一个兵，包括我，即使那个时候我连枪都握不住。”
　　　　　　“后来，有一个人认了我，我得知我不是养父母的亲生儿子，在这世上，还有一个爷爷。爷爷带我回了家，我在家里又看见了李将军。”
　　　　　　“李将军是爷爷的徒弟，他跟我说他从小就跟着我爷爷打仗，上战场杀敌，曾经和我一样连枪都拿不住。”
　　　　　　“我的一身本事都是李将军教我的，在我心中，他是我的良师益友，像兄长一样。”
　　　　　　殷雅璇静静听着，不打断他，等他说完，抬起头，眼中竟有水汽。
　　　　　　“你的爷爷，是萧老将军。”殷雅璇肯定地说。
　　　　　　“是。”萧煜眼中的惊讶一闪而逝，随即点了点头。
　　　　　　“那你相信，李丞相通敌叛国，李将军密谋造反”殷雅璇问。
　　　　　　“不信。”萧煜语气坚定，毫不犹豫地说。
　　　　　　殷雅璇紧绷着的情绪松了松。
　　　　　　“那你知道，李丞相为什么会招供？在萧老将军探监之后他就招供了。”殷雅璇眼中水汽更浓了。
　　　　　　萧煜叹了口气。
　　　　　　“李丞相位高权重，李将军履历战功，而李家唯一的女儿还是皇后，又生了嫡子……”
　　　　　　一滴泪从殷雅璇眼角滑落，她不去擦，只是看着萧煜，等他说下去。
　　　　　　“当年皇上在李丞相招供之前就已经下了满门抄斩的圣旨，也包括李皇后在内，爷爷进宫求了几次情，总算求得了一个探视的机会。”
　　　　　　“爷爷本来是劝李丞相不要认罪，清者自清，可李丞相早就知道，皇上是一心置他们于死地，于是李丞相对爷爷说，他会认罪，条件是要保住李皇后一名。”
　　　　　　“爷爷又进宫把话转告给皇上，皇上答应了，所以……”
　　　　　　殷雅璇的泪一颗一颗的往外涌，她想过好多种可能，万万没想到，当年是她父亲为了救她，承认了那个罪名。
　　　　　　可她呢，家中大小上百口换来的命，就这么让她一头撞在了柱子上，自尽了。
　　　　　　萧煜轻拍着殷雅璇的背，任她的泪湿透了前襟，默默陪着她。
　　　　　　良久，殷雅璇的情绪平复了，眼睛红红的，抬头看着萧煜，说话还带着哭腔，问：“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
　　　　　　有，刚认识她的时候，他就满腹疑问。
　　　　　　她怎么知道那么多关于李家的事她和李家是什么关系？
　　　　　　可是现在，他不想知道了，管他什么关系，他不在乎，左右她的人现在在他怀里，其他一切都不重要。
　　　　　　“你若是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萧煜捧起殷雅璇的脸，慢慢俯身，轻轻吻上了她的额头。
　　　　　　殷雅璇闭上了眼睛，感受着额头上的温热触感，心中软的一塌糊涂。
　　　　　　她好像把一切都告诉他，可是，前程往事早已消散，如今，她已经不再是李连枝了。
　　　　　　“我只想说一件事。”萧煜起身后，殷雅璇说。
　　　　　　萧煜眼中含笑，静静等着。
　　　　　　“下次你再做什么事，不要把我迷晕了，更不要动不动就直接走掉，省的我还得大老远的过来找你。”殷雅璇语气十分抱怨。
　　　　　　萧煜知道她说的是王丞相的事。
　　　　　　当年陷害李丞相通敌叛国的证据就是王丞相伪造但我，皇上顺水推舟，让假的变成了真的。
　　　　　　萧煜在汴京时，一直暗中寻找证据，想为李丞相平反，可殷雅璇这小丫头总往王丞相家跑，有什么事还要插一手，整得他做什么都束手束脚的。
　　　　　　那个时候，他猜到殷雅璇与李丞相一家有什么联系，他不敢讲什么事都告诉她，等到他找到证据之后，怕她出岔子，便初次下策，将她迷晕。
　　　　　　迷晕真的不是个好办法，萧煜见她昏迷不醒的样子，虽然知道是药物的作用，可还是十分担心。
　　　　　　当时他就后悔了。
　　　　　　可没有办法，本来他想等她醒之后亲自对她解释，但是皇上又下旨让他领军出征攻打戎狄。
　　　　　　这样一来，两个人便错过了。
　　　　　　“好，以后都不会了。”萧煜手将殷雅璇的头按在自己怀里，眼中尽是温柔。
　　　　　　殷雅璇在他怀里闷闷地说：“回京之后，你还要带兵打仗吗？”
　　　　　　“会吧，但不是现在，烈云需要休养生息，别国也不敢趁虚而入，会有一段安生日子。”萧煜说着，眸光动了动。
　　　　　　这段安生日子，不如做点什么事。
　　　　　　看了看怀中的人儿，萧煜心中打定了主意，无声地笑了。

　　　　　　第三十三章　心迹

　　　　　　在殷明昭回来之前，殷雅璇和萧煜倒是享受了几天二人世界，安宁祥和，殷雅璇很是喜欢。
　　　　　　殷明昭回来那日，三人吃过晚饭，萧煜和殷明昭不约而同的让殷雅璇回房，两人却去了书房不知道谈了什么事，谈了好久，出来时，萧煜面有喜色，殷明昭面上隐晦不明。
　　　　　　殷雅璇哪里能在房里好好待着，一直在书房门口的长廊上坐着等着，看二人出来，便迎了上去。
　　　　　　“你们聊什么事聊了这么久？”殷雅璇走到萧煜面前问。
　　　　　　殷明昭看妹妹与萧煜那个亲密劲儿，轻哼了声，转身走了。
　　　　　　“去你房间说。”萧煜勾了勾殷雅璇的手，笑着说。
　　　　　　殷明昭还未走远，自然听见了他这句话，后背明显一僵，但并未转身，只是手攥了攥。
　　　　　　萧煜刚刚在书房，跟他说了回京之后想让皇上赐婚的事。他看得出来，萧煜和妹妹之间不一般，璇儿还小的时候他就知道，璇儿看萧煜的眼神不对劲。
　　　　　　可那个时候璇儿还小，他也没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可现在萧煜开诚布公的和他说，他要娶她妹妹，他心里还有些不是滋味。
　　　　　　他们俩年纪差的有些大了吧，萧煜比璇儿年长了十岁。
　　　　　　可萧煜这个人，英勇善战，正义大气，外貌英俊，内在果敢，又有军功在身，这次平定戎狄回京说不定要加官进爵，若是璇儿嫁给他倒是不吃亏。
　　　　　　可他到底是一名武将，将来难免要出去打仗，两个人的生活必定聚少离多，若是萧煜在战场上有什么意外，那他妹妹怎么办？
　　　　　　再多顾虑，也抵不上妹妹喜欢，刚刚他们走出书房的时候，看见妹妹看向萧煜的目光他就知道了，他的妹妹长大了，女大不中留啊。
　　　　　　想到这儿，殷明昭摇了摇头，算了，干这么多干什么，就让他们在一起好了，他还是赶紧回房给身在汴京的有孕的妻子写封信，报个平安。
　　　　　　殷雅璇和萧煜牵着手走进了殷雅璇的房间，殷雅璇又问：“你们到底说了什么？”她这么觉得哥哥脸色不太好。
　　　　　　萧煜笑了笑说：“没什么，聊了聊公事。”
　　　　　　殷雅璇还是看着萧煜眼底的笑，觉得不对劲，可她还是没问什么。
　　　　　　“明天我们先去宛城，喜儿已经到了，暂时在殷府住下，明天你哥哥的意思是回殷府一趟，毕竟姓殷。”萧煜看着殷雅璇说。
　　　　　　殷雅璇点了点头，她对殷府现在没什么感情，没有爱更没有狠，既然哥哥想回去，她就跟着回去一趟也无妨，而且喜儿在那里，她有些想那个小丫头了，也不知道她不在，喜儿过得怎么样。
　　　　　　而萧煜的想法是，那里毕竟是殷雅璇出生长大的地方，他怎么也得见见她的长辈们。
　　　　　　想到这里，他心口一热，长臂一揽，便把殷雅璇抱在怀里。
　　　　　　殷雅璇的后背仅仅贴着萧煜的胸膛，暖烘烘的。
　　　　　　“璇儿，回京后，我可以休息一段时间。”
　　　　　　“嗯。”
　　　　　　“我们不如，把该办的事办了”
　　　　　　“什么事”
　　　　　　“……婚事。”
　　　　　　“……”
　　　　　　殷雅璇一僵，婚事
　　　　　　“难道你不愿意”萧煜感觉到怀里人的反应。
　　　　　　萧煜的意思是，他要娶她
　　　　　　“我们……”殷雅璇有些不确定。
　　　　　　上一世的她，婚事是父母之命，她从小就是呗当做皇后来培养，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有人来问她愿不愿意。
　　　　　　这一世，她有了可以自主选择对象的权利，忽然迷茫了。
　　　　　　身体被萧煜扳正，面对着他。
　　　　　　“璇儿，我喜欢你，想娶你，你……愿不愿意”
　　　　　　殷雅璇看着萧煜无比认真的眼神，心砰砰直跳。
　　　　　　她在犹豫什么呢？
　　　　　　她是喜欢他的啊，她为了他，两次离家出走，她早就确定自己心意了不是吗？
　　　　　　“愿意。”殷雅璇坚定地说了这两个字，心头忽然放松了。
　　　　　　萧煜眼底的期待和紧张忽然化作了温柔，他盯着殷雅璇，仿佛洞悉了她之前的犹豫，说：“什么都不要想，一切都交给我，回京之后，等着做新娘子。”
　　　　　　“嗯。”殷雅璇看着萧煜，心底觉得无比踏实。
　　　　　　第二日，他们早上启程，傍晚便到了宛城。
　　　　　　马车停在了殷府门前，殷雅璇一下车，还没站稳，一个身影便扑到了她怀里。
　　　　　　“小姐，小姐你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