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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他做过的事情，会被人美化。
　　像那经受胯下之辱的韩信一般，若是常人受辱，人家只会说他懦弱，嘲笑他无能。
　　可那人是韩信，却会被无数人点头称赞，言称大丈夫能屈能伸。
　　而一些原本平平无奇的穷山恶水，一旦出了一个名扬天下、威加海内的大人物，便会摇身一变，立时成为仙家福地，受人吹捧。
　　这些人情世故，即便是修炼者也不例外。
　　“剑山，并不是真正的平凡。”青雪在风雪中轻声说道。
　　他的表情平静，并不自豪，可苏志却能感受到他骨子里的那种骄傲，那是一种含而不漏，让人敬佩而非厌恶的傲。
　　其非傲气，而是傲骨。
　　两人登上了山顶，这是一片被冰雪覆盖的平缓土地，若是没有冰雪在的话，或许能让人轻易看出，这山顶和寻常山峰的尖锐不同，像是被人用剑削掉了锋芒一般。
　　山顶上空空如也，冰雪之中，既无苍木并列，也无斗石交错。
　　唯有一块同样被冰雪覆盖，高有一丈，宽宥两丈的巨石平平无奇的伫立在那里。
　　苏志很快就明白了青雪刚才所说的话，知道了这剑山不平凡之处在何方。
　　青雪指着那巨石道：“无数岁月前，有一柄剑从遥远的星空飞驰而来，沾满了血液和疲惫，最终无力的落在了这里。”
　　苏志盯着这巨石，随着青雪的话在耳边响起，他的眼前便也出现了这样的一副画面。
　　这画面并非是他的幻想，而似是真正曾发生过的事情重现！
　　这一刻，苏志眼前的所有景象都大变了，冰雪消失，空气中的雪花也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繁星如斗的夏夜。
　　就在这一夜，一柄青色的虹光从天而降，刺破虚空，以无与伦比的惊世速度冲下，离得渐渐近了，苏志清晰的看到，那是一柄染着刺目殷红的剑，这剑身上布满了裂痕和一道道狰狞的痕迹，像是和其他神兵碰撞之后留下的。
　　即便如此，它冲下时，那带来的犀利、惊艳，还是让人心神颤簌，如见神帝，忍不住匍匐而跪拜！
　　最终，这神剑噗的刺入了面前的石头上。
　　然而出乎预料，它并没有爆发任何的神威，不曾毁天灭地，一切都平淡而寂静，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苏志却已是满头大汗的惊醒过来，眼眸中带着心悸之色，因为早在刚才那一刻，只是抬头仰望着青雪剑，他便有种神魂撕裂之感，仿佛随时都要死去。
　　“看来我没有看错人，你能看到那副画面。”青雪平静的声音在一边缓缓响起。将苏志的思绪从遥远的过去拉了回来。
　　这一刻，苏志的心神稍有恍惚，产生一种时空扭曲的不真实感。
　　但好在他心神坚固，很快就调整了过来。
　　苏志道：“那就是曾经的青雪剑？”
　　他在说话时，便已将目光放在了青雪怀中的青雪剑。这柄剑青光涟涟，犹如明日之下平静唯美的镜湖，美如诗画，美如美人，让人完全感受不到杀伤力。
　　比较起来，这青雪剑似与刚才看到的，有着相似之处的同时，又有着极大的不同。
　　不等青雪开口，苏志便是深吸了一口气，对着青雪躬身拜道：
　　“青雪兄，谢谢你给予我这么大的一个机缘！”
　　第二千一百三十三章他人所能，吾亦能之
　　“青雪兄，谢谢你给予我这么大的一个机缘！”苏志开口道谢。
　　他之所以道谢，是因为刚才看到的那一副画面，让他的剑道感受很深。
　　寻常人，看到刚才那副画面，或许内心里只有震撼，可苏志不同，他是练剑之人，属于一个剑客。
　　他眼中的青雪剑，带着一种铁血锋利的剑意，从九霄上坠落而下。
　　这让他的感受很深，若是一直在此地修炼，只看刚才那副画面，他便能悟出属于自己的种种剑法。
　　苏志也是清楚了，为何刚才青雪告诉他说，沈书不能教他了。
　　因为青雪根本不需要人教，他只需要一点点恢复曾经的剑意就能达到巅峰！
　　青雪安然受了苏志一礼，平静的望着苏志道：“十年后，你我一战。”
　　他说完不等苏志回答，便盘膝闭目，陷入修行之中了。
　　苏志深吸了一口气，点头道：“好！”
　　他目中露出坚毅之色，他虽然不是真正的天才，但也有着自己的骄傲。
　　苏志觉得，自己未必不能是青雪的对手。
　　苏志将目光再次放在了面前被冰雪覆盖的大石上，当他凝神的时候，眼前便再度出现刚才的那副画面。
　　他一次次的看，一次次的陷入沉思。
　　每一次看到，都能从那从天而降的青雪剑中感受到不同的剑意，不同的锋芒！
　　每一次，他的收获都很大。
　　每一次，都在扩充他剑道上的眼界。
　　但苏志并没有直接就如青雪一般盘膝进入修炼之中，而是一直站在原地凝视那冰雪覆盖的巨石。
　　一天又一天。
　　一个月又一个月。
　　冰雪消融，春风袭来，夏蝉聒噪，秋风萧瑟，四季轮回，等到再一次冰雪覆盖这里。
　　苏志方才停止了看那巨石。
　　他看了一年，整整一年，在这期间他不吃不喝不睡，看的精神疲惫便盘膝养神，等到精神充足之后，便再次凝视那巨石。
　　一年的时间，他从那巨石上看到了无数的剑意，也悟出了三种对于专属于自己的剑法。
　　一年的时间，苏志衣衫褴褛，发丝缭乱，整个人蓬头垢面，仿佛一个野人一般。
　　可他没有丝毫在意，脸上反而露出了纯粹无比的开心笑容。
　　一年后的寒冬，黑夜里，大雪飘飘，他拿出了一直绑在腰间的枯枝，盘膝坐在了地上，闭上了眼眸，吹奏出了一曲平和的曲子。
　　随着幽幽的乐声，在这冰雪中，苏志时隔一年，再度陷入了那奇异的入道环境中。
　　他的脑海中出现了早先看到的青雪剑从天而降的一幕，甚至看到的更远，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手里拿着青雪剑，在和人厮杀。
　　那人的剑法，太过惊艳，每一剑挥出，都衍生出一个剑道世界。
　　那是何等浩瀚的剑法？
　　那是何等惊艳的剑法？
　　那是何等无敌的剑法？！
　　苏志看的痴了，他在沉迷的同时，潜意识中甚至与生出一股恐惧来。
　　并非恐惧那人的剑法无敌，而是恐惧自己……恐惧自己，永远都达不到这人剑法的程度。
　　我不如人！
　　这对于任何一个自信、自负的人来说，都是世间最悲哀的事情。
　　这对于任何一个骄傲的人来说，都是一个不能忍受的结果。
　　苏志也不能忍受。
　　所以当他内心里下意识生出这样的想法时，他便马上反应过来，一次次的对自己说：
　　“他人所能，吾亦能之！！”
　　第二千一百三十四章无敌的剑
　　别人能做到的事情，我也一定能做到！苏志如是对自己说道。
　　可他的内心中还是有恐惧。
　　最终，他索性深吸了一口气，不再去看那人的剑法。他已知道，自己被影响的很严重。
　　于是他对自己说道：“这是他的剑道之路，这条路，已经被他走到了极致。我若是走上相同的路，那么我永远都不可能超越他！”
　　若是沈书在此，一定会惊讶苏志的想法，然后点头赞同。
　　因为但凡眼界悠远的强者都无比清楚一个道理——学我者生，似我者死！
　　古往今来，同样的功法，同样的路，从来都不曾走出第二位不灭神圣境界的强者！
　　因为这些强者，已经在自己的路上走到了极致。
　　任何人，只能学习他们，参考他们的路，可若是要完全的学习，去重复那样的路，那么最终的结果一定只有一个，那就是死路。
　　苏志一念至此，心中的恐惧感就消失了很多。
　　他对自己说道：“我只看他剑法，将其中对我有用的拿来，有些惊艳可对我无用的，不如弃之，等到日后，我在观百家之剑，将其全部融为一炉，铸我自己的剑法，等到那时，我的剑，未必不如这人的剑！”
　　苏志这般想着，心中的恐惧感越来越少，最终彻底的平静了下来，不喜不悲，犹如一个看客般，看着‘眼前’那手握青雪剑，与人厮杀的存在。
　　这人的剑法还是如之前所见那般惊艳绝伦，华丽强悍，可在苏志眼中，已不能让他恐惧了。
　　一夜之后，苏志从这入道的状态中苏醒过来。
　　他坐在地上，低着头，陷入沉思，一点点的思考脑海中看到的画面，学到的东西。
　　冷冷的冰雪吹在他的身上，却不能让他感到丝毫的寒意，不能让他有丝毫的分神。
　　只是在某一刻，他抽空看了一眼身边的青雪。
　　这一看之下，苏志微怔了一下，因为发现青雪的身影已经是消失了。
　　取而代之，他的身边出现了一个雪人。
　　苏志哑然而笑。
　　他在低头看自己，方才发现，自己似乎也已经成为了一个雪人，除了眼睛露在外面，身上其他部位，都被大雪包裹了。
　　“也不知青雪这一年有怎样的领悟。”苏志心中想到，接着他不敢耽搁时间，拨开脸上的积雪，再度闭上眼睛，拿出枯枝放在嘴唇微微吹响。
　　随着平和的曲调，他又一次陷入了昨夜的画面中。
　　一天一天的时间过去。
　　苏志陷入的越来越深，甚至他已经分不清虚幻与真实。有时候，他会怔怔的看着那舞剑的人，只觉得自己就是对方。
　　有时候他却又会突然惊醒，在心底喃喃自语的说着，我就是我，我是苏志。
　　时间就这么一点点的过去，又是一年过去了，在此地整整带了两年后，依旧是寒冬中，苏志睁开了眼眸。
　　他的眼眸闪动着两道犀利的光，若是有人与他对视，只这一眼，或许就会被刺瞎双眸。
　　因为苏志的眼，太过犀利，那犀利甚至从虚转化成了实质般的存在。
　　第二千一百三十五章生人者父母
　　就在这同一天，同一时刻，青雪也是睁开了眼眸，浑身微微一震，积雪簌簌而落。
　　青雪长身而起，道：“两年的时间，我已达到了极限。除非我的剑道再次增长，否则在此地继续留下去，也没有什么用处了。”
　　苏志微微一笑道：“我也是。”
　　并非是这那青雪剑从天儿落的画面不能给他更多的触动了，而是以他如今的实力，能够看到的东西，已经全部看到了。
　　再待下去，也没有丝毫的益处。
　　正如青雪所言，他们已经达到了他们这个境界的极限，除非日后剑道修为再度增长，否则便不能再看到新的东西了。
　　苏志道：“青雪兄，接下来的八年时间，你准备怎样安排？”
　　青雪两年前说要十年之后两人一战，如今也只是过去两年而已。
　　青雪道：“无他，唯战而已。”
　　他告诉苏志，已经做好了准备，在接下来的八年时间里，游走赵国与金国，挑战各门各派的青年一代，借此来磨炼自己的剑道。
　　俗话说，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俗话又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他们两人再次待了两年，日日悟道，夜夜思考，这就如士子寒窗苦读，到底行不行，他们自己心里有底，可若是不经过大考来检验自己的水准，那么始终都是一场空。
　　唯有在实战中，将自己领悟的剑意融会贯通，彻底变成自己的东西，如此，两人的剑道才能更上一层楼。
　　苏志笑道：“我也正有此意！”
　　语毕他微微迟疑了片刻，道：“青雪兄，我已有两年不曾回到青山宗了，可否容我回宗一趟，见过掌门，在……”
　　青雪道：“我陪你一起去。”
　　苏志微讶道：“你不回玄光宗吗？”
　　青雪道：“我心中牵挂之人已逝世，是故玄光宗我便不回去了。”
　　苏志歉意道：“青雪兄节哀。”
　　青雪平静道：“世间纷纷攘攘，千般纠缠，不成道终究理不清，也难逃一死！与我有恩之人逝去时，乃是含笑而终，与他而言，并非真正的恶事，所以我心中并无太多悲哀。”
　　苏志微讶，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了，青雪的心胸是他如今达不到的。
　　他扪心自问，若是自己的亲人逝去，那么他一定会悲痛欲绝。
　　青雪道：“走吧。”
　　九霄雪摇曳而落，剑山上两人的身影已是消失，化作两个小黑点，在遥远的地平线上，越走越远。
　　平静的剑山一如曾经的平静，似乎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五日后，苏志与青雪并肩回到了青山宗。两人先走至后山见沈书，可沈书已经真正闭关，两人却是见不到了。
　　苏志在这后山竹林前跪拜叩首，道：“不孝弟子苏志拜见师尊……”
　　一连九拜，方才起身。
　　这个世界上，传道师尊从某些方面来说，比一个人的生身父母甚至都要更加的让人亲近、敬畏。
　　因为生人者父母，易命者师尊！
　　而改变一个人的命运，丝毫不亚于给他一条命！
　　第二千一百三十六章惊慌浑噩
　　正如苏志自己一般。
　　若无沈书，他的命运本不会有任何的改变，可以想象，他此时还在杂役处苦苦挣扎。
　　或许运气稍好，侥幸进入青山宗内门弟子中。
　　若接下来没有任何的机缘，那么他的一生，也就如此了，一眼便可看到头，不会有任何的奇迹。
　　和其他寻常的修炼者一般，有个一般般的修为，然后在若干年后老死，或者被人杀死。
　　事实上，大多数人的命运都是如此。只不过很多人不愿认命，亦或者在很多很多年之后，经过岁月蹉跎，在某一天忽然醒悟，苦涩的发现、承认自己原来也只是一个平庸之辈。
　　可苏志的一生随着沈书的出现，完全改变了。
　　他的人生不再有上限，不会如亿万平凡众生一般，一眼就能看到头。
　　苏志自然很清楚这点，甚至与随着之前在赵国游历，见到了无数的平凡人，见到了赵国天子在萧三月面前诚惶诚恐、卑躬屈膝，他便越清楚这点，也越发的感谢沈书。
　　他极为清楚，若无沈书，那些平凡人的样子，便是日后他的样子。
　　恭敬而发自肺腑的叩首之后，苏志起身，却惊讶的发现青雪竟然也跪在地上，朝沈书所在的地方叩首了三次。
　　苏志道：“青雪兄，你这是……？”
　　青雪道：“我虽未拜在前辈门下，但前辈与我有指点之恩，是故从某种意义上，我与前辈，也算是记名师徒。”
　　苏志微楞，想了想点头，觉得也是这么一个道理。
　　青雪又道：“何况，八年之后，前辈愿意带我离开赵国，带我游历世间，这是另外一桩恩情，所以我应当拜谢前辈。”
　　苏志怔住了，他惊讶道：“青雪你要离开赵国？”
　　同一时间，他心乱如麻，因为从青雪的话语中，他得到了一个确切的消息，那就是等到八年之后，沈书出关后，沈书便要离开赵国。
　　这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知道沈书迟早要离开赵国，但是没有想到这么快。
　　沈书离开，做为弟子的他该何去何从呢？
　　跟着沈书离开？
　　可他的妹妹怎么办，他和苏珊洺之间该怎么办？
　　若是不跟着沈书一起走……
　　苏志第一次体会到了两头为难的感觉。
　　青雪道：“我的一生只有一愿，那就是让我的剑永远的成长下去。我这么做，不是为了让我手中剑照耀世间，让人崇拜传颂，而只是想要让我自己清楚，我的剑有无限潜力，我可以无限的强大下去，比我不知道那个到底有多强的前世还要强！”
　　这是一个很纯粹的愿望，一个纯粹的剑客。
　　青雪道：“曾经，我是别人手中的剑。那个人或许敬我爱我，但我终究只是他手中之剑。这一世，上苍既然给我机会，让我重生，那么我便要登高峰，踏剑道之云霄！”
　　苏志沉默，很佩服。
　　可他清楚，如今的他达不到这样的程度。
　　因为他的心是不纯粹的。
　　“你去吧，我在此地等你。”
　　“好！”
　　苏志脑中浑浑噩噩的离开，见了苏立峥，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客套的话，又是怎样离开了掌门大殿。
　　直至见到苏珊洺，苏志方才回过神来。
　　见到他的那一刻，少女的眼中明显绽放出无限惊喜，可很快就变成了愤怒和哀怨，脸上的表情也是骤然冷了下去。
　　只是冷哼一声，也不与他说话，扭头便走。
　　苏志心中一惊，忙跟了上去叫道：“珊洺！”
　　第二千一百三十七章等我回来
　　几番苦笑求饶，苏珊洺的脸上的冷意方才消失，只剩下了一丝哀怨和嗔怒，道：“你这人，一走就是两年，也不带回来一个消息，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就一点都不知别人牵挂你？”
　　苏志怔住，心中升起诸多暖意，柔情万种的看着面前薄怒的少女，道：“珊洺你在牵挂我吗？”
　　苏珊洺顿时愣住，接着忙跺脚怒道：“谁牵挂你了，不要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