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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昭容此时提起这件事，目的很显然，就是要借刀伤人了，自己不能对付谢夙卿，可是韩向雁不是善茬，肯定能对付的。
谁知谢夙卿轻轻一笑，云淡风轻的开口道：“雁姐姐太久没有接触外界了，自然在人前有些生疏，既然不愿，那又何必勉强，妹妹如此关心雁贵妃，真真是姐妹情深啊。”
窦昭容听得出来谢夙卿话中的讽刺和警告。谢夙卿的意思是，少管闲事！窦昭容的面色一僵。
谢夙卿没有再理会她，本来谢夙卿还觉得，窦昭容这个江南女子看起来清新可人，挺招人喜欢的，倘若她性子好一些，倒还能拉做同盟，可是没有想到，窦昭容是一个如此器小的人物。
谢夙卿进了台子底下的暗室，说是暗室，里边却灯火通明，刘美人正在铜镜面前补妆，看见谢夙卿来了，立马站了起来，谢夙卿却将双手搭在她的肩上，将她按回了座位上，含笑道：“你看上去很紧张的样子啊。”
刘美人的手心都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何止是紧张？简直是紧张地不能再紧张。
“我担心……”
“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你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怎么帮助你的父亲？”谢夙卿打断刘美人的忧虑。谢夙卿覆上了刘美人的手，刘美人的手也是经过精心修饰的，上边用晶莹透明的胶涂了一层，能够反射出光亮来，看上去更加玉润。之后在指甲上贴了一些小饰物，一双手都足以吸引人的目光。
刘美人的衣裳是民族风的融合，没有露出肌肤，因为这是绝对不允许的。
刘美人郑重的点了点头，道：“我不会叫你们失望的。”
谢夙卿退出了暗室，坐回了高台上太皇太后身边的位置。太皇太后的精神不佳，看见谢夙卿来了，只是轻轻哼了一声，没有言语。
谢夙卿跪坐的端端正正，对面的楚胤却总是用眼神来“挑逗”她，两人的眼神交流不绝如缕。
很快，熟悉的乐响响了起来，是草原的冬不拉，以及西域一种叫竖琴的乐器组合，简直完美，简直天籁。刘美人弹奏的是冬不拉，她学了两个月，虽学的极浅，但两个月用来练一首曲子，足矣称得上精湛。
刘美人轻启红唇，浅浅的吟唱，这是谢夙卿改过的词，原先刘美人的词中多有哀怨，现在变成了一种轻松的调侃，这样喜庆的日子，怎能唱那么哀怨的曲子？
冬不拉的节奏感极强，配上谢夙卿改过的词，简直是天衣无缝。如听仙乐耳暂明，当所有人都沉静在这曲调中的时候，莲池旁边忽然传来“咚”的一声，声音短促，很快被丝竹之音掩盖去了，只有临近莲池边上的宾客才听的清楚。
可是随后凄厉的呼喊声，让人想不听见都难。
“有人落水啦！”莲池靠近湖心亭的那一边，有人不小心落了水，宾客中引起一阵纷乱，台上的乐声戛然而止，刘美人呆呆的坐在台中，不知所措。
楚胤此时拿出了一个帝王的威严，一个人震住了全场，所有人都渐渐平息了下来。落水的人很快就被人救了起来，谢夙卿早早就有所预防，将宴席设在莲池边上，本就是一种冒险行为，夜间灯火不明，落水也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情，所以谢夙卿事先与楚胤商量过了，今夜羽林军要派一队人马重点防守在莲池边上，没想到，最终还是出事了。
谢夙卿的心沉了沉，但还是镇定了下来。早早准备好的太医也来了，谢夙卿让太医赶忙过去查看一下，有无大碍，谢夙卿此时才知道，那落水之人，就是窦昭容。
窦昭容并无大碍，连水都还没呛几口就被羽林军捞了上来，其实，窦昭容心中也是苦极，她是江南女子，江南女子怎么会不善凫水？她此次掉下水去，本就是计划之中的事情，她只是没有想到，羽林军会这么快将她救起来。
“这位娘娘只是轻微的呛了几口水，幸好救起及时，没有什么大碍。”太医躬身说道。
楚胤点了点头，目光有些阴沉沉的，像极了暴风雨前，那黑压压的乌云。
所有人都屏息以待的看着楚胤，不知道他会怎样处理这件事情，凡事都要有一个交代的，这件事情虽然没有引起什么很严重的后果，却也说明了一个问题，这宴会没有保证足够的安全，就是一种疏忽。
谢夙卿忽然跪了下来，道：“是臣妾不好，没有保证足够的安全。”
“臣妾？她自称臣妾？她是皇帝的妃子么？我一直以为……她是太后身边的女官……完了，方才说了那么多……”人群中，有人在小声嘀咕，那不正是柳然么。
“如果提前在莲池边上设了众多羽林军防卫，还出了这样的事情，那便是羽林军玩忽职守了。邵统领！还不去领二十军棍？”楚胤的语气凌厉，直接降罪于羽林军的统领，邵统领。


第一百八十三章　封后大典

邵统领原本是副统领，在邱赫失去下落之后，邵统领也自动升了一级，代替了邱赫的位置。
“是。”军人的铿锵有力，邵统领二话不说的就跑去领军棍了。
于是乎，这件事情楚胤并没有让谢夙卿来负责的意思，可是就当全场都以为事情就这样的时候，太皇太后忽然发话了，这一次发话，可谓是让某些人心里震了一震，其中包括一名当事人，谢夙卿。
“负责此次宴会的，难道就不该负责任？”太皇太后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将谢夙卿推上了风口浪尖。
谢夙卿怎么也没想到，太皇太后一句话，就要把自己往坑里推了，她还是那个对自己温柔以待，今早还让自己为她梳发的人么？才一日之隔，为何仿佛天差地别。
“还不跪下？”太皇太后朝着谢夙卿厉声道。
谢夙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磕头道：“是，是臣妾的错。”
“既然知错，那就该罚，怎么罚……皇上你看着办吧。”太皇太后斜睨着眼，话中尽是凉薄，在谢夙卿的心口上一刀一刀的划络。
楚胤皱了皱眉，神情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一直盯着太皇太后的目光极其复杂，风起云涌。仿佛早已经知道，今日就是有这么一出出演。
此时，太皇太后已经在百官面前发话了，楚胤便不得不做出决定，谢夙卿一定该罚。“罚一月月例，另则，因你办事不利，交出凤印。”
交出凤印！
就连罪魁祸首窦昭容都没有想到这件事情会引起这样的后果。
谢夙卿苦笑，却淡然的接受了，只是全身的冰冷，忍不住的发抖和颤栗，让她知道，自己的心已然受到了伤害，即使再淡定从容的接受后果又如何？心里的伤还是留下了。
“是。步怜，去取凤印来。”谢夙卿声音微弱，对身后还处在呆若木鸡状态的步怜说道。
这么当众的闹了一出，后果只有一个，原来极其受宠的谢夙卿，今日忽然间，就不再受宠了！
有人欢喜有人愁，只是欢喜的人捏起来一大把，就比如隐隐作笑的雁贵妃，又比如还没缓过来的窦昭容。
寿宴不会因为这一个小小的插曲而结束，而太皇太后也并没有因为谢夙卿的失职驱逐出自己身边，谢夙卿还是安然的待着半高的台上。
宫中后妃的献技，刘美人最终连收尾都没有收，便不知所措的下了台，窦昭容这一招，可谓是一石二鸟。
只是刘美人的出众还是得到了大家的认可，楚胤赏了她一个玉如意，并将挂在自己腰上的香囊赐给了她，算是无上的荣耀了。另则，第二日刘美人的父亲就被内阁举荐，到国子监修订西楚史记去了。升正四品。
本来，刘美人应该更出彩的，只可惜啊。
谢夙卿倒好像没什么反应，只是保持着淡淡的微笑。
后妃的才艺表演完毕，就轮到世家小姐了，谢夙卿现在是知道太皇太后的用意了，她要让自己看清整件事情，她要让自己看着柳然怎样入宫，怎样坐上后位，没有错，正是后位。
相比起御史大夫的监督职权来说，尚书右丞的实权更是握在手中的，更何况，柳家一直都是忠诚的皇党，一生为皇家服务，与御史大夫不同，御史大夫毕竟是后来立足的，私心过重，不适宜委以重任。
夜里，谢夙卿用薄薄的衾被盖住自己，将自己埋住，她已经不想再想起柳然成为皇后的事实，可是她不愿，也没法拒绝这一幕占据了她整夜的梦。
柳然用一支舞征服了众人的心，可是只有谢夙卿知道，即使柳然不跳那一支舞，太皇太后也会让她成为楚胤的后，因为她的父亲是尚书右丞。所以过程什么的，毫无意义。
总之，自这日起，后宫再不是无主的后宫，而后宫的主人，正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女。
这让所有的人都措手不及，就是韩向雁，窦昭容都没有反应过来，本以为谢夙卿会是最大的敌人，现在才发现自己错了，这明显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让柳然占了个大便宜，本来凤印该是在谢夙卿的手上的。
封后大典在七日之后，凤袍凤冠及各样金钗手饰都已经默默的打制好了，只等待那个主人去拥有它们。
原来，太皇太后早有了这个动作，只是所有人都被蒙在鼓里罢了，包括谢夙卿。
事实上，谢夙卿不恨太皇太后封柳然为后，这后宫必然是要有一个皇后的，谁成为皇后，主要是看她的背景硬不硬，能不能给楚胤带来最高的利益，谢夙卿知道后位不是自己，所以也毫无怨言，她恨的是楚胤，她坚信楚胤是知道一切的，却把自己当傻子对待，把自己蒙在鼓中。
自太皇太后的寿辰之后，谢夙卿就再没有见过楚胤，直到封后大典的前一日，他宣自己觐见，为了封后一事。
谢夙卿看了李总管一眼，笑着点了点头，李总管却有些不自在的垂下了头，他知道这位谢贵妃与皇上之间的关系，也知道两人之间已经有了纠葛。“皇上最近忙于公务，丝毫不爱惜身体，还望娘娘去劝劝。”李总管故意这般说道，心下想缓和两人的关系，却也只能帮到这里了。
谢夙卿心有领会的点了点头，对他投之感激的一笑。
进了龙圣殿，门口是两桶冰桶，里面盛满了冰块，用来夏天祛暑，就是梅林苑里也摆了一桶，楚胤让内务府总管事必躬亲的每日送去冰桶，可自那日太皇太后的寿辰之后，内务府的人就像风吹倒的草，给梅林苑换冰桶的事情就再也不勤快了。
入门，楚胤正垂首在桌案前批着文书奏折，朱红的笔迹在文书上游走，他的专心致志，拥有别样的风情，就像山峰上吹过的风，只有站在山顶尖的那人才能吹拂得到。
谢夙卿一时间也忘记了自己要干什么，站在门口静静的注视着他，她看见他忽然蹙起的眉头，久不舒展，手中的笔也悬在半空，迟迟没能落下，应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良久，他蓦地一抬头，谢夙卿就站在一抹柔光中，他看见谢夙卿周身温暖的光晕，散发着诱人的味道。谢夙卿朝他微微一笑，笑的极淡，却能感觉到她的笑如冬日的暖阳，夏日从湖面吹过的凉风，春日花开的芳香，秋日结实的饱满。
“臣妾参见皇上！”谢夙卿盈盈一福身。
这是谢夙卿第一次以“臣妾”自称，楚胤一愣，他不知道是该欣喜还是该难过。“臣妾”至少是承认了两人之间的关系，承认他是她的夫，可是……这一句“臣妾”唤出口，又是多么疏远的一句称呼，明明她就站在自己的面前，却距之甚远。
楚胤的心情一下子灰暗了下来，如同窗柩上那台枯萎的花。
楚胤转过身，背对着谢夙卿，将手负在身后，道：“封后大典还由你与阮贵妃操持。”
谢夙卿轻笑，一笑便笑出了声来：“臣妾凤印都已交出，怎能担此大任，臣妾倒觉得，雁贵妃是主办这次封后大典的不二人选。”
楚胤回过身来，目光对上谢夙卿冰冷的双眸，神情中含着些复杂的情绪，谢夙卿看不懂，从来都看不懂。他的语气坚硬，道：“封后大典容不得有任何差池，朝中的分权制衡，少不了柳术，黄河下游发大水，我要亲自前去，朝中也缺不了柳术，再者，下半年的秋猎，明年的南游，都不能少不了柳术，内阁，柳术，韩佟，这三者相互制衡，缺一不可。”
谢夙卿心里是明白这些的，她知道楚胤的江山需要这些人去稳固，她也知道，自己必须给他一个支持。不管他要做什么。
韩向雁于公于私都不适合来主持大局，韩佟与柳术本就是政敌，将来，韩向雁与柳然也会是敌人，因此，柳然的封后大典由韩向雁主持的话，太过冒险。
“我知道了。”谢夙卿表示了自己的支持，可是，她的眼里一点笑意也没有，冰冷冷的，像是冬日冻结成冰的莲池，没有涟漪，只有逼人的寒气。
“夙卿……”楚胤的声音软了下来，欲走到谢夙卿的身边，可谁知谢夙卿往后退了两步，与他拉开距离。
“我以为你能理解我……”楚胤一直自称“我”，而不是“朕”，可是此时的他，未免有些落寞。
谢夙卿嗤笑，“我做的还不够么？你要我做什么？尽我所能，成全你！”
谢夙卿的心仿若被针尖顶着就快要炸裂了，事后她想到自己这番表现，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也会成为这般尖锐的人物。
上回太皇太后的寿宴，阮贵妃因为那三日的染病，窦昭容落水谁也没想到她亦要承担责任，不管窦昭容是自己落水的还是无心的，阮贵妃同为负责人，按理来说，是要和谢夙卿共同承担责任的。
这一次，谢夙卿不会再揽下那吃力不讨好的活儿了。
虽然，楚胤让她去负责封后大典，时间仓促，只有七日的时间。谢夙卿却是回到梅林苑，什么也没干，整日闲暇着种花，赏美景，就这样过了三日，有人终于是忍不住了。
这日谢夙卿正在苗圃中挖泥土，准备将一株兰花栽种起来，扒了满手的泥，门口就来了一位不速之客。阮贵妃。


第一百八十四章　皇帝是为了你

事实上，阮贵妃会来也在谢夙卿的意料之中，毕竟阮贵妃确实忙不过来封后之事，能拖到三天之后再来找自己，也真是谢谢她。
“姐姐好有闲情雅致。”阮贵妃清甜的声音飘在身后，谢夙卿转头看了她一眼，又继续回去挖着自己的土，一边笑道：“那株兰花是被御花园遗弃的，长的不是很好，花瓣也不够饱满，御花园里从来不能容纳这样有瑕疵的花。”
谢夙卿像是话中有话，御花园如同皇宫，容不得有瑕疵的人，而谢夙卿的身份，正是个有瑕疵的人，不论是指身后的家族背景，还是指前几日犯得那个错误。
阮贵妃的眼里闪过一丝不知名的光，只是一瞬，便回归了正常，“姐姐仁心，对待花草都这般，对待宫中后妃更是亲和有佳。”
谢夙卿挖了一小盆的土便站起身来，盆子上是黑釉双鱼纹，看不出来它的华贵，却是简约大方的。她又取了一个盆子，盆子很是精美，彩釉有白鹤飞翔饰样，可是上边栽种的兰花有些焉气了。
谢夙卿小心翼翼的将兰花挖了出来，再栽到自己准备的盆子里。
“姐姐，封后大典在四日后举行……”阮贵妃看谢夙卿没有一点停下来的意思，她今日来也是十分客气的，按理来说，她比谢夙卿早些进宫，谢夙卿该唤她一声姐姐，可是她一直都称呼谢夙卿为姐姐，算是比较尊重谢夙卿了。
“嗯，辛苦你了！”谢夙卿向她点头一笑，有种以旁观者的眼光来赞扬她的意思。
扛不住谢夙卿的淡定和漠然，阮贵妃叹了口气，道：“姐姐，我一个人，怎能主持大局？这封后大典，还是要你来帮一把。”
“有什么事情和礼部去商量吧，新上任的礼部尚书是个好说话的人，只要和他商量好了，一切事宜都能够顺利进行，这是你表现的时候，封后大典非同凡响，办好了，你是一等一的功臣，办不好……”谢夙卿停顿了一下，忽然又笑道：“不会办不好的。”
“你不打算管这件事了么？”阮贵妃惊愕，她没想到谢夙卿真的会完全撒手，不管这件事情。
“有你们就够了，以你的能力，绰绰有余。你要知道，柳小姐进宫之后就为后了，可她毕竟年纪尚浅，后宫如此之大，她管理不过来的，到时候，还是得你搭把手啊，而我，只想过过闲人的生活。”谢夙卿这么说着，她想阮贵妃应该知道自己的意思了吧，而谢夙卿自己也想过了，只要她不插手，封后大典一定能够顺利进行，因为没有人会和一向温善的阮贵妃作对，而换做谢夙卿，也许那些人作对的人要蜂拥而至了。
这就是所谓唱黑脸与唱白脸的区别待遇。
阮贵妃方走，彩玉就纳闷的问道：“主子为何不自个儿去做这件事？当时您也答应了皇上。”
“不为才能明哲保身。”谢夙卿没有过多的解释，只是继续摆弄着那盆花，彩玉也没再问下去，因为主子说的话，都是对的。
封后大典，天下大赦。
这典礼在朝堂之上进行，后妃们是没有资格去观看的，虽然，也没有人会想去看，免得损了自己的颜面。
谢夙卿能够想象，就在金銮殿上，楚胤遥遥伸出一只手，而柳然，头戴九尾凤冠，金色的后服加在她纤细的身躯上，一拂一动之间，她的后服都在闪烁着金色的光芒，彩凤身披祥云，在后摆上飞翔。
柳然的神情是甜蜜的，像是未经尘世雕琢过的双眼，干净透明，她以为面前的那个九五之尊会是疼爱她，怜惜她，照顾她一生一世的丈夫，她以为她的良人就在面前向自己招手。
如谢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