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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成欢-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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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成欢有些无奈:“哥哥,太平盛世也是相对战乱流离来说的,有些事情,无论是什么世道,总会有的,就如你白日里站在烈日之下,无论多么光明璀璨,你脚下也总会有阴影,再怎么太平盛世,人心龌龊也都在所难免。”
    “这么简单的道理,哥哥你读了这么多书,难道还不明白吗?你若是打定主意要走科举之路,那么你将来要见识到的魑魅魍魉,人心险恶,只会多,不会少,哥哥,如果你连这都无法正视,那你将来又要如何立足官场呢?”
    白祥欢被妹妹说得脸上一阵火烫,这话说得他好像一个死读书的书呆子一样,可他看向自己的妹妹,却发现眼前的少女脸上没有任何的嘲讽之意,严肃认真的模样就像县学里的夫子一般,有一种让人信服的气度。
    他愣住了,一时竟然哑口无言。
    白炳雄夫妻更不去理会他,他这样幼稚的性子,总要改一改才好。不过两人不约而同地多看了几眼自己的女儿。
    尖尖的小脸上,说起这话时的认真沉稳,真的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小女子该有的。
    白炳雄吃完了饭,才又想起一件事来:“仙娥,那啥,我带回来那女人呢?打发了没有?”
    白太太一双眉毛顿时立了起来:“怎么,你还惦记着那小寡妇?”
    白炳雄就知道,这事儿就不能提,一提就要挨骂!
    “这人是我带回来的,我总不能问都不问一句吧?你这么多心干啥?”
    要不是碍着儿女在场,他真想跟自家婆娘好好聊一聊他的忠心问题。
    “我昨儿早上就已经给打发了,照老爷您的吩咐派人送去了孙家庄,您就放心吧!”白太太冷哼了一声说道。
    那女人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一边哭着求她收留,一边妖妖乔乔地四下看,还是早打发早好,她才不会看她可怜就留她呢。
    白太太把人送走的时候压根儿没让徐成欢知道,对此徐成欢保持沉默。
    一家四口又说了会儿闲话,才各自散了回去睡觉。
    徐成欢再次躺在暖和的被窝里的时候,心里开始盘算,是时候提一提搬出正院的事情了。
    已经成年的女儿还和父母住一个院子,这在大户人家,总是个尴尬的事儿。
 第五十七章 哪个女儿?
    正屋西跨间里,白炳雄换了寝衣,靠在床头的软枕上,想来想去,还是忍不住把这段时间藏在心里的事儿说了出来。
    “仙娥,你觉得,咱们欢娘,真是好了吗?”
    白太太正在铺床的手一顿,没好气地抬起头:“你什么意思,欢娘不是好得不能再好了吗?”
    白炳雄坐起来看着自个儿的婆娘,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眉毛都蹙成了一团。
    “我不是说她没好,我的意思是,好得也……太过了,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能明白吗?当然是明白的。
    不说夫妻这些年,丈夫一个眼神儿她都能猜出个大概,就说这句话,也不止一次在她脑子里来回转。
    不是不好,是太好了,好得,让人觉得不真实,跟做梦似的。
    她就去陕州那边转了一圈,前后不过二十天的时间,回来之后,疯疯傻傻的女儿忽然就好了起来,变得聪明伶俐,仪态端庄,那些书本,无论是简单的还是晦涩的,听一遍就能背下来,还能自个儿对着书本比照着认字,称得上无师自通。分析起事情来井井有条,知道的东西也比这家里的人都要多。
    白太太时常趁女儿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打量她,心里的疑惑一天比一天多。
    她很清楚,就算这是一个正常的女儿,自幼精心教养,以他们这样的人家来说,也未必能教养成如今这个样子。
    可是,这个花骨朵儿一样的小女子,的的确确是她的女儿啊,这是不可能有假的!
    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根本想不明白。
    此时丈夫也终于说出了这话,她只觉得心头空茫茫的。
    她坐在床沿,低头想了一想,问丈夫:“那你喜欢哪个女儿呢?”
    白炳雄噎住了。
    喜欢哪一个女儿?
    是喜欢如今的的这个女儿的吧?想起从前的女儿,除了狂躁不安地大哭大叫,他什么都记不得。
    “其实你不用说我也知道,因为我也喜欢如今的欢娘……从前的欢娘,不说别人的嘲笑鄙夷,单单说她自己,天天过着那样的日子,不是把别人伤了,就是把她自个儿伤了,她从来都是无知无觉的,不认得我们,不知道饥饱冷热……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是好是坏我都认了,可是我这心里,真像刀剜了一样!我多希望她有一天能好好的,叫我一声娘亲,穿得漂漂亮亮,开开心心,以后能有一个好夫婿,最后被我们风风光光地送出门去,一辈子安安乐乐……如今,她好了起来,成了我想的那个样子,甚至还要好出那么多,我心里虽然不踏实,可我总想着,她还是我的女儿,人总是没换……她从前吃的那些苦,也算是解脱了,或许,是她遇上了神仙,救她脱离了苦难……我不想深究了,我只要知道,她是我女儿……”白太太有些伤感地慢慢说着,渐渐红了眼圈,转头看着沉默的丈夫:“我的意思,你又能明白吗?”
    白炳雄一双虎目刹那间蕴满了水光,八尺的汉子,蓦然觉得心痛难当。
    他伸出臂膀把自个儿的婆娘紧紧搂进了怀里。
    虽然她说得语无伦次,但他懂了。
    “我明白了,仙娥,以后,就这样吧,那样的欢娘,太苦了……”
    不管如今的欢娘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就这样吧。
    疯傻也好,伶俐也好,都是他们的女儿。
    徐成欢并不知道她就这样躲过了被人当成妖怪的命运,只因为,从前的白欢娘,除了疯傻,从来就没有在这世间留下过任何的印迹。
    除了觉得她好得突兀,谁又能说出个什么不一样来呢?最多能说一句这疯子好福气。
    第二日一早,白炳雄和白祥欢父子俩用过早饭一前一后出了门,临出门之前,徐成欢提出了自己要习武的要求,白炳雄连连点头,说会找个人来教她。
    事情顺利解决,徐成欢就又带着两个丫鬟去后院舞剑跑圈子了。
    摇蕙和迎春总结了昨天的经验,今日不仅衣衫利落了很多,脚上都穿的是厚底鞋,虽然看着没那轻软的绣花鞋好看,却是能护住脚,要知道可不是谁都能和大小姐那与众不同的体质相比的。
    不过全副武装的两个丫鬟还没跑上几圈,就看见小英跑了过来。
    “大小姐,不好了,大太太来了!”
    两人停下了脚步,齐齐看向也听到声音停下了动作的大小姐。
    大太太来了就来了呗,太太还能怕了她不成,慌张什么?两人觉得小英大惊小怪。
    徐成欢眼神一转,什么都没问提着剑就向前院冲去。
    摇蕙和迎春立刻跟了上去。
    前院的客厅里,高壮的白大太太正翻着眼皮子在挑剔下人端到面前的茶。
    “三弟妹,不是我说你,三弟如今好歹是个把总,他的俸银肯定少不了,你该花的钱就得舍得花,别老是搂着钱显得你会持家,给上门的客人喝这种碎茶叶沫子,那丢得可不光是你的人,三弟一个七品官,也脸上无光!”
    说完了又瞟了一眼上首坐着的两个跟她一起来的族老:“伯父叔父们可别怪罪,三弟妹小家子出身,你们多担待些!”
    坐在她对面的白太太眉头一挑,心里的火噌噌直冒,面色一冷,也没跟这满嘴胡吣还挤兑她娘家的恶妇客气:“小五,既然白大太太瞧不上这今年新出的大红袍,那就给撤了吧,端出门去,倒给隔壁大黄,好歹还能冲咱们摇几下尾巴,免得给不识货的人喝,白白糟践了这好茶!”
    这话真是干脆又利落,直往白大太太心口插刀子。白大太太没等王小五把那茶再端走,紧赶着往茶杯子里瞟了一眼,才注意到这还真不是从前她来的时候招待她的那些个碎茶沫子,一片片规整饱满的茶叶正在杯子里微微浮动,一看就是上品。
    但这杯茶再好,她也是没那个心情喝了,一拍大腿就站了起来恶狠狠地指着白太太骂起来:“好你个李仙娥,居然骂我不如一条狗!”
    “今儿可是长辈们都在呢,看看,看看这李氏这兄弟媳妇儿是怎么当的!从前我来,回回给我喝茶叶沫子,这会儿装个人样儿还装不像,居然敢辱骂长嫂,这样的媳妇儿我们白家还真留不住,李氏根本就不配管家持业,大伯父,今儿您和四叔父都在,就得给我们白家主持个公道,说句话!”
    白太太也站起身,温温和和地行了冲着两位族老行了个礼,才说道:“大伯父,四叔父,您两位老人家不常上门,自然是不知的,且不说大嫂多年都不曾上我家的门,就是她前些年来,也断没有亏了她,回回好茶好饭地招待,您二位今日也见了,这上好的大红袍,大嫂都嫌弃是碎茶叶沫子,那侄媳妇也只能说声惭愧了,您侄儿他位卑职小,供不起大嫂喝那上等的贡茶,委屈伯父叔父和大嫂了。”
    上首右边坐着的老者连忙摆手:“哪里话,这茶都嫌不好,那整个弘农县也找不出什么好茶了!”
    实在是这老大媳妇就是来找碴的!
    白太太温顺地笑了笑:“多谢大伯父体谅。”
    又转头冲着白大太太道:“大嫂莫想多了,我说那话,也不是要拿你和狗比,实在是那大黄喝我们家的茶还知道记着恩,比有些人强多了,当然,这有些人可不是说大嫂你。”
    可惜白太太这口口声声地不是说你,搭配上似笑非笑的眼神,恰如一瓢热油泼在了白大太太的心火上!
    这不是拿她和狗比,是什么?!这个贱人!还什么好招待,她上次上门来明明就连口凉水都没人给她端!
    “李仙娥,看我今天不撕了你的嘴!”
    白大太太气得就要冲过来打白太太,白太太撇撇嘴装作害怕的样子,刚要挪步子躲躲,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娇喝:“谁敢动我娘亲!”
    声音清脆却冷如冰,白大太太一愣神,就见侧门冲进来一个月白色裙衫的身影,手中提着把剑挡在了李氏面前!
    “啊!要杀人啦!”
    还没看清来人是谁,那剑寒光湛湛就闪了白大太太的眼,白大太太心里一打突就吓得没了命一般尖叫起来!
 第五十八章 认祖归宗?
    白大太太高高壮壮的一个人,此时吓得浑身筛糠一般直发抖,抱着头往后狠狠退了几步,直撞得身后的茶几一阵哐啷乱响,那杯王小五还没来得及端下去喂狗的热茶就蹦起来整杯扣在了白大太太的背上。
    “嗷……你这黑心作死的东西要烫死老娘啊!”这时节都换了薄衣衫了,滚烫的热茶扣上去几乎能烫掉人一层皮去,白大太太又是一声惨叫,一手揪着后背的衣衫直打蹦儿,另一只手扬起来就朝着离得近的王小五脸上扇去!
    王小五这些年在白家,不说别的,躲老爷生气时的眼刀子躲得那叫一个利索,更别说白大太太这着急忙慌的一巴掌,他头一偏躲开了,然后目光一闪,作势就要去拽白大太太的衣衫,嘴里还喊着:“大太太莫恼,我这就帮您把衣服脱了!”
    这个泼妇,自做孽还想拿他出气,他在白家这么多年,老爷那么暴躁的脾气也没当真打过他,这泼妇又算是哪根葱,上门来欺负人!
    白大太太慌忙就躲:“你这作死的小崽子,臭流氓,你动谁的衣服呢!”
    她就算是痛得要疯掉,也还知道,这要真被一个男人把自个儿衣服给扒了,就算族里不把她浸了猪笼,那她这辈子也算是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小五,住手,大太太哪里需要你帮忙!”白太太看得分明,知道自己家下人是受了迁怒,不过要是王小五真动手了,那大嫂断然讨不到好去,只怕白氏宗族也饶不过小五去。
    王小五也就是吓吓白大太太,没认真动手,听到自家太太发话,也就见好就收,垂手站到一边去了。
    “伯雄媳妇,你也消停些!”
    上首的两个老者看着白大太太那狼狈不堪的样子,眼神中都浮起了一层厌恶之色来,忍不住出口斥责。
    从前只知道老二家的大儿媳妇为人蛮横,但这也闹得太不像了,你自个乱喊乱叫撞了茶杯也就算了,还乱打人,虽是个下人,那也是打得李氏的脸!
    白大太太好不容易感觉后背那火辣辣的痛消下去一点,又被族老呵斥,立刻就恼羞成怒,定了定神盯着徐成欢手里的剑就恶狠狠地张口骂道:“都是你这小贱人,拿着剑想干嘛,想杀人啊?李仙娥,你女儿疯病没好就好好锁着,少放出来吓人!”
    白太太先前还想着要不要让丫鬟带她下去换件衣裳,一听她居然指着自个儿女儿骂,顷刻间眼睛都红了,她李仙娥什么都能淡定,唯独这事儿绝对淡定不了!
    她眼神如刀地瞪了白大太太一眼,扑通一声就在两个老者面前跪了下来,抽出帕子就开始抹眼泪:“大伯父,四叔父,侄媳妇是个直肠子人,咱们明白人说明白话,您二老跟我说句实话,我和我们爷到底是做错了什么,让大嫂这么上门作践我们?大嫂对我动手我不敢还手,欢娘她还是个孩子,不过是说了那么一句,大嫂她就这样辱骂她,难道欢娘不姓白?难道欢娘就不是您二位的侄孙女?欢娘是小贱人,那她的大伯娘又是什么?还请伯父叔父给侄媳妇主持个公道!”
    徐成欢眼看着性格刚直的妇人因为自己这样跪在人前,虽说也是跪长辈为了占个道理,可是她的心里还是像打翻了五味瓶一般的滋味,火烧火燎地难受。
    她哐啷一声扔了手中的剑,一头扑进白太太怀里,配合得天衣无缝地默契。
    “娘亲,我没想伤人的,我听见有人吵闹,还以为是宋县令又打上门来了,心里一害怕,就忘了把手里的剑放下了……”说着抬起眼委委屈屈地去看白大太太:“娘娘,不过是把剑,你怎么就打呀杀呀乱喊呢?难道伯伯和堂兄们在家不碰刀剑的吗?碰了就是要杀人?”
    白大太太原以为白欢娘就算是好了,应该也是懵懵懂懂,就像上次自己见的那个样子,能喊人就不错了,没想到这小蹄子倒是跟她娘一个德行,这说出来的话,净是戳人心窝子!
    白家是什么人家?军户人家!
    无论老大老二老三,那都是混军饷靠刀剑吃饭的人,要说自个儿丈夫和儿子平时都不碰刀剑,那岂不是说他们无能?丈夫和儿子在军营里混得都成了个笑话,这话说得可真是诛心!
    她脸一扭,也不甘示弱地跪下跟族老诉苦:“伯父叔父也看见了,这母女俩对我什么态度,您二老要给我主持公道才对!”
    上首的两个老者看看跪在面前委屈质问的母女俩,再看看那一身凌乱眼睛瞪得溜圆满脸不服的白大太太,心里简直是跟吃了苍蝇一样憋屈得难受——他们这是哪根弦儿搭错了要来趟这浑水,要管这分了家,都已经过世了的兄弟家的破事儿,搅到这小辈妯娌俩的鸡声鹅斗中去!
    主持公道,这还主持什么公道,这欢娘的话要怎么接?
    害怕宋温德,所以提着剑,那宋温德上门喊打喊杀的时候,白氏宗族的人都死光了吗?
    他们两人老脸几乎挂不住。
    罢了罢了,这会儿也是走不脱了,赶紧把正事儿说了要紧!
    两人清了清嗓子,由白大太爷说话了。
    “好了,你们俩都先起来,欢娘小孩子不懂事儿,伯雄媳妇儿你真是太大惊小怪了,伯雄和团哥儿圆哥儿在家舞刀弄剑也没见你害怕过,这会儿跟一个孩子过不去算什么?”
    “大伯父我看得真真儿的,她可是冲着我来的……”白大太太气结,这开口就说她的不是!
    “住嘴,说正事儿!”
    白大太太一句话没说完,那位脸色黄黄的精瘦老者,白四太爷就给她截住了,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长没长脑子啊,忘了上门来干什么啊?
    白大太太呼哧呼哧喘了几口粗气,到底是住了口,瞪着那母女俩不说话。
    白大太爷就去劝李氏:“炳雄媳妇儿,我跟你四叔今儿上你门上来,真不是带着你嫂子来难为你们的,你先带欢娘起来说话,咱们有话好说,今儿委屈你们了。”
    白太太自个儿跪着那是为了加强委屈的效果,可让女儿跟着跪她就心疼了,这会儿得了这句软话,也不做白功夫了,低低地应了一声,拉着女儿站了起来退到了一边儿,要多恭谨就有多恭谨。
    白大太太一看,人家都起来了,她凭什么要跪着?不用人说,立马也站了起来,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瞪着这边装可怜的母女俩,惹得上首的两个老者又是一阵皱眉。
    这知礼与不知礼,真是高下立现!
    “炳雄媳妇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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