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佞臣与皇后-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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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郊外猎场,昏迷了整整一夜的履霜也终于醒来。才睁开眼,她便感觉到被子上压了东西,沉甸甸的。不由地□□一声。被子上的重压马上消失了,一个声音急切地问,“你醒了?”

    是窦宪。

    履霜见他双眼下一片乌青,强忍着背上的钝痛,问,“你怎么不回去睡?”

    窦宪忙说,“我在这里也是一样的睡。”

    履霜声音微弱,“话不能这么说。。。”

    窦宪见她嘴唇苍白,每说一句话都困难无比,忙道,“好了好了,你快别开口,小心伤口裂开。”出了房门,一叠声叫人送吃的过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竹茹、水芹便带着一个小案进来,上头摆放着细粥和若干精致小菜。

    履霜强撑着微笑,“竹茹你回来啦?外头好玩吗?”

    竹茹恭敬地说,“承姑娘善意,奴婢去西市逛了一圈。人很多,万幸奴婢没出闪失。”

    履霜点一点头。

    窦宪拿过细粥,道,“别起来了,就这么侧着身子吧。我来喂你。”命水芹拿软枕垫在履霜胳膊下。又道,“知道你饿,可两天没进过东西了,一下子用太多,肠胃吃不消。”喂了半碗粥、几口小菜便收了手。说是少食多餐,等过两个时辰再进一次。

    履霜也不计较,点点头答应了。

    接着,窦宪又命拿在外温着的药进来。履霜忙制止了,“才喝了粥,等会再喝药。——还没问你呢,咱们好端端地出门,怎么会招惹上刺客?”

    窦宪放下了药,沉沉叹了口气,“是刘恭。”

    履霜错愕半晌,问,“那,那圣上知道这事吗?”

    窦宪语气沉沉,“自然知道。咱们遇刺当晚爹就去了宫里。可等了一晚上,内廷始终说圣上在议事。爹没奈何只好回来了。王福胜紧跟着往家里赐了一大堆东西。”

    履霜红着眼圈道,“全怪我,我那天不该。。。”

    窦宪忙伸了手指,抵在她唇上,“不怪你,不怪你。”他倾身过去,问,“为什么受了伤,不立刻告诉我?”

    他温热的气息拂在履霜脸上。她有些脸红地避了过去,嗫嚅着说,“刺客那么多,我怕你分心。”

    窦宪摸着她的头发,慢慢地搂紧了,“傻孩子。”

    之后窦宪又欲给履霜喂药,不料她怎么也不肯喝。他苦口婆心地劝道,“不喝药伤口怎么会好?你嫌苦吗?我拿了好多蜜饯来呢。要不我先喝一口?”云云。

    履霜始终在摇头。逼得急了,才终于扭捏地说,“你出去我就喝。”

    窦宪“啊”了声,满面不解,“为什么?”

    履霜拿被子蒙着头,“药总不能侧着身喝吧。。。我只穿了小衣。。。”

    窦宪脸孔作烧,忙放下碗大步走了出去。

    履霜对着他的背影喊道,“我喝完便睡了,你别过来了,也回去睡会儿。”

    窦宪不敢回头,“哦”了一声,大步流星地走远了。

    水芹和竹茹难得见他这样腼腆,都忍俊不禁。转过头正欲和履霜玩笑几句,却见她脸上的笑渐渐收了,吩咐道,“把药悄悄泼了。”

    两人都大惊失色,连连说“这怎么使得?”

    履霜淡淡看了她们一眼,“又不是永远不喝药了。急什么?”

    水芹还在絮絮叨叨地劝着,竹茹已心思电转,问,“那姑娘什么时候才肯喝药呢?”

    履霜轻飘飘地说,“等有人来看过我。”

    

    

第13章 猎变4

    

    履霜说的笃定,可之后的日子,除了成息侯、窦宪、窦阳明家的,始终没有人来猎场看她。她便也赌气似地不肯喝药,连伤药都尽数撒了。

    竹茹、水芹两个几次劝她,她都不听。只能提心吊胆地帮着骗起成息侯父子。

    于是他们所知道的,便是“履霜调养了五六日,伤始终不好。”

    窦宪尚镇定着,安慰履霜说,“约莫是医师不行,我替你寻个更好的来。”前后出去觅了三个新医师,亲自督促着他们换方。

    成息侯却耐不住心焦。在来回踱步的第六天上,他忽然道,“我再进宫一次,我要请御医来给霜儿诊治。”

    窦宪沉默半晌,点头道,“爹这次不见到圣上,千万不能甘休!”他看向履霜,脸色苍白的女孩早已昏沉沉又睡去。

    到了午后,果然有人来了猎场。水芹探听后回禀,“一共来了三个人,坐翠幄青油车过来的。打头的一位提着药箱,约莫是太医。。。他身后跟着一位四十来岁的妇人,她穿一件天青色襦裙,上头什么纹样也没有。。。还有一个五十岁上下的老头儿,面白无须,身上有一股怪味儿。”

    履霜强撑着点点头,命她退下。

    过了一刻钟,房门外隐隐传来窦宪与几个人的寒暄声。

    “劳烦王太医了。”

    “不敢当,不敢当。”

    “某记得年幼时咳嗽,经月不好,全赖家母入宫请了王应太医,这才慢慢康复。听见您姓王,某一下子便觉得亲切。”

    “承大公子夸奖,那是家父。”

    “哦?那可真是太好了。把妹妹交给您我没有不放心的。”

    两人就此说开,互相客气着,不知不觉间来到了履霜的房门外。窦宪以手叩门,“四妹,我带御医来看你了。”

    房内隔了好一会儿,才传来一把微弱的女声,“二哥。。。进。。。”似乎没有力气再说,话语就此断了。

    王太医等了好一会儿,方听另一个沉稳的声音道,“二公子进来吧,姑娘的绣幔放下了。”

    窦宪遂做了个请的手势,“您先请。”

    王太医告一声恕罪,带着身后的妇人、老头儿一同入了房。

    一进房,几人陡然觉得气息滞涩。明明窗户开着正在透风,然而房中的血腥味还是一阵一阵的侵入他们鼻腔,伴随着腐肉的难闻气味。王太医不由地皱眉。

    窦宪涩声道,“小妹受伤已有六日。某为她请遍了医师,总不见好,伤口反而更严重了。”

    王太医挽袖道,“请姑娘伸手,某来诊一诊脉。”

    隔了好一会儿,方从绣幔里伸出一只秀手。王太医见那只手上血色全无,白的惊人,眉头一蹙。

    窦宪见他脸色不好,忙问,“怎样?”

    王太医道,“还要看一看伤口,方可决断。”

    窦宪犹豫道,“常言道医者父母心,这话宪本不该提。只是家妹素日性情怯弱,从不见外男的,又是未嫁之身。。。”

    王太医抚须微笑,“某明白。不敢唐突姑娘,是以今日特地带了表妹前来。不知大公子可否让她来看一看?”

    窦宪忙道,“原来您已经考虑的如此妥帖,是宪度君子之腹了。”一边赔着礼,一边引王太医与老头儿出去。

    那个妇人见房门合上,开口道,“请姑娘撩开绣幔,妾想望一望您的面色。”

    履霜在内微弱地说了个好字。水芹、竹茹遂上前拿钩子挽住了绣幔。

    妇人仔细查看履霜,见她侧身睡在床上,小脸素白,全无一点血色,关切地问,“听说射中姑娘的箭,入肉仅仅半寸,怎么如今看来,您倒像是受了重伤?”

    履霜微弱而答,“我也不清楚。。。每日都是遵循医师的嘱咐用药的,本以为几天就能好,可情况反倒一天比一天更糟。”

    妇人安慰了几句,又问,“可否让妾看一看您的伤口?”

    履霜点点头。妇人遂绕到床的另一端,命竹茹替履霜掀起薄被。

    一个血肉模糊的大疮横在女孩无暇的肌肤上,犹自流着血。见周边好些肌肤都便腐了,妇人一阵心惊,忙绕了回来,急切地说,“这伤竟如此吓人!可得好好医治啊。”

    履霜呜咽道,“劳夫人费心。只是,我怕自己是好不了了。。。”

    妇人忙问,“这是怎么说的?”

    履霜哭道,“六天了,一直不结痂。。。我怕箭上涂了什么毒。。。还好这伤是在我身上。履霜女孩儿家,生死倒没什么。这箭要是落到了二哥身上。。。”

    妇人安慰道,“姑娘和令兄都是有大福气的,往后再不会出这种事。”情真意切地又劝导了履霜几句。等她哭声暂歇,方才扬声让窦宪几人都进来。开口说,“妾仔仔细细地看了四姑娘的伤口了。猜想当初射中她的箭上许是抹了什么毒粉,这才令她一直不见好。”

    窦宪皱眉脱口,“毒粉?”

    妇人点点头,指着王太医道,“二公子不须烦忧,王太医是解毒好手,自会治好令妹的。”

    窦宪心中焦急,但见她胸有成竹,一时也不敢多问。担忧地点点头,亲自送他们出去吃茶、写方子。

    这天晚上,履霜没有再倒掉伤药和伤粉。

    水芹惊喜地退下后,竹茹神色复杂地开口,“奴婢听说,王太医在宫中行走十年,从不卷入任何派系。。。”

    “可现在,到了他选择最终立场的时候了。”履霜微笑说。又问,“随他同来的那位夫人,你猜。。。她是何等身份?”

    “奴婢仔细查看了她的衣饰、谈吐,皆无出奇之处。。。”

    “那你注意到她身后那个面白无须的老头儿了吗?”

    “也很普通,什么都看不出来。。。只是身上,身上有股说不出的怪味。”

    “那是混合着香气的尿骚味。”履霜笃定地说,“二哥曾说过,宫中黄门因受了宫刑,常常不由自主尿湿裤子。一些地位高的黄门以此为耻,发迹后总用各种名贵香料加以掩盖。。。王福胜就是。能让这样的黄门护送的妇人,你猜猜会是谁?”

    “楚婧,那姑娘竟伤的那样重?”沉寂寂的福宁宫深处,忽然响起这样一个声音。

    有个女声答道,“回陛下,那位窦四姑娘。。。背上的伤口都发黑了。”那张低垂的脸,赫然是王太医所谓的“表妹”。只是此刻她已换上了刺有折枝葵花的紫色团领窄袖衣、珠络缝金带红裙,头上戴一顶饰着结珠鬓梳的花冠。——那是宫中嫔妃的服制。

    圣上喃喃重复“伤口变黑了?”神色复杂地又问,“王君实,你怎么说?”

    王太医踌躇道,“六脉弦迟,左寸无力。。。想来是先前所开的简单伤药不能疏达毒性,以致上侵脾土,心肺亦受其殃。。。”不敢再说,俯伏在地。

    圣上叹了口气,让他起来,“做下恶事的又不是你们,别战战兢兢的。”又道,“原来是中了毒,怪道这么久都不好。。。也难怪窦勋急匆匆地闯进宫里,要我给他个说法。”

    楚美人犹豫道,“四姑娘今天一直拉着妾的袖子哭。。。‘还好这伤是在我身上。履霜女孩儿家,生死倒没什么。要是这箭落到了二哥身上。。。’这是她的原话。”

    “她是为宪儿受的伤。”圣上叹息着说完这一句,寂寂地沉默了下来,过了很久方道,“恭儿是我最喜欢的儿子。。。他从小嘴甜、为人又孝顺。我即便知道他有些蛮横,也只以为那是小孩子家不懂事,怎料他竟如此狠毒!”他疲倦地坐在了椅子上,“先前不知实情,尚可厚着脸皮混过去,如今既查出箭上带毒,那就是攸关人命的大事了。。。”他长长又叹一声,转头对侍立在侧的王福胜道,“去替朕拟旨,二皇子恭去王号,贬为彻候!收乐成、勃海、涿郡三郡,重配南海、苍梧两郡,两日后赴任!”

    次日,旨意下达,朝野震动。

    按大汉律例,有功之臣可循序获封爵位:最次等者级曰公士,二上造,三簪袅,四不更,五大夫,六官大夫,七公大夫,八公乘,九五大夫,十左庶长,十一右庶长,十二左更,十三中更,十四右更,十五少上造,*上造,十七驷车庶长,□□庶长,十九关内侯,二十彻侯。

    如今二皇子恭所获爵位,恰恰是顶头的那个。然而皇帝诸子向来不与朝臣同列,他们是在爵位二十等之外,另设位分两等的:侯,或是王。

    圣上此举可称毒辣:他将二皇子隐隐降为了臣籍。莫说他丧失了继承皇位的资格,今后甚至都不能同他的兄弟们同起同坐了。

    圣上一向最宠爱他,如今却下了这样的辣手。众人吃惊之余,都忍不住打听起内情来。

    世上何曾有不透风的墙呢?不过半日,刘恭调戏侯府姑娘、毒打兄弟、事泄后又为报复计遣人暗杀等事,便都流传了出来。

    听说宫中大皇子对此义愤填膺,几次奏请圣上再贬刘恭,多亏五皇子苦苦求情,这才勉强保住了他彻候之位。

    一时京中沸沸扬扬,都在额手称庆圣上终于看破了他的真面目,没让这样暴戾的人入主鹤禁。

    而之后圣上为抚慰计,将窦宪晋为守卫北宫门的列将军时,几位长公主、王爷也都没有提出异议。

    

    

第14章 康复

    

    “把窗户开开,总这样闷着,我气都喘不上了。”履霜半靠在软枕上,蹙眉说。

    水芹劝道,“姑娘再烦也得耐着性子。伤口才见起色,这时候叫风扑了,得了伤寒可不是玩的。”

    “不过是让你给屋子里透透气罢了,哪里就有了这样的话?你不愿意开,我自己下来。”履霜听的烦闷,伸手掀开了身上的被子。

    水芹哎哟哎哟地走了过来,把她按在床上,“我的姑娘啊,您乖乖歪着吧,仔细伤口裂开。”又道,“您别为难奴婢了,这都是二公子的吩咐。”

    “你是谁的丫鬟?。。。算了,我自己下去。”履霜说着,挣开她,赤脚踩到了地上。

    水芹连声说别别,好说歹说地把她劝回了床上,答应着把窗户略打开些。

    然而,才刚把窗推开条缝隙,“啪”的一下,有人从外面把它关上了。跟着窦宪身着戎装,走转进了房内,“又趁我不在,偷偷开窗。”

    履霜捶了一下床,翻身向内,“本来天就热,我又不能沐浴。若连风都吹不着,人越发馊了。”

    窦宪本在门边就着金盆洗手,见她翻身,也顾不得擦一擦手了,几步走了过来,急道,“伤口还没养好呢,别胡乱动。”

    “就动!”履霜赌气说着,又翻了个身往外,“除非你把窗开开。”

    窦宪按住她的胳膊,“别闹。如今外头正是春分。下过雨阴湿湿的,连带着风也不干净。你要嫌热,我给你扇扇。”

    履霜面色稍霁,从床头柜子上拿了一把扇子扔给他,“那快请。”

    “越发没规矩了。”窦宪嘴里轻轻斥着。拿过履霜床前的小凳,远远地坐了下来,朝她扇着风。

    履霜半撑起身子,“你怎么坐那么远?”

    “我才从值完班回来,满身都是汗,离你太近仔细熏着。”

    履霜仔细打量他,果见他眉宇有隐隐的疲惫之色,忙道,“那你别给我扇风了,快回去歇着吧。”

    窦宪摇了摇头,“陪你说会子话再走。”

    履霜略想了想,道,“那不如你在我这歇会儿吧?去我对面榻上歪着。”

    窦宪犹豫道,“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啊?又没让你和我睡一张床。”履霜红着脸低声道。从床榻里间的暗格里拿了只软枕,扔给他。

    窦宪犹犹豫豫地接了过来,扔在了对面的榻上。又背过了身去解身上的袒臂战袍。履霜见他解了半天仍没解开,道,“过来我瞧瞧。”

    窦宪走了过来,不自在地说,“这个不好穿脱,一向是窦顺帮我弄的。”

    履霜闻言半支起身子,窦宪忙弯下腰配合,让她轻轻解开了搭扣。

    离的近,她身上甜丝丝、凉森森的体香一阵阵扑入鼻中。窦宪忍不住脸红,掩饰地问,“被子上熏了什么香料啊?”

    履霜一边叠着他脱下来的衣物,一边说八芳草,“金娥、玉蝉、虎耳、凤尾、素馨、渠那、茉莉、含笑。”从里间拿了薄被给他。

    窦宪接了过来,转身走向软榻,脱靴躺了上去。

    履霜见他两眼下乌青乌青的,担忧道,“你在宫里执勤,逮着空也歇歇。”

    窦宪苦笑一声,拉起被子盖在身上,“哪儿能呢?我这列将军是破格封的,日日勤勉尚有人说嘴,何况这样。”

    “都是哪些人在说你啊?”

    “左不过一群闲了无事、爱嚼舌根的人。自己的声名尚顾不周全呢,还成天乌眼鸡似地盯着别人。”

    “怎么说?”

    “有一个李超,护卫内廷有十来年了,也算禁军中的老人。一身功夫倒算绝佳,只所作所为多有不法。他为人极其好色,常掠别人的妻女。还有一个王晗,常带着底下人在京师大放贷钱,弄的乌烟瘴气,有时还闹出人命来。还有几个。。。哎算了,不说也罢。”

    “他们这样的不知法,就没人闹出来么?”

    窦宪叹了口气说没有,“守卫内廷的禁军,泰半是家中有根底,过来混资历的。比如李超吧,他姐姐是东平王府里得宠的侧妃。王晗呢,有个姑姑在宫里当贵人。因此即便有人逮着他们的错处来闹,他们也不怕的。”

    履霜低低道,“那些被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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