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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老爷子想到一家子人现在还站在湖边吹冷风，确实不像个样子，却并不答应罗军的相邀，摇头道，“多谢罗大人！我自有安排！”

冯合和施洛华看了那想要借机搭上丁老爷子这艘大船的罗军，心里同时冷笑一声。丁老爷子此时怎么会挪步到别人家里，他站在这里，摆出这样低的姿态，就是为了让全京城看看丁府的惨象，也是为了逼宫里那位做出抉择！

丁家这把火，烧的民心不安，烧的权贵自危！恐怕皇宫里那天下至尊，此时也有些坐不住了吧！

施洛华恭敬地垂手立在丁老爷子身边，看起来竟真有几分丁府家丁的模样！他和冯合不着痕迹地交换了目光，心里都叹了一声，这京城，大概要变天了！丁府这把火，烧的真是旺啊，太旺了些！

“菀丫头，死者已矣！”丁老爷子亲手将跪在冯合和施洛华面前的丁菀扶起来，“别太伤心了！”

丁菀听到丁老爷子这句话，泪水竟一下子又涌了出来。

此时仵作已经来了，正命人将丁嬷嬷和皖娘抬进丁府，要找个僻静地方验尸！丁菀拔脚要跟上去，却被丁老爷子拉住了手！

“接下来，是他们的事了！”丁老爷子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你若感念她们，等事毕再去坟上祭拜吧！”

丁菀含泪看着丁老爷子，这是让她再不要管丁嬷嬷和皖娘的身后事了吗？若是几个月前的丁菀，肯定会不管不顾地跟上去，不许任何人碰她的丁嬷嬷和皖娘，可现在的丁菀，见识了京城的繁华，也见识了京城的恐怖。她死死咬着嘴唇看了丁老爷子好一会，终于还是听了丁老爷子的话！






第35章　第　35　章
“父皇，此事蹊跷！恳请父皇给儿臣一个机会，让儿臣彻查此事！”

皇宫内，太子一得了消息就前往皇帝的文德殿求见，而当今兴明帝也在第一时间召见了这个将他气吐血的儿子。兴明帝高高坐在龙椅上，身旁陪着最得宠的罗贵妃，如此时刻，文德殿人人噤若寒蝉，就是那得宠的罗贵妃，都乖顺地静坐在一旁，不敢多言半句。

“蹊跷？彻查？”皇帝抬了抬眼皮，看着面前丰神玉朗的太子，皮笑肉不笑地问，“哪里有蹊跷，你想怎么个彻查法？”

“儿臣……儿臣！”太子闻讯匆忙而来，对整个事件还没有皇帝了解的清楚，就算知道这场火来的突兀有些蹊跷，一时间哪里说得出来要如何彻查！他呐呐半晌，哀声道，“父皇，飞凤跋扈，是儿臣教女无方，可她……她那日出事后就病了，父皇派来的御医也看过的，她都病成那样，离京那日，还是八皇弟将她抱上的马车！她……她定与此事无关啊！”

“你知不知道，丁府这场火是有人蓄意为之，还出了人命？”皇帝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碧玉扳指，想着刚从外面传回来的最新消息，颇觉头疼。

太子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他不傻，自然知道丁府遭殃，首当其冲倒霉的肯定是自己一家人。谁叫丁老大人权倾朝野，素来和各方亲善，独独这次家中小辈和飞凤生了过节！

“你先留在这里好好想想吧！”皇帝将袖子一甩，站起身来！眼看着就要早朝了，皇帝觉得头更痛了！昨儿丁府闹腾了一晚上，皇帝虽然怀拥美人，可睡得并不安宁。

罗贵妃体贴地取了帕子来，温柔地替皇帝擦了脸，又换了龙袍，亲自送着他出了文德殿，这才回自己的安若宫。

回到安若宫不久，罗贵妃就得到了朝堂上的消息。听说今儿除了丁老大人和丁家三位老爷，文武百官到的罕见的整齐，没有生病请假的，更没有家中有事告假的。人虽说到的齐，可丁老大人不在，这日最重要的事情又莫过丁府的大火，大家都成了没嘴的葫芦，闷不做声。兴明帝的这次早朝上的甚是没劲，匆匆就散了。

“路公公让人传出的消息，说是早朝的时候风平浪静，可早朝一完，那请还京城太平的折子雪花一样飘进了文德殿！”顿了顿，那宫女又道，“听说丁老大人一家人，现在还在废墟边上待着呢！今儿丁府四周，可比京里最繁华的的南大街还热闹，围观的百姓人山人海！丁老大人统率百官，丁家这一出事，想去丁府看看情况的官员数不胜数，好在丁老爷子一早让人传出了话，让百官该干嘛干嘛，不可为他丁家的事情耽误了国家大事！”

罗贵妃听着宫女的禀报，皱了皱眉头！

“再去打听，看陛下对丁府如何安排！”

“是！”

“贵妃娘娘，贵妃娘娘！”这边领命的宫女还没来得及走，那边文德殿的消息又传了过来。这次传话的是路公公的徒弟小牙，他奔进安若宫跪在罗贵妃面前道，“丁府抓到了一个放火的贼人！”

“什么？”罗贵妃一下站了起来，大惊道，“可有查出来，是什么人？”

“是太子属官孟大人的儿子孟小虎！”那小牙口齿伶俐地说道，“这孟小虎早年拜过江湖奇人为师，武功了得。他潜进丁府放火，不想那丁四小姐身边藏龙卧虎，他和丁四小姐手下人打斗中受了重伤没法出府，一直藏在丁府园子里！现在丁府被重重看守，施大人的人不怎么费劲，就将他抓住了！”

“那此案水落石出了？”罗贵妃觉察到自己有些反应过度了，笑盈盈地又坐回椅子上，“这场火真把人吓死了！”

“那孟小虎拒捕，和冯大人的手下打起来，最后昏了过去，还不知道醒没醒呢，他醒了这事估计才能有进展！奴才这就回去继续帮娘娘打探打探！”小牙在宫里快混成精了，佯作没看到罗贵妃的异样，恭敬谄媚地道。

罗贵妃吩咐人看了赏，那小牙掂了掂赏下的荷包，喜滋滋地去了。

小牙出了罗贵妃的安若宫，并没有立即回文德殿去，而是转向了御花园！走进御花园没几步，就看到有个小宫女正在扑蝶玩。那小宫女粉衣翩翩，活泼动人。

“小蝶，你家主子又放你出来玩了？”小牙乐呵呵地和她打招呼。

“是啊，小牙哥哥！”小蝶停下扑蝶的动作，看着小牙好奇道，“小牙哥哥今儿怎么有空来御花园？”

“陛下心情不好，我师父让我先避避！这不难得有空，就来御花园溜达溜达，居然就碰到你这小姑娘！”小牙走过去，伸手拔了小蝶头上的蝴蝶钗，举得高高的逗弄着小蝶玩。

小蝶追了一阵，怎么也抢不回蝴蝶钗，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抱膝哭起来。

“小牙哥哥是坏人！”小蝶呜呜咽咽地将来拉自己的小牙往外推。

小牙有些尴尬地朝着御花园门口的侍卫们笑笑，也蹲下身，将蝴蝶钗送到小蝶面前，“好啦好啦，傻丫头，逗你玩呢，喏，还你！”

小蝶重新拿回了蝴蝶钗，这才肯让小牙扶着站起来，等一站稳，她就将小牙往外边狠狠一推，转身就往御花园外跑去，边跑边气呼呼地道，“我以后再也不要和你玩了！”

小牙追了几步，停下来和守在御花园的侍卫们打招呼，“哎，这下遭了，我好想把这丫头惹毛了！”

“小牙公公，小蝶这么可爱的姑娘你都能把人逗哭，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啊！”有侍卫应和着开起玩笑。

小牙也不生气，跟着大笑起来，然后继续往御花园深处走去。小蝶气呼呼地跑开，却并没有回去侍候主子，反而拐回住处换了身装扮，施施然出宫去了。

文德殿里兴明帝连踢了太子两脚，犹有些不解气！到底是他亲封的太子，当年也是聪明机警的一个人，怎么落到如今这样蠢笨的地步？

　“飞凤胆大包天，贬为庶民，发配岭南，永不许回京！”

太子身躯一震，这样的惩罚，飞凤这辈子就算完了！

“至于你……先回你的东宫待着吧！”皇帝嫌恶地挥手，这个儿子，实在让他太失望了！这是京城，他还没死呢，就敢闹出这样的事情来。

“父皇！”太子吓得伏地哀声道，“父皇，飞凤就是跋扈了些，可这样杀人放火的事情，她哪里做得出来！”太子有一种天将塌下来的危机感，飞凤完了，他何尝不是完了，这时候他胆子反而大起来，并不遵皇帝之命退下，反而大声道，“就算她想做，此次出京，我和太子妃将她身边用惯的人手都换掉了，她身边都是懂规矩的老人，她也做不成啊！那孟小虎和她内外有别，她怎么可能有机会授命孟小虎去做这等事！”

“请父皇明鉴！”太子哀哀哭诉道，“孟小虎出京十年，年后才刚回京，见都没见过飞凤，定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

兴明帝垂着脸皮，半晌没有说话。跪在地上的太子好似看到了希望，睁大了眼睛望着兴明帝。

“禀陛下！那孟小虎招了，据他说，他自小爱慕飞凤郡主，此次正是为飞凤郡主回京的。飞凤郡主出事后，他曾夜探郡主，受郡主之托，帮郡主出口恶气！”

这名侍卫的话就好像催命符一般传入了太子耳中。太子软软地瘫在地上，完了，这下是真完了！

　“来人，请太子下去！”

皇帝看太子的眼神就好像看着一个死人，他冰冷地命侍卫将太子从文德殿拖了出去。等太子在他的视线里消失，他疲惫地往后倒在龙椅上。　最迟半刻，就该有治家不严何以治国请废太子的折子呈上案头了吧！

“小路子！”

“奴才在！”

“去宣罗贵妃来侍候！”兴明帝恹恹地歪在龙椅上，疲惫地闭着眼睛。

“奴才遵旨！”

太子眼看着是要下台了，这时候，却宣了罗贵妃来侍候！路公公是宫里的老人了，不由一阵暗喜。他转身出了文德殿，却没看到徒弟小牙，便先命人将小牙找回来在皇帝跟前侍候着，这才去给罗贵妃报喜去了。

罗贵妃听到皇帝宣见，不由喜上眉梢！她侍候兴明帝久了，在自己的安若宫高兴了一场，待到换衣时，却特意换了一袭素淡的宫装，妆容不似往时娇艳。待坐上软轿时，罗贵妃脸上已是满满的哀戚之色！

不等罗贵妃的软轿行到文德殿，皇帝却被刚呈上的折子给气得吐了一口血，正宣了太医诊治！

“小牙公公，这是？”罗贵妃下了软轿，看到几乎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聚在了这里，忙问起守在门口的小牙来，“陛下他……他没事吧？”

“陛下是怒火攻心，现下已无大碍！有几个御史参太子妃纵容娘家欺压百姓，鱼肉乡里！听说……还翻出了去年那桩惨案，那一家十七口横死家中，现在人证物证俱全，都证实了是太子妃的娘家兄弟看上那家小姑娘，□□不成愤而杀人！”

路公公传了旨就回文德殿侍候了，这时候迎出来，请了罗贵妃往里走！

“太子喜男风那点事也被翻出来了！”路公公边走边低声给罗贵妃说道，“太子三年前喜欢叛贼刘东方，陛下命太子将刘东方处死，太子却行掉包之计，将那刘东方救了出去，这三年来，那刘东方一直待在别苑里，听说……听说还和旧部有牵扯！”

喜欢上叛贼，牵扯上谋逆！罗贵妃腿脚发软手指轻颤，进兴明帝的寝殿时差点摔倒，那些御医以为罗贵妃是太过担心兴明帝的病情，忙一个个向罗贵妃担保，兴明帝确已无大碍！他们哪里知道，罗贵妃是太过激动！

太子此次，再无翻身可能了！






第36章　第　36　章
“老爷子，外面有个停鹤楼的小伙计说是奉肖尚书之命给你老送暖身子的姜汤来了！”

“一碗姜汤还巴巴地让停鹤楼的厨子做，他们价钱可不低啊！改天一定要说说这小肖！”丁老爷子嘴上如此说着，却忍不住笑起来。这肖尚书和他有师徒之谊，这种时候人人惦记着丁府的人啊财啊的损失，只有这肖尚书惦记着送碗姜汤来给他暖身子。

丁晓峰侍候丁老爷子久了，这时候见丁老爷子面上带了笑，便打趣道，“为了你老，肖尚书怎么会心疼银子……肖尚书命人熬了一大锅，连奴才们都能沾光喝上一碗！老爷子还是快让人进来吧，这姜汤啊，冷了就没效果了，可不能辜负了肖尚书一番心意！”

那停鹤楼的小伙计长得娇娇弱弱的，力气却挺大，轻轻松松将一个上面放着圆木桶的大板车推进了丁府。将板车上的木桶交给了丁府的管事，那小伙计单拎着板车上一个食盒过来丁老爷子面前，恭敬地给老爷子行礼后。

　“老爷子你请用！”那小伙计左右看了一眼，可巧附近有张小石桌，他走过去将食盒放在桌子上打开来，里面不止有姜汤，还有几样丁老爷子喜欢的菜肴，一碗大白米饭！　

丁老爷子只要看一眼丁府的残垣断壁就觉得心如刀割，哪里有胃口吃饭，丁菀忙劝慰道，“祖父还是用点饭吧，这种时候，祖父更该保重身体！”

丁老爷子想到刚带人去园子时三个儿子的反应，脸上刚浮上的一点笑容就被失望给取代了！这种时候，他的三个儿子，竟没有一个可以替他分忧的！他拿起筷子，味同嚼蜡地将饭菜往嘴里塞……丁菀说得对，他还没安排好丁府以后的路，这身体，不能垮啊！

那停鹤楼的小伙计殷勤侍候丁老爷子用饭，等带他进来的管事走远，他矮着身子，低声道，“奴婢小蝶奉娘娘之命，来见首辅大人！娘娘让奴婢转告大人，东风恐吹不起来了，西风正盛！”

丁老爷子又细问了一些宫里各主子的动向，小蝶便将所知全部细细地说了一遍！等小蝶走了，丁老爷子站起来来回走动了几步，才停下来对着一直跟在身边的丁菀和丁一骅道，““这是有人趁我们丁府和太子有嫌隙，要借机对付太子啊！”　

“祖父！”丁一骅满脸阴霾，恨声道，“难不成他们以为丁府就这么好欺负，能这么随意让人当枪使？”

“祖父，都是孙女不好！若是孙女能忍一时之气，也不会招来如此惨祸！”丁菀听了是因自己和飞凤郡主起了争执这才引得孟小虎来丁府行凶，她想起皖娘和丁嬷嬷临死时的样子，不禁泪盈满眶，跪在丁老爷子面前道。

“四妹妹，何必如此说？”丁一骅首先不赞同丁菀的话，抢声道“你要是忍，哥哥我首先看不起你。你可知，前年飞凤见不得一位小姐比她貌美，那小姐低声下气甘做丫鬟侍候她，可到底没逃过被她毁容的命运；去年，她和一位小姐一言不合就将人踹下湖水里，那位小姐身体受损从此后只能缠绵病榻！”

“菀丫头！当忍则忍，不当忍何必忍！人活一世，若是事事求全，还有什么意思！”丁老爷子摸着胡子看着丁菀，语重心长道，“飞凤在京中横行霸道，那日你不出手，终也有别人出手除了这个祸害！须知花无百日红！”

“就是就是，四妹妹，你不知你那天的行为让多少人觉得痛快！”

“多谢祖父和大哥！”丁菀更加感动，这个丁府，虽然现在变成了废墟，却第一次让她有了家的感觉。

“一骅，菀丫头，你们去……替我亲自审一审那孟小虎！”

“是！”

说是让丁菀和丁一骅审人，其实不过是在冯合审人的时候，他们扮作随从跟在了冯合身后。

“将刚刚所说的，对冯大人再说一遍！”因着此事牵扯太大，刑部尚书刘利亲自在牢里审讯犯人，现在和天子亲近的冯合带着人来了，他连忙使了眼色，让手下停止用刑。

孟小虎一张脸痛到扭曲，他哆嗦着道，“小的自小爱慕郡主，郡主说什么就做什么绝不违逆！这次郡主受了奇耻大辱，离京之前特吩咐了我……要我找人将丁四小姐先奸后杀，狠狠出口恶气！小的离京太久，对京城不甚熟悉，特意多在茶楼酒肆流连，打探丁府的消息！一连多日，都没等到丁四小姐出府的消息，恰好这一日……”

先奸后杀？好恶毒的心思！堂堂郡主之尊，竟然如此这般毒辣，实在是国之大不幸！冯合脸色顿时都有些不好，后悔带了丁菀前来观刑！孟小虎招的这些话，哪里是一个闺中小姐该听的！

他正要吩咐喝止孟小虎住口，丁一骅却是暴跳如雷，快步过去就是两巴掌甩在孟小虎脸上！

“我呸……这种龌龊心思也敢有！”

“让他说完！”眼看着丁一骅还要继续殴打孟小虎，丁菀连忙上前拉住他，刻意压低了嗓音说道。她看了眼血肉模糊的孟小虎，愈发坚定地将丁一骅拉回冯合背后站着。孟小虎现在可是重要证人，被丁一骅弄死了，丁府可就不好说话了！

“这位是？”刘利讶然地看着冯合身后跟着的两人，他本以为也就是身份一般的随从罢了，现在看来显然不是！

冯合苦笑着，过去在刘利耳边低语几句。刘利便格外地多看了两眼丁菀，这是什么地方，哪里是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儿家该来的！可冯合说了这是丁老爷子的意思，刘利即便心里不赞同，也只能假装看不见丁菀的存在！

“还不快说？”丁一骅虽然被丁菀拉住，看着孟小虎疼的抽搐迟迟不再开口，忙怒喝道。

“这一日小的又在酒肆里打探消息，旁边刚好有人在说丁四小姐其实不受宠，住在丁园最偏僻的位置，身边更是只有几个丫鬟侍候，连一般人家的小姐都比不上。我心里便有些放心，一个不受宠的小姐死的不光彩，丁府还不自己想办法遮掩了，免得坏了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