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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小侯爷宠妻手札[重生]-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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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肃找到人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小黑见到生人,喉咙里低低吼了一声,不知是瞧出他没有恶意还是怕吵醒沈元歌,竟保持着坐卧的姿势没有动弹,但眼底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裴肃脚步停住,还是走了过去,将自己上山时带的披风拢在她身上,才转身离开了。
  整编军队需要录入名籍,甘宁中人多山匪飞贼出身,只有少数半路投靠的人有州县颁发的牙牌,姓名在官署户口册中,如今入军,皆要一一登记录入,依照军中制度重置腰牌,身上有牙牌的先行颁给,更方便一些。
  萧廿和负责登记的军官站在一处,一个年长的军官蘸着墨,随口道:“我记的那年江东查的很严呐,小兄弟应当是有牙牌的吧,你怎么不先录上?”
  萧廿轻笑道:“我?录不录都一样,谁还不知道甘宁有我这号人么。”
  “也是,拿下巴蜀,小兄弟可是头等功臣,年少有为,后生可畏呀。”
  萧廿没搭这话茬,道:“这里人手够,您先忙着,我去那边看看。”
  军官道好,萧廿便离开了那里,只是转身的时候,背影有些僵直。
  他独自来到一处水潭边,站定了。
  黄昏的暮光透过枝桠斜斜洒在他身上,沿着侧颜轮廓,将他的脸庞分成一明一暗的两部分,萧廿盯着平静水面驻足良久,从袖中掏出了一块简陋泛黄的牙牌。
  牙牌上没有任何纹饰,一根麻绳穿过顶端,刻有籍贯名讳,就是普通百姓用来证身的东西。
  萧廿目光复杂地从上面扫过,在某一处停留了一下,那里刻着两个字:燕崇。
  名字是母亲给他取的,只是自从懂事之后,他就执拗地再也没用过。
  若是没有沈长辉的善心庇护,想必母亲连这样一块牌子都捞不到,早就成了老皇帝盘查中的刀下之鬼,而他自己也不可能来到人世了。
  萧廿眉锋蹙起,握着牙牌的手指发紧,想把它丢进水里的手又收了回来,胡乱塞进袖子里,离开了那个水潭。
  沈元歌早就醒了,坐在自己房中看着那叠披风发呆,萧廿突然推门而入,拥住了她。
  “抱歉,”萧廿声音低哑,“是我没有想到。”
  他厌恶燕越斓,所以并未将她说过的话放在心上,反而有意淡化,加之时间间隔太久,陈昂告诉沈元歌她母亲曾和云南王有婚约时,竟没有将两件事联系起来,以至于今天才想通她那时的异常反应。
  沈元歌摇摇头,心照不宣地知道他在说什么,弯了下唇角:“没事。…真的见面之后我觉得,其实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
  死了的人都已经归了尘土,活着的人都还好好的。
  萧廿想到第一次和燕启对视的场景,自嘲地笑了笑:“是啊,没有。”
  两人陷入了一种近乎于默契的安静,半晌,萧廿从袖中掏出一块陈旧的牌子,道:“我隐瞒了一些事情,想现在告诉你。”
  。。。
  夏末,藩军同朝廷的军队在剑门会战,朝廷军虽先前有懈弛之态,但在军马数量上尚可压制,起初占了强势,但胜负难分的数战之后,朝廷军折损惨重,开始不敌,逐渐败下阵来,藩军终是拿下了剑门关。
  与此同时,燕启带领的一支军队切入黔贵要塞,同那里的地方军展开激战,原本战况见好,但他带兵穿过一处险关时,却突逢暴雨,山路崩塌,竟生生将军队切断,大半骑军都被困在了山中,形势霎时变得不容乐观起来。
  两军会战,此消彼长,黔军首将岑帆又是狂悖之人,云南王反后,他也生自立门户之意,同川滇自是势不两立,此时燕启的军队因天灾受挫,他便率军围在城下,派兵高声叫嚣挑衅,姿态狂妄至极。
  彼时阴雨未消,后撤的山路塌方被堵,关前敌兵压阵,军中只有寥寥千余人,气氛极为沉闷压抑。
  “燕启老儿,你平日嚣张跋扈,一场毛毛雨便被浇灭了气焰,竟躲在营中做那缩头的王八!你若有种,且来同我真刀真枪的干一仗,你敢不敢!”
  岑帆坐于马上,面向城头挑战,而后放声大笑,身后的军队也发出一阵嘲声,燕启的副将烦躁不已,无法忍受这种侮辱,猛地抽出长刀:“我去会他一会!”
  燕启沉声喝道:“站住。”
  “他此般挑衅,分明是激将,大军侯在关外,一旦城门打开,大军便会一拥而入,你出去,便是自断生路。”
  副将道:“如今补给断绝,即便对方不强行攻城,我们也撑不了多少时日!”
  “时机大好,他们怎会放弃攻城呢?不过是想让我们军心涣散罢了。”
  两边皆是山林,河路混杂,若能冲出去,尚有一线生机。
  副将沉下心来,询问燕启意见,燕启转头问手下准备的如何,得到就快完成的答案后,燕启召各军官上前,手指舆图上的支叉小路:“在敌军备好攻城车之前冲出去,切勿恋战,突围要紧,此地地形复杂,甩脱敌军后在山林中各自藏身,等待时机再行汇合。”
  将领们应是,一个士卒匆匆忙忙进来:“将军,外头好像要开始准备攻城了。”
  燕启大步走到堞垛后,望见城下包围的军队已经分成两片,让出中间一条空路,远处一辆攻城车架上了羊头槌,正铆足力气朝城门迅速驶来。
  对方能因地取材,他们当然也能。
  燕启回身拿过弓。弩,喝道:“就是现在,不管准备了多少,都给本将射出去,然后下城突围,马上!”
  他拎起弓。弩折回城头,双箭齐发,箭簇如雷蛇一般划破长空,驾车攻城的一侧四员兵卒便被射了个透穿,又是两招连发过后,攻城车四周的兵士纷纷倒下,车子停滞在了半路上。
  就在燕启阻挠战车的时候,身后士兵迅速上前将面向敌人的一面城墙占满,几日来削好的数千根尖锐木杵一波接一波地全部射了出去。
  敌军还处在先前飘然自得的状态里,不及反应过来,木杵便像雨点般铺天盖地的窜了过来。
  惨叫连连中,风雨掀起一片浓重的血腥气,岑帆也险些受伤,急忙命令整队,却不免失于仓皇,还是折损了两成兵士,尚未调整好,城门突然打开,伴随着一阵虎啸吼声,燕启的军队从城中杀出。
  两军厮杀在一起,冲在最前面的兵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破重围,杀出生天,然而待敌军完全反应过来,剩下的将士却没有那么幸运了,身陷围困,脱身变得越来越艰难。
  其中就包括坚持殿后的燕启。
  军队成功突围大半,可也越冲越少,敌军起初虽受折损,厮杀过后,仍有数千之数,诸人被围,首当其冲的便是他。
  一番激战,燕启身上受伤多处,提刀的手臂也流血不止,几十个兵士一齐杀向他,刀光剑影忽闪不绝,就在他精疲力尽,觉得自己即将命丧与此时,重围外突然传来一阵千骑踏地的隆隆声响,猝然回头,雨帘中可见一支骑军朝此地飞赶,第一位依稀能辨出是个青年,骑姿宛若离弦的利箭,超出身后骑兵数丈之远,横枪跃马,朝重围劈射而来。
  燕启不知来人是敌是友,周围敌军却好像乱了阵脚,岑帆大怒,喝道:“先杀燕启,本将赏银千两!”
  霎时间,数重长矛朝着他凌然刺去,眼见就要没肉断骨,却被一股阻力生生拦住,一杆亮银枪横贯而入,锵的一声,将数十把长矛齐齐挑起,兵士也被带下马,摔在地上,只闻嗖的一声响,长。枪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擦着他的后肩滑过,直刺身侧的岑帆,刃尖锋芒一闪,穿膛透背而出。
  岑帆手中的刀才举到半空,便僵硬地落了下去,萧廿旋身,将长。枪拔。出,举至头顶:“杀!”
  铁骑应声呐喊,撼摇天地,个个皆有以一当十之势,锐不可当,很快便将重围撕得粉碎,敌军阵脚大乱,很快便被打的狼奔豕突,彻底败下阵来。
  燕启受伤不轻,坐于马上,被几个部下保护着,目光却透过雨水和刀枪,死死盯住了其间那道往返折杀的英飒身影,眉心紧紧皱在一起,片刻后,双目蓦地睁大。
  方才他杀岑帆所用的招式,分明是萧家的独门枪术“落雪回”。
  不会有错,萧家枪法冠绝于世,总有身法招数不会外传,他肯定是萧家后人。
  可那个萧家,二十年前便已经没有了。
  战事已然收尾,萧廿铠甲浴血,驱马退出城前满是死尸的空地,经过这么一场惨烈的厮杀,他脸上冷漠的表情仍没有一丝皲裂,拎着长。枪扫视周围,燕启望着他的背影,心脏猛然加速跳动了起来,以至于眼前有些发黑,他按住心口,拼力喊了一声:“崇儿?”
  是你么。


第57章 
  燕启有一部分外族血统;六十多年前文庚帝在位时;中山南向称臣不久,将一个宗室子弟送到朝廷作为质子,他年仅九岁的父亲作为伴读随质子一同入京;后因天姿出众;得萧家祖父赏识;将其收到门下为徒,后果然成才,多次率军打退突厥,成就战名;中年封将之后;娶玳洛翁主为妻;生下了他。
  也因为这个原因,燕萧两家结成世交;同为将门;他与萧家幺女萧笙也是年少婚约,青梅竹马。
  那时的大昭还很太平。
  两人皆到婚配适龄时,燕家便向萧府送去了聘礼;交换庚谱;定下吉期;只待迎娶他的新娘子过门;就差四天;只差四天时;边关之乱爆发了。
  身为大昭将领;自当以保家卫国为要,燕家萧家都是如此,婚期不得不延后,萧笙虽年纪不大,却是巾帼女将,一柄梨花枪使的出神入化,两支军队都在云南王麾下,一同上了战场。
  起初只是边关叛乱,他们本以为很快便能平定,却不想战事愈演愈烈,竟然蔓延到了整个大昭,这一战,便是十年。
  大战小战一场场地熬过来,几乎耗尽了大昭国力,将士们也曾一度陷入绝望,第七年的时候终于出现转机,又过了两年,形势开始转好,叛军接连归降,打下陇南的那一夜,他和萧笙依偎在战壕里,各自给对方包扎伤口。
  本以为已成痴妄的婚事又近在眼前了,两人都十分欢喜,燕启躺在满是杂草的斜坡上,望着远处峥嵘险峻的高山,道,“若是以后有了儿子,就取名叫崇吧。”
  萧笙虽然每日浴血沙场,还是红了脸:“都还没成亲,你浑说的什么。”
  “战事一结束,我马上娶你。”
  萧笙低低笑了下,放眼望向夜空,月色柔和如水,她轻声道:“要是个女儿,就叫朦好不好?”
  燕启蓦地翻身,亲了她一口:“我们会儿女双全的。”
  倘若事情就这么发展下去,一切都很圆满,可是天不遂人愿,拿下陇南没两个月,叛军不知从哪得了力量,竟然又卷土重来,汉中告急,在那里给平叛的七皇子裴肃生死未卜,麾下朝廷军深陷重围,陇南是相对稳固且距离不远的城池,燕启必须带兵前往支援。
  两人在纷飞战火中滚了九年,才在异乡没安宁多长时日,便又要分别,战时同历生死,这些日子感情更是急剧升温,难分难舍,于是离开陇南的前一晚,燕启没有忍住,在军帐里要了她。
  事毕后,身下人搂着他的脖子,罕见地带了哭腔,对他道:“你可一定要活着回来,我等你回来。”
  情意和热血的冲动艰难褪去后,燕启穿上冰冷的战服,却又开始后悔,陇南还算安全,可他这一战实不知结果如何,倘若自己回不来了,谁对她负责呢?
  他没想到的是,汉中那一战其实虎头蛇尾,叛军起初来势汹汹,战况极其惨烈,却又迅速退去,简直像个幌子,加之中山派军支援,战局很快稳定了下来,出事的反倒是陇南。
  拼死闯出重围的陈昂除了传来急报,还告知他一个令人更为揪心的消息,萧笙有了身孕。
  燕启差点急疯了,跨马就要冲到陇南去,却被七皇子拦住——战事初定,他是最主要的将领,这个时候突然离开势必对战事造成不可挽回的影响,而且他的身份也不允许他有拿自己生死开玩笑的冲动,因为一员大将身后牵扯着数以万计的人,他必须留在这里,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将汉中战乱收尾,然后分出援军解陇南之困。
  他派副将董翰青同陈昂回去,拜托他无论如何把人接到自己身边来,一边加快原本的进程,焦急地处理余下事宜,原本前来支援的中山军却开始有意无意地拖延甚至搅乱战局,缠的人根本脱不开身,一拖便是两个月,他下一次听到的消息,是整个萧家军的覆灭。
  沙地殷红,被他呕了大口大口的血。
  董翰青没有回来,直到新皇登基,七皇子成了云南王,他随军入藩,再没得到过萧笙的半点音讯。
  他起初不甘,无法接受萧家人就这么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派人去寻却无果,入云南之后,皇帝防备至极,藩将出境入内处处掣肘,更无从寻起,不知过了多少个辗转不眠的夜,才浑噩着接受了这个现实。
  燕启没想到的是,十六年后,他会再次见到董翰青,原以为已经灰飞烟灭的萧家军竟还残存旧部,心底藏着的一点冰冷灰烬再次燃起火苗,迫不及待地问他萧家人如何,萧笙母子如何,董翰青道:“将军,得以残存的是萧家军,并非萧家。”
  他垂下手,这点希望便也灭了。
  雨幕刷刷地往下落,冲走铠甲里不断冒出来的血水,击打在地面上,像是泼了一层又一层的钉子,嘈杂雨声里,萧廿挺直的背影一顿,像是听到了,却没有回头,驱马又往前走了两步,燕启呼吸急促,又唤了一声,抖动手中缰绳,想骑马过去,眼前的天却突然变得一片漆黑。
  萧廿的目光落在路中间的攻城车上,面无表情地盯着,却听见身后传来了手下惊慌的喊声:“将军!”
  他蓦地回过头,看见燕启从马上栽了下去。
  。。。
  驿府里,燕启勉强睁开了眼睛。
  外面没有雨声,身上的衣物被衾干燥温暖,伤口也已经包扎好了。
  灯光昏黄,床前有自己的手下和另一个侍者守着,两人看见他醒来,忙挨过去:“将军,您可算醒了,感觉如何?”
  他的嗓子沙哑至极,艰难地吐出三个字:“崇…儿…呢…”
  手下听到了,却又没把握确定,低头将耳朵贴近:“将军说的是谁?”
  燕启停了片刻,闭上眼睛,又睁开:“萧廿…”
  手下心中暗叹,道:“您说萧将军,他把您送到这里,便回城关去了,咱们还有一部分军队困在山里呢。”
  燕启想坐起身,却咳嗽了起来,牵动伤口,肺腑一阵阵的疼,手下连忙将他扶住:“将军伤重,还是别起来了,您想要什么,属下去拿。”
  燕启摇头,仍借力撑着他的手,手下看他这副急切的模样,忽而明白过来:“将军不会是想去找萧将军吧?可使不得,您腰腿都有伤,现在外头湿气未散,若是化了脓,要出事的!”
  他心知燕启固执,轻易劝不动,情急之下冒出一句:“您若是出去,萧将军岂非白将您送回来这一趟?”
  燕启身形顿住,慢慢躺了回去,目光却仍然焦灼,手下道:“现在那边的事情应当也收尾了,将军若想见他,属下去请他过来。”
  。。。
  前方山路塌方厉害,地形也复杂,萧廿带着几名身手矫健的兵卒做路探,又寻了一个当地的猎户,在山中找了两天,七拐八绕的,终于找到了一条可以通往山谷的小路。
  谷中雾霭蒙蒙,看不大清楚前头发生了什么,只能听见一阵阵吃力吆喝的声音,萧廿驱马上前,发现被困的军队都还在,此时正用运粮的麻绳和自己的兵器当做工具,企图将前头堵住的山路挖开。
  萧廿眉锋蹙起,勒住缰绳,让马停下,一个在一旁稍作歇息的将领看见他,十分意外,霍地站起身:“萧将军?您怎么会在此地?”
  萧廿冷冷道:“我不来,等着你们一个个的变成穿山甲把路挖通再去追前军,你们的燕统领早就战死了。”
  他的声音很高,前头铿铿锵锵忙活着的兵士都回过头来,目光集中在他身上,皆顿住了,将领闻言也有些发讪,当然第一反应还是紧张,脱口便道:“将军、将军他怎么样了?城关呢?”
  萧廿冷哼一声,没有作答,他身边的一个手下道:“燕统领率千余将士突围,险些命殒于城外,幸好萧将军及时带兵赶到,救下了燕统领,他现在正在驿府养伤,城关也已经拿下了。”
  将领大大松了一口气,忙俯身向萧廿行礼:“多谢将军!”
  话音未落,萧廿突然抖开马鞭,重重抽在了将领脚边的地上,砰地一声脆响,将领仓皇后撤一步,猝然抬头:“将军…”
  “一帮废物!”萧廿眉间戾气浮现,“前头山路塌方,就不会去找其他的路么!六七千人在这里磨磨蹭蹭,不知道前头有岑帆的大军?自己倒是安全了,让你们统领去孤军奋战?!”
  将领憋得脸红脖子粗,又觉得委屈:“此处地形太过复杂,山雾缭绕,若贸然寻路,很容易迷失方向,困在深山老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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