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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子期这句话说得有深意。
　　吴百户接过那串冰糖葫芦，十分沉默的咬了一口，然后眉头皱起，似乎极为不喜欢这种味道，但是迫于无奈只好吃完，苏子期在一旁看的忍俊不禁。
　　“回禀千户，我们到了。”
　　苏子期随意瞟了一眼这林望的宅院，三进三出，也算是临江县比较殷实的人家，一个校尉去敲门，一个仆妇模样的人十分不耐烦的开了门，结果看到校尉手中的绣春刀之后，顿时吓得跪到了地上。
　　苏子期看的啧啧称奇，不得不说，恐惧也是一种极为有力的武器。
　　打头的那位膀大腰圆的校尉对着这老婆子说道：“把你家林老爷叫出来，我们千户有话要问。”
　　这老婆子赶忙连滚带爬的跑进院子里，不一会儿一个形容憨厚的中年男子出来，在看到苏子期和吴心之后赶忙跪倒在地，直接一个大礼，倒是让苏子期有些好笑。
　　“林老爷起来吧，我们今日只是来问话，又不是来抓人的，等到那一日来找你了，你在如此也不迟。”


第89章　张家
　　苏子期这句话一出，这林望更加害怕，头都不敢抬了，苏子期有些无奈的看着吴心，她摸着下巴开口说道：“我还没有说什么呢，你看这位林老爷已经心虚成这个样子了，若是不带回去严刑逼供一番，那就不合适了。”
　　苏子期说这句话的时候，发现自己真的有当贪官的潜力。
　　这林望还没有抬头说几句话为自己辩解的时候，这两位校尉已经把这个家伙给带走了，吴心有些无奈的开口说道：“既然早已经决定了要抓人回去，为什么还要亲自前来。”
　　苏子期转过身朝着吴心露出一个绮丽的笑容，她故意放慢脚步，在这吴心耳边轻声说道：“这大好的天气里，吴百户难道不觉得美人相伴，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吗？”
　　苏子期说话的语调极为婉转，吴心只觉得心里一颤，而后低头说道：“属下不敢。”
　　“真是没意思，之前的吴百户可是狠毒犀利，让人过目难忘，本千户还是比较喜欢之前的那个吴百户。”
　　苏子期絮絮叨叨的说了这么多，可是吴心依旧绷着一张脸，和当时那个情感丰富，可怕狠厉的男子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苏子期忍不住有些无奈。
　　“你们这里的男人都是如此擅长伪装吗？一个个都是如此，实在是无趣的紧。”
　　吴心突然开口说道：“人有多面，属下只不过是尽职尽责而已。”
　　苏子期和吴心两人走到临江河岸，此处杨柳依依，微风和煦，苏子期屏退旁人，对着吴百户说道：“我也不跟吴百户在这里兜圈子了，我就问你一句话，王端的命到底能不能保住，陆指挥使到底是什么意思。”
　　此时的吴心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他开口说道：“只要千户想，没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到的，吴某甚至可以把王端的真是身份告诉千户，只要千户帮在下一个忙。”
　　苏子期顿时一阵激灵，她有些戒备的看着吴心，轻声说道：“你一个百户怎么会知道这样的事情，而且吴心你怎么知道我对王端的真是身份感兴趣？”
　　吴心笑了笑，他看着河水之中游走的游船，开口说道：“沈炼府上那位疯癫的男子，那位老谋深算的老管家，还有自荐枕席的齐渭，令千户大人烦恼的事情可是不少，只是仔细算来，恐怕千户大人最想要知道的便是王端的真实身份，因为对一个女子而言，没有什么人会比她心爱的男子更为重要。”
　　吴心一改之前闷葫芦的状态，他俯身在苏子期耳边说道：“我说的对吧，苏千户。”
　　苏子期眉头一皱，她轻轻推开吴心，有些无奈的说道：“吴百户说的没错，非常有道理，而且二吴百户说这些话的意思，是不是就是准备暂时同我这个光杆司令联合。“
　　吴心笑了，他深深地看着苏子期，轻声说道：“苏千户放心，属下的心比沈炼还要狠，沈炼能做到的事情，我也能做到。”
　　“那你告诉我你想要干什么？”
　　“毁掉一个家族。”
　　苏子期沉默，恐怕这位吴心也有一个曲折的身世。
　　“吴百户说的是林家，徐周林家，那可是堪比王家的大族。”
　　吴心看着眼前那条缓缓流淌的河流，他开口说道：“所谓家族，所谓亲缘，不过是将各种水汇聚在一起，只是灼水，污水，重水，清水，非要强求流向一致，只是到底各种不同，此时想来本就没有存在的必要，当年我母亲便是河中污水，污了林家的血脉，我身为林家子孙，若是不清除污浊，怎能算得上是忠孝仁义之辈？”
　　“没想到吴百户竟然是如此忠孝仁义的人，真的是真的是。”
　　“狼心狗肺，狼子野心。”
　　气氛一阵尴尬。
　　“苏子期，你我是同一般的人，此时我吴心在此发誓，你若真心待我，我便真心待你，如何？”
　　苏子期顿时一阵尴尬，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吴心。
　　“吴百户，我无意移情别恋。”
　　“抱歉，方才属下已然忘记了千户的性别。”
　　苏子期轻咳一声，将红衣紫衣叫来，而后对着吴心说道：“你到卫所好生拷问一番那个家伙，我身边的一个小昭便是他的女儿，此女是沈阿飞带来的，恐怕大有渊源，她此时在小青山上，你也一并带下来，千万不要惊动了王暨，这老家伙可不好惹。”
　　苏子期说完之后就准备离开。
　　吴百户赶忙开口说道：“千户这是要去往何处？”
　　“离家多日，自然是要去看望一下祖父。”
　　吴心眼睛眯起，苏子期轻轻一笑，她开口说道：“阿飞从临安带来了一个人，很重要的一个人，吴百户一定要给我看好了。”
　　“是。”
　　苏子期吩咐完之后，便带着两个丫头，回到了张家。
　　时隔大半年，这张家依旧是没有多大变化，只有墙外的爬山虎高了一些，紫衣敲了敲门，开门的是张秋月，这张秋月现下看着倒是规矩了一些，也不知道舅妈用了什么手段。
　　张秋月看到苏子期之后，很是惊讶的说道：“苏子期，你怎么来了？”
　　苏子期闻言嘴角一弯，她开口说道：“这也算是我的家，我为何不能回来啊？你哥哥呢？”
　　“那家伙现在在妓院里泡着呢，我娘病了，家中的钱都用来买药了，这家伙却还在外面鬼混。”
　　这舅母虽然对苏子期不是很好，可是到底讲苏子期养大，苏子期同张秋月一起到了舅母的屋子，屋子里的药味很浓，苏子期皱起眉头，开口说道：“居然病的这么严重，大夫怎么说？”
　　张秋月叹了口气。
　　“大夫说能熬过这个冬日就好了。”苏子期给红衣使了个眼色，留下了一袋厚厚的银子。
　　张秋月看到了也只是无奈，她开口说道：“你若是真的还有点良心，就帮我把我哥给抓起来，家里稍微有些银钱就会被他拿走喝花酒。”
　　苏子期闻言顿时一愣，之前的张西风虽然傻了一些，可是到底还是正经人家的青年，现在怎么变成了这么模样？


第90章　祖母阿香
　　苏子期看向这张秋月，张秋月以前那圆润如满月一般的脸庞，变得清瘦了许多。
　　“带我去看看舅母吧。”张秋月微微叹了一口气。
　　“算你有良心，我们虽然对你不算太好，但是好在也没有缺衣少粮也算是把你养大了，可怜我娘亲要强一生，最终却败给了一个青楼女子。”
　　苏子期眼皮子一跳，心中暗自感慨，这怎么又扯到青楼女子身上了？
　　张秋月翻了个白眼，显然不想要说那么多，便直接带着苏子期到了舅母的屋子里，苏子期一进去就闻到了一股子药味，苏子期定睛一看，只看到被子里躺着一个面容枯槁，脸色灰败的女子。
　　看着模样，显然已经是药石无医了。
　　“舅母，我是子期，我今日来看你了。”
　　舅母看到苏子期之后，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她捏着嗓子尖声说道：“我当是谁呢？你这丫头早就飞黄腾达了，不来报复我就好了，居然还想着来看我，我上辈子是积了什么福？”
　　苏子期顿时一阵无奈，自家舅母有一个技能，就是总是能把话说的无比的难听。
　　“舅母哪里的话，毕竟你和舅舅把我养着大，也算是恩情，我怎么会恩将仇报呢？”苏子期说的是心里话，无论是以前的苏子期，还是现在的苏子期，可从未想过报复。
　　舅母满意的笑了笑，她闭上眼睛，开口说道：“你现在也是大官了，能不能看在我快要死的面子上，给你舅舅讨一个一官半职的，也好让秋雨和西风有个依仗。”
　　“娘，你到现在还在为那个男人着想？”
　　“他到底是你爹，娘死了之后，你唯一能依靠的嗯就是你爹了。”舅母说的极为凄惨，这也是事实，她身子康健的时候，张启生是决计不敢做出这样的事情的，也唯有她快要死了，那个懦弱的男人，才有胆子做出那样的事情。
　　“舅母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他们的。”
　　“还有西风，就算是你可以往死里打，一定要让他戒了毒瘾，我和你舅舅就这么一个儿子，千万不能让人给毁了啊。”
　　苏子期看到舅母这幅模样，心中凄凄之外，还留有一丝疑惑。
　　“表哥之前虽然不靠谱了些，但是也绝对不会沦落到这种地步，莫不是有人坑害？”
　　“就是那城东柳家的小儿子，找上西风，成日里与他厮混，我怎么打怎么骂都没有办法。”
　　苏子期听完之后长长叹了一口气，她大概知道了情况，她吩咐紫衣到外面给舅母找大夫，自己则带着红衣到了外祖父的院子里。
　　苏子期记得自己在的时候，会时常给外祖父清理一下院子，舅舅也会给外祖父洗洗澡，可是现在舅母病了之后，院子里早草丛生，一进屋子就闻到一股子臭气，外祖父一个人呆呆的坐椅子上，看着院子里的一棵树在发呆，苏子期顿时一阵心疼。
　　她吩咐红衣到外面打水，苏子期走到外祖父身边，拉着外祖父的手，十分难过的说道：“外祖父，都是子期不孝，我早就该把你接回去的，让你受苦了，你跟子期回家吧。”
　　外祖父转过身子看着苏子期，他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光亮，他开口说道：“阿香啊，你终于从宫里回来了，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吗？”
　　苏子期顿时一愣，她记得自己祖母的乳名好像就叫做阿香。
　　“外祖父，我不是外祖母，是我子期啊，你看清楚。”
　　“你从入宫到出宫整整二十年，三十岁才回来，你知道我等的你有多苦吗？”
　　外祖父拉着苏子期的手，好像通过苏子期的脸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苏子期心中即是难过，又是好奇，按说这大明朝的宫女一般在宫中到二十五岁就会被放出宫成亲，她的祖母为什么到三十岁才回来。
　　“我本来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回来了，没想到你居然回来了。”
　　大明朝有一种宫女是不能出宫的，就是被主子临幸，或者是自梳绝对追随主子的，前者情况很多，后者并不是很多。
　　“阿香啊，你生下了两个孩子就走了，只留下我一个人，你好狠的心啊。”
　　外祖父抓着苏子期的手，几乎把苏子期的手给抓破了。
　　“外祖父啊，外祖母为什么要走啊？她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了吗？”
　　此时的外祖父仿佛终于清醒过来了，他茫然的看着苏子期，有些害怕的说道：“你是哪位贵人吗？你是哪位贵人吗？你为什么要把阿香带走，阿香是我的妻子，你为什么要把她带走。”
　　苏子期顿时一愣，按照外祖父所说她的祖母当时没有死，只是被人带走了。
　　“是谁把外祖母带走的？外祖父？”
　　外祖父摇了摇头，她紧紧地抱着一个木盒子，苏子期接过那个木盒子，发现里面是一本黄历，这本黄历只有正面有字，背面没有，所以有人就在背面写一些东西，似乎相当于日记。
　　苏子期仔细看了看，但是发现自己太过模糊，根本无法辨认到底写了什么。
　　“阿香说，那一日她跟着贵妃去侍候太祖，刚一出来便看到太子妃惊慌失措的喊着。
　　“父皇不见了。”
　　苏子期猛然想起来之前听说的事情，那位陛下死亡的时候没有留下尸首，就像是人间蒸发一般，突然消失。
　　说完这句话之后，外祖父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他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此时红衣已然拿来了水，苏子期吩咐红衣给外祖父擦了擦脸。
　　她看着灰蒙蒙的天空，突然觉得很多时候，并不是偶然，也许陆添选择她并不是偶然，又或许苏子期的身份原本就很值得怀疑。
　　紫衣请来大夫给舅母看了看，开好药之后，苏子期便带着外祖父离开了这里。
　　外祖父现在身体不好自然不合适再让他一个人呆在这里。
　　等到他们到了沈炼位于江边的府邸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苏子期看到齐渭在门外恭候，顿时眼睛眯起。
　　她开口说道：“福王殿下现下可好？”
　　齐渭笑了笑。
　　“自然是好的。”


第91章　仁德太子旧事
　　“既然福王殿下现在还挺好的，那就麻烦齐兄转告福王殿下，小女子绝对没有胆子和福王作对，也不敢，所以还请福王放过我舅舅一家，他们都是普通人。”
　　齐渭眉头一挑，虽然这家伙看不见，可苏子期依旧能感觉到这家伙再看她。
　　“福王殿下只是为了给苏千户出气，毕竟之前也听说苏千户在张家过得并不好。”
　　苏子期顿时一阵无奈，她开口说：“就算过得不好，也是家人，我可不是什么忘恩负义的人。”
　　“那么王端呢，王端对苏千户也不算太差。”
　　苏子期心中一凉，她幽幽的看着齐渭。
　　“当初我在临安大牢的时候，齐兄可能不知道吧，我是如何被人欺辱的，当时王端就在眼前，我们之前的恩怨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我自觉对王端问心无愧，所以你不必在这里拐弯抹角，而且我奉劝福王殿下一句，离王端最好远一点，他并不是什么好人，甚至不是知恩图报之人，若是想要好好的活下去，还是不要同他一起。”
　　齐渭听完苏子期的话之后，笑了。
　　“苏千户放心，这天下除了那位没有人能拿福王如何，而且您对您的夫君是不是太过自信了？”
　　苏子期顿时心头一跳，看来这王端和福王只见也并非铁板一块。
　　“随你怎么想了？反正我现在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千户，在这临江城的一亩三分地里待着我就满足了。”
　　苏子期走到大门口，开口说道：“站在外面干什么，天气怪冷的，今夜我请齐兄喝酒，有些事情想要请教齐兄。”
　　齐渭听完之后，微微一笑，他跟在苏子期身后进了院子。
　　紫衣和红衣把苏子期的外祖安排好，找了一处安静的院子好生安置着，苏子期先回去换了一身衣服，又洗了个澡，浑身香喷喷的，坐在庭院早已安排好的宴席用膳。
　　这紫衣甚至还招来了后院里养着的那一群美貌的舞姬。
　　苏子期红衣温好的酒，入口之后顿觉心中一片舒爽，心中感慨有钱真好。
　　苏子期忍不住看向齐渭，她开口说道：“齐兄也算是京城的贵胄子弟，只可惜时运不济，如若不然决计不会痛我在临江这小地方蹉跎时光。”
　　苏子期拍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马屁，齐渭脸上笑容清浅，他开口说道：“临江虽然离京师远，但是也算是山清水秀，若是一生待在此处，也算是美事，只可惜齐某在此地并无知己，有些寂寞罢了。”
　　这标准的开场让苏子期有些欲言又止，最后她开口说道：“齐兄此言差矣，福王拯救你于水火之中，难道不算是知己吗？”
　　齐渭微微一笑，他端起酒杯笑着说道：“只有女人才懂男人，福王殿下到底还是个男人。”
　　若是福王在场说不定会把齐渭这个家伙直接拉出去砍死。
　　苏子期很是无奈的说道：“齐兄，恕我直言，你虽然长相俊美，可是现在毕竟是个瞎子，我审美正常，还是喜欢像夫君那样的人。”
　　如此没有失礼的回答，齐渭也并未生气，他只是嘴角微微下垂。
　　“某还记得年节尚小时曾经在宫中见过太子，太子殿下也曾说过这样一段话。”
　　苏子期顿时心头一震，太子殿下！
　　“只有女人才最懂男人。”
　　苏子期顿时一阵无奈，感觉这位太子殿下不太靠谱怎么办！
　　“听闻当年那位太子殿下仁德非凡，大齐磅礴，深的百姓群臣爱戴，猝然病逝当真是可惜。”
　　当初朱秉棣也就是现在的皇上隆庆也是一直跟在自己打个身后，形影不离，只是年岁渐长，太祖便将朱秉棣派往边疆，十年之后归来，两人都以长成大人，心思各异，都对自己父亲的位置势在必得，从小积攒的那点儿情谊也就什么都不算了。
　　苏子期状作无意的问道：“齐兄居然见过仁德太子，不知道仁德太子当年风范如何，齐兄可否跟我讲上一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