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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水桥平-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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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这其中，穆念他是否答应了平章什么条件，而杜玖他在之前，是否也提早布下了什么棋子，必然影响了今日的情势格局。
……其实，也是因为我是相信着的吧？一直以来，不管我是否发觉，其实都在依赖着他们。而选择留下，实际上，也是相信着这边的罢……只是，未来，是否有什么事，是我能够估的呢？
“劳皇兄挂心了，自此之后，臣弟自当与内子同心。”穆念答，语气依旧是平淡无波。
平章缓了语气，“十四弟，你这十几年来，为国事而忙碌，如今终于是成了家了，安定了。”
“多谢皇兄成全，臣弟感铭在心。”穆念答，虚行一礼。
平章侧过身，目光望向那一方小池，不知是否错觉，他眸中阴鸷，却是淡去了那么几分，甚至隐隐流露出那么几分落寞，“岁月如流水而逝，当时年少，有时忆起，却还恍若昨日。”
不知他为何忽然说了这些奇怪的话，总不会是真的在怀念过去……忽然记起萍嫂曾说，平章王与平清王，少时曾经关系很好。至于说我能记起的更早，那个时候，他很少提及自己的这个皇兄，反而是说及杜玖的话会多得多。
不过，那个时候，他，或是杜玖，都已是二十多岁了，那个时候，已经是发生过很多事了罢？
“……臣弟，亦有所咸。”穆念亦随了他的目光，向那小池望了一眼，轻声答。
帝王与臣，这距离，两个人，更是不可能再怎样地去相述兄弟之情了罢。
宫宴散后，出宫路上，与西庆王的车驾擦肩而过，但只是点头示意而已，并未多说什么。霁夫人如今又回到了京城，这件事，我想他或许应该是一早就知道的。
他或许是不想她再犯险的么？但就算如此，霁夫人她……终于还是回到了这里。
原本，说是想要安定下来，再考虑着收一个徒儿的来着。
低头思虑着这些有的没的，忽然马车一颠，身子一歪，头一下撞到了——额，没有撞到车柱子上，而是……撞到了坐在身边的穆念。
“……抱歉。”其实根本没有撞疼，但一下尴尬紧张还是手紧紧捂住了额头，垂了头，低声嗫嚅。
“你，没事吧？”穆念轻声问。
“没事、没事。”赶忙松了手，一时尴尬，转过视线，掀过侧帘，望向帘外。
马车正驶在一处高地，一眼望出去，视野极开阔，宫城以南的京城，如画卷般铺展漫向远方。
万家灯火多已灭去，只余星零散点缀于期间，一切沉寂在静静夜幕之中，只月华如练，长照京城千重楼阙。
听说原本圣意是在大婚之前，西信的南郡公主应先住在由鸿胪寺安排的别馆。不知后来是为何做出了妥协，在正式大婚之前，仍是住在京城平清王府上。
打着各种主意的各种人，只怕是只增不减，在平清王府，该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回了平清王府，沐浴更衣之后，却是一点睡意也无，只呆坐在窗边，偶尔回头望一眼苏儿的睡颜。
小小的脸，已经渐渐不那么皱了，除了哭得厉害的时候。这时候正睡得香甜，甚至嘴角似噙着一丝满足笑意。
窗外，一地清月冷辉。
再过几日，便是正元了呢。
渐渐，怔怔出神，直到一抹腥咸滑入口中，才猛然惊觉，自己，竟就这么坐着，却是不知不觉便就哭了。
睡不着，只好披了大衣，到院子里散步。
廊下，却见到了穆念，正倚墙而立，手中一盏青瓷，半满，望着天上明月，眸光几分幽远清冷。
……或许，也是在怀念故人么。
犹豫着不知是否该就此回房，不做打扰，但他这时很快也注意到了我，转过头来，淡淡一笑。
或许，说些话，感觉，会好些么。
却渐渐说到了西庆王，我也才发现，其实自己竟是很担心着霁夫人的……或许，是因为在她身上看到了什么人的影子罢。
“五年之内，还不至于释权，至于分化，倒是必然。”穆念道，仍是淡淡的语调。
西庆王从来重于兵权，如今局面，自是较为艰难，而穆念他，从来是无心于这些，如今，也依旧，仍是脱不开。
“因为，三皇子长于领兵打战，但年纪尚小？”
穆念又抬眸望一眼，搁下了手中一盏青瓷，轻点头。
见我望着那一盏青瓷，穆念淡淡一笑，轻声答，“竹叶青。”
是了，记得，他曾说过，平清王府的酒远没有师父当年所酿好喝，只除了一样。
只可惜了，自己是一点酒便会醉过去的体质，不然，该向穆念讨一些来。或许，待再过几年，苏儿稍微大一些的时候，在京城之外的地方……
第二天，低调打扮了从王府后门出去了一趟 ，一同的只穆念一人。
走着走着，却莫名绕到了一个地方——一个叫做“吴明”的人，曾在这里，为了保护一个才认识没多久的人，就那么地永远离开了。
巷子深处的那一口进，名为“绝念”，模样，与上次来时并无变化。
只是，这一次，已多记起了一些东西。也明白了，为何，之前在这里时，曾有那么一丝似曾相识的感觉。
“感觉，像是很久很久以前，认识的一个人。”在井边静静站着，对身边的穆念轻声说道。
柳亭相送，夕阳一如今日这般浅浅照拂。她在马上回头，笑着，说，虽死不悔。
却不曾想，那一次送别……成了诀别。而最后在宫中听说的消息，便是了她最后的结局。
“她爱花，其中最喜欢桔梗了。只是，还不到春季，待那时，想再来看望一次。”
“好。我陪着你一起。”没有问为什么，只是，如今回答。还和，以前一样呢。
想说谢谢，却最终没有说出口，最后只是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回去时，已是入夜，穿行在小巷间，忽然有那一些些的兴起。
“呐，你说，我这样，像不像一只……那个？”说着，在原地转了一圈，风一下灌入宽袖，猎猎挥舞，动作倒是全无章法的。
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女鬼”这两个字，尤其在这夜里，更是不敢了。看来悲伤归于悲伤，但惧怕的感觉，终究还是回来得很快。
还曾以为，若是深陷，便会什么都感觉不到了，便什么也不怕了。看来，像是并没有想象的那么严重呢。
尽管，就算，胸口依旧是那般感觉沉重，悲伤，像是早已化入了血液骨髓随着每一下呼吸，缓缓的疼痛。
“嗯，像。”他点头，弯了唇，淡褐杏瞳亦是含了笑意清浅。或许也是受了我这傻乎乎的气氛所感染了罢？
回想起来，这好像是我很久以来，第一次再说这样不正经的玩笑话。
垂眸，视线不经意间落在了手腕。
其实，总是看着手腕的习惯，是因为……很久以前，曾有人送了一件东西，戴在了那里。只可惜，后来，终于还是不小心丢掉了，如同之前的那些记忆，再回想起来时，早已是，物是人非。
绿水桥平 第203章 药园（1）
“喂，那边的，我可听说边上这‘曦药房’每旬都有那么一天，会免费送药材啊？”
“那你就孤陋寡闻了吧！这事儿啊，这儿早就有啦！听说下个月，城西还会开一家这‘曦药房’叻！”
“真的？！诶！！你说这药房老板还真是有钱哟！天天这么送药，不得送穷了啊！”
“哪个白送药的！也只给穷的买不起药的人家送药！要是有钱人家，那还是得买！”
“哈哈！看来我还是穷一点好啊！听说‘曦药房’这对症送药！有的时候送的药啊，那叫一个千金难求的稀贵哟！”
从小镇上一家名为“曦”的药房门前经过，能听见边上茶铺里坐着喝茶的人一面端着茶碗、嚼着花生豆，一面闲侃。
拉着兜帽，又是在阴雨天气，天光蒙蒙的几家点灯，倒是不太担心被人注意到，听着这些闲侃，不觉弯了嘴角。
一路走到了镇子最东的一处小宅院内，随行之人按动了客厅角落一只摆在小方桌上的青瓷花瓶，面南的墙面轻微晃动过后，向后退去半米，地面上露出一个黑乎乎的、勉强能容两人并行的入口。
待墙面停止晃动之后，立即踏上了入口的石阶，向下而行。
地道内吹过的风很是干净凉爽，之前问过穆念，他说这地道很久以前就有了，设计很精致，后来才被人再次利用。而我走了这地道这么多次，结合外边的地形变化，倒是也能大致想出这其中的几处精妙。
“夫人的药，可最最受欢迎了。”随行的水芜笑道，声音在地道内有些微的回响。
火把光线晃动着，不过或许真是走过很多次的缘故，倒是一点害怕的感觉也没有，反而一走进这地道，好像就能看见苏儿在院子里等着我回去的样子了。
我轻点头，微笑，问她道，“你昨儿说水音来信，说这几天过来看你，可还有收到更新的消息？”
与水音较为清冷的性子不同，相处时间一久，就能发芜其实是个性子很活泼 的人。
“没有了。夫人您也知道，水音其实不怎么喜欢写信。”水芜笑答，又偏头一想，补充道，“嗯，其实也不是那么喜欢说话。”
听水芜这么一说，又是不禁莞尔。
从地产出来，实际上就是穿过了一座小山的山腹，到了小山的另一边，由这里的小渡口坐竹船，顺流而下，大约半个时辰，就到了。
整个小山谷，其实都可算是药园了，小七仍是等在小渡口边的，老远的见了，便兴奋地嘶鸣不止。
后来翻阅过时人所著一本《京畿事记》，上写“京城以南十余里，有药园，常施以免费之药于市，世人皆传其主为平清王妃”等等，倒也没有更多细节的描写了。
平章绝不会允许穆念在距离京城太远的地方再建王府，而京城以南十余里，也算是在他可以相对妥协的距离之内，而这里也确实风景不错，颇有几分江南味道，又与豫洵亲王所隐居之处相距较近。
至于平清王妃是西信公主这件事，其实在几年之后，已少有人议论，毕竟京城在之后也发生了几件别的甚至更大得多的事件，茶余饭后的谈资，自然是从来不会少的。
沿着药田间的青石板路一路小跑上去，悠悠药香直沁入肺腑。
回了院子，还未进院门，就听到了萍嫂焦急的声音。
“哎呀！我的小少爷！一没注意您怎么就爬那么高去了！快下来吧！”
听着，眉头不禁一皱，又转念一想，相比上次他将屋子里的熏炉给拆了等等这些事相比，爬高这件事……
脚步加快，几乎是小跑着到了苏儿与萍嫂在的地方，是在后院一株大树下，萍嫂仰着头，一脸焦急地望着树上，听见我小跑过来的声音了，回头急急行了个礼，又焦急地望回了树上。
我亦抬头，却见苏儿一脸淡定地坐在最下边的大树枝上，两只小脚不停地晃着，一副悠哉的模样，见我来了，才低头，笑得两颗虎牙露出来，摆手叫道，“娘，你回来了！”
望着苏儿，笑，有些无奈，无可奈何，“苏儿，在上边，不怕么？”
苏儿仍旧笑得两颗小虎牙晃呀晃的，“嗯！上边可好玩了！娘你也来呀。”
“娘这会儿累了，就不上去了。”我答，“不过，苏儿，上去了，就要学着自己下来，你，能做到么？”
苏儿才不过四岁半，也不知究竟是怎么就爬到树上去了，而且还如萍嫂所说，是“一没注意”就爬上去了，看来爬的速度还挺快。
“当然。”苏儿重重点头，“娘信苏儿么？”
“嗯。”我微笑答道。
接着，苏儿抱着树枝试着稍退了几步，然后慢慢手 抓脚踩着小树枝与大树皮疙瘩，还真的就这么一步步地平安下到了地面上。
看得我是目瞪口呆，没想到运动天赋真的可以这么小就这么出色地被表现出来。
目瞪口呆还没来得及一会儿，下到地面上的苏儿就一下跑了过来，结果在距离就一两步远时，被脚下小石子绊了一下，正好跌入我的怀中。
——或许，他其实是在爬树方面比较有天分罢？
闹了一会儿，回屋去时，见萍嫂还在望着苏儿刚才爬上去的地方。
“和大少爷小时候几乎是一个样子。”萍嫂轻声说道，眼角，隐约有一点泪光。
倒是真很难想象杜玖小时候也有过这么熊孩子的时候。
只是……还真的是一个小影子呢。
……有时候，真的，是一个很像很像的小影子。
水芜帮着给苏儿擦脸的时候，苏儿忽然拉住了我的手，一脸认真又有些委屈地问道，“娘，什么时候我也能有个弟弟或者妹妹啊？”
……他一下这么问，我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只能想到，他会有这问题，或许是因为平时会到最近的村子里玩么？而且穆念也经常带他到周边的一些地方去玩儿，京城也算是常去的，这些地方，都有很多小朋友吧……而在古代，又没有独生子女政策……
天啊，一定是脑袋真的乱掉了，才会看着苏儿一脸认真的小脸蛋，半张了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小少爷，为什么不想要哥哥姐姐呢？”幸而水芜救场，笑着问苏儿道。
……苏儿一定是继承了他爹的聪慧吧？其实已经是很懂事了吧……
额，这时候的苏儿，竟是扬起小下巴，扫了水芜一个白眼，沉吟片刻，才张了口，语气甚是惋惜，“水姨不懂嘛？我比他们大，他们只能是我的弟弟妹妹。”
水芜一笑，倒是一点不尴尬，长久的相处，已经习惯了，反而是被苏儿这一下给逗乐了，又道，“小少爷这么聪明，那能不能告诉我，如果水音姐姐来了，你要怎么叫她啊？”
这问题还真难住了苏儿，歪头想了半天，才道，“那……你们两个，哪个比较大啊？”
“小少爷问年龄？”水芜笑答，“我叫她姐姐，自然是她比我要大一些咯。”
苏儿这才认真地点了点头，道，“那你就是小水姨，她是大水姨。”
话音才落，室内所有人都笑了出声——只剩苏儿一脸无辜地望着我们，不知自己到底说了什么这么好笑的。
……其实，苏儿说的倒是没什么错，只是小孩子有时候说话，确实是不论什么，大人听了都会笑的，更何况苏儿一脸认真的样子，真的很可爱，也难怪大家会喜欢逗他，而他脾气又是很好很好，虽说这一点倒是不太像他爹了。
用过午膳之后，穆念回来了。这一次是从京城回来的，为苏儿带了一大包东西，几乎是已成惯例——苏儿耳朵也尖的很，老远就听见动静了，跑到大门口去等着了，然后拿到了包裹就宝贝地抱在怀里，又想腾出一只手去牵穆念，只可惜人还是太小，最后还是穆念一把将他和包裹都抱了起来。
绿水桥平 第204章 药园（2）
苏儿在穆念怀中咯咯直笑，怀中紧紧抱着那包裹，宝贝得不得了，一点也不见他和水芜说话时那一股子几分装作的狡黠劲儿。
起风了，含着药香，凉得有几分沁骨。
还要再过很多年，苏儿才会长大到自己与穆念决定了可以将一切告诉他的年纪。那时候……那时候，会是什么样了呢……
抬眸望，东边新月，辉光苍白如昨。
天涯，明月，岁月匆匆而逝，却独独物是人非。
“娘！快进屋啦！会着凉的！”苏儿稚嫩好听的声音，打破了忽又有些怔怔的思绪。
转过视线，见苏儿在门口向我招手，另一只手牵着穆念，半倚靠在穆念的身上。
“好。”我微笑着答，转身向屋门走去。
起风了，不知不觉间，确是凉了不少。如今这身体，经过几年的调养，仍是有些衰弱的。
是人弃我取，星辰寥落，唯月长明。
又是睡不着，披衣出去散步。
见地上人影，抬头看，见屋檐上穆念正坐在那里，似是正在对月独酌。
“算我一个？”抬着头问他，浅浅笑着。
他轻点头，眨眼间飞身下来，将我带了上去。
坐在这里屋檐，望山谷，望远处，景色都是绝美。
谈及京城中变化，他说着，我亦听着，思绪渐渐飘远。
“酒。”我指着他手中杯盏，终于是做出了决定，“我，能不能试一点点？”
“好。”他淡笑，不知从哪里变出了另一只杯子，倒了一小口的量，覆过杯底。
“这酒，说起来，我还欠了他十坛。”忽然，他轻声道。
幽静的夜，穆念的声音，很近，听在耳边，恍惚间，又似遥远得无法触及。
偶尔，会这样说着便说到故人。
……三生缘分，该是尽了罢。已是散了。大约，五年前，是个不那么遗憾的结局。
只是，对于仍留在世上的人，除了怀念，再无所剩。
他曾说过，平清王府有最好喝的酒之一，竹叶青，穆念亲自所酿。其余皆非上品。
一小口酒，缓缓滑下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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