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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生勿入帝王家-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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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平的对他说:“皇帝哥哥,母后一直病着,太医的吩咐你是知道的,现在莫名其妙却要为你这档子事情这样忧心,就是琪琪格也是为你提心吊胆。皇嫂眼下是在养胎,母后特特吩咐了不许拿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去打扰,不然知道了必定也是为你担心的。可这些身边的关心你的人你全然不顾,倒把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捧上了天,自己的伤口还淌着血,就来太后面前替她求情。如今叫这美女蛇狠咬了一口,她一个好端端二品夫人为什么要行刺,必定是早有预谋,说不定还是内外勾结的。我看她多半是乱党余孽,又或是敌国奸细,这身份可要好好查一查,到底什么来历!”
  预谋!皇帝心下一沉,他何尝不觉得蹊跷难解。但事发突然,他虽然也疑惑为什么一向情意绵绵的奕华会趁着伺候他晨起的时候突然行刺,但眼下他更多的是想着怎么先从太后手里保住奕华的命,至于其他原因,日后再查不迟。奕华一向是那样直率的一个女子,必定是有什么迫不得已的缘故才做出这样情非得已的事情。他回想起在慌乱中自己只不过抬起右臂胡乱一挡,那弈华手中的匕首就掉了下来,绝非诚心行刺。她素习武艺,绝不至于握匕首的手都稳不住,若是成心要置自己于死地,自己淬不及防之下,必然可以得手!皇帝心中宽慰自己,又为弈华想了十七八个不得已的苦衷,甚或于想到很该给弈华也招一个太医,说不定是得了失心疯,又或者请一个萨满来做做法,也许是被人下了巫术。
  皇帝犹自在那里胡思乱想,阿琼已将奕华带到太后跟前。这女子钗簪皆去,华服已除,只紧紧挽了一个髻,身上着一件月白色的旧衫,脸上脂粉全无,一副素净打扮,手脚拷了精钢打造的锁链,静静跪在内室门边,一副全然无所畏惧的样子。犯妇羁押虽说理应除服去簪,但刚犯下弑君这样的大罪,惊惶之下自然是没人敢帮她收拾净面之类,这样看她一身打扮,倒是早做好了被囚的准备。太后只看了一眼,心里冒出的四个字倒是和公主在皇帝面前说的话不约而同:早有预谋!
  太后心里渐渐镇定下来,既然早有预谋,这女子对皇帝必然也是虚情假意了,只要查明真相,皇帝不可能为了这么一个心怀叵测又欺骗他感情的女人再昏了头。
  太后想明白此中关节,心神渐渐定了下来,于是不慌不忙的问:“你有什么要招的?”
  奕华面色冷冷的,口齿十分清楚:“无话可说,只恨一时心软,未能如愿。”
  太后本来急怒已渐消,闻言不由大恨,原不欲说出皇帝求情之事,以免此罪妇利用此点翻身。如今忍不住为儿子不值起来:“毒妇!皇儿伤口尚流着血就跪到哀家面前来为你求情,一口一个无心之失来为你开脱,如今你倒招认的爽快!”
  奕华听到这些话,既为着未能得手深恨自己耽于情爱,失了手,又感于皇帝一片赤忱错付,只觉心中绞痛难当,几乎要露了怯,但还是极力稳住声线道:“皇帝这样错爱,倒不是明君之举了。”
  太后气极了反倒笑起来:“好好好,你十分有骨气,哀家知道你这样的乱臣贼子,必定是生了一副冥顽不灵的贱骨头,轻易不肯悔改招认。但谋逆这样的大事,只你一个人也做不来,想来是一家子的反叛,哀家只将你族人一个个敲断骨头来问,看看是不是都跟你一样硬气。”
  奕华本抱了必死的心行刺报仇,但不知为何事到临头却下不去手,心里又是悔又是痛。眼看如今太后又拿族人来威胁自己,想起一家亲长的血仇不曾得报,而祸首却逍遥事外,甚至惺惺作态的要救自己,只觉得悲愤难当,也顾不得叔父的遗言嘱咐,不管不顾的恨声道:“长公主殿下,我的族人,早叫你儿子撺掇着你的昏君弟弟敲断他们的骨头了!”
  玉琼本守在一边不言不语,闻言呵斥到:“没规矩的小蹄子,嘴里不清不楚的胡乱攀扯什么!”
  奕华咯咯咯的笑了半晌,那笑声里渗出骇人的意味,传出内室,门口守着的玉瑶听到打了一个冷噤。太后耐心甚好,等奕华笑毕了,不以为意地说到:“你这丫头竟只是匹夫之勇,惩一时血气,哀家倒高看了你。”
  奕华皱皱眉头,疑惑的往太后面上看去。太后接着缓缓说到:“我北漠与天南不过友邦来往,天南皇帝是皇儿的舅舅不假,也不过是比诸国间邦交更加和睦些。”太后嗤笑了一声,又说下去:“但再和睦也没有撺掇邻国君主随便将人诛族的道理,南朝皇帝幼承帝训,素有明断,也不是随便被人蒙蔽的昏君。贼妇好糊涂心思,受人挑拨就生出这样不忠不义的念想。不过既然被族诛了,你侥幸逃出便是造化了,竟然以南国罪女出身在本宫眼皮子底下混到正二品高位,小丫头一腔花花肠子倒是不少,只心肝长错了颜色,竟全然是黑的!”
  奕华前一句勉强忍耐能听的下去,之后听太后一句就冷笑数声,后面竟是冷笑连连,继而一阵咳嗽,想到自家伤心事,又夹杂了哭音,渐渐有些顺不过气来的样子。
  玉琼一直留心着太后的脸色,见眼底里倒是讶多于怒的样子,便知太后刚刚那些说辞,不过为了激怒犯妇,以便套话而已,实际上太后心中必定已然对犯妇所言起了疑。眼看奕华过于激动,不免有些不方便继续盘问,于是至外间倒了杯凉茶来往奕华脸上一泼。玉琼自小习武,手劲和准头尽有的,那杯茶虽然大半泼于奕华头颈之上,但也有那么不多不少的一小口不偏不倚正好泼进了她嘴里。
  奕华本来只是一时情急,有些喘上了,故而说不上话来。这一口凉茶下去,只须臾就顺过这口气,恨声到:“楨叔叔,你这样傻,为长公主送了全族的命,人家也未见得肯为你叫一声屈!”。太后每个字都听明白了,心里却一时转不过弯,并没有听的很明白,但觉得心里狠狠一痛,像是有什么最重要的东西失去了,茫然无措的问:“你说什么!谁是你楨叔叔?!”

☆、离心

  奕华为着太后说自家是罪有应得,心中恨极,早把叔父的封口嘱咐忘的一干二净,想到此刻自己能不能活过下一个时辰还未可知,即便能苟且偷生,也是那灭族的罪魁祸首求情来的,自己并不稀罕。于是她只求心中痛快,把一直深埋心中无处诉的满腔恨意都尽数吐露出来。
  这边奕华不过盏茶功夫就竹筒倒豆般把奕氏血案一五一十交代个清清楚楚。太后听了一双凤目含泪,心中一口气堵得将出而不得出,犹自稳住心神,问到:“你自称是奕桢之姪,可有凭证?”
  奕华抬头,目光往下,轻轻转了转脖颈示意。玉琼不待太后吩咐,径自上前往其颈部一探,轻轻呀了一声,取出一个物事给太后呈上。太后一看,珠泪扑簌簌掉落,心中已是信了七分,感叹到:“这胭脂玉锁原来竟给了你,奕桢素日待你如何?”
  奕华哽咽着说:“叔父终身未娶,待华如同亲女。当日家门遭祸,叔父嘱我逃亡北漠寻公主卫旧将收留,予我玉锁,说危难之时可持玉锁求太后解难。”
  太后把玉锁紧紧窝在手心,继续追问:“公主卫中何人收留了你,你缘何进宫,进宫为何不寻哀家,反而做了皇儿的妃妾?”
  奕华回到:“逃出玉关后,幸而蒙贾校尉收留,一向康泰,并没有需要惊动长公主之处。只是后来打听得旧事底细,奕氏一百五十三口无辜性命,华身负满门血海深仇,总须得入宫向祸首讨教个明白!”
  太后心中大为悲恸:“为什么不找哀家?”
  奕华哼了一声:“先时以为殿下自然也是兔死狗烹之念,倒没想到殿下竟不知情。只是纵然知情,殿下又能做什么?”复又嘲讽道:“惠和公主卫今在何处?凤翎旧部如今领何人的号令?”
  太后说不出话来,玉琼脸上也有些尴尬。惠和公主卫原是太后少时的亲卫,满编八千,战时曾一度增员到两万之众,军功煊赫,曾经也是天下有数的强军,凤翎营乃是公主卫中的暗部,战时专司哨探,太后辅政时监听朝野内外,曾有人赞过“凤翎所至,秋毫难隐”。只是自皇帝登基以来,内外升平,太后早年熬亏了身体,只一心安养,皇帝又是自己的亲子,既不便也不必在北漠国君身边放这么一支南朝兵将。故而太后早两年嘱咐了北漠与天南的国君甥舅二人好生协商,两国兵部拟了章程,逐次安排公主卫中旧人或就地解甲荣养,或南归报效故国。单留了凤翎中精选的百十人重编了一部,平日里也多是听皇帝的调派。太后疏于外事已久,皇帝有心欺瞒之下,果然竟一丝口风不曾漏到太后跟前。
  太后轻声吩咐玉琼:“去查!”
  玉琼踌躇道:“自然是要查的,只是若要皇上不知,人只怕竟是不凑手的。”
  太后又问奕华:〃你叔父给你玉锁之时还说了什么? 〃
  奕华答到:“旁的没再说什么,仿佛轻声诵了一句佛号。”
  太后心中一跳,追问道:“可是‘阿弥陀佛’?”
  奕华凝神一想:“当日情急,并没有听得十分真切,殿下这么一说,倒有九分的把握。”
  太后转过头,轻轻擦了泪,悲声追问:“他如何去的?”
  奕华恨声道:“叔父不忍受辱,是用含光剑自刎的。”
  太后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吩咐玉琼道:“不必瞒了皇帝,光明正大的去查问。”玉琼领了懿旨自去吩咐不提。
  这边厢年轻的皇帝忧心奕华已被提押到太后跟前,不消说也知道是她在太后跟前必定讨不了好的。再则他心中尚有疑团,不解开又怎能甘心,待太医走后,就支使公主到:“琪琪格,现在宫里不知谣言传的怎样,也不知翊坤宫里有没有传入什么不该叫人听到的声音,你皇嫂那里,还请过去看着点,劝解一二。”
  这琪琪格并非太后亲生女儿,本是诚忠亲王嫡女,诚忠亲王在通正六年的平叛之役中为了皇家力战而亡,只余下琪琪格这一点骨血。太后十分感念诚忠亲王的忠心耿耿,遂把她加封了公主,养在宫中。
  太后自南国嫁来北漠不足三年,先帝就崩了,故而太后所出只有通正帝一个亲骨血,因其帝嗣身份,从小不好多加疼爱,唯恐慈母柔情养出一个镇不住江山的皇帝,恰好移情到这小公主身上,渐渐珍如珠宝,如自己亲生女儿一般看待。
  琪琪格在宫中生长多年,甚是乖觉,虽太后皇帝的圣眷不衰,却从不侍宠生娇,向来尊重知礼。她专心孝顺太后之外,于那些宫闱是非,是一概不沾惹的,也因此更得太后青眼。
   眼下琪琪格暗自想到,此事显然并不是表面上一个发了疯的宫妃刺杀皇帝那样简单,皇兄支使自己去翊坤宫虽然是为了他的小算盘,但也正好给自己一个脱身的借口,于是爽快应了,也不传暖轿,只带着随侍往翊坤宫方向缓缓步行而去。
  皇帝支开了琪琪格,只勉强自己又静坐了片刻功夫,就觉得时光已经过去许久,遂急急的往太后处去。一路行过去,也没有听路上有什么处置宫人之类的动静,不由的宽自己的心: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母亲到底还是体谅儿子的。
  到得太后跟前,他惊见奕华已经坐在太后脚边的矮凳上,并没有过于狼狈的样子,虽然是意外之喜,但也不由得暗觉惊奇。又不敢多说什么,规规矩矩给太后磕头道:“儿子让母后担心了,伤口已由太医已经清理好,并没有什么要紧,想来也只是玩闹失了分寸不小心碰到的,些须皮外伤而已。”
  太后半晌没有发话,皇帝也就只好规规矩矩跪着,奇怪的是玉瑶玉琼两位姑姑也木然站在太后身边,一反常态,竟丁点都没有要打圆场的意思。内室里的空气一时仿若已经凝结,只余一片肃然之气。
  皇帝跪了良久,心里到底疑惑胜过愧疚,偷偷掀眼帘往上看去,却见太后的泪水大颗大颗的从眼眶里涌出,因没有声息,也不知道流了多久,更奇的是两位姑姑只肃手立着仿若未见,奕华坐在那里也不知道想什么,呆呆的出神。皇帝唬了一跳,尴尬道:“姑姑也不替朕好好照顾着母后,就眼看着母后这样伤心么。”见没有人接话,又只好说下去:“总是儿子不孝了,请母亲再疼儿子一回吧。”
  太后缓缓开口,只因悲恸过了,一口气上不来,声音甚是哽咽:“你有哪里不孝,你是你父皇的好孩子,好的很,好的很。”皇帝听的云里雾里,一时不明白,大着胆子说到:“奕华不懂事,冲撞了母后,儿子把她带回去让皇后好好教导教导她!”
  太后摇摇头,似不想再跟皇帝说话的模样,冲玉瑶招了招手。玉瑶姑姑心领神会的点点头,上前一步道:“太后娘娘口谕——”
  皇帝拉过奕华陪自己并肩跪下,奕华回了他个厌恶的眼神,但也没抗拒的跟着跪下了。
  “朝元夫人孝顺知礼,留在荣安宫侍疾。皇帝前朝事忙,有朝元夫人尽孝,无事不必惦记后宫,以后请安也免了罢。”
  皇帝心里疑问丛生,但眼看奕华不像会有事的样子,怕说多了反倒给弈华招祸,想着改日再来慢慢磨着母后求情,此刻也不敢多说什么,磕个头,就退出去了。
  自这一日之后,荣安宫就渐渐传出风声说太后凤体越发有些不好起来。皇帝虽则一心去问疾,太后却总是懒怠见他,偶尔见了一两次,看到奕华倒是侍立左右并不曾受罪的样子,皇帝也略安了些心。他心道母亲其时不过三十出头,虽说一直不算很康健,到底还算年轻,想来不至于有什么大病,只是气狠了不肯见自己而已。虽则不知道为何轻轻放过了奕华,但眼下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于是也不再多想。太后光明正大遣了人查问南朝奕氏族诛案,因前朝确实事务繁多,加之只先证实明面上的消息,未曾动用特员,消息竟没有传到御前。
  又过了几日,越发见不着太后,皇帝多少总是不放心,再叫公主来问消息,竟发现她也渐渐见不着太后了,前几日隔着帘子略能问几句话。现在连着两三日姑姑出来总是一句:“太后娘娘心里不耐烦,公主请别处坐坐,改日再来吧。”皇帝心下不安,携了公主直奔荣安宫,也不管姑姑出来如何婉拒,径直往内室而去,玉琼也不敢拦的十分狠,到底还是由得他二人闯入。
  皇帝到得榻前只看了母亲一面,就唬得痛哭着跪下去,公主近前看了太后脸色也吓个不轻,不多日不见,太后形销骨立,两颊微凹,脸上更是一点好颜色都无。琪琪格扑在塌边也跟皇帝着哭。皇帝仰着头哽咽着说:“儿子有哪里不孝,母后尽管责罚就是了,可母后怎么这样只苦着自己。”又发作要拿太医来问话。
  太后略微摆摆手,张了张嘴,琪琪格拉了拉皇帝的衣袖道:“皇兄,母后有话吩咐。”皇帝心中悲痛,也只有先收了声。
  太后轻轻的说着:“皇帝这会儿若没来,本宫也要命人请你,既然来了,倒叫她们省事了,扶本宫起来,有几句话要嘱咐你。”
  于是玉瑶开始招呼小宫女伺候太后起身,奕华也随侍其中,虽脸上无甚表情,但行动间太后倒很照拂她。琪琪格看太后整理的差不多了,从外捧进来一盅参茶,冲皇帝努努嘴,皇帝心领神会,接过盅儿跪送到太后跟前。
  太后轻轻推开,示意一个小宫女接过,然后幽幽叹气到:“本宫本是天南女儿,离开家乡远嫁北漠十几年,待本宫死后,你就把本宫葬在玉关之前吧,也算离家近得一步了。”奕华听得玉关二字,不由得心中一痛,转过脸去,眼睛跟着就红了起来。皇帝脑子发懵,怔怔的问到:“母后春秋正盛,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儿子以后加倍孝顺您,且有多少荣华富贵在后头呢。”
  “荣华富贵?”太后轻轻嗤笑了一声“本宫的父亲幼弟都是天南朝的君上,丈夫儿子俱是北漠的帝王,本宫没出嫁的时候是嫡出公主,出嫁后是中宫皇后,这又当了这许多年的太后,还有什么人间富贵是没享够的呢。”
  皇帝越听越不祥,心里发急,口不择言到:“东陵虽未尽华美,那也是母后当日亲口教导的不因帝王死事而罔顾黎民生计的缘故。虽奢华未够,仪制所需也是一概不敢马虎的,父皇临终亲口吩咐身边仅留母亲一人之位,以待百年之后再续同衾之好,如今,如今……”
  太后仿佛不欲就这话题多说下去:“你父皇好眠已久,何必又去打扰,本宫如今就这一个心愿未了,你只说答应不答应吧。”
  帝后不同穴,世人会编排出怎样的故事,皇帝想都不愿意去想。但又看母亲因着连日病痛,形销骨立,只说这一小会儿话就有些禁不住的样子,不仅手抖的厉害,额角也隐隐渗着汗,他也不忍心再加违逆。只好使个拖字决,好歹叫他有时间把蹊跷查个明白。于是敷衍到:“好端端的何必说这些,母后还是安心养病要紧,不必操心这些有的没的。父皇去的时候儿子还虽然小,可吩咐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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