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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静芙屈膝行礼十分标准，上辈子可是请宫里的嬷嬷教导的，最早老太婆的意思并不是让自己嫁去做望门寡，可惜一桩事给耽误了只能废物利用了。
　　老太太抬起眼看了一眼，心中暗自赞叹，到底是杨家女的孩子，这规矩的确漂亮标准，挑不出错来。
　　“起来吧，马嬷嬷的确是跋扈了点，她这样说了么？”
　　老太太心里叹口气，这话肯定是马嬷嬷说的，私底下没少骂过。可那也是私下里埋怨几句，怎么就跟孩子说了，还在这个节骨眼上。
　　果然人老不中用了，这点事都办不好，还让我如此被动。
　　“孙女以母亲在天之灵发誓，若有一句假话，让我下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轮回。”
　　静芙眼神坚定一脸绝不退让的倔强表情。
　　“得了，说这么严重干什么，我不过是就是问问罢了。我只是让她去看看你，并没有让她要你母亲的陪嫁钥匙，没有这回事。”
　　老太太抿了下嘴垂下头盖住眼底的情绪，心底莫名有点烦躁。
　　“我就说祖母肯定不能这样做，祖母是疼我的。”
　　静芙又歪着头露出一丝果然如此的开心表情来。
　　“明儿杨家来人，可能要接了回去住，家里一时半会还乱糟糟的，你就先跟了你外祖父回去住一阵子吧。
　　不过去了外祖家也不能甩着手，多带几个人伺候着，我琢磨了让锦绣和牡丹跟着你，身边没有个年长的丫头可不中，光靠李嬷嬷也周全不过来，你觉得可好？”
　　“孙女听祖母安排。”
　　静芙点头站在那里一脸乖顺的样。
　　这态度反倒让老太太心里的郁气散了些。
　　“你娘的陪嫁原也是留给你的，莫要听其他人胡说八道。其他的事自有我们长辈为你做主呢。”
　　“是，孙女知道祖母是疼爱我的，可是为什么下人都说新夫人要进门了，我还有个妹妹只比我小一岁是么？
　　进门就要管家了，所以马嬷嬷说让我交出陪嫁钥匙，说这是杜家的东西，以后都归了新夫人管了，这是什么道理？”
　　静芙歪着头撅着小嘴，一脸愤愤不平的样。
　　老太太眼中划过愤怒的厉光，砰地一声用力拍了一下茶几。


第10章　谋
　　老太太勃然大怒，“混账，这个马嬷嬷，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了，这个家什么时候轮到她来当了，什么狗屁新夫人，一个不要脸的外室有资格当我杜家的夫人么。”
　　静芙低垂着头眼角划过一丝嘲讽的笑意，抿着嘴抬起头明亮的大眼含着一滴晶莹的泪珠。
　　“祖母，我心里特别委屈，妹妹只比我小一岁呀！我爹怎么可以这样辜负我娘呢，如果不是那个外室的事，我娘早就生弟弟了。
　　这些年我娘再也不肯生，跟那个外室和我爹搅合在一起有很大关系，现在我娘终于被他们气死了，外室就要登门做夫人了，凭什么呀。”
　　静芙仰着头扯着嗓子呜咽的嚎嚎大哭起来，为母亲不值啊！
　　老太太表情神色显得十分尴尬，杨家女进了门的确各方面都好，但儿子就是觉得她性格刚强不够温柔小意。
　　哎！说来说去是昭儿这孩子自视甚高，喜欢别人夸赞捧着他，听不进一点不同意见。
　　杨家女貌美大气才学更是出类拔萃，就是论政治眼光也比儿子要强很多去，可这些优点到了儿子那却全成了嘲笑他的错处，夫妻关系一度冰冷。
　　并不是杨家女不能生，而是被老大伤透了心，一直在悄悄避孕，只想着好好的养大女儿也就算了。
　　自己那个侄孙女是媳妇看不上也不乐意搭理，嫌弃脏了手罢了，否则那个侄孙女活不过二年去。
　　“莫哭，好孩子莫哭，这是大人的事不该你问，你爹是疼你的。”
　　静芙拿了帕子擦了擦眼泪，冷笑一声，“祖母我的脸被马嬷嬷打成这样，当时我爹问都没问，却只关心我的钥匙，莫不是打着拿我娘的陪嫁娶外室进门的主意？
　　好吧，就算我小心眼不该这么误会我爹，可祖母别怪我说话难听，外室就是外室，登堂做了正式夫人，我爹这辈子别想升官了。这是官场最大的污点，连这都不知道怪不得这些年也没什么成绩。”
　　她冷嗤一声，如今的情形若是自己做出父慈子孝的场面才是令人怀疑的，此时自己嫉恨才是正常人该有的样呢。
　　老太太眉头一挑，心头有点惊疑不定，“也不至于吧。”
　　“嗤，除非我那个便宜妹妹死了，站出去老高的个头，您还能跟人说她是明年出生的，还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不成？这就是最大的把柄。
　　若是小妾就无所谓了，怎么说都由着你们，想做正室夫人么，那您做好和杨家彻底决裂的准备，从今往后朝堂上杜家将多一个生死仇敌，不死不休。”
　　静芙昂首挺立，丝毫不退，这是第一步，我让你做不成这个继室，美梦破灭的滋味一定很不好受吧。
　　“这，怕是你爹不答应啊。”
　　老太太望着静芙通红的眼，带着明目张胆的恨意，明白了她打的主意，这是恨绝了侄孙女，更别提什么姐妹情了吧，恨不得摁死她们才解恨呢。
　　虽然孩子的话只能信三分，但杨老头可是最疼爱这个女儿，如今杜家害死了人家姑娘，却还要娶了外室女进门做继室照顾孙女，这简直是在人家脸上扇嘴巴子了。
　　死仇也不为过了，这可不太好，杨家的势力可是很广的，别看是御医，可是人缘却极好，谁都愿意给两分方便呢。
　　“可她毕竟是我的娘家。”
　　老太太对这一点很在意，这也是为什么有点厌恶这个侄孙女的意思。
　　“您可别忘了夫人的位子就一个，她做了夫人能给杜家带来什么好不成，会生儿子的女人满天下都是，有什么稀奇的，何况未婚就和男人勾搭在一起还生了孩子，简直恬不知耻！
　　自己私自怀了身孕想要挟您，念在娘家姑娘的面子上，才一直拖延至今，我祖父的脸面和名声可容不得这么败坏。
　　要紧的是这不光牵连我爹的官声，也会牵连整个杜家，所有人都会知道杜家是个没有规矩的人家，以后杜家孩子再想结门好亲，可是不能够了。
　　若是二三年风波过去，再娶了官家千金对我爹也是一个助力，这些李氏可没有。”
　　小小的人站在那里双手自然的垂在身体两边，脊背挺得笔直，明亮璀璨的大眼闪烁着自信的光芒，面对祖母的威压丝毫不惧，侃侃而谈步步为营。
　　前世因为杜家错误的决定，导致后来堂兄弟姐妹们的婚姻门第都非常低，就因为这桩事大家对杜昭一房没好感。
　　后来兄弟妯娌也没感情，甚至还仇恨李氏呢，都是因为她害的底下孩子都说不上好亲事，能不恨么，对老太太都十分埋怨了。
　　“这……，静芙你是在吓唬祖母么？”
　　老太太沉下了脸，一时间被静芙一个又一个的言论给砸晕了，抿着嘴有点不高兴。
　　“我不需要这么做，是不是事实您可以跟我二叔和三叔商量一下呗，或者和族长爷爷通个气呀，看看大家都怎么说，他们要是能愿意我愿意以死谢罪。”
　　她露出一抹自信的微笑，打蛇打七寸，只要捏住他们每一个人的命门，在适当的地方轻轻挑动，他们就会自相残杀，自己就能把自己打的头破血流了。
　　老太太听了这话顿时沉默了，不用问了，之前试探过，老二老三非常生气，就连一向乖顺的两个儿媳妇都难得和自己顶了嘴。
　　看来想提携娘家的心思是不成了，都怪这个不要脸的小贱人，还没进门就盼着我死呢，想夺我的管家权了，混账东西！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好好敷敷你的脸，别误会你爹，你爹是疼爱你的。”
　　“是，多谢祖母。”
　　静芙闻言冷笑一声，也不太在意，只要说动了老太太，李氏就进不了门了。
　　固然老太太想提携娘家，但更在乎杜家门楣能不能更进一步，毁掉儿子的前程来提携娘家，想必老太太不用选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微微弯腰屈膝行礼后退了下去。
　　牡丹给她挑了帘子，送了她出门，心中坚定了要跟随这位大小姐，刚才声音那么大她都听的一清二楚。
　　她有五分把握，李氏做不成继室了，以老太太对杜家前程的看重和维护，也不过是挣扎些日子的问题罢了。
　　抬起头看了眼走在前面的大小姐，小小的身量，瘦弱的风一吹就能吹跑似得，让人心生怜悯，却如此烈性狠辣，兵不见血刃就毁掉了李氏隐忍六年多的谋算。
　　“祖母说让你跟着我去杨家了，你想好了么？”
　　静芙斜着眼看了眼牡丹，伸出手指笑道：“我这个人最是小心眼了，睚眦必报，谁得罪了我，我是一定要报仇的。”


第11章　成了
　　牡丹望着眼前的大小姐，眉目如画，容颜精致，笑靥如花，犹如曼陀罗花开，美艳绝伦却带着致命的毒性，诱惑着行人前仆后继飞蛾扑火，也在所不惜。
　　她竟然不觉得害怕，反而隐隐有些兴奋，当奴才的最怕就是做奴才的奴才，那才是丢脸后悔的事。
　　真要她选择，她宁愿跟随狠毒有手段的主子，够强更厉害，有奔头；也不愿意跟着善良软弱的主子，因为软弱会害死很多人。
　　“奴婢既然做了选择就绝不会后悔，大小姐就是我要找的主子。”
　　牡丹低头行礼，终于确定了自己的心意。
　　静芙心中微叹一声，果然如此，前世是她错了啊，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听话懂事乖巧却换不来要想要的安宁；
　　狠毒绝情功于心计却让精明厉害的老太太都退却了，前世可没有如此顺利同意自己去杨家呢。
　　原来始终错的那个人是我啊！
　　“很好，你简单收拾一下，不用带太多东西，我养的起你。你帮艾叶登记我娘的嫁妆，明儿装箱带走。”
　　静芙沉稳的下令，神情从容淡然。
　　“能带走么？”
　　牡丹知道夫人的嫁妆十分丰厚，杜家未必愿意让她带走呢。
　　“相信我，不要质疑我的决定。”
　　静芙扭过头来盯着她，黑黝黝的大眼睛沉沉的让人有些害怕。
　　“是。”
　　牡丹赶紧低下头，压住了心低的一丝惊慌。
　　回到自己院子里，李嬷嬷已经等候多时了。
　　“姑娘回来了，我熬了点银耳粥去去火，一会你喝一碗吧。”
　　“嗯。嬷嬷祖母同意我们去杨家小住，不过要带上牡丹和锦绣，一会让艾叶带着牡丹去正屋给锦绣说一声。”
　　静芙坐了下来端起茶盏喝了口水。
　　李嬷嬷瞬间瞪大了眼睛，脸上的惊喜掩盖不住，“真的呀，太好了，姑娘你太厉害了。”
　　竟然能说动固执的老太太，这简直是惊喜啊，这就有了希望了。
　　静芙放下茶盏眼里含着一抹笑意，“嬷嬷，我让你做的事有把握么？”
　　“您放心，老奴什么时候让您失望过呀，我都说的透透的，二老爷亲自见得老奴，答应一定办到，明白您的用意，绝不会出问题。”
　　“那就好，办成了这桩事，李氏别想做继室。”
　　静芙眼里露出一抹阴狠的神色，牡丹吓得抖了一下。
　　瞧见了牡丹害怕自己的样子，也不点破，只淡淡的开口，“你不合适在我身边逗留太久，先回去吧。”
　　“是。”
　　牡丹不再多说什么，退了出去回到正堂伺候老太太去。
　　“来喝碗银耳粥吧，您这是收服了她？”
　　李嬷嬷高兴地给自家姑娘盛了一碗粥，扭头看了眼牡丹离去的方向问道。
　　“我给了她想要的，她见到了我的手段，自然就服了。”
　　静芙冷哼一声。
　　“我再给您敷敷脸吧。”
　　“嗯，嬷嬷，你会一直陪着我么，你不会离开我是么？”
　　静芙歪着头看着李嬷嬷，眼里带着水光，神情脆弱，带着小心翼翼的求肯。
　　李嬷嬷差一点掉下泪来，她的姑娘是最好最善良的孩子，是他们生生把自己的姑娘逼到了绝境啊。
　　抬起手轻轻地摸着姑娘柔软的发丝，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嬷嬷一直陪着你，只要你不嫌弃嬷嬷又老又笨，我就一直陪着你，还要看着你出嫁，帮你带孩子呢。”
　　她目光悠远唇角带着期盼的笑容。
　　静芙抽抽鼻子靠在李嬷嬷怀里埋着头，“不嫌弃，嬷嬷是最好的嬷嬷，是我的嬷嬷。”
　　任性又霸道，带着小儿女特有的依赖和娇憨。
　　天色已晚，山奈拿着一身新改的孝服给静芙，“小姐，衣服您试试合身不？不合身我也好再修改一下。”
　　静芙拿起来看了眼顿时露出一抹浅笑，眼含感激的望着山奈，“山奈，辛苦你了，这些日子你一直忙着帮我改衣服，你们几个都受累了，一会你去收拾一下，明儿我们就去杨家，我祖母已经答应我了。”
　　山奈擅长刺绣，母亲特意请苏州绣娘亲手调教的，山奈有天赋有灵气，自己的衣服几乎全都是她在经手。
　　静芙试了试衣服，很合身，找不出一点错处来，孝期穿最合适了。
　　“小姐，我们真的要走了么，不回来了，那我可得把东西都拿上。”
　　山奈嘀咕着伺候静芙穿衣，上下打量着是否合身。
　　“回来还是要回来的，只是不用长期住在这里堵心了。”
　　“那敢情好，反正小姐去哪我就去哪。”
　　山奈嘴笨但为人十分忠诚可靠。
　　“当然了，我去哪你们就得跟着我，我可离不开你们呢。”
　　静芙扬起小脸露出精致的眉眼，明亮的大眼里露出一丝暖心的微笑。
　　“夜深了，姑娘要歇了，明儿还要折腾一天呢。喝碗羊/奶睡吧。”
　　李嬷嬷进来了对山奈说道。
　　“是。”
　　山奈收了东西去给静芙烘烤一下，明早起穿会暖和些。
　　静芙端起碗一口气喝了，其实不喜欢这个味道，但最养身，如今守孝要全素，自己身体又经历了一场大病，正需要仔细调养，这东西是目前最合适的了。
　　李嬷嬷陪着静芙一起睡下了，这些日子她一直恶梦连连常常哭醒，不得已李嬷嬷一直陪着她睡，让她能够舒坦一点。
　　抱着嬷嬷的胳膊静芙闭上眼，这一夜竟然难得睡了个安稳觉，果然让敌人不痛快自己就能舒心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不亮就醒了，艾叶和山奈伺候她穿衣洗脸，山姜端了一碗红豆粥加了米粉饼子让她吃了，今天要去下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东西，她人小扛不住饿。
　　“我瞧着不喝药也没事了，昨儿也没咳嗽，见好了，既然如此先不喝药了，观察一下再说，不行回了杨家在让老太爷给诊脉也来得及。”
　　一面收拾着，李嬷嬷就念叨着，昨儿夜里也没听见咳嗽声，身体有好转的迹象了。
　　“昨儿有没有人问我喝不喝药？”
　　静芙吃了粥又吃了一个素包子，努力让自己多吃东西，身体才能壮实起来，今儿还有的忙呢。
　　“牡丹来问过了，我说已经喝过了，她也没看就回去了。”
　　李嬷嬷如实回答。


第12章　争执
　　静芙一大早就去了正堂等候，正好父亲杜昭和一大家子都在。
　　“静芙给祖母问安，给父亲问安，给二叔三叔，二婶三婶，哥哥们问安。”
　　静芙沉稳的走到厅堂中间，徐徐行礼问好，礼仪标准一丝不苟，如行云流水，仪态十分清雅好看。
　　老二老三媳妇看了微微点头，这礼仪不亚于宫里的水平了，到底是大族之女教出来的女儿，就冲这份仪态和沉稳的气度，也是数一数二的。
　　“好孩子，瞧你怎么短短几日就瘦成如此摸样，这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我隐约听了一嘴并不真切，难道说真是马嬷嬷……”
　　老二媳妇江氏人不坏只是有点小心思，加上老太太为人太过精明苛刻，时日长了好人也会变坏的。
　　“确实是马嬷嬷打的，如今马嬷嬷已经活不了几日了。”
　　老太太轻咳一声，抬首用冰冷严肃的眼神瞅了眼大儿子杜昭。
　　杜昭接受到母亲的示意，板着脸说道：“静芙受委屈了，回去多敷敷脸，若有什么需要只管让人去找为父就是。
　　我听你祖母说了，等你外公他们来了，你回去陪陪你外祖母也好。
　　家里办丧事迎来送往有点忙乱，不利于你身体修养，正好你外家又是御医，便于你调养身体，你且去住上一阵子，过些日子爹爹再去派人接你回来。”
　　静芙微微低头再度朝杜昭行礼，“多谢爹爹，静芙会好好孝顺外祖母他们的。”
　　“静芙回去小住一阵子也是好的，要我说马嬷嬷莫不是背主了吧，你瞧瞧才不过一夜的功夫，这满院子都是什么新夫人的谣言了。
　　要我说一个外室女还没资格做当家夫人吧，真要娶了回来，人家会把咱们杜家笑死的。
　　且还有个姑娘和静芙只差一岁，这是明晃晃的把柄，大哥也要为自己的前程，和杜家的名誉考量一下，我们倒是无所谓了。
　　但儿女们将来还要结亲，人家瞧着杜家如此没有规矩，让外室登堂入室不算还做了正室，这大嫂怎么死的，难道外面都不猜疑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