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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戏楼-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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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大娘一辈子没结婚,没孩子,白手起家经营了这家绣坊,也算是个远近闻名人物了。然而此时,面对将受倾巢之难的小姑娘,李大娘也难得母爱泛滥起来,将霍颜拦在怀里好一通乱拍。
  霍颜觉得,她再在李大娘怀里趴一会儿,就要被拍得内出血了,赶紧寻了个间隙起身,笑道:“瞧瞧,我本来是为了给大格格定花样才来,怎么又说到我家的事了。大娘,您打听出大格格的喜好吗?”
  李大娘:“哎!这事儿说来也巧了!你猜猜那大格格喜欢什么?她居然最喜欢听皮影戏!”
  霍颜一愣,“皮影?”
  李大娘:“可不是么,我还打听出她最爱的戏名呢,叫陌上……什么……”
  霍颜:“陌上桑?”
  李大娘:“对!就是这个!听说啊,这位格格还让自己王府里的绣娘,用皮影人的样子做绣品,可是却一直不满意。阿颜,你说这不是赶巧了么,论起皮影,谁还能比得过你们霍家?”
  李大娘说得高兴,却没留意霍颜的神色,此时才察觉她好像不太对劲,立刻反应过来,“哎,你说说我这心大的!你们家才因为皮影出事,我这又……”
  霍颜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一挑眉,“大娘别多心,这是两回事。我们家虽然因为皮影获罪,但这手艺已经传了近四十代人,经历了几朝几代。说句大不敬的,就算是如今紫禁城里的贵人们骨头渣子都化成了灰,我们霍家的皮影也还会在!”
  李大娘怔了怔,居然被面前这少女身上骤然爆发的气势所慑,甚至没有意识到,她刚刚说了一句怎样胆大包天掉脑袋的话。
  霍颜又详细问了雍王府大格格的喜好,便起身告辞:“大娘,您放心吧,明天一早我肯定将花样画好了送过来。”
  李大娘连连摆手道:“不急,不急。”
  霍颜却说:“就这么定了吧,我早点送过来,若是您觉得有什么需要改动的地方,时间还能宽裕些。”
  从李大娘家回来,霍颜便将自己关在了霍平章的书房里,铺开纸张,研好了墨,依次摊开大小不一的各色毛笔,开始在纸上认真勾画。
  猫安静地蹲在桌案上,一动不动地看着霍颜作画,生生把自己蹲成了一块猫形镇纸。
  霍颜作画时极其专注,三两笔下去,便将皮影人的精髓勾勒出来,然后再细细地用小号狼毫笔画细节。那双长长的睫毛总是很长时间保持不动,直到某处细节画好,才松了口气般,随着霍颜眨眼而轻轻忽闪两下。
  一豆油灯火光,将少女倩影映在墙上,雪白的肌肤染上晕黄暖色。
  长夜漫漫,一人一猫,一动一静。
  直到天快亮的时候,霍颜才完成了所有图稿,趴在桌案上睡着了。
  “猫镇纸”总算重新活泛过来,轻轻跳下桌,不一会儿便将霍平章搭在椅背上的衣服叼来,披在霍颜身上。
  做完这些,猫重新跳回桌上,目不转睛盯着熟睡中的少女。
  小骗子。
  猫微微眯起眼。
  当时李大娘站在霍家门口,和胡师傅提起那个干闺女时,她明明就在不远处,什么都听见了。回头到了李大娘家,又装作好像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若不是当时她听人壁脚时,怀里还抱着他,他或许,也会被她骗过去吧?
  坑蒙拐骗耍流氓……还有什么是她不会的?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就说这章肥不肥!粗不粗!长不长!
对了微博上桃子已经放出了男主的猫形态原型,很多失足少女都表示,被一只猫帅劈叉了2333

  ☆、传承二

  朱大夫第二天一早又来给霍老爷子把过脉,但是这一次情况却不容乐观。
  “哎,我上回就说过,霍老爷子这身体现在最忌焦躁。”朱大夫提着药箱出来,特地将霍颜拉到没人的地方,一张脸快要皱成一团,“如今你家出了这样的事,老爷子他心火内蚀,已显露病入膏肓之象,恕老朽无能,也只能试着开个方子,让老爷子吃着看看了。”
  霍颜听朱大夫这样说,心中一沉。朱大夫已经是远近闻名的圣手了,如果连他也这么说,那爷爷的病岂不是没什么希望了?
  送走了朱大夫,霍颜又将昨晚连夜画好的花样送去李氏绣庄,再回来时,却见春巧一脸便秘的表情站在大门口,一见霍颜,立刻飞奔过来。
  霍颜:“怎么了?”
  春巧憋红着脸,“阿颜姐!你快去瞧瞧吧!三老爷和轩公子来了!正在老爷子屋里呢!”
  霍颜当即黑下脸。
  春巧口中这个三老爷,就是霍平章那个远方堂哥霍平文了,他的儿子霍轩就是被选中传承霍家皮影雕刻手艺的人。霍平文一直想让霍轩过继到霍平章名下,可以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就连霍轩自己,平日在霍家班里也总是以日后如意楼的主人自居,摆少主人威风。
  谁让你们老霍家正房没儿子呢,就那么一个闺女,能顶什么用?家业终归还是要儿子来继承,以后哭丧摔盆儿祭祀供奉,也都要儿子来做。既然没生出亲儿子,那就从同族里过继一个啊,然后再把所有家产都给他!嗯,没毛病!
  刚走进后院,霍颜就听见一阵阵杀驴般的哭声从霍老爷子屋里传出来。
  霍平文坐在霍老爷子床前,悲痛欲绝活像是死了亲爹。
  “五堂叔!平章兄弟他眼看着就要问斩了,您倒是快点下个决断啊!如果还是不肯将我们轩儿过继来,过几天谁去衙门给他收尸?办丧事儿的时候谁给他哭灵?哎,我那可怜的平章兄弟啊!”
  霍老爷子躺在床上气得直瞪眼,忽然剧烈咳嗽起来。
  跪在地上专门负责驴叫的霍轩“嗷”一嗓子扑到霍老爷子床边,鼻涕一把泪一把,“五爷爷,您可要保重身体,我以后一定好好孝顺您!”
  砰!
  房门忽然被人从外面用力踹开,两扇门板子弹到墙上又弹回来,霍平文父子二人吓得差点趴地上。
  霍颜皮笑肉不笑地走进来,“哎呦,三堂伯,听您这话说的,我还以为我是个死人了呢。”
  霍平文为了掩饰刚才的失态,低头清了一下嗓子,竟是拿出长辈派头,“阿颜啊,三堂伯前些天离京跑生意,今儿早一回来就听说了你爹的事。哎,家门不幸啊,你个女孩儿家肯定是吓坏了吧?别怕,现在三堂伯回来了,以后的事全都交给我,这几天就让你轩哥过来,这么大的一家子,哪能没个男人主事呢?”
  霍轩也拍拍屁股从地上站起来,冲霍颜笑道:“阿颜妹妹,昨天把你吓坏了吧?看你这眼睛哭得……”霍轩本想顺口关心一句,心想这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猛地遭了这么大事,除了哭还会什么呀,这一宿过去,眼睛还不得哭成核桃?然而这话说了一半,他才抬头正眼看霍颜,正对上那一双漆黑清冷的凤眸,剩下的半截话生生卡在了嗓子眼里。
  这……人家这眼睛好端端的,也没红也没肿的,根本看不出哭过好嘛?
  霍轩:“……”
  这就尴尬了。
  霍颜似笑非笑,眼中满是嘲讽地看着霍轩。
  霍轩:“……你看这哭得,脸色都憔悴了。阿颜妹妹,以后就让我来照顾你和婶子。”
  霍轩虽然是个草包,却是外面绷了缎面儿的绣花枕头,生得白净斯文,人模狗样,尤其是温柔和人说话的时候,那真是让人如沐春风。他不仅生得好看,出手还特别大方,是畅春楼里最受欢迎的恩客。
  当初就是这副迷惑人的皮囊,让霍老爷子从众多同族子弟中一眼看中他,特地把他从老家乡下带到京城。只是没想到,费尽心血地浇灌了三年,终究还是一块荒料。
  霍平文:“阿颜,你别看你轩哥哥平时爱玩闹,其实心里特别惦记着你这个妹妹,这不,一听说这边出事,早饭都没吃就赶过来了!”
  霍轩适时流露出一个淡淡忧伤的表情。
  霍平文:“刚才我还和老爷子说呢,尽早让霍轩过继过来,日后主持大事也好名正言顺一些,阿颜你来得正好,快帮我劝劝老爷子。”
  霍老爷子一直咳嗽得没办法说话,霍颜身上正好揣着李大娘刚才塞给她的半包熟川贝粉,忙用水泡了,扶着霍老爷子坐起来喝下。
  霍老爷子好不容易压住了咳嗽,瞪着霍平文的眼睛都要流出血了,伸出颤抖的老手,指着霍平文的鼻子骂:“滚!带上你的小畜生,从我家滚出去!”
  霍家父子想来平时没少被霍老爷子这样骂,脸皮早已厚如城墙,竟是一派波澜不惊。
  霍平文赔笑:“老爷子,知道您现在心里过不去这道坎,但是平章兄弟已经是个死人了,这是无可改变的事实……”
  霍老爷子:“滚!”
  霍轩:“五爷爷,您别动气,当心身体。”
  霍老爷子:“都给我滚!从我家滚出去!”
  霍颜生怕霍老爷子这么激动下去,病情又会加重,冷眼打量面前这一对狗皮膏药父子,转而对霍老爷子道:“爷爷,您先别生气。都说人情薄如纸,三堂伯和轩哥哥到底还是咱们自家的人,和外人不一样。”
  霍老爷子一听败家孙女说出这样的混账话,差点又要背过气去。
  霍颜却继续道:“爹爹在宫里忤逆老佛爷,判了斩监候,到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万一回头查清楚,是灭九族的大罪,我们霍家上下,只怕一个都逃不掉啊!”霍颜说到这里,回头看向霍平文,“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三堂伯和轩哥哥还能不怕牵连,仗义相助,这是怎样的情深义重?咱们应该感激才对!怎么还能迁怒呢?”
  霍平文脸上的表情瞬间凝滞了。
  霍颜用袖子蹭了蹭眼角那并不存在的泪水,对霍平文道:“三堂伯,宫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下懿旨,不如今天就让轩哥过了族谱吧!好叫咱们到阴曹地府做了鬼,也是打不散割不断的一家人!”
  噗——
  驴叫了半天,正抽空喝水润嗓子的霍轩直接一口喷出来。
  “啊,那个什么,阿颜啊,我想起来家里还有点急事,要你轩哥回去处理,我们先回去一趟,过些日子再来啊!过昔日子再来!”霍平文说着抓住儿子的手,父子两人狗撵一样跑出了霍家大门,好像生怕腿脚慢一点就被阎王殿的小鬼扣住。
  “哎,可算走了!”一直躲在门口偷看的春巧这时才进来,看着那两道落荒而逃的背影,心里别提多敞亮了。
  霍颜长长呼出一口气,觉得耳朵根子总算清净,将剩下的川贝粉交给春巧,吩咐她拿去和雪梨一起熬,又对霍老爷子说:“爷爷,放心吧,这些天那两人应该不敢再来了。”
  霍老爷子怔怔地盯着孙女看,只是一夜之间,他原本灰色的头发几乎全变白了,双颊凹陷,平日炯炯有神的双眸也如油尽灯枯,空洞干涩。
  霍颜心里十分不好受,将霍老爷子身上的被子盖好,柔声道:“爷爷,眼下咱们最不能急躁。爹只是判了斩监候,要到秋审之后才能问斩。现在距离秋审还有十多天,我们想想办法,或许事情会有转机呢。我现在正想办法去打听昨日宫里发生的事,李大娘已经答应了让她干女儿帮着打听,我也让朱河去盯王公公了。咱们得对症下药,要先弄清楚爹到底是怎么获罪的,才能谋划该怎么救爹。”
  少女轻柔的嗓音慢条斯理,娓娓道来,条分缕析当前形势,让人心情也忍不住跟着平静下来。
  “等一会儿过了晌午,我再去衙门那边走动走动,看看能不能想办法买通狱卒,就算不能进去探监,能让爹和班子里的人好过一些也行。家里的事就交给我去办,爷爷只要好好养病。要是回头爹没事了放出来了,您这边却有了什么闪失,多不值当啊,您说是吧?”
  霍颜一边说一边轻轻顺着霍老爷子的胸口,霍老爷子听着霍颜说话,看着她的眼神一点点变化,到最后竟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只知道拍着霍颜的手点头,最后满含热泪地闭上眼睛,躺下睡熟了。
  白发苍苍的老头已经整整一天一夜没有合眼。
  可是在这一刻,他那紧绷的神经却骤然放松下来,因为他知道,霍家已经有能指望的人了。
  晌午之后,已经连轴转了二十多个时辰的霍颜几乎两眼发黑,却硬撑着一口气,自己带了银子,套了马车前往关押霍平章的京畿衙门口。
  从霍家出事开始就一直跟在霍颜身边的虎斑猫,却在马车即将抵达衙门时,悄无声息地跳下了马车,回头看了一眼霍颜的马车,然后飞快地拐进旁边一条胡同。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评论有人问女主除了穿越还有没有什么其他金手指,嗯……难道你们就不好奇,霍颜大魔王穿越之前是干啥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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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传承三

  霍颜到了官衙之后,等了足足一下午也不得入门,快要黑天时,才盯上一个刚刚换岗回家的狱卒。都在这一片住着,霍颜认得这人,知道他是个管事的牢头。
  霍颜半路将他截住,“这位官爷,劳烦向您打听一件事。”
  牢头回头,上下打量霍颜,“你要问什么?”
  霍颜:“听说昨天进宫献艺的霍家班子触怒天威,获了罪被关在这里。”
  牢头一挑眉:“哦?你是如意楼霍家的人?”
  霍颜也没有隐瞒的意思:“霍班主是我父亲。”
  牢头眼珠转了转:“哦……我好像不记得有什么霍家的人关进来呢……”
  霍颜直接塞了一块碎银到牢头手里,笑道:“一大班子人呢,就是昨天的事儿,要不您再想想?”
  牢头袖子一抹,将银子收起来,装模作样回忆了一阵,“哦,我倒是想起来了!我见过他们,领头的班主是判了斩监候对吧?约莫记得……好像还被用刑来着……哎呀,当时牢房里光线太暗,我也就是远远瞥了那么一眼……”
  霍颜心中一沉,赶紧又递了块银子,“您再仔细回忆一下。”
  牢头笑眯眯将银子收好,“霍班主倒是没受什么罪,直接和秋后问斩的犯人关在了一起。剩下的人倒是挨了不少板子,不过小姐放心,还不至于累及性命。若是可能的话,赶紧让你们家里人活动活动,将那些人尽早弄出来,毕竟受了伤,在牢房那种地方待久了也不好。”
  霍颜将身上剩下的所有银子全都给了牢头,“麻烦官爷,能不能带我进去一趟,我就想看看我爹,给他送点吃的东西。”
  牢头被那一包白花花的碎银子晃了眼,可是干他们这行,讲究的就是个诚信,收人钱财替人办事,办不了的事,这银子接了也是烫手,回头坏名声传出去,没人找他走动,不是自断财路?
  “哎呦,小姐您这可就为难小的了!若是换个人,兴许我还能带您进去瞧瞧,可是这是老佛爷金口玉言下大狱的囚犯,我就算见钱眼开,也要顾忌自己的小命不是?这银子我可不敢收!”
  霍颜又再三恳求,甚至许诺了更多的好处,牢头脑袋摇得还跟拨浪鼓一样,霍颜只好不再坚持,却也不肯将银子收回来:“这么点钱,官爷尽管收下吧,回头请当差的兄弟们喝点酒。”
  牢头推辞几番才收了银子,满脸堆的都是笑:“小姐请放心,虽然没办法带您进去探监,但是我敢打包票,霍家班的人在里面一天,就不会挨饿受冻,保证好吃好喝的伺候着,那些受伤的兄弟,我也会让人给他们按时敷药。”
  虽然没能如愿见到父亲,好歹此行目的算是达成一半,
  霍颜坐上马车往家走,忽然觉得好像身边少了点什么。
  诶?猫呢?
  大难临头各自飞,这小没良心看她家遭了难,难道就翘着尾巴跑了吗?
  霍颜立刻从车上跳下,正准备去附近找猫,却见虎斑猫从一个胡同口窜出来,淡淡地看了霍颜一眼,便径自跳回马车,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霍颜愣了愣,看着那银灰色的一小团,心中忽然一暖,走过去将猫抱在怀里。
  入秋了,天气开始冷了,霍颜出来时穿得有些单薄,此时被风一吹,不禁打了个哆嗦。
  “有猫真好啊……”
  霍颜将冰凉的双手伸到猫肚子下,感受着那温软的触感,不禁自言自语地感叹。
  猫的身体稍微僵硬了一下,随即又放松下来,竟是没有反抗。
  霍颜将马鞭夹在胳膊下,抱着猫歪靠在车辕上,随着车轮颠簸,困意袭来,竟是这样睡过去了。好在老马识途,不需要她赶车也能找回家。
  被霍颜抱在怀中的虎斑猫似乎感应到什么,仰起脑袋看她。女孩略显疲惫的睡颜映入猫瞳,猫安静地凝视了片刻,才又轻轻将头埋进霍颜的臂弯,闭上眼睛,将耳朵顺到脑后。
  马车驶进如意街,霍颜忽然惊醒,发现街坊邻里们向她投来的目光很古怪,有担忧,也有害怕,更多的却是同情。
  霍颜心中警铃大作,瞬间精神了。
  这是又出了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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