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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头月向西-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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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不禁让人浮想联翩,试探着问:“那……还能出什么事啊,叛军都抓了,萧崵也走了,你把姜弥留下,是想让他替你做什么吗?”
  萧衍手指微弯,一下一下地扣着桌面,道:“叛军是抓了,可加上上次萧晔谋反有一万多的叛军不知所踪,洛州还有大批的器械兵刃尚未搜出来,这躲在暗处的人想干什么,不是还得看看吗?”
  我弯身坐在他对面的席榻上,忧心忡忡道:“衍,不如我们回长安吧,我总是心里不安,怕你会出什么事。”
  萧衍笑道:“你现在知道担心我了……不是一直觉得我是铜墙铁壁,只有我害别人,没有别人害我的份儿吗?”
  我低了头,嗫嚅道:“胡说。”
  他伸手捏了捏我的脸颊,道:“对了,告诉你一事。卢漱玉今日也走了,回闽南去了。”
  我心里又漫过一阵酸气,别别扭扭地说:“你要是舍不得,让人家走了干什么,闽南那么远,再想来可不容易了。”
  萧衍笑意更深,却有几分温柔露出来:“我有什么舍不得的,她与我而言,终归只是过客。倒是你,装了那么久的贤良淑德,总算是原形毕露了。不过,你还是这模样好,起码让我知道你是在意我的。”
  我转头看他,有些许感慨:“我一直都在意你啊,以为如果留下了卢漱玉,会帮你拉拢闽南军,于朝政大局也是有裨益的,能让你的日子也过得舒心一些。”见他沉敛了神情,若有所思地沉默着,我有些不好的猜测:“你是不是真的动过这个心思?”
  萧衍看我,俊逸的面容上掠过一抹稍显复杂的神情,似是有过什么沉定入微的筹划谋算,但终归付之一笑:“孝钰,我不想骗你了,确实有过。”我盯着他,眼睛倏然酸酸的,强忍着不落泪,他起身把我搂在怀里,摸索着我的鬓发,喟叹道:“可你不能全怪我,那时你一走了之,真像是把我的心活生生掏出来了,这个时候这样一个现成的棋子送上门来,她的身后又是闽南的十五万大军,我也不是圣人,如何能不动心?”
  “棋子?”我在他的怀里抬头,见萧衍疏凉地挑了挑唇:“你真得以为这世上的男女姻缘非得是有情才会存在吗?没有情,有利益,一样能水到渠成。”


第124章 
    一时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好像是难过;但又夹杂着些别的东西。只是低声说:“我知道啊;这叫政治联姻嘛,你以为我傻吗?”
  萧衍好像是轻笑了一声,些许无奈认命;又含着丝丝温甜:“可我一见到你就知道不能这么做;不管你多可恶,对我多残忍;我心中始终是放不下你;贪恋和你在一起的时光;若是这样做了;我将来一定会后悔。”
  被他这么一哄,刚才还被阴霾侵扰的心骤然暖了起来;不禁把头靠在胸前;听他温柔带着诱哄地轻声问了句:“心情好些了吗?我今晚可不可以回寝殿……”
  我不禁又开始反省,我是不是太好哄了……
  ………在洛州一晃四个月,就在我尚理不清楚意清和季康子他们的意图时,突厥那边传来了消息。
  阿史那可汗病逝,由其长子耶加突继任可汗王庭。
  虽然耶加突获得了默拓的拥戴;但突厥内部早已四分五裂,耶加突的叔叔须磨嘉占据了突厥南翼,不臣之心昭然若揭。
  霍顿占据了突厥北翼;虽然明面上对自己的兄长还算恭敬,但其实招兵买马;意图也是十分明显。
  本来这些事也仅是突厥内部的政务,大周如今也是内忧外患,腾不出手去管。但岂料可汗去世后,与大周修好的盟约亦渐渐不被一些人放在心上。特别是势力最强的须磨嘉,他纵然手下士兵屡屡骚扰韶关边境的大周百姓,韶关那边的兵报雪花片似得传送到萧衍的案牍上,都是向朝廷预警的。
  萧衍看上去颇为头疼,夙兴夜寐,也想不出更好的方法。
  说来也是,虽说骚扰百姓着实可恶,但也不能因为这个主动大兴兵戈,且不说韶关十万士兵久居安逸,难敌骁勇善战的突厥铁骑。但就大周目前的状况而言,南郡的李应晖久剿难灭,牵动了淮西和闽南的诸多兵力,而萧衍手中的北衙六军和禁军得负责京畿防卫,各地驻军也都各有职责,不能轻易调动。
  实实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这几日萧衍每日至多睡两个时辰,即便是躺在了榻上,也心事重重地难以入眠,眼睛睁的大大的盯着穹顶出神。
  我不懂打仗,可也知道不能任由别人欺负的道理,便在他今夜数次叹气后劝道:“这有什么难的,既然不能打,那就把边境百姓牵进来就是,省得他们受敌侵害。”
  萧衍一愣,好笑地摇了摇头,在榻上翻了个身看我:“如果人家来侵,咱们就又是迁移百姓,又是躲避的,岂不是更让他们觉得大周软弱可欺。”
  “那就打”,我觉得很是简单:“既然不能躲,那就打。”
  萧衍又摇了摇头,神色有些渺远:“韶关的十万大军并不在我的掌控之中,舅舅素来不主战,再者说,万一开战,许了他们粮草辎重,又将在外,怕不好掌控。”
  我亦有些头疼,但垂眸思索了许久,问:“衍,如今你的手里只有禁军和北衙六军,那个淮西军虽说也誓词效忠,但终归不是嫡系。你为何不设法建一支直接效命于你的精锐之师?”
  “你说的容易,军队的建制名录都是有固定章程的,且不说要耗费多少银两、年月才能建起来这么一支军队,但就目前局势而言,凤阁那边绝不会顺着我的意。”
  凤阁依旧掌握在姜弥的手里,他自然不愿看到萧衍羽翼丰满、甚至能压制住他的局面。
  我转了转眼珠:“既然建制都是固定的,又怕耗费银钱训兵、练兵,那为何不能从别处调?”
  萧衍本是闲聊随意的样子,听到我这一句话忽而神色严肃了起来,仿佛触及了他的灵感,墨黑的曈眸愈加晶亮。
  “从别处调……”
  “对啊,你看,范瑛和卢芳奎虽然领兵在外,大权在握,可他们未必不想巴结你这个新君啊……”特别是那个卢芳奎,又是宁兰芷又是卢漱玉的,简直烦透了。但为了显得我此时脑子极清醒,极认真,不能说这样拈酸吃醋的话,只有略过,继续道:“从一开始先不必太多,只令各地荐选精锐入京,百中取一,甚至千中取一,于他们兵力无损,又方便你掌控,等到规模初成,或是征调,或是择选,不都容易许多了吗?”
  萧衍盯着我,眼珠一动不动,但目光涣散,好像在心里揣摩推演,蓦然起身,去摸他的外裳,冲外面喊道:“来人,宣顾长青、徐文廷。”
  见这架势,我忙抓着他的胳膊,“衍,这都什么时辰了,你就不能睡了明天再宣吗?”
  萧衍心不在焉地把我的手扒拉下来,拍拍我的肩膀:“孝钰,你先睡,不必等我了啊。”翻身下榻,边低头系着腰带边拂开幔帐快步出去。
  我泄气地躺回床榻,身边犹缭绕着他身上浓郁的龙涎香,他躺过的地方还带着暖暖的体温,可是寝殿里空空荡荡的,只有被他拂过的轻纱幔帐忽闪忽闪地飘动。
  悔教夫婿觅封侯啊。
  本是随口一提,萧衍却好像当了真,正儿八经地建起了新军。他以萧晠造反洛州守军疏防为名,从各地征调精锐,赐名翎卫羽林。
  不过几百人,朝堂上没听到什么反对的声响,估摸着姜弥不屑反对吧。
  只是这一来,萧衍跟打了鸡血似的,每夜连两个时辰都睡不满了。
  我见天儿地独守空闺,他又不许我出去玩,连芳蔼都好似神秘了许多,轻易见不着人,时不时也只有莫九鸢来给我算个卦解个闷。
  实在无聊透了,莫九鸢提议可以去练武场转一转,据说萧衍一日中总有一个时辰是在那里的。
  我便只穿了寻常衣裳,脱下祎衣,和他一起摸到了那里。
  场地宣阔,四面迎风,其间靶子竖着,飞矢流箭一齐射过去,有中红心的,也有顺着靶子跑偏了的。武器架上陈列着刀剑枪戟,不少彪壮大汗光着膀子练得满头油光。
  我和莫九鸢躲在回廊底下,听几个刚练完武出来的,边就着皮囊带喝水,边议论:“这洛州,天子脚下就是不一样,我的个乖乖,哪是俺那旮旯能比的。”
  没忍住捂着嘴偷笑,莫九鸢也笑,提醒我:“从各处征调来的,什么口音都有。”
  “还有啊,俺昨天见着皇帝陛下了,天老爷,那长得也太好看了吧。你说一个大男人怎么能长成那个样儿,就是楚馆里的兔儿爷也没有那长相啊。”
  “嘘……你不要命啦,连皇帝老子都敢议论,还什么兔儿爷,以为这是你老家那穷乡僻壤呢。”
  我悄悄跟莫九鸢议论:“这就是从各地征调上来的精锐,我怎么觉得他们都合起伙来糊弄皇帝陛下呢。”
  莫九鸢努力憋着笑,摆了摆手:“你可不能以貌取人,以口音取人,上了战场还得真刀真枪,能打仗才是正经。”
  我们正说着,我余光瞟见回廊一角竟闪出个熟悉人影,淡紫襦裙,和我一样寻常装束,正避在墙根,朝刀兵库房里探头呢。
  莫九鸢也注意到了,错愕至极:“芳蔼公主?”
  我朝他嘘了一声,见没多时,一个二十出头的精壮男子从库房里出来,穿着寻常练武的粗绸短打,手里提了柄刀,颇有气势地出来。
  芳蔼脸颊微红,露出几许羞涩,“燕鸿,这刀一百多斤呢,你现下不练,快将它放下省些力气。”
  那人漫不经意地低头看了看,满不在乎地说:“没事,不沉,我平常用的兵器比这个沉多了。”
  我与莫九鸢互相换了神色,听芳蔼娇声道:“那你力气可真大。”
  燕鸿颇有些自傲:“是呀,我力气大,你平常在宫里要是有什么重活、粗活只管跟我说,我替你干。”
  我心想,还挺知道疼人啊,敢情是把芳蔼当宫女了。
  芳蔼那厢越发娇羞,微低了头,偷眼看他,默默地点了点头。
  我还想再看会儿,莫九鸢已催我走,“快走,皇帝陛下快来了,若是被他发现我带你来这儿,非剥了我的皮。”
  我随他从练武场出来,仔细思索了一番,跟他道:“你快去打听打听这个叫燕鸿的是哪里人,家世如何,家中还有什么人,人品如何……”
  “娘娘”,莫九鸢适时打断我:“这人家没准儿八字没一撇呢,您是不是操心太过。”
  “你懂什么,等八字撇了就晚了。”
  我心想,这一次我非得替芳蔼把好了关不可,决不能再让她所嫁非人。
  可万没想到,接下来的事已让我无暇去关注芳蔼。因洛州涌入诸多外郡蕃将,姜弥着令洛州尹加强防卫,却因偷盗小事查到了青桐山的身上。
  萧衍跟我说时语意很晦暗不明,或许他不相信牵扯到青桐山仅仅只是一个意外,很有可能姜弥知道了什么,故意把青桐山拖出来。
  我心中也有些疑影,在这里安逸日子过久了,竟渐渐忽略了,姜弥何等人物,怀淑他们在洛州有那样大的动静,又和萧衍数次联络,凭他的心智和势力,怎么可能这么长时间一点察觉都没有。
  可这样一下子牵扯到青桐山,竟以偷盗之名连抓了许多个青桐山道士,也可算得上是神通广大了,要知道萧衍明里暗里查了怀淑那么多遍,也没能把他身边的人都翻出来,姜弥这一出手,才知姜还是老的辣啊。


第125章 
    洛州眼下;除了五千禁军和刚刚收拢上来的翎卫羽林;就只剩下姜弥的五万宣水长曲驻军;从势力对比上来看,洛州依然是姜弥站了上风。
  可出乎我意料的,自从姜弥向青桐山发难之后;萧衍反而好似长舒了一口气般轻松了许多。虽然他不说;面上也没有多大的情绪变化,可我隐隐感觉出来;他将心底存着的心事放下了。
  且这心事多半还是跟怀淑有关;乍一看很是风马牛不相及;但我仔细想了想;又觉得自己或许能猜出来一二。
  吃饭时将筷子提起,刚夹了几根青菜又放下了。萧衍抬头看了我一眼;清淡道:“不用太担心;舅舅多半只是怀疑想探个究竟,若是他有十分笃定,就不是现在这小打小闹了。”
  “可那些道士……”我意识到不对,低头小声道:“我没担心啊。”
  萧衍轻声笑了笑,像是我的表现极大的愉悦了他;故作沉吟道:“好,你没担心,我就是说给你听听。若是大哥自己顶不住了;会来向我求助的,眼下没什么动静;说明还在他的掌控之中。”
  我看了看他,低下头,又看了看他,终于将他看得也放下了筷子。
  犹豫着说:“可上次分别是在溿云行苑,闹成那个样子,他会来找你吗?”
  萧衍一愣,勾唇浅笑:“是呀,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他上次故意来气我,这一次怎么着也不能轻易地去帮他,就由着他自生自灭吧,看他还嚣张的起来。”
  我仔细觑看他的样子,怎么也不像蓄意记仇,倒像是在逗我玩。
  果然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从前我一提怀淑他就跟我恼,如今都能拿他跟我开玩笑了。
  但我也不能真顺杆子就往上爬啊,这终归是我们之间的一根芥蒂,得小心翼翼避着。
  于是,我重又将筷子提起来,“随你,都随你。”
  看我这样子,萧衍反倒收敛起了戏笑的神色,凝睇着我问:“孝钰,若是我们真反目了,你会如何?”我沉默,他又补充了一句:“并不是像溿云行苑那种程度,而是你死我活,水火不容。”
  我咬了咬下唇,回道:“衍,你曾经跟我说过,为了卢姑娘背后的闽南军,你曾动过联姻的念头,我也相信你并非是对她动了心,而是牵扯上权力、布局谋算,与人之间的关系便不那么单纯了。你与怀淑对我亦是如此,若你们仅仅只是你们自己,从未牵扯过别的东西,我一定毫不犹豫地站在你这边。可事实并非如此,姜弥这些年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就算现在没有证据,你心里一定有数。我父母的事情到现在都没有定论,很大程度跟他脱不了干系,可就是这样一个人,他是你的舅舅,一手把你扶上了皇位,如今你们虽明暗相争,但你依旧倚重他,你们两个几乎还是绑在一起。而怀淑呢,他是我父亲生前最牵挂的人,我们家从小与尹氏交好,恩义相连,即便这么年过去了,也抹不去尹氏在我身上的烙印。”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将多年心结倾吐出来,确实有种轻松的感觉,但轻松过后就开始担心,小心翼翼看着萧衍的脸色,见他似是听得出神,好半天才回过来:“孝钰,这样的话我虽然听了有些难受,但我还是喜欢你这样跟我说话,句句发自肺腑,没遮没掩。”
  我将提着的心放下,垂敛下眉目,浅淡一笑,颇为感慨地说:“当年我们不明就里,以为怀淑死了,父亲曾跟我说,让我不要再想着怀淑,也不要跟你有瓜葛,去找个普通人嫁了,安稳过一生。现在想来,他好明智啊。”
  萧衍哼了一声,“你去嫁普通人,没准儿就嫁了个好色的,丑的,不爱你的。”
  忆起往事,那懵懂莽撞的簪髻少女,却是自己一步步走过的旧时路,不由得感慨万千,莞尔一笑:“我现在有些相信缘分二字了,我们两就是有缘,也许注定了天要让我们在一起。”
  听我这样说,萧衍终于笑了,“认命就好,你注定是我的,很早之前,我心里就有这样的预感了。”


第126章 
    看着他那得意样儿;我不禁也展颜;原本残留的愁绪也只觉淡了许多。
  ………接下几日;韶关那边屡屡传来战报,自是须磨嘉得寸进尺,对大周边境滋扰更深。萧衍力排众议;决心与须磨嘉一战。
  原本社稷不稳;贸然开战实属冒险。但细想,突厥内部也是四分五裂、相互倾轧。且不论与须磨嘉势同水火的霍顿;就是突厥可汗阿史那耶加突也对须磨嘉忌惮已久;八成也会乐得坐山观虎斗;不会管他。
  所以与大周交战的至多也只是须磨嘉一脉;这样算来,胜算便多了。
  只是;此次征战所指派的主帅是顺远将军雍文;众人皆知,这可是姜弥的心腹。
  萧衍封雍文为主帅,执掌韶关十万大军,总领兵防政务,可谓是大权在握。也难怪姜弥会松口;同意此次征战。
  自开战以来边疆的奏报便是纷叠而至,有时一日内传驿官能进行宫四五趟,黄锦塑封的奏报小山高般的摞在萧衍的案桌上;现在连用膳时都是坐在案桌前边吃边看了。
  不知为何,虽然烽火所燃在千里之外;但我心中还是不安,劝萧衍:“既然战事已起,不如我们早日回长安。”
  萧衍的眼睛紧盯着奏疏,连眼皮都不曾抬:“洛州这边还有许多事没了,你便放得下吗?”
  我叹道:“虽有些放不下,但我更担心你啊,近来我总是有不好的预感,觉得要出事。眼下洛州城都是姜弥的军队,真正能供你差遣的只有禁军和新建的翎卫羽林,万一要是出什么事那可怎么好。”
  萧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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