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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唐小周后-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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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死?!她不怕死,可她不愿意那样毫无尊严地死去,她咄咄逼视着公子,“小女子还要烦请公子一事,若小女子真到了这一步,还请公子一刀将小女子痛快地了结。”
  公子滞了一滞,似乎是没料到这个女人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一时不免有些怔忪。
  只是,他面上仍旧清冷得如同千年寒冰,“你死不死,如何死,与我有何相干?”他指着近处的一个小木屋,“不过,这小木屋原是我为作画而建,可以暂时避居,姑娘是死是活,还是自求多福吧!
  说罢,公子丢下了周嘉敏,背着他的画板,喝着酒,又不知道逍遥到哪里去了。
  小木屋中远离深宫,十分清净,偶尔可见一些壮实粗笨的宫人在雪中劳作,嘉敏细细看了过去,才知道万兽园中开辟了一大块粮园,那些粗夫壮妇们都在拔萝卜、割大白菜呢!
  看到他们,周嘉敏方没有那么害怕,只是林雪清幽,长夜无聊,未免觉得太孤单了些。
  小木屋中放置了很多图画,大概是那位公子的废稿,周嘉敏拿来细细品评,见那些画作笔法简练潇洒,磊落挥霍,尤工人物,那画中的最下角落名:“曹仲玄”。
  曹仲玄,曹仲玄,原来那位公子叫曹仲玄,这画中的意趣倒是如他本人的气质一般,画如人,人如画。
  周嘉敏继续往下翻阅,一张美女图吸引了她的目光,这女子年方潋滟,面容秀美可爱,正在逗着一直哈巴狗儿,一双美眸顾盼神飞,生生吸引了她的目光。
  好一个活泼灵动的小女子!若不是画师凝神屏气地去画,又怎会画出如此灵动的神态?也不知道这画中女子是谁呢?她正胡乱猜测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聒噪声。
  她惊得扔了手里的画,向窗外望去,只见一个女子已被一群野猪围拢,那女子正凶神恶煞地驱赶一群野猪……
  好熟悉的声音!
  元英!她怎么会来到这里?
  那几头野猪会将她撕成碎片的!
  嘉敏正急得不知是好,接下来的一幕让她大吃一惊,只见元英骑在了一头野猪上,揪住野猪的耳朵,拍着猪屁股。
  那野猪害怕,竟然驮着元英在雪地里狂奔,元英驾这头野猪,一路兴奋地大呼小叫,惹得正在蔬菜地里劳作的几个宫人纷纷驻足观望。
  而那曹公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竟然在一帮拿着画笔悠哉悠哉地画着元英骑猪图。
  周嘉敏打开了木屋的门,撑着木棍走出了小木屋,朝着元英远远地挥手:“我在这儿呐!快过来!”
  元英也发现了她,更是兴奋,大声吆喝着野猪跑了过来,只是那野猪受了惊厥,一直原地兜着圈,元英一时半会下不来,周嘉敏看得心中焦急,朝公子急道:“曹公子,快来呀,快帮帮她!”
  哪知曹仲玄只是淡漠地看了一眼,毫不理会,又专注地埋首于他笔下的画作去了。
  周嘉敏虽然心中恼恨,可也没办法,她一棍子扔向那野猪,野猪暴躁地吼叫一声,便向周嘉敏冲了过来!
  嘉敏眼疾手快,“砰”一声关上了门,野猪一头撞倒在门上,顿时闷哼了一声,软绵绵地晕倒在地上。
  元英从猪身上爬了下来,见了嘉敏,抑制不住惊喜,抱着嘉敏又蹦又跳:“原来你还没死!原来你还没死!”
  “我当然没死。倒是你,你怎么来了?”
  元英道:“说来话长,那天早上我去找你,到处找不到你,她们都说你病死了,早已将你抬到了万兽园的乱石堆上,我哭了整整一天,不相信你死了,就算你死了也要找到你的尸身,就跑到这里来找你,四处都找你不见,我还以为你被这里的野狗吃了……还好姑娘没事……”
  元英又哭又笑,抹了一把泪珠子,那脸上顿时花花绿绿,周嘉敏给她拭去脸上的汗水、泪水,“好好地跑来这里做什么,这个时间了若是不回去,岂不是误了工又要被罚了?”
  元英抹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圆圆的鼻头也变得红通通的,“我不回去了,我要跟姑娘在一起!”
  “这怎么行?这里可是废弃之地。”
  元英嘿嘿一笑:“是废弃的地方,可也是自由的地方,再说金凤又恢复了姑姑的身份,掖庭那地方早已经是金凤、郭艳她们的天下,我回去了反而会过得很惨。”
  周嘉敏只有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第十六章 万兽园(3)

  “姑娘,走,我今天给你做野猪肉吃。”元英兴冲冲地牵着周嘉敏的手,这才发现她的腿已经不灵便,登时极为骇异,“姑娘,你的腿怎么了?”
  周嘉敏有些黯然,“那天晚上门窗被人锁了,我晕了过去,第二天早上便是这样。”
  “门窗被人锁了?”元英想不明白,“被谁锁了?”
  “除了金凤那一帮人,还能有谁?”
  元英握紧了拳头,一张脸憋得青紫,“太可恶了!这些人就知道欺弱怕硬!真想芩姑再来教训她们一顿……”想了一想又觉得想不通,问道,“不对啊,金凤和郭艳她们早就被芩姑收拾了,她们就算是豹子胆是万万不敢再拿姑娘怎样的。她们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想要置姑娘于死地?”
  周嘉敏摇了摇头,她也不明白,她也想不通,若是没有人在她们的背后支撑,金凤这些人的确不敢肆意而为,只是,到底是谁想置自己于死地?
  正郁闷不解的时候,外面传来曹公子有些凉薄的声音:“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看来今天是有野猪肉吃了!”
  曹仲玄一身闲情逸士的打扮,戴着遮雪大斗篷,腰带上的玉佩光泽润丽,依旧别着一个酒葫芦,手里还拿着一卷画轴,看似是刚完成的新作。
  他摘了斗篷氅衣,抖落了满身的雪花,周嘉敏因他刚才未出手相救,便也不想搭理他。
  曹仲玄将怀揣在胸中的一包草药丢在了圆木桌上,说道:“这是一些草药,喝了对你的腿有些好处。”
  周嘉敏心中却涌过一些暖流,这曹公子似乎并没有那么无情,言语中便多了几分温度,“多谢曹大人善意。”
  不想曹仲玄却道:“你若是知道这药的来源,大概就不会感谢我了。”
  周嘉敏眉心略略皱了一皱,元英拿起那一包药,奇怪道:“若不是太医开的药,便是郎中开的药?还能从哪里来?”
  曹仲玄道:“自然是太医开的,不过是给马开的。”
  元英大惊,本能地一松手,药顿时从手中跌落在地。
  周嘉敏也有些生气,闷闷道:“公子既然不想救人,又何必拿我开玩笑。”
  “那马吃了药后,又能跑了。”
  元英气不过,咋咋呼呼道:“马怎能同人一样?这位公子何必拿姑娘的身子开玩笑!要是姑娘吃坏了身子,公子岂不是害了一条人命!”
  曹仲玄冷冷道:“吃不吃,都随了你!”
  元英还要气呼呼地和他理论,周嘉敏制止了她,对公子道:“这药,我会吃的。”
  曹仲玄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之色,不过又很快被他脸上的清冷之色代替,他冷淡地看了一眼周嘉敏,大步走了出去。
  ……
  又到一年一度的元宵佳节,按照往年惯例,国主在城中的瓦官阁上观览热闹街头的元宵灯会、狮舞烟花等,欣然接受万民朝拜,呈现出一片与民同庆、歌舞升平的盛大气象。
  只是今年国后大丧,葬于懿陵,举城之民皆都哀悼国母,因此今年的元宵佳节没有灯会、烟火,也没有往常的人流如织,寥寥毫无生气。
  国主只在在瓦官阁上举办简单宴席,以此告慰朝臣武将,席间酒水清淡,馔食平常,众臣子也是坐着无趣、闲谈无益,如此,席间更是清冷寡淡。
  温修容侍奉在国主一侧,她举止大方,端雅矜持。
  在座的韩王李从善向来是个爱美色的,多看了她几眼,不由赞道:“温娘娘秀色夺人、昂然优雅,颇有昭惠国后之遗风,有温娘娘陪伴在侧,官家的郁结忧戚之气也自当消散,臣弟恭祝国主。”说罢起身向国主敬酒。
  温修容微微一笑,气质圆融笃定:“殿下过誉。昭惠国后的仪容瑰姿,任是世间任何一个女子也比不上的,嫔妾虽然伴随昭惠国后,耳濡目染,也只能学得一二分,承蒙官家不弃,才有幸侍奉在国主身边。”
  韩王笑道:“温修容礼节优容,自然是极为难得的,又何必自谦?”
  国主对温修容轻言道:“朕这臣弟的夸奖,你是担当起的。数日来后宫安宁无事,一切井然有序,让朕不必费心,朕知道是你的功劳。”
  温修容自小长于周府,早就学得了谨慎严肃、细致妥帖的官家功夫,国主封她位分之后,她更是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地懈怠,若如此后宫还不安宁,岂不是辜负了她的心意?
  然而她尽心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国主一人,为了他的肯定与宠爱,为了自己能在他的心中挤出一点点的位置,她做一切都是值得的。
  如今听到国主的褒奖,她已是心花怒放,望向国主的眸子中愈加柔情四溢。
  她盈盈拜倒,语气中多了份欣喜,却并不狂慢轻浮,“谢官家夸奖,只要官家能平安喜乐,嫔妾做一切都是值得的。”
  国主缓缓起身,走向阑干边,只见外面万家灯火,唯独少了热闹的喜庆气,遥想曾经的元宵佳节,哪一次像是如今清冷寂寥呢?若是国后在,若是国后在……
  国主轻叹了一声,眺望着寂寂的街头道:“只是,今夜静谧无声,本是百姓欢聚一堂的日子,到底有些冷疏潇淡了。”
  似乎是他的一腔悲伤情怀感染了在座的嘉宾,竟也让在座的各位近臣贵戚郁闷起来,北宋强政,一个个小国均被征服,天下四洲,唯剩寥寥几个小国,这夹缝中生存的滋味真不好受,不过今日既然是国主宴请嘉宾,自然不谈国事。
  阁楼中的气氛正是沉沉之时,外头突然传来洪钟般响亮的声音:“元宵佳节,末将来迟了!”
  话音未落,林仁肇那英伟的身形已经进入阁楼里,竟让冷嗖嗖的楼中瞬间暖和起来。
  “末将参见官家!”林仁肇声音洪亮,底气十足,大不同于楼中那些或是大腹便便、或是弱柳扶风的皇亲贵戚。
  国主转身见是他,眸色中亮了亮,“林将军别来无恙啊!”
  “末将未能时常入宫觐见,还望官家恕罪。”
  “林将军为朕镇守武昌,军务繁忙,来金陵一趟也颇为不易,朕怎会加罪于你?赐座!”
  那一旁的韩王见林仁肇被国主如此优待,酸妒得牙都快酸了,瞪直了眼睛猛喝了几口甜乳,才将泛到嘴里的酸涩味压了下去。
  林将军落座之后,又有侍婢上来更换杯碟,陆续上了热菜,席间的气氛顿时融洽起来,酒过三巡,众人的意态神色皆有放松。
  “末将此次前来匆匆,无以置礼,带了些武昌鱼,适才命人烹了。官家尝尝,也不知道合不合官家的口味?”
  林将军一击掌,侍婢们端上了一道鲜美的蒸武昌鱼,那鱼虽是极为普通,但香气甘美馥郁,在众多佳肴中极为出众,更勾起了在座宾客的馋欲。
  清香飘入到国主鼻息中,令他陶陶道,“‘得餐武昌鱼,不顾浔阳田。’唐诗如此说,想必是果然不同寻常。”他拿起筷子正要夹一口尝尝,突然听到韩王一声急促之音,“官家且慢!”
  国主方觉得奇怪,“七弟这是怎么了?”
  韩王从席间起身,面色肃然道:“臣弟斗胆,请国主不要碰这鱼肴。”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国主奇怪道:“为何?”
  韩王犀利的眼光瞟了一眼林仁肇,说道:“防人之心不可无,今日林大将军献的这道菜虽然鲜美,但来历不明,臣弟实在是忧心。”
  林仁肇怎能受此侮辱,反唇相讥道:“莫非韩王以为这菜中还放了毒不成?”
  韩王的声音阴阳怪气,“是不是放毒,放了何种毒,也只有林将军得知了,本王又怎敢妄自置喙?”
  林仁肇冷笑一声,“本将曾听说‘小人眼里无君子’,本将曾听不到明白,到现在才明白这话的意思。”他双手微微抱拳,“多谢韩王殿下给本将上了生动一课,叫本将长了知识。”
  “你!岂有此理——”韩王恼怒地睁圆了眼,一甩袖袍,转头对国主道,“禀官家,臣弟有一话不吐不快。近些日子,臣弟常听闻某些将士自诩劳苦功高,镇守边界时肆无忌惮,依仗手中兵权,虎踞龙蟠。这等将士虽为人臣,却怀有狼子野心,更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何种谋逆之事,还望官家明察圣断……”
  韩王这番话虽然没有点名,但在座的人皆知字字句句如刺般指向林仁肇,一时间惊得鸦雀无声。
  国主已有些怒意,沉声道:“韩王今日喝酒喝糊涂了么?若是再说些浑话,那就告退罢。”
  韩王一愣,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还要上前一步再说,见国主脸色不善,到底有些心虚,垂头呐呐。
  韩王碰了一鼻子灰,落座之后对林仁肇怀恨在心,突然之间想到一条妙计,故意清了清嗓子,对身侧的大臣张洎说道:“这几只曲子莺莺燕燕,一点味道也没有。还莫如国主的那一曲《菩萨蛮》来得婉转动听。”
  这些话,让坐在他身侧的林仁肇听得清清楚楚。
  张洎小声道:“《菩萨蛮》关系国主的风流韵事,谈论《菩萨蛮》是为大忌讳,殿下还是少说两句吧。”
  林仁肇本不在意,兀自喝着酒,国主风流俊俏,他不是不知,故而听到这番话也只是微微一笑,并不放在心上。
  只是接下来韩王话让他不得不放下了酒杯,凝神侧耳倾听。
  韩王缩了缩脖子,一拍自己的脑门,“啊呀,瞧本王这记性,竟然又是忘了《菩萨蛮》写的可是国主与昭惠国后小姨子月下幽会之诗,只可惜,那位小美人如今还处在深宫之中,还被罚入了掖庭中,若不然,早就是本王王妃了,唉唉唉!”
  他摇头晃脑地正要端了杯酒喝,不想衣领被人蓦地提了起来,一扭头只见林仁肇正虎视眈眈地瞪视着自己,顿时吓得面如猪肝。
  在座的宾客皆都大惊失色,守护在阁楼周围的侍卫们也纷纷拔了剑。
  “你刚才在说什么?!”林仁肇剑眉倒竖,咄咄逼视着韩王。
  韩王连连摆着手,打着酒隔道:“本王什么也没说……”
  林仁肇丢了韩王,转头向国主道:“末将有个不情之请,不知该说不该说。”他此时正在气头上,急火攻心的时刻,也顾不得御前失仪了。
  国主远在楼中的上座,自然是没听到韩王的卑鄙言语,见林仁肇突然抓住了韩王,觉得十分诧异,“什么事让林将军如此激动?”
  “末将请官家赐婚!”林仁肇目光如炬。
  众人一惊,继而不禁笑了起来,就连国主也不由得哑然失笑。
  这林仁肇,竟又向他请求赐婚!
  座中大臣张洎调侃道:“林将军英姿勃发,又何愁娶不到一个好女子?竟然向官家索求美女?”
  韩王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戏谑道:“莫非是林将军看上了哪家高门阔府的女子,求得了官家的恩宠,方能有一宗光耀门楣的好婚事?”
  国主微微俯下了身,凝眸问向林仁肇:“朕记得曾赏了你一些宫娥,难道这些林将军还不满足?”
  “那些莺莺燕燕的女子,如何能入了末将的眼?”
  “哦,你看上了哪家女子?朕为你做主。”
  林仁肇咄咄逼迫着国主的眼,一字一句说道:“已故周老之小女——周嘉敏。”
  此言一出,众宾客的笑容顿时僵持在脸上,谁人不知这周老周宗的小女儿曾和国主幽会,更有龌龊的宾客由《菩萨蛮》一词联想到国主与小姨子香艳偷情一事,心中暗自揣测这林将军是吃了豹子胆,竟敢求娶国主的小姨子!
  唯有韩王李从善颇为得意地缀饮了一口酒,似乎对当前的局面颇为满意。
  国主神色大变,握着玉杯的手指微微发抖,他的怒火在一瞬间已被点燃,而令他真正愤怒的不是林仁肇的大胆请求,而是在听到周嘉敏这三个字后,他竟然十分舍不得。
  他舍不得将周嘉敏赐婚于他,他宁愿将她陷于自己所设的囹圄中,也不愿意她挣脱自己的手心,成了别人的嫁女。
  该死,为何竟对那个毒女人还有着如此强烈地不舍?他早就该忘了那个女人!
  是他一时昏了头,才痴迷上一个本不该有交集的女子,既然心已如止水,为何此时偏偏又是心潮奔涌?

  ☆、第十七章 珠玉还(1)

  林仁肇见国主迟迟不肯言语,斗胆说道:“周嘉敏才是末将一直钟情的女子,还望官家成全。”
  国主的手背爆出血筋,手中的玉杯几乎被捏得粉碎,他忍了忍,才冷淡说道:“林将军仪表堂堂,年轻气盛,按说早该谈婚论嫁了。朕会命人仔细甄选,为林将军挑一位德容兼备的女子。”
  林仁肇坚定说道:“末将唯独倾心于周嘉敏一人,其它的女子末将一概不能入眼!”
  他如此狂妄之言已令在座的诸位皇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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