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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骄-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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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对兵丁的斥问,乐宁朦只是微笑着眨了眨眼,眸光轻瞥,拔高声音回了一个句:“无,我要见你们骁骑将军王武子!”
  几乎是她的话音一落,一把长剑便横在了她脖子上:“将军岂是尔等庶民可见,你是哪里来的奸细?”

☆、第003章 石家三郎

  也几乎是这句话一落音,便马上引来了群众的围观——骁骑将军名王济,武子是他的字,但不管是名还是字,都万万不敢有庶民直呼其名。
  “这个小姑子好生大胆,竟敢直呼王将军的大名!”有人不禁道,要知道王济不仅是出生太原王家的世族子弟,更是手握汜水关十万大军的当朝附马爷,个性最是桀骜不驯,睚眦必报,最看不惯那些自恃清高的狂狷之辈,当朝国舅爷王恺曾不满他年纪轻轻便成为先帝所器重的国之重臣,便以其骄奢放恣为由在武帝面前狠狠的告了他一状,以至于他曾被贬为国子监祭酒,后来王济官复原职之后,就曾以一赌局赢了王恺整日拿在京洛炫耀引之为傲的八百里驳,并将其当场杀掉,取其牛心下酒大摆宴席,王恺当时便被气得半死,敢怒不敢言。
  此时的陈妪也吓得立刻从马车里钻了出来,对那兵丁客气的解释道:“这位兵爷,我家女郎年纪尚轻,还不懂路引为何物,我们从山阳而来,是去往洛阳寻亲的,我家女郎乃是当朝太子舍人乐大人乐彥辅的女儿,还请兵爷不要见怪,放我们离去!”
  “竟是乐舍人的女儿?”人群中有人不免发出唏嘘。
  太子舍人乐彥辅虽出身寒门,但自小苦读圣贤书,又精通玄默老庄,每每与人谈玄,语甚简至,爽朗通脱,就连竹林七贤中的大名士王戎都对其称赞有加,这样的人是被世人所敬重的,是故当所有人听闻乐彥辅之名时,都尽皆露出讶异惊叹。
  那两名兵丁却不以为然,上下打量了乐宁朦一番,见其衣着朴素风尘仆仆唯有一张脸还算得上清隽研丽,两人相互对望一眼,脸上的表情明显的透着质疑。
  “有什么东西可以证明你家女郎是乐大人的女儿?”其中一兵丁问。
  陈妪一听便立刻慌了神,郎主可没有给她们任何证明身份的东西,唯有那几个从京洛来接女郎的健仆方可证明,可是那几个健仆现在……
  就在陈妪颤抖着嘴唇不知如何回答时,乐宁朦笑着接道:“兵爷,前面汜水关五十步之外有匪徒拦路抢劫,我的所有财物及路引都已被匪徒夺了去,就连家丁都已被匪徒扣押,我来求见王将军就是想问,王将军治下,为何冶安如此不好?到底是那些匪徒轻视了王将军的威名,还是有人玩忽职守?”
  万没有想到一个小姑子发问语气会如此尖刻,两名兵丁不由得脸色一白,竟露心虚之色。
  这时,人群中突地传来一阵清朗大笑:“原来是乐舍人的女儿,乐大人杯弓蛇影,释梦解忧,此女郎更是洒脱恣意,有胜乃父之风!”
  闻声,所有人便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了去,只见一大袖翩翩的白衣郎正摇着一把羽扇朝着这边走了过来,少年郎面如冠玉,五官英挺似刀削,身姿瘦长如松,脸色好似敷了粉一般的苍白,眼角眉梢带着几分纨绔子弟的戏谑笑意。
  他身后跟了好几名身材健硕的随从,尽皆衣着光鲜神采奕奕,竟是比一般世家子弟穿着还要华美。
  就在众人暗自惊叹,猜想着这少年郎是何人物时,少年郎轻笑着朝乐宁朦走了去,那略带审视的目光在乐宁朦身上睃巡一遍之后,才微笑着启唇说道:“表妹,郎主特让我前来接你回去!”
  郎主?
  陈妪一听,连忙激动的问道,“是吗?是郎主让你来接我家女郎的?郎君可是女郎的长兄?”转念似乎才反应过来,又摇头道,“不,郎君唤我家女郎为表妹,那郎君是……”
  娘子的母族宁家也早在一年前全部死于一场劫难,女郎不可能有亲表兄,那么这位郎君……
  陈妪还在思忖时,那少年郎身后陡地传来一声厉喝:“你这妇人恁地无礼,哪里轮得到你来问我们郎君的话?”说罢,又瞥了一眼乐宁朦,暗忖道:就是这位来自乡下的私生女,郎君本也应该不屑于瞧上一眼的。
  那侍卫满脸的不屑,少年郎却抬手训斥了一句:“休得无礼!”转又对乐宁朦道,“我姓石,表妹可以叫我石三郎!”
  语音一落,人群中又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叹:“石三郎!竟是石家三郎!”
  当今之世,若论世族之鼎盛名气最响亮者,非琅琊王氏莫属,可若论起财富来,却无人可比及石氏,石家在京洛是出了名的巨富士族,石三郎的叔父石崇所拥有的财富甚至连武帝的舅父王恺也无法比肩。
  这位郎君竟然姓石!
  是了是了,乐舍人的嫡妻石夫人不正是出自石氏一族么?
  在众人的唏嘘与倾羡中,石三郎的脸上也洋溢着无比的骄傲,目光灼灼的看着乐宁朦,十分温和有礼道:“表妹不远千里而来,周车劳顿,想必一定很累了,不如先随表兄去清风客栈住上一晚,明日表兄便带表妹回归洛阳去见姑父,如何?”
  乐宁朦没有答话,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石三郎笑了笑,柔声说道:“三郎可以向右转,然后向前走三步吗?”
  石三郎怔了怔,有些莫名的对这句话不明所以,就在他发怵的期间,身边之人突地一声喊道:“郎君小心!”
  一只手猛地将他拉向一旁!
  仿若一阵劲风从他耳边刮过,石三郎错愕的抬头看时,竟见乐宁朦手扬着马鞭,一声清喝,正驱使着马车飞快的向前疾驰,惊得路边行人纷纷扑倒向一边。
  石三郎顿时嘴角一抽,心中猛地窝起一团火,如果他刚才没有看错的话,这个少女刚才看他的眼神中竟是带着一丝不屑一顾的轻蔑和冷诮的吧!
  不过是一个从乡下来的私生女,竟敢用这样的眼神看他!
  陈妪也万分不解,惶惑又害怕的望着自家女郎喊道:“女郎,女郎,我们要到哪里去?石家郎君乃是一片好意,有他护着你,咱们这一路上应该也不会再遇到匪徒了!女郎,我们可不能不识好人心啦!”
  呵!好人心!如果不是重活一世,她也会被这张虚伪的面孔所骗吧!
  还真是刚出狼窝,又入虎穴!
  也罢,就这么明显的给他脸色看,倒叫人将她轻看了去,那就陪他玩一玩!
  一念闪过,乐宁朦陡地拉紧了缰绳!
  就在石三郎微微扭曲着面孔暗忖着要如何给这小姑子教训时,却突地听闻一声:“父亲竟然能请动石三郎到这汜水镇来接宁朦,倒教宁朦有些受宠若惊!”
  “对不起,石家表兄,宁朦刚才是太激动了,有点忘乎所以,所以才……你说的那个清风客栈,那就劳烦石家表哥带我一道去吧!”
  语气莺沥婉转,只见马背上的小姑子回过头来,墨发半掩的小脸上一双眼睛熠熠生辉,长睫扑扇间,竟是有一种菇山灵狐般的冷诮和研媚。
  石三郎微微一怔,心头的愠火顿时消得全无,为了保持他士人的风度,很快他也展开了一副温文尔雅宛若微风拂煦般的微笑。
  清风客栈位于荥阳县汜水镇的东街,可以说是整个荥阳最好的客栈,客来商往,能住进此客栈的不是达官显贵的贵族,便是家财万贯的商人,而当今之世重农抑商,商人身份低微,往往要花好几倍于贵人的价钱才能到此客栈入住。
  如果不是石三郎,像乐宁朦这样庶民打扮的小姑子定然进不了这家客栈的!
  初进客栈时,陈妪看到高朋满座皆是风度翩翩士人打扮的俊俏郎君,心中便生出些许卑怯之感,待到进了石三郎给女郎安排的房间后,看到满屋的布置摆设,就更是惊得说不出话来!
  她也听说过京洛那些公卿贵族们都爱比富,家中绮罗绸缎必不可少,便是那号称巨富的安阳乡候石崇,家中婢妾披罗戴纱不说,就连净房都修建得华美绝伦——但那些她终究是不曾亲眼见过的。
  而现在当婢子将房门打开,一股馨香气扑鼻而来,倒叫她亲眼瞧见了什么是富丽奢华:房间里家具虽不多,但四处飘逸着的纱幔好似缀了珍珠一边的莹光闪闪,塌几之上,鲛绡云纱锦被绣衾,旁边的案几之上还摆着各种名人法帖,胡桃木的地板上洒满了颜色不一的时新鲜花,使得整个房间都被一股沁人心脾的馥郁香气弥漫。
  一个皮肤白净瓜子脸的美貌婢子看着陈妪这副惊呆了的表情,几乎要笑出声来,但见乐宁朦看向她时,又赶紧掩了口,欠身道:“这便是郎君为女郎准备的房间了,郎君说了,若是女郎还有什么需要,可随时传唤阿奴!”
  “你叫阿奴?”乐宁朦眯了眯眼,以极其随意的姿势倚在门边,语带诮笑的问。
  那姿态竟是有一种孤山若玉料峭如松般的风流,阿奴不由得红了红脸,颔首答了声是。
  “那便去告诉你们郎君,就说我饿了,想吃鸳鸯筒,凤凰卷,八仙过海闹罗汉,我还要酒,要你们这儿最好喝的酒。”
  阿奴神情一呆,半响道了声:“是!”
  正要欠身离去,谁知乐宁朦又吩咐了一句:“对了,我还要笔墨纸砚,也要你们这儿最好的!”
  “是!”顿了顿,满目惊讶的阿奴又抬首问,“女郎还有何吩咐?”
  “无,你下去吧!”
  “是!”
  余光朝乐宁朦身上狠狠的打量一遍之后,阿奴便躬身碎步走出了房间,只是走到门外时,不免脚步一顿,心中嘀咕了一句:这吩咐人的语气倒是一丁点不含糊,哪里有半点乡下人的寒酸之气,反而还透着一股让人莫名肃然起敬的贵气,这女郎真是郎君所说的那位从小长在乡间的乐家私生女么?
  不过,那位中年妇人却是一个十足的没有见过世面的蠢笨模样!
  想着,阿奴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哒哒的木屐声在廊间留下轻快的余音回旋。
  房门一关上后,陈妪便不由得急着问:“女郎,女郎,你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妪,此话是何意?”乐宁朦一脸迷茫的反问。
  陈妪连忙到门边去看了看,再回过头来,小声的说道:“女郎,你没有到京洛去过,不知世面,不知人心,无论是这位石家三郎,还是那驻守汜水关的骁骑将军王将军,那都是我们得罪不起的人!”
  “女郎,你今天对那兵爷所说的话,可是要将王将军给得罪了,但愿但愿这些话不会传到王将军的耳里,不然,不然的话……”
  陈妪急得快要掉下眼泪,哪知转眼去看时,乐宁朦早已倒在了那绫罗绸缎所铺就的软塌上,竟似已经睡着了!
  陈妪登时傻了眼:女郎怎么变得这般没心没肺了呢?

☆、第004章 意有所图

  乐宁朦当然知道那番话会得罪王济,她还就怕这些话不会传到王济那里,不然以她现在的身份怎么会有机会见到他那样身居高位的名门贵族子弟!
  王济虽然睚眦必报但也不是真的心胸狭窄之人,断不会因为她这些话就真的要了她的命!
  如今,她只要好好想一想该怎么去博取这个人的信任,结交这个人了?
  只是这石三郎……乐宁朦忍不住在心里叹气:石氏那个女人果然留有后手啊!
  就在乐宁朦躺在床上筹谋着如何取得王济之信任时,阿奴已迈着轻巧的步子来到了石三郎的房间。
  这是一个比乐宁朦那间房更为华丽的内室,红桃木的门上牌匾有着毛笔挥就的“晓月清风”四个大字,笔法入木三分,清隽秀逸。
  房间里不仅华纱飘逸,更是摆满了各种玉石盆景,到处是华光闪烁一片,石三郎便坐在一素缎所铺就的塌几上,手中端着一只盛满红色佳酿的琉璃杯,正在将一口美酒度入一位美姬红艳的朱唇之中,而那位美姬溥纱袭身,更是以十分撩人的姿势卧躺于石三郎的怀中,胸前白兔轻颤,娇笑旖旎。
  虽然这副画面她已见怪不怪,但阿奴还是微微晕红了脸,脚步立刻顿住,轻唤了一声:“郎君!”
  那美姬闻声便立刻转过头来,吃吃的笑道:“郎君,是阿奴来了呢!”
  “郎君,妾听说你今天又接了一位小姑子到客栈,可是想要将她也纳入府中,常伴郎君左右!”
  石三郎微微笑了笑,眸中闪过一丝阴翳的诮色,他蓦地将怀中的美姬推向了一边,吩咐道:“下去吧!我与阿奴说话,切不可让旁人偷听!”
  那美姬见石三郎神色陡肃,立刻也整了容,欠身道:“是,那妾便告退了!”
  美姬走后,石三郎便将目光投向了阿奴,问:“可有从她身上发现什么?”
  阿奴摇了摇头,答道:“女郎衣着简朴,暂时看不出有怀璧之物,不过,女郎性子似乎有些与众不同?”
  “有何不同?”
  “郎君给女郎准备的房间如此华美,可那女郎见了之后似乎并不惊奇,而且,她还吩咐阿奴,给她准备晚食,她说她……想吃鸳鸯筒,凤凰卷,八仙过海闹罗汉……”看了一眼石三郎后,阿奴面带羞色道,“奴实在不知这些是什么东西?”
  “鸳鸯筒,凤凰卷,八仙过海闹罗汉……”听到这几个名字,石三郎不由得也眯起了眼神,饶是他吃过世间所有山珍海味,似乎也没有听说过这些东西,顿了顿声,也只道,“那就让厨娘做给她吃!”
  “可是郎君……”
  “不过是一个名字罢了,随便厨房怎么做,只要做出来的菜肴鲜嫩可口就行!”
  “是!”
  “她还说过什么吗?”石三郎再问。
  阿奴眼睛一亮,立刻答道:“是了,女郎还说,她想要酒,还想要笔墨纸砚以及石青!”
  “笔墨纸砚以及石青?她竟是要写字么?”一个乡下来的小姑子竟会写字?石三郎但觉好笑的忖度了一会儿,眼中再次露出戏谑的探究之色,“那便也给她!”
  “是!”
  阿奴站了一会儿,见自家郎君许久不再出声,便主动相问:“郎君可还有其他吩咐?”
  沉默了许久的石三郎冷声道:“无,按我的吩咐下去做吧!无论她想要什么,皆满足于她!”
  “是!”
  阿奴欠身退了下去,石三郎又端起几上的那杯美酒一饮而尽,接着便慢慢的笑了起来,心中暗忖道:竟是与想象中的不一样,一个十五岁不到的小姑子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守城的兵丁出言不逊,难道就是想引起骁骑将军王济的注意吗?那么她要笔墨纸砚又是想干什么?
  难不成她还想给王济写信?
  一念划过脑海,石三郎的眸光变得有些阴晴不定,陡地又唤了一声:“阿奴……”
  刚走到门前的阿奴倏然止步,立刻回转身来,问:“郎君还有何吩咐?”
  石三郎忖度了半响,忽地对阿奴招了招手,命她到自己身边,然后伏首低语说了一句话。
  阿奴的脸色不由得一红,微微躬身软糯的道了声:“是!郎君!”便欠身退了下去。
  当阿奴来到乐宁朦房间时,乐宁朦已然酣睡一场,短短一刻钟的时候,她竟似梦到了自己的一生,从年少时丧母,到回归父族,再到在那个大宅院里步步为营的求生,好不容易躲过一次又一次被送人的命运,终于嫁与那个人为正妻,到最后,竟然还是输给了一个从未引起她注意过的姬妾。
  邺城,铜雀台,天地苍茫,飞雪漫天,因为绿姬的背叛,城都王的不信任,她便在那里结束了自己短暂的一生。
  是从什么时候,她与城都王离心离德的呢?
  想着,她蓦地又想起了一件极重要的事情,楚王玮被杀的那一年,城都王颖也因得罪了鲁国公而被贾后驱出京城赶往邺城封地,而她便是在那个时候的归途中碰到了那个让她穷尽一生的努力去保护并扶持的男人!
  也是在这一次归途中,她遇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次刺杀,前世的时候,她一直以为那次刺杀的主谋者是石氏,可是石氏那个女人直到最后死的一刻都绝口不承认曾想置她于死地,那些劫匪倒是石氏所派来的,而石氏的目的也仅仅是想让这些劫匪从她身上搜取一件东西来换得千金,却并未想要她的命!
  石氏想要的东西……
  她不禁冷笑:石三郎如此殷情备至的接近于她,不就是为了那件东西吗?只可惜……
  念头刚刚闪过,门外便响起了一阵敲门声:“女郎,在么?奴给您送晚食来了!”
  乐宁朦也倏然睁开了眼,正好对上陈妪满目忧虑的眼神。
  “女郎,你可睡醒了?你别怪妪,妪刚才不是责备你……”
  乐宁朦笑了笑,立声打断道:“妪,去开门吧!”
  “是,女郎!”
  陈妪将门打了开,见门外之人果然是阿奴,便客客气气的将她请了进来,谁知,当阿奴走进之后,她双手一拍,门外又有好几名打扮不俗的女婢陆陆续续的走了进来,她们每人手中都端着一只白玉托盘,其中,最先进来的三名婢子手中端着的是色泽鲜艳的菜肴,那肉香味扑鼻直令人饥肠辘辘,而最后的两名手中托盘却是用红绸所盖,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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