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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骄-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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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为何会帮我?”她又问。
  男子疑惑的嗯了一声,诮笑道:“帮你?你是说现在……我是在帮你?”
  “难道不是?”
  “当然,我这不是在帮你,而是帮我自己。”
  “帮你自己?”乐宁朦讶然。
  “不错。”男子低低的笑了一笑,续道,“今日我救卿一命,卿便欠了我一个人情,这个人情,日后卿必当会还,难道我不是在帮自己?”
  乐宁朦被噎得再次无语,男子又轻声一笑,仿佛看好戏似的眸光轻瞥过她因羞恼而微红了的脖子,沉吟片刻后,陡地又肃声道:“和卿开个玩笑,其实确切的说……我是在等一个人!”
  “等人?”
  乐宁朦觉得自己有点跟不上这男子的思维,你是说你出现在这里连杀数名刺客,是为了等人?
  你等什么人?
  她这念头刚刚从脑海里闪过,耳畔便传来一声妇人的急呼:“女郎,女郎,你没事吧?”
  乐宁朦转身一看,见是陈妪正向着她急奔过来,不觉心头一凉,暗叹不好,果然就在这时,一道黑影从空而降,伴随着劲风卷起的落叶乱舞,剑光出鞘的厉芒从那刺客手中破空而出,直击向陈妪的胸口。
  “妪,快躲开!”
  前世的那一幕再次重现,乐宁朦绝望的大喝了一声,人已飞快的向那剑光飞刺而去的方向奔去,却不料,右手腕一紧,人不由自主的被一股大力扯回,而就在此刹那间,又一道剑光从她身旁划过,以极其诡异的速度击向了那已然逼近陈妪的黑影。
  电光石火间,那道剑光再次折回,归于鞘中,而那柄差点贯穿陈妪胸口的剑也倏然凝滞于胸前。
  黑衣刺客只来得及回头看了她一眼,就已双目圆瞪,抚着鲜血直冒的脖子倒地。
  一剑封喉!
  又一次让她亲见了仅此一招的一剑封喉!
  乐宁朦再次震惊的看向了适才拔出这一剑的玄衣男子,玄衣男子似乎料到了她的反应,不以为然的轻笑一声:“你不用谢我!”
  乐宁朦瞪大了眼,心中暗笑此人的自作多情,她原本也没打算说谢谢,却没想到这男子又接了一句:“因为一个谢字不足以偿还两条人命,卿说是不是?”
  什么意思?你是说我欠了你两条命吗?
  玄衣男子不再回答,而是在她看不见的面具后面微弯了唇角,然后大步朝那倒在地上的黑衣刺客走了去。
  陈妪被吓得惊魂不定,好半响,才似从鬼门关折回一般惊醒,大喊着:“女郎,女郎,你无事吧?”飞奔而来。
  “妪,别怕,到我身后!”乐宁朦顺势将陈妪拉向了自己身后,然后望向了那已走到黑衣刺客身旁的玄衣男子,就见他蓦地蹲身下去,将那刺客脸上的蒙布揭了开,一张略显清俊的脸顿时出现在了乐宁朦眼前,只是无论这面容怎么清俊,但因那一双瞳孔凸出显得格外阴隼的眸子而让人感觉异常的诡异。
  前世她虽然没有见过此人的面容,但这双眸子她却是记忆深刻,便是这名刺客向她索要身怀之物,并当着她的面一剑要了陈妪的命。
  她还记得,这名刺客腰间挂着一面极为晃眼的银色令牌,上面似雕有一种极繁复的花纹,她当时没有并没有看清那花纹是什么,只隐隐猜测到那也许代表着这名刺客的身份。
  而此时,玄衣男子竟是站起身来,剑光轻挑于刺客腰间,一物跳出,落在他手中,赫然就是那枚银色的令牌。
  玄衣男子用一绢帛包裹了那枚令牌,收于袖中,便已翩然起步,打算离去。
  这时,乐宁朦突地唤了一声:“师兄!”
  玄衣男子霍然止步,不过半响,又仿若未闻般的继续前行。
  乐宁朦再次唤了一声:“师兄,人生不相见,动若参与商,虽然这是鬼谷派立下的规矩,但是规矩都是人定的,你既已见了我,为何又不能让我见你一面?”
  长风过处,玄衣男子衣袂飘起,却是许久无声,林中落木依旧萧萧而下,包围着那道颀长的身影,仿佛舞动在琴弦上的音符。
  松涛叠翠,万物无声。
  就在乐宁朦以为他不会再说话时,忽听他哀声低叹了一句:“好一句人生不相见,动若参与商!”
  余音缭缭,动在心弦。
  听起来倒像是情人之间的呢喃细语,可谁知他又将话锋一转:“虽然我很喜欢听师兄这个称呼,但我还是要实话告诉你,卿是不是认错人了?”
  语罢,他又转过头来,笑道:“之所以不想让卿见到我的容貌,那是因为怕卿见了我后会想不开!”
  想不开?我为什么要想不开?
  “所有见过我真容的人都已不在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卿难道没有听说过自惭形秽这个词?”故弄玄虚的顿了一声后,他慢慢的一字一句认真的说道,“因为无法企及我的容颜,他们都绝望的自卑而死!”
  “!!!”
  一时间,乐宁朦感觉脑海里刷地一下空白,好似有无数道目光嗖嗖的向她射来,有些目不瑕接,四周寂静廖廖,空余风声,却也吹不散她脸上的火辣——这大概是她第一次在人面前感觉到无言以对无地自容!
  天下竟有如此自恋之人!她顿时很好奇,这个男人到底长了一副怎样的尊容!
  玄衣男子却是不以为然的扬唇笑了几声,在她一瞬不瞬惊愕的注视中,翩然而飞,扬长而去!
  就在他走远后,乐宁朦的耳畔也响起了一阵隐忍的噗哧声。
  “女郎,女郎,那位郎君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陈妪不禁问道。
  “什么意思?没什么意思!”没好气的答了一声,乐宁朦又凝下心神,环视了一周倒在地上的刺客。
  居然没有留下一个活口!饶是见惯了生死的她不由得也感到背脊发凉!
  如此狠辣的手段,言语间却是戏谑玩世不恭,他到底会是什么人?
  “女郎,那位玉面郎君是什么人?”为首的侍卫王显向她走了过来,好奇的问。
  乐宁朦答道:“我不知!”
  “不知?那他为什么要救女郎?女郎又为何要唤他师兄?”侍卫讶然。
  乐宁朦仍是摇了摇头:“我不知!”只是脑海里会不知不觉的闪现出一张妖异绝美的面容来。
  那张脸熟悉又陌生……会是他吗?
  可是那声音又与那个人不尽相同,还是仅仅是她的错觉而已?
  他又拿走那刺客身上的银色令牌又是为了什么呢?这些刺客又是何人所派来的?

☆、第019章 又见故人

  此时,这枚银色令牌正在一双保养得极为白晳修长的手中,银光闪烁,璎珞长垂。水面倒映出玄衣男子如仙鹤般迎风独立的身影,群蝶飞过,碧玉般的水面漾开圈圈涟猗。
  老叟看着自家郎君手中握着的令牌,那上面雕刻着一种十分奇特怪异的图纹,似五行八封的图案,却又好似将烈日镶钳于其中,夺目的火焰喷射,令得这枚令牌在日光下格外的耀眼。
  “这便是阴阳家的月神令么?”老叟不禁问,“没想到宁氏一死,阴阳家连月神令都派出来了?看来那小姑子已引起了‘那个人’的注意。郎君,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现在月神令不是已在我手中了么?”玄衣男子笑着接了一句,又道,“如今朝局不定,贾后虽借卫伯玉之手削藩遣诸王去封地,却也会因此而激起诸王的愤怒,现今又有王武子驻守于汜水关的十万大军,八星环祠,贾氏一族焉能长久?”
  老叟眼睛一亮,点了点头:“郎君的意思是,静观其变,坐观虎斗,抑或是借刀杀人?”
  玄衣男子笑了一笑,没有答话。
  老叟又似恍然道,“所以郎君才会将那些劫匪送至骁骑将军王武子手中,便也是想借王武子之手去拔除贾氏这一颗毒瘤……”言至此,又似不解的皱了皱眉,“可是,郎君,你又为何没有将那位小姑子留下?”
  “何故留下?”将令牌收于袖中后,玄衣男子轻叹一声道。
  “东君大人虽有言,光我谢氏门楣者必乐氏女,可是她也为郎君你卜算过一卦,如若不能为我谢氏所用,她将会是阻碍郎君前程的克星啊!”
  老叟说到此处,言语中有着焦急,然玄衣男子却不以为然,玩笑般的揶揄道:“如果我谢氏要靠一个女巫的卜算而强大起来,叟,那我是不是可以坐在家里吃喝等死就行了?”
  那老叟知道自家郎君惯会开玩笑,却也被这句噎得老脸一红,无奈的低唤了一声:“郎君!”
  “贾氏一族权倾朝野,阴阳家为贾氏所用,唯宁氏不愿立于墙危之下,独濯独清,其风骨之佳可令人敬佩!我谢氏虽比不上琅琊王氏门第高贵煊赫,为人之道,应有的风骨与气节却不能输于任何人,怎能以强凌弱,去利用一个孤女呢?”
  老叟微微沉默,在这落木无声,群蝶盘旋的静谧中,忽地又听自家郎君低低的说了一句:“何况……一个喜爱翱翔于天空的凤凰,如果你强行让她折服于你的羽翼之下,那会让她折翼而亡!”
  不是不想留,而是不能留,一念之差,足以令人一世悔恨!
  何为前车之鉴?
  “郎君,你说什么?”老叟似听清又没听清,错愕的问。
  玄衣男子沉吟一刻后,又侧过头来,笑了一笑,就在他笑的这一瞬间,那张白玉面具被摘了下来,顿时鸟雀惊鸣,风卷落叶,那如镜的潭水也似因他这一笑而乱了心扉,皱了波纹。
  他看着老叟,两片精致氤氲的唇瓣轻启,先前沉浑的声音霎时又变得如冰玉相击。
  “听说一个月后,安阳乡候石崇会在金谷园设宴,请帖已发至了京洛各大世族,届时会有许多名士去赴宴,一睹金谷园的奢华与美姬们的风采,叟难道不想看一看那金谷园中有天香国色之誉的绿珠?”
  “郎君,你又在跟叟开玩笑了,叟都一把年纪了,还看什么绿珠,要看你一个人去看好了!”言至此,似乎觉察到了什么,脸色窘然一变,连连道,“不妥,不妥,郎君,你又在给叟下套!”
  抬首一看,见自家郎君已长袖飘起,人如展翼而飞的鸲鹆掠过水面走去,成为芳草萋萋,无边荫绿中最为绮艳风流的一抹色彩。
  “诶,郎君,切不可玩物丧志啊!”他忍不住喊了一句,耳畔却传来一阵清亮悦耳的大笑。
  “哈哈哈……名都多妖女,京洛出少年。宝剑值千金,被服丽且鲜。斗鸡东郊道,走马长楸间。驰骋未能半,双兔过我前。揽弓捷鸣镝,长驱上南山。左挽因右发,一纵两禽连,余巧未及展,仰手接飞鸢。观者咸称善,众工归我妍。归来宴平乐,美酒斗十千。”
  清亮的吟唱也好似回雪流风一般飘到了远山碧水间,仿佛让人看到了草长莺飞,百鸟徘徊的低旋。
  而此时的京洛也正如这首曹子健的《名都篇》中描写的一般,宝马雕车,来往不绝,无数士族子弟的马车穿梭于店铺林立的街间,偶有一辆马车停至雕梁画栋,藻井锁窗的华丽凤楼前,就会有好几名大袖翩翩的郎君踏着木屐走来,就像从《论语》暮春之中走出来的一样,衣履风流,言笑宴宴。
  若不是陈妪早已见过王济赠予女郎的马车,在看到那些玉勒雕鞍,沉檀车厢,珠帘斜卷,就连车轮子也精雕细琢好似镶上了无数宝石般的华樱车马时,陈妪估计要惊得半天都合不上嘴。
  自出生起就从未离开过山阳田庄的陈妪看到京洛如此繁华绮艳的盛况,能不惊讶!
  也因着这一份惊讶,她忍不住将满腔的喜悦与兴奋都表现了出来:“女郎,女郎,你看,比起从荥阳走到这里的一路盛景,这里的房子更为雄伟漂亮啊!就连街上的行人也一个个美得跟仙人似的,女郎女郎,你快来看,那里好多人,好多漂亮的姑子们,她们在做什么?”
  仿佛迎合着陈妪这份雀跃欣喜之情,车厢外也传来远近不齐莺莺袅袅的吟唱,嘈嘈杂杂中却也不难听清,那唱的是:“王郎王郎,请打开车帘容我们一观!王郎王郎,何不策马而行?”
  闻声,乐宁朦不禁也打开车帘,向着那花红柳绿般环肥燕瘦人群簇拥的地方望了去,就见从人群中开辟出来的一条道路上渐渐驶出一辆乌木车身,青帷双辕的马车,那马车表面上看并不见得有多么奢华,但因那疏影横斜中曲格半掩,帘幕微垂,以及那秋风中传来的屡屡清香、金铃脆响,这辆马车在洛阳的大街上竟是有一种说不出的高雅风流和雍容气派。
  那马车上的徽志对乐宁朦来说,也是熟悉得再也不能熟悉。
  这个时代本来就有掷果盈车的潘安,有引得万人空巷观之者倾都城的卫玠,而琅琊王氏更是这个时代的风流风向标,传说琅琊王氏的子弟聚在一起便如琳琅珠玉,个个骨秀神清,英标秀上,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令人高瞻仰止不可忽略的风景线。
  这马车上的徽致便正是琅琊王氏的徽志,如今在朝有人中美玉之称的尚书王夷甫,在野更有竹林七贤的王戎,但此二人都已致不惑之年,想来能被年轻姑子们视为檀郎,牵手围观,送花吟唱的应该只有那个举止放诞风流不羁但却有神仙之姿的王澄了!
  乐宁朦正想到此处,却见那辆悠然行驶过来的马车突然停止了前行,那半卷珠帘突地被一只修长的手掀了开,车厢内传来一清越动听的声音道:“止行!换马!”
  随着他的这一动作,周围顿时又传来尖叫声连连,有嗓音特别大的小姑子不禁欣喜的喊道:“王郎为我们留步了,王郎要策马而行,王郎答应我们策马而行了!”
  在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中,一名侍卫牵着一雄健俊伟的紫骝骏马走到了车前,而几乎是在一瞬间,那半卷珠帘飘起,一道人影从车中掠出,翩若惊鸿般的落在了那匹马上。
  骑在马背上的少年乌发墨瞳,广袖如云,腰悬古剑,随着他的疾驰如电,烈鬃当风,衣带袍袖更是高高飘举,显得那身姿越发的玉树临风,潇洒醉人。
  人群中再次响起尖叫声连连,却不料,那骏马又在另一辆宝樱华盖的马车前停了下来。
  “王郎怎么停下来了?王郎马术惊人,可不曾为任何人止步,那马车中是何人?”有人不禁嘀咕道。
  “车中何人?”王澄也指着那车马车问,目光略带惊奇和戏谑的看向了跟在马车旁的侍卫王显。
  王显答道:“车中乃是乐舍人之女,从山阳而来,显奉王将军之令,送她回乐府。”
  “乐舍人之女?”王澄眯了眯眼,一张清绝秀美的脸上露出微微的惊讶与好奇,旋即,他竟是以容拒绝的口吻的命令道,“能让武子派你这位长史来亲自护送,此姑定是不凡,打开车帘,让某瞧瞧!”
  长史?听到这两个字的乐宁朦不由得心中一突,神色微变,原来王济派来护送她至京洛的这名侍卫首领竟然还是一位长史?
  而从这两人的对话中也可以明显的判断出,王澄与这位长史也是熟识之人。
  此时的王显却是颇为尴尬,支吾了片刻,才向王澄礼貌的揖了一礼,回道:“王郎君莫要说笑了,此姑尚未及笄,且在闺阁之中,显只是奉命护送将军故友之女,若未得女郎之愿,怎可无礼行事!”
  “恁地小气!”王澄不由得嗤了一声,手拉着缰绳正欲调转马头,又笑嘻嘻的转过头来,说道,“许久不见武子,他倒是将你这位长史调教得越发有军人的威严了,适才不过是开了个玩笑,你也如此当真,子仲,你怎么变得如此无趣了!”
  说罢,他哈哈几声大笑,又打算策马奔去,却在这时,身后传来一清亮略显稚气的少女之音:“王郎君请留步!”

☆、第020章 预测风雨

  “王郎君请留步!”
  几乎是这一声音传出,街道上那些目光灼灼望着王澄的少女们都齐刷刷的将视线转向了乐宁朦所乘的这辆马车,就见那金丝楠木打造珠帘幕卷的车顶上分明挂着的是太原王氏的徽志。
  太原王氏与琅琊王氏虽不同宗,但其家族之显赫名气之响亮亦可相提并论,所在朝为官者皆数不胜数,以太原王济以及琅琊王衍为首,一手握军权,一位列三公,同为世族之冠,名流之首。
  是故,当姑子们看到王澄因这一声唤而勒马停住脚步时,虽满心嫉妒,却也识趣的不敢大叫出声,只好奇的注视向了那从马车中走出来的人,而当那人纤影移出,将一张清瘦的脸抬起来时,人群中好似又炸开了锅。
  “竟是位小郎君,衣着怎地这么朴素,好似一位仆童!”有人不禁低声品评道,可是一个仆童又怎么可能会乘如此奢华的马车?
  姑子们的低语自然也传到了王澄的耳中,王澄亦侧首好奇的看向了乐宁朦,只见这眉目清隽作郎君打扮的小姑子也神采奕奕,目光清亮的定神看着他,忽道:“王郎君可是要去洛河边赛马?”
  王澄微怔,答了声:“是!”
  乐宁朦又笑了一笑道:“今天天空不美,王郎君的这一次赛马之行恐是要落空,不如驭车秋游,也可观得一副秋后青山烟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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