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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骨为谋-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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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老子缩了一下头,往马车另一边闪去。这边,赫然站碰上许怀泽。他手里还拿着两个瓶子和一个药碗,看样子他是调配好了解药要来给屠老子上药。
虽然屠老子长得高大,但高不过马车,所以他压根没有注意到,马车另一边站着许怀泽,把他刚才说的话一字不漏的全听进去了。
屠老子现在就是哭得喊娘也没用了,表面上他刚才只说了画尘离的话,实际上,他也深深地得罪了许怀泽。许怀泽对连翘的疼爱谁看了都知道,早已超越了师兄妹的感情,只不过连翘没有这个心而已。
现在屠老子当着三个当事人的面,说了如此不得当的话,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他。
连翘在马车里听到屠老子话说到一半就没声儿,以为可以好好休息了,却又听到了两声咳嗽,然后外面一片死寂。
她懒洋洋的在车里躺了会,见外面还没有动静,觉得奇怪,悄悄开了一边车窗,撩起车帘往外望去,只见屠老子点头哈腰的站在许怀泽面前不敢出声,而许怀泽一直拿着药碗若有所思,全然没有注意屠老子就在身边。
连翘歪着脑袋想了想,很快就明白了许怀泽为何生气。她又掀开另一边的车帘,只见画尘离正背着双手在她的马车边踱步,那气定神闲的样子,好像昨天对着连翘施摄魂术的是别人,他是特地来慰问的好人似的。
连翘放下车帘,忽然间觉得自己也没必要生气。
这世间,承诺了再反悔的人一箩筐,表面亲热背后一刀的人可以从这里排队到京城,画尘离不过是个别有用心的人,她又何苦为了他的伎俩去生气。
这世上对她最好的两个人,一个去世了,一个就在自己身边,她已经是比一般人幸运许多,真得没有必要拿着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连翘想通了之后,心情好了许多。
她抿嘴偷偷笑了一下,打开车门,跳下去,走到许怀泽面前,佯装不知的问他:“师兄,这是给屠夫的药?”
“嗯……啊,是的。”
“行,给我吧,我帮屠老子上药。”连翘冲着屠老子眨眨眼,示意他跟着自己进屋。
屠老子屁颠屁颠地跟了过去,许怀泽见他们进去了,这才走到画尘离面前,冷声质问:“你还来这里做什么?”
“昨儿一时情急,对小妹用了摄魂术。今儿特地来看看小妹身子,若是有哪里不舒服,在下可以帮忙。”画尘离说得诚恳,笑得真挚,举手投足之间没有半点愧疚之意,却总能表现出最大的诚意,言语之中总是能让人感动,好像一定要好好感谢他这好心才对得起他似的。
如果不是许怀泽见过摄魂术,他一定会以为此刻画尘离就在对他用摄魂术,迷了他的心智,令他在刚才那么一霎那,竟然真得有种想让画尘离去给连翘把脉的冲动。
不过,许怀泽从小跟着连知晓走江湖,也算是老江湖。他心神稍一松动,就立刻回过神来变得警觉。
他上前,一只手掌竖起挡在画尘离的胸前,与之保持两寸距离之后,他慢慢说道:“谢谢画公子一番心意。师妹她现在身体好得很,不需要画公子关心。画公子若真是有诚意,就还请不要再出现在师妹面前,师妹现在不想见到你。”
“你不是她,怎么知道她不想见到我?”
“画公子,我们明人不说暗话。起初画公子有求于我们,于是盛情款待,我师兄妹也不负重望,答应画公子的事我们一一做到。如今各不相欠,萍水相逢,又何苦咄咄逼人!”
画尘离露出一个委屈的表情,那神情像孩童被人冤枉偷东西一般,纯粹得让人忍不住会在自己身上找错。
许怀泽已经对他的脸部表情有所免疫,他目光冷漠,就这样凉凉地挡着画尘离,不碰他,但也不退让,如果画尘离坚持要进屋,许怀泽势必要跟他大干一场。
第69章 不知是敌是友
阿刺和阿不在画尘离的身后面面相觑,如果说昨晚以前画尘离坚持要找连翘,他们还能理解,会认为画尘离这么做是想利用连翘去打听肚兜下落,又或者是抱着想招安的心态接触他们。
但刚才许怀泽已经把话说得很明了,他们已经知道画尘离使了摄魂术这么下三滥的手段,已经视其为敌人。
画尘离还这样死皮赖脸的要跟着他们,就再也说不过去了。
画尘离试着身体往左边倾,许怀泽的身体也跟着往左边挪。他往右,许怀泽就跟着往右。他们就像连体婴似的,行动一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心灵相通,但阿刺已经看见,许怀泽的双手已经扣着他的独门暗器千眼铁藜,大有一触即发的意思。
“师兄!屠夫说他手指疼,我是不是弄错药了。”就在他们对峙时,连翘突然出现了,她笑靥如花的站在屋前,冲着许怀泽招手。
白热化的气氛,因为连翘的出现,一下子变得轻松又古怪。
连翘见许怀泽没有动,她慢慢地走了过来,扯着许怀泽往屋里去。他们刚转身,画尘离就跟上来,他们走两步,画尘离就跟两步,他们停下来,画尘离也停在那里。
连翘扭头看他,咬着下唇沉吟片刻,跟许怀泽低声说了两句,然后径直走到画尘离面前:“我们到那边去。”
画尘离跟着她来到马车边,连翘掀起车帘钻了进去,画尘离毫不犹豫地跟着上了马车。
刚坐下,连翘冷冷说道:“你费这么多心思,就是为了肚兜,是吗?”
画尘离点头,没有惭愧之意。
连翘也是难得看到这般厚脸皮的人,叹气,歪歪地靠在车壁上,垂目敛神,一边玩着自己的手指,一边说道:“我可以帮你找到肚兜,但是你要答应我,不能碰他们。”
画尘离微微侧头,还未回应,连翘又说:“你如果不答应,就算你对我下了千日散,我也不会帮你。”
“小妹,看你说的,画大哥怎么可能对你下千日散!”
连翘听到他如此说,这才抬起眸子,清澈目光如溪水潺潺,怔怔地看着这个说谎也不脸红的人,最后还是败下阵来,没有再去跟他计较这些话。
“你已经猜到雷震天是怎么死的吧。”连翘问他。
画尘离说:“小妹你也应该猜得八九不离十了,何苦问我。”
连翘点头,又重申了一遍她的条件。
画尘离嘴角扬起,做出一个笑的意思,但他脸上并无笑容:“既然你也已经猜到凶手是谁,你不点破,我也不会轻易为难他们。雷震天本就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大恶人,他们杀了他是为民除害,又不去领赏银为朝廷省下大笔银子,功德无量,我何苦为难他们。”
“既然如此,你给我些时间。等我和我师兄治好了屠夫的手指,还有小英的疯症,临走前我必定会告诉你肚兜在哪里。”
连翘不看他,虽说她现在平静下来,但画尘离对她使摄魂术的事连翘心里还是有计较的,她只想快点跟画尘离划清界线,不见最好。
画尘离见连翘一直避开他的注视,别扭地拧着身子侧对着他,纤细的颈藏在秀发之中,尖尖的下巴透着青涩,又长又弯的睫毛不安地闪动,唇色泛白,脸色发青,应该是这几天都没有休息好的缘故。
莫名的,画尘离有些心疼。
他怔怔看着她的侧影,忘了回答,直到连翘尴尬地咳嗽两声,他才意识到自己失态,自我解嘲地笑笑,说:“既然小妹这么说,我也自当从命。不过,小妹你不好奇雷震天和他们之间的关系吗?”
连翘这才抬起头来,看着画尘离,坚定地摇头。
连翘能猜到他们是谁,相信画尘离也已经猜测到,他们与雷震天之间有什么关系,连翘隐隐约约有些怀疑,只是不敢肯定。连翘不是不好奇,只是觉得这是别人的私事。他们这样费心隐瞒,一定有他们的道理,她不过是个过路人,不应该打破他们的平静。
只是,画尘离这么一问,她竟有点动心。
画尘离见她不说话,又说:“肚兜的事虽急,但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你们治疗屠夫和王姑娘也需要时间,不可能立竿见影。不如在鸡鸣村好好的住上半个月,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大家都有个交待,如何?”
不知为何,连翘的脑子里忽然响起方才屠老子的话。
屠老子说画尘离是花花公子,连翘看不出半分,但她知道画尘离绝对不是那种对谁都会动心的人。屠老子说自己对许怀泽没有兴趣,这倒是真话,只是这些话没说破时还好,被屠老子说破了,立刻上路单独相处也难免尴尬。
不如就应了画尘离的意思,再住半个月,一举三得,自己也不必太过辛苦。
连翘跳下马车,算是默认了画尘离的提议。
她走进屋里时,陈伯已经起来,扶着腰在房间里慢慢走动,看来,昨天被撞得不轻,躺了一天也没见好。
“连姑娘,你们要走?”应该是许怀泽告诉了他们,陈婆很舍不得他们离开。两位老人没有子嗣,许怀泽和连翘住在这里热闹许多,如果他们走了,陈伯和陈婆又要寂寞。
“陈婆,我还要叨扰你们半个月呢。”连翘没有细说,她过来搀扶着陈伯,说:“陈伯,我帮你在腰上扎几针吧!陈婆,麻烦你帮我叫我师兄过来,针炙需要我师兄帮忙。”
陈婆见他们要帮陈伯治腰伤,笑得合不拢嘴,急忙跑去找来许怀泽,让他们两师兄妹进屋帮陈伯针炙,然后自己去外面打扫卫生。
许怀泽不明白连翘为什么会突然要帮陈伯针炙,扶着陈伯趴好,掀起衣服查看腰肌时,并未见到有明显伤痕。陈伯的身上还有跌打酒的味道,但腰上确实什么扭伤都没有。
“这里痛吗?这里……还有这里……”许怀泽轻轻的在腰上各处按压,一边按一边询问陈伯。
陈伯哎呀哎呀地叫了两声之后,好像没那么难受,许怀泽刚收手,陈伯又突然大声叫嚷,也不知道许怀泽碰到了他腰上哪个地方,这般疼痛。
连翘一直静静坐在那里,观察着陈伯和许怀泽。她见许怀泽百思不得其解,一脸困惑,突然站了起来走到陈伯面前,抿了抿嘴,声音黯然低沉:“陈伯,你别再装了,画尘离已经知道是谁杀了雷震天。”
许怀泽停下手,心有疑惑但没有立刻开口问连翘。他太了解她,如果不是有十足把握,如果不是情势紧急,连翘是不会轻易趟这浑水,更不可能当着陈伯的面提起这件事。
她之所以这么做,只有两种可能,一是陈伯与杀雷震天的凶手有关联,二是画尘离的某些行为令连翘感觉到情势危急,她才会在这种情况下打开天窗说亮话,毫不遮掩。
陈伯坐了起来,不动声色,神情淡然地看着连翘。
连翘见陈伯终于正眼看她,并且不再伪装,这才说:“陈伯,我无心去管别人家的事。我爹在世时就说过,吃自己的饭做自己的事,把自己管好就对得起天地,无愧于心。你们的事,我不想管,但是……”
“好孩子,有什么只管说,不必绕圈子。”陈伯微微笑,起身穿好鞋袜,轻轻地拍了连翘肩膀一下。
许怀泽分明看见,就在陈伯的手碰到连翘肩膀时,连翘的脸上露出痛苦神色。而陈伯哪里还有像是腰扭伤的老人家,不但行动敏捷利索,蕴藏在他身体里的内力,如清晨东方井喷的薄雾,将他们笼罩在其中。
许怀泽暗道不好,一个箭步冲过去,抡起拳头就往陈伯面门擂去,陈伯身影一晃竟避开,只听到呯呯两声,陈伯身后柜上的两个大瓦罐闷声而破,竟是被许怀泽的拳头击碎的。
“小伙子,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内力,连知晓果然教得好,”陈伯嘴角含笑,另一只手再次拍在连翘背上,连翘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许怀泽见突袭不成,连翘又吐血,急得要双手用力一抖,千眼铁藜如毒蛇吐着红信飞射而出,分别打在陈伯的天枢、神庭、膻中、鸠尾、气海、神阙和足三里七个不同的穴位。
连翘见许怀泽的双手射着三道银光,知道他只发射了三枚暗器。这是许怀泽的独门绝学,也是他自己发明的。
一般人发射暗器,要么一口气全部发出,要么连续发出,无论用哪种方式,都会引起对方的注意并有所提防,所以发射暗器时,除了要快狠准,尽可能的低调才能保证百发百中。
而许怀泽不同,他的千眼铁藜会拐弯,所以一旦他想打暗器时,都不会一口气发射太多,往往是中间会隔一段时间,要等发射出去的千眼铁藜被人发现了,看到对方有所动作准备防范时,才会悄悄的发射后面的暗器。而真正致命的,正是后面这些暗器。
第70章 懂疱丁解牛的俊美双侠
刚才他只发射了三枚千眼铁藜,它们在半途中都拐了弯,由上至下的以一个刁钻的角度打向以上七个穴位。三枚暗器打七个穴位对别人来说是不可能的,但对许怀泽来说,这正是他的不轻易示人的本领。
陈伯双手仍然拍在连翘的肩上,他终于不能安然的站在那里不动。连翘只觉得眼前一花,陈伯喘着气站定,三枚铁藜不知何时已经飞回到许怀泽的手里,但其中一枚划烂了陈伯的衣角,另外四枚在三枚飞回手中时悄悄发出。
这次,陈伯没有躲开,无奈,他只能躲到连翘的身后。四枚铁藜悉数落空,只有其中两枚在拐弯时再次把阿伯的衣裳划烂。
许怀泽见自己仍然不能救下连翘,急了,正红着眼要冲上前去拼命,陈婆突然推门而入。
她见屋里乱成一团也不惊讶,一边弯腰捡东西一边唠叨:“你这个死老头!就喜欢逗人家小孩子玩!明知道人家小姑娘是他的命根子,何苦去撩拨他们!还不快放了手,要是让连知晓那老头知道你欺负他女儿和师弟,肯定要多棺材里跳出来咬你!”
陈伯笑笑,收了手,拍了拍,对着连翘说:“你调息试试?”
连翘将信将疑的收神打坐,方才吐出那口鲜血时,她确实觉得人轻松了许多。这两天她一直觉得胸口烦闷,总以为是自己没有好好休息的原因,直到现在人舒服了,她才明白,是胸口滞气所致。
刚才陈伯双手搭在她肩上,看似威胁,其实不过是帮她运气推拿,将她胸口那些闷气连带着血气一起推出来,吐了,人就清爽多了。
陈婆见陈伯没有再跟他们闹了,这才走到许怀泽面前,拉着他坐在床沿边看了看,说:“连知晓真是命好,捡了你这个徒弟不说,还捡了个这么如花似玉的女儿。唉,可惜我老两口,一个女儿也没有捡到。”
许怀泽听他们说话的口气,似乎与连知晓有关联。他再看连翘,运气之后脸色红润许多,人虽瘦了些许,但整个人的精神状态比刚才好了许多。
他这才放下心来,扭头看着陈伯夫妇,犹犹豫豫地问他们:“二位前辈……认识我师傅?”
“当年我们分手时,你师傅说相忘于江湖,老死不相往来!靠,这老东西还真是说到做到,竟然真得不再跟我们联系了。他收徒弟捡女儿的消息,我们也是道听途说知道的,没想到,这死老头当真死了,幸亏还留下你们两个……”陈伯说到最后,摇摇头没有再说下去,言语之间竟是惺惺相惜之气。
连翘终于调息结束,她听到陈伯的话之后,若有所思。
连翘从怀里掏出那本《恶人录》,在里面翻了两下,然后指着排名第十五的疱丁解牛说:“如果我没有猜错,二位应该是江湖上唯一懂得疱丁解牛绝技的阴阳鬼吧。”
“呸,不就是不想嫁给他而已,连知晓他犯得着在《恶人录》里这般诋毁我们嘛!”陈伯突然胀红了脸,气呼呼地抢过那《恶人录》,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见他们只排在第十五名里,气得往地上一摔,拉着陈婆说:“老婆子,幸亏当年你就是不肯嫁他!你看看他这小心眼的!我们明明天下第一,还是俊美双侠,到他嘴里,竟然成了阴阳鬼!哼,现在变鬼的是他,真不知道他在笑话谁!”
许怀泽被陈伯孩子气的话逗笑了,他捡起《恶人录》,拍拍上面的灰尘,解释道:“这本书是家师无聊时写着玩后,后来收养了师妹,师傅担心师妹会被那些坏人骗,这才特地花了些心思来编纂这本《恶人录》的。师傅说过,恶人录里并非人人恶,有些是真恶有些不过是太特立独行不被世人接受而已。二位德高望重,排名十五并非武功输人,只不过不是跟他们是太过善良,才没有得到第一。”
许怀泽本来就长得一副忠厚老实样,说话又有理有据,特别是他说得头头是道,再配上一脸真诚,谁看了都觉得他说的是真理。
陈婆听着心里也挺舒服的,点点头,说:“你这孩子说话还真是厚道,一点也不像你师傅。”陈婆说完,大概是觉得也不应该在人家徒弟面前说师傅的坏话,笑了笑,又说:“你师傅只不过是性格乖张了些,当年我不选他,不是不喜欢他,只是……”
说到这里,陈婆的脸莫名其妙的红了。她悄悄的瞟了陈伯一眼,害羞的低下头,没有再说话。
许怀泽比连翘年长些,尽管尚未娶妻,但男女之事稍有了解。他见陈婆瞟陈伯,忽然明白了什么,尴尬的笑笑,心想这陈伯倒也是性急之人,许是看到陈婆和连知晓腻腻歪歪的怕输,所以霸王硬上弓先得手了。陈婆年轻时应该是貌美之人,被人偷了清白索性就跟了陈伯,这也是情理之中。
连翘却听得晕头转向,她把《恶人录》放回到怀里,还想追问,却被许怀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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