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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说_九香夫人-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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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季浅浅笑望着这群百姓的脸上流露出的欣喜。
  他们确实该高兴,暴君不在了,他们就安逸了。
  别的郡县早就知道改朝换代有了新君,而沛泽县的百姓们现在才欣喜若狂的奔走相告。
  自己这个县令,做得真不称职,拦截了消息,让百姓蒙在鼓里。
  “那么,谁是新帝呢?”
  “是扶苏公子吗?”
  “你是不是傻,刘县令都说新帝派人来接扶苏公子的儿子了,心底怎么可能是扶苏公子呢?”
  刘季敛下眼睫,轻轻说道:“新帝是十八公子,胡亥公子。”
  他抬起轻若飘絮又重于泰山的脚,迈步走上了台阶,敲了敲门上的粗铁环。
  众人只觉刚出了龙潭,又掉进了虎穴。
  赢政残暴,现在没了,大家固然欢喜。但胡亥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荒唐!
  比赢政过之而尤不及!
  潘勇开门见是刘季在外面,愣了一下,忙让他进去喝杯热茶。
  死道友不死贫道,现在里面的气氛沉冷得都可以滴水,刘季送上门来正好解了潘两兄弟的燃眉之急。
  刘季看穿潘勇的心思,不点破,由他领路再曲曲绕绕去苌笛他们议事的厅堂。
  他其实并不需要人引路,他对吕宅的记忆比在自己家还要深刻。这些年吕殊苌笛不在时,他就经常到吕宅来散心缅怀。
  到了游廊下,潘勇进去禀报,片刻后出来打手势让刘季进去。然后就和潘江退到了院子的角落里,以免惹火上身。
  刘季施施然的走进去,屋子里的气氛确实谈不上平和,颇有几分拔剑弩弓的味道。
  刘季向吕公拱手行了小辈的礼数,兀自找了个空位坐下来。
  吕公看向他,问道:“你今天这么有空?”
  刘季笑了笑,温声道:“在家中就听说了吕家来了一批特殊的客人。今时不同往日,我身兼大任,过来看看是否有我能忙上忙的。”
  在他的管辖范围,是该过来看看。
  “无事不登三宝殿,黄鼠狼给鸡拜年。”吕殊小声囔道。
  刘季的目光朝吕殊扫过来,她匆匆把头扭向别处。
  “你欠我的钱,打算什么时候还。”刘季平常心静的说道。
  吕殊瞪眼怒道:“谁欠你钱啦,我是那种不还钱的人么?”
  她可不记得自己欠了他钱。
  刘季摇摇头,嘴角带笑道:“你欠我钱的事,以后再说。”
  阎乐见缝插针道:“苌姑娘你到底让不让子婴小公子跟我回去?”
  子婴应和道:“苌笛,我不想待在这里了,这里又烦又闷,我无聊死了。”
  央鱼观察了苌笛的脸色,不敢轻易开口,怕苌笛厌烦了她。
  可是,子婴要是走了,她就再没有知心的人了。
  刘季浅淡的笑道:“不是说从咸阳来了一批皇宫里出来的宫人吗,怎么没看见?”
  苌笛心欠欠的回道:“打发了,让他们去住驿馆了。”
  吕家这座小庙,哪里容得下那些带着刀剑的大佛。
  还有阎乐这个愣头青,死脑筋。
  “你要是想留下,吕家也不缺你这顿饭。”又不是没被蹭过饭。
  苌笛已然表态,不会把子婴单独交给阎乐。
  阎乐急道:“川先生可以随行呀。”
  川先生无辜的笑了笑,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对苌笛摊手以示无奈。
  事情来的来突然,川先生要提前走了。
  苌笛否决这个提议:“川先生不能跟去……”
  答案呼之欲出,只要她陪着子婴回去……
  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还有好多事没有解决,阎乐你怎么讨人厌的这么早就来了!”苌笛孩子气的破口大骂,作泼妇状。
  吕殊拉住她的手,窃笑道:“淡定,注意形象,女孩子家家的。”
  “那玩意能吃呀。”苌笛的手重重了甩了一下,坐下道:“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接人。”
  徐家的事情刚刚才告一段落,说不定暗中还有伏蜇对吕家不利。
  比如蒋大太太就是个隐患,虽然作用不大,但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蒋家要慢慢来清理。
  “陛下在咸阳操持先皇的丧事已是悲伤过度,还要担心你们在泗水过得如何,真真是分心乏术了。”
  阎乐不停的替胡亥说好话。
  把胡亥在咸阳的种种艰辛都一一摆在人前,让苌笛扪心自问,这些年胡亥为她为吕家做了多少。
  “帝王的葬礼繁冗序多,还要开启皇陵,选个吉日把棺椁送进去。这一折腾,时间可不短,胡亥是想让我姐姐去给赢政送终吗?”
  央鱼吼出这一席话,阎乐不可微察的垂下眼眸。
  他相信自家主子是有这个想法的,不然也不会火急火燎的派他来接人。
  接人本就不是什么好差事,接的人也不是盏省油的灯。
  阎乐心中望天,感叹自己时运不济,遇上这么个无良的主子。
  “是又如何。”阎乐正对上央鱼仇恨的眼神,陈述道:“陛下钟情苌姑娘,苌姑娘终会成为我家的主母,母仪天下,给先皇守孝送终怎么了?”
  所有人深呼吸了片刻。
  阎乐再次趾高气昂道:“怎么了?你们要是不服,也整个皇帝做做。”
  亏的胡亥对阎乐推心置腹,真心用他。不然阎乐这种憋不住的性子,早就以藐视皇权、大逆不道的罪名处决了,几十颗脑袋都不够砍的。
  “为言尚早。”川先生蓦然说道,认真的分析道:“苌笛现在以一个孤女的身份进宫,即使胡亥再宠她,也抵不过世理的残酷。”
  自古以来,后宫之主都需要强有力的娘家后台,苌笛这样尴尬难以自保的身份,进了宫,估计只有死路一条。
  ☆、第六十章 回不回咸阳
  要进宫,就要有后台。
  “赵高不是中车府令吗?这么大的官,拳头还不够硬呀。”吕殊叫道,蹭到苌笛身边。
  川先生笑道:“赵高的官职不小,可惜是文官,如果换成蒙将军这一类的武将,事情就好办多了。”
  手上有兵权,才有在朝堂上说话的资本。
  再者,赵高是赢政的宠臣,胡亥是否会继续重用他还是未知数。
  刘季笑着道:“蒙将军的哥哥官拜上卿,也是文官,在朝堂之上说话的份量,不比蒙将军小到哪里去。”
  阎乐心惊的睨了眼刘季,以前只觉得这个年轻人足智多谋,有点小聪明罢了,没想到他还深谙朝堂的谋略。
  蒙毅在朝堂上靠的不只是蒙家的威信,还有他自身的过人胆识,就连赢政也曾称赞他是罕见的军政奇才。
  吕公被人无视了,他也乐得清闲,这些事他不想掺合,只想在阳镇安度余生。朝堂政事,甚至是改朝换代,管他什么事?
  川先生笑道:“苌笛,蒙氏兄弟曾受夫人恩惠,你可以想办法接洽接洽。”
  有蒙氏兄弟做挡箭牌,苌笛在后宫会轻松许多。
  苌笛用桌上的一个青绿的橘子砸向川先生,川先生笑嘻嘻的侧了身子躲过,接住橘子,对苌笛感谢道:“谢了,你怎么知道我爱吃橘子的。”
  苌笛梗了下,默不作声的别过脸去。趁刘季不注意的时候,砸了一个橘子过去,当橘子就快砸上他的脸时,他伸手一挡,橘子准确无误的落尽他宽厚的手掌。
  “难得苌笛为我考虑,我最近特别爱吃酸的东西。”他脸上露出浅浅淡淡的适宜微笑。
  苌笛恨恨的捏紧小拳头,无语了。
  吕殊看他们俩的动作,心里特别不是滋味,于是用力的揉捏子婴的胳膊。
  子婴大哭喊叫:“吕殊你发什么疯!弄疼我了。”
  央鱼压抑住自己的笑意,吕公装死一言不发。
  阎乐围着苌笛转圈圈,又烦躁的停下:“苌姑娘!”
  他估计也是被逼急了,顾不得什么了,满脸诚恳的期望苌笛答应他的请求。
  看样子胡亥给阎乐规定的时间不多了,阎乐要是没在规定的时间里完成这次的任务,估计胡亥有大礼相送。
  “我家主子为你出生入死,殚精竭虑,你现在摆脱了赢政的摆布,就想撇开我家主子了吗?”
  大抵是急了,阎乐有些口不择言。
  阎十从房梁上跃下来,落在阎乐身旁。
  阎乐立马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但话说出口,覆水难收,将错就错了吧。
  阎乐壮大胆子,在苌笛清冽的眼神下继续激昂道:“主子为了你,对自己的父皇阳奉阴违,故作荒唐昏聩,被朝臣误解,受万民唾骂。你现在拍拍屁股就想走人了,门都没有。不,是连窗户都没有!”
  川先生咋舌,在心里为阎乐拍手叫好,敢在苌笛面前这么理直气壮的嚣张的人,阎乐是第一个。
  阎十用一副看怪物的眼神看了阎乐一眼,果断的退后几步,和阎乐保持一定距离。
  他跟脑子秀逗不想活了的阎乐可不是一路人,他不认识阎乐!
  阎乐进退两难,站在苌笛面前昂首挺胸,但大气不敢出一生,怕苌笛一个气恼,他就不用会咸阳复命了。苌笛不怒反笑,她阳光明媚的灿烂笑容十分夺目。
  呵呵的笑声连带着一圈圈无声的波纹,荡漾在阎乐的心里。
  阎乐差点给跪了。
  “我错了还不行吗,姑奶奶您别笑了……”
  他不怕苌笛生气揍他一顿,他怕自家无良的主子把自己打包送给苌笛解气,到时候即使是神仙也救不了他了。
  苌笛莫名其妙的笑着道:“我为什么不能笑?”
  这也太奇怪了吧,她就是笑笑,碍着谁了么?呵。
  阎乐认命道:“苌姑娘我错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大家被阎乐三百六十度的旋转度给弄懵了。
  只有川先生捧腹不顾形象的大笑,还有刘季轻掩着嘴,眼神却是带笑的,瞒不过别人。
  “你们……”阎乐自认倒霉,遇上了他们:“苌姑娘,最多给你一天是时间考虑。我们,我们明天就要启程回咸阳,不管你同不同意。”
  就算是把苌笛用绳子捆去,阎乐也必须想办法把苌笛弄回咸阳。
  这是胡亥的原话。
  那时阎乐问他,如果苌笛不从怎么办?用捆的?
  胡亥便半开玩笑道:“如果你能把她捆来,自然是好的,是你的本事。”
  没捆回去也没什么,就是丢了面子罢了。
  苌笛这回动了真格,打算跟他耗到底了。
  她轻松的笑道:“那你可以走了,出门左转二十步,有个酒楼,二楼可留宿。你若是嫌弃,就和你们那些人住驿馆去吧。”
  将至黄昏,苌笛觉得自己逐客的时机特别好。
  阎乐心中大呼坑死,却不得不为了自己以后的好日子向苌笛讨饶。
  “姑奶奶,我错了,真错了。”
  苌笛,挑了挑眉,笑道:“哪错了?”
  “我哪儿都错成吗?”
  苌笛作天真可爱状耸肩道:“你没错呀。”
  “阎乐要被你气得吐血了。”川先生终于看不下去了,闲着没事帮忙拉一把架。
  苌笛拍拍手,从椅子上站起身来道:“阎乐,出门左转不送。吕殊央鱼,我们去厨房开始干活了。”
  苌笛只择菜洗菜,切炒的事,就交给吕殊和央鱼了。
  阎乐被留下,急得直挠自己的后脑。
  刘季说道:“为什么要这么急,过了年再回去,不是不更好吗?”
  回去早了,很多人都会反对,比如他,比如蒋家三小姐。
  好不容易才回来一次,马上又要走了。
  刘季对一言不发的吕公笑了笑,问道:“您呢,要回咸阳吗?”
  如果吕公要回的话,那吕殊也铁定要回去的。
  他不想。
  吕公摇了摇头:“不回去了,一把老骨头,就待在这里,懒得再动了。”
  刘季面露一丝喜色,对吕公作礼感谢,然后告辞。
  川先生调笑道:“不留下来吃顿饭再走?”
  吕殊做的饭,刘季很难得才能吃到吧。
  刘季拒绝道:“不了,家中为我留了饭。”
  川先生叹道:“有家真好。”
  刘季赶回家吃晚饭,阎乐是打算死缠烂打赖在吕家,等苌笛答应跟她一起回去的。
  “真不明白,胡亥公子那么个聪慧无双的人,怎么让你担任了他左右手的位置。”
  川先生边说边摇头。
  ☆、第六十一章 苌笛的决定
  回还是不回,苌笛也犯愁。
  她想胡亥了,想咸阳了,但她就是不想回去。
  那里承载着太多不愉快的回忆,就像一块旧伤疤,好不容易结了痂,现在若是去挑开的话,不免一片鲜血淋漓。
  今天乍一听说赢政南巡折回,在要步入宫门的时候倒地不起,就永远的闭上了眼睛,长辞于世。
  苌笛起初心中是微微欣喜,而后才觉得苍凉凄冷。
  赢政就那么轻轻松松的死了,就不怕在地底下等着找他算账的夏夫人见到他后,告诉判官大人,把他打入恶人道,受无休的折磨吗?
  “你死了,倒轻松。”苌笛心中忿忿。
  一顿晚饭吃得气氛萧瑟,没人开口说话。大家吃完之后,吕殊和央鱼收拾碗筷,吕公留下苌笛叙话。
  “你打算怎么办?若是不想回去,那就不回去。”吕公脸色平淡的问她,仿佛她的决定不会关乎到吕家的命运。
  可事实是,苌笛走的每一步,吕家都会被置于风口浪尖上。要是苌笛走错其中一步,吕家就将万劫不复。
  跟皇帝作对,无异于以卵击石。
  以扶苏的能力都不足以保护好吕家,是扶苏和胡亥两人达成共识一起联手,吕家才在赢政的眼皮子底下暂保安全。
  阎乐窝在角落的椅子上静观其变,竖耳倾听苌笛接下来要说的话。
  苌笛动作轻巧的坐下,摆开裙裾,笑道:“回是一定要回去的,就看是什么时间。”
  川先生无聊的拨弄果盘里的青橘子,把果皮剥下来,再仔细的撕扯橘瓣上的丝儿。
  吕公看了眼正襟危坐,却探头听他们谈话的阎乐,担忧道:“扶苏公子是先帝亲子,都被罚至上郡仍未召回,你怎知现在的陛下是什么想法。”
  伴君如伴虎,赢政暴戾凶残,胡亥能好到哪里去。
  川先生举起橘子瓣,对着昏暗的灯光,看那片透黄莹润的橘瓣,脸上的笑意渐深。
  啧啧,手艺越来越好了。
  “你也说扶苏哥哥是赢政的亲生儿子了,扶苏哥哥性情温和,胡亥…他虽然有时乖戾,但如果身边人服侍得当,是能让他虚心善行的。”
  川先生脩然看过来,嘴边的笑意达到了一种夸张的状态:“身边人?你要去胡亥公子的身边侍奉?高志呀。”
  这话不冷不热,像是好奇的人发出的热切询问。
  但从阎乐的耳朵里听出来,川先生就是在嘲笑苌笛,嘲笑她攀龙附凤,不自量力。
  他一拍桌子,没头没脑的站起来便冲川先生喊道:“你什么意思,觉得陛下喜新厌旧,会对苌姑娘不好吗!”
  川先生被弄得莫名其妙,笑道:“你哪只耳朵听到我是这个意思了?”
  当然他确实是有这个意思,可他会承认么?那才见鬼了。
  他脑子又没有被驴踢过。
  “我两只耳朵都听见了。”阎乐打抱不平道:“陛下对苌姑娘的情义天地可鉴,忠贞不渝,哪能容你这般诋毁。”
  苌笛斜眼扫他了他一眼,阎乐理直气壮的看回来,她顿时觉得不应该和阎乐这个死脑筋较真。
  呵,天地可鉴,忠贞不渝……她远在千里之外的泗水,胡亥在哪鬼混她会知道?
  退一步讲,阎乐这几个月奔波在外,鲜少寸步不离的跟在胡亥身边,胡亥是否偷了腥,阎乐能打包票保证?
  再退一步,阎乐是不是撒了慌,替胡亥隐瞒实情,她也未尝可知。
  所以,她故作冷脸的说道:“川先生,别和呆子较真,既伤心又伤脑的。”
  阎乐瞪大眼睛,表示不服道:“苌姑娘你竟也帮着外人欺负我。”
  外人?川先生一路陪伴夏夫人和她,为她们斩掉了多少荆棘铺平了多少道路。
  当年他输死拼搏,从几千禁军的手下把苌笛送出秦宫,带到吕家,这份情谊,不似亲人,却更胜亲人数万倍。
  川先生但笑不语,只默默撕扯橘瓣们的细丝,仿佛那是世上最有趣的事情了。
  没了他心爱的那把扇子,川先生就已经无聊的这种地步了吗?
  苌笛回想起,川先生时不时手里拿着扇子,双眼却呆滞的望着扇面,那目光似在缅怀着什么。
  不过佳人不在,昨事已非。
  川先生与夏夫人,恐怕有一段非同一般的故事吧。
  苌笛叹了口气,无奈道:“回去,明天就回去。”
  子婴兴奋的从里间里跑出来,扑到苌笛怀里。
  “苌笛你答应了可不许反悔,我们明天就启程回咸阳,再不待在这个见鬼的地方了。”
  子婴娇巧的蹭她的手臂,红润小脸上洋溢着大人不曾体会的欢乐。
  川先生笑着对子婴说道:“你若是真心想回去就罢了,若是为了赌气,大可不必。”
  胡亥做了皇帝,他的哥哥们总会不解气,想要搞出一些事情,咸阳这段时间怕是不会太平。胡亥能绕过几个天资卓绝的哥哥登上皇位,想必也是个有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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