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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令仪噗嗤一声笑了，“对，我很不高兴。”
　　腊月三十。
　　姜令仪早早地起来梳妆打扮，园子里张灯结彩，看起来分外喜庆，她看见徐伯卿指挥着常青在院子门口贴对联，姜令仪只是扫了一眼，横批上写的是佳偶天成。
　　她不想再看。
　　几人一起到了松鹤园。
　　在门口却遇到了徐叔文。
　　徐伯卿过来牵了姜令仪的手。
　　姜令仪挣了挣，没有挣开，便作罢了。
　　徐伯卿笑道，“叔文，谢谢你，替我去收账。”
　　徐叔文看着那紧握在一起的两只手，笑道，“我们都是为这个家而已。大哥就不要说这样见外的话。
　　许是过年的关系，徐老夫人心情分外的好，她示意王妈妈把一个锦盒递过来。
　　姜令仪有些狐疑，还是接了。
　　徐老夫人说道，“一百遍女诫，既然你抄了，便算了。”
　　姜令仪偏过头，看着徐伯卿。
　　她并没有抄，那么抄的便是他了。
　　她打开一看，厚厚的一叠，清秀的笔迹，整齐的字体，竟有七分像她的字。
　　她想起了这一世初见时，那一本灵枢上写的两行字，“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也是这样的笔迹。
　　她从不知道，他把她的字练的这么像。
　　她本来准备和徐老夫人在杠一次的，现在看了这一叠手抄女诫，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徐伯卿已经接过姜令仪手中的锦盒，递给静雨。
　　吃过年夜饭，姜氏便抱了怡然先回去了。
　　徐正义一家也早早地撤了。
　　姜令仪便和徐伯卿一起回去。
　　雪已经化完。天上可以看到很多星星，姜令仪忍不住说道，“你不用替我抄的。”
　　徐伯卿挥挥手，“反正也没事做。”
　　两人无话。各自回房。
　　静雨喜滋滋的捧了一大捧的炮竹进来，“小姐，陈林哥买给我的，我们一起玩，好不好。”
　　姜令仪笑道，“你喊了琴棋书画去玩。”
　　静雨笑嘻嘻的出去了。
　　姜令仪又拿了那本牡丹亭看。
　　这本书，她已经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了，她本来打算让身边的丫头出去替自己买几本书，只是临近年尾，府里的事情本来就忙，静云要负责和管事丫头的所有事，静云要负责自己的饮食起居。
　　姜令仪寻思着把琴棋书画里提两个来分担一下，只是一直观察着。
　　书儿比较稳妥，棋儿老实，画儿仔细，琴儿虽有些轻佻，不过被静云逮着训了几回，也老实多了。
　　这时，静云走了进来，捧了一大摞书，“少奶奶，这是刚刚常青送过来的。说，等您看完了，他会再送。”
　　姜令仪果然没有抵抗力，“放下吧！”
　　大年初一，姜令仪徐伯卿一早去给姜氏拜了年，姜氏喜不自胜，一人封了一个红包。
　　姜令仪又给怡然一个红包作为压岁钱。

　　☆、第一百四十二章　再见程锦儿

　　怡然欢欢喜喜的接了，“二哥哥刚刚也给了一个。”
　　姜令仪这才知道徐叔文已经过来拜年，只是特地和他们错开了。
　　几人一起给徐老夫人去拜年。
　　徐老夫人对着姜令仪说道，“叔文明儿去郑家拜年的礼品你都准备好了吗？”
　　姜令仪笑道，“按照以往的惯例又添了一些，你看看要不要再加一点。”
　　说着示意静云把礼单递给徐老夫人。
　　徐老夫人看了看，果然不再做声。
　　最后只说道，“初二走娘舅，你娘家无父无母，明儿就和伯卿一起去程家拜个年。”说着竟然长叹了一口气。
　　对着王妈妈道，“我老了，不中用了，你明儿陪他们走一趟，也当是回了娘家了。”
　　王妈妈忙心领神会的应了。
　　姜令仪心里琢磨着徐老夫人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非要王妈妈陪着一起，难道是不放心自己。
　　她百思不得其解。
　　当然，同样不懂的还有徐伯卿。
　　徐伯卿也是不太明白徐老夫人的意思。
　　初二，天蒙蒙亮，几人便从徐府出发。
　　这一次徐伯卿名正言顺的和姜令仪坐进了第一个马车，静云静雨王妈妈便坐了后一个马车。
　　静云一进去，就发现马车上的礼品并不只有姜令仪准备的那些，仿佛是多了许多。
　　她对着王妈妈问道，“妈妈，这些是？”
　　王妈妈眉眼之间都是笑容，“锦儿小姐新寡回了娘家，这是老夫人特地赏给她的。一点心意而已。”
　　静云是后来回来的，所以当初徐家兄弟***程家退婚，这些事她并不知晓，不过静雨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所以她从中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韵味。
　　姜令仪坐在徐伯卿对面，他们并不知道王妈妈和徐老夫人的小计谋。自那一日闹了一出后，从未这样长的时间相处过。
　　姜令仪觉得这样坐着很尴尬，她只得没话找话，“你说今日会不会遇到程锦儿？”
　　徐伯卿犹豫了片刻，方才说道，“锦儿的相公已经死了，她现在新寡在家。”
　　新寡？
　　火光电石之间，姜令仪心里慢慢的涌现出一点想法，而且这想法似乎越来越清晰。
　　徐老夫人想要为徐伯卿纳妾，难道这个人选竟然是程锦儿？看来命运兜兜转转的转了一圈，还是逃不开固有的命运。
　　不对，以徐老夫人的性子，自然知道程锦儿一旦为妾，于程徐两家都有些尴尬，只怕不是纳妾，而是娶平妻。
　　虽然说朝廷规定，为官者妻室只能有一个，不过很多商人却喜欢娶一个平妻，只是律法并不承认，所以平妻的地位十分尴尬。
　　徐老夫人并没有对她和徐伯卿提及，而是派了王妈妈过来，可见还只是为了和程家达成共识。至于自己同不同意她们从未放在心上。
　　他们敢这样行事，不就是欺负她一个孤女，没有娘家做后盾。
　　姜令仪唇边浮起一抹笑意，你们这样算计，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如果徐老夫人选定的是程锦儿，她不介意推波助澜。前世今生，恩怨纠缠，总要算个清楚才是。
　　既然注定了逃不脱程锦儿，还不如迎难直上。
　　只是，想做平妻，却是绝无可能。要想嫁给徐伯卿，就要乖乖的做妾。
　　只要程锦儿一旦为妾，程家在姜氏面前的优越感就会不复存在。
　　姜令仪想着想着便勾起了唇角。
　　坐在对面的徐伯卿看了却是毛骨悚然，这丫头不知道又在想什么事情，总之，绝不是好事情。
　　几人到的程家。姜令仪看着王妈妈指挥者丫头小厮拿起那血些礼品时，也小小的吃了一惊，旋即就越发的肯定自己的猜想。
　　静雨走过来试图给姜令仪说着一件事，姜令仪说道，“我自有分寸。”
　　徐伯卿给程老太太请安后，就被几个男人簇拥着去了外院。
　　姜令仪大大方方的先给程老太太拜了年，“令仪给外祖母拜年，望外祖母新春添寿，鸿福齐天。”
　　又给程太太拜年，“舅母新年好，愿舅母花开似锦，金玉满堂。”又看了一圈，并有其他人了。
　　程太太便说道，“你二舅母，三舅母并几位表嫂都回娘家了，你坐吧。”
　　几人看着姜令仪，程老太太笑道，“倒是个灵巧孩子，伯卿好福气啊。”
　　程太太在一旁陪笑着，笑容里掩饰不知的嫉恨与失落。
　　王妈妈在一旁看了满意的点了点头，忙奉上礼品。
　　姜令仪抢先说道，“这些是我和伯卿孝敬外祖母补身子的。”又指了王妈妈额外带来的几个礼盒，“祖母和伯卿听说锦儿表妹回家了，特别嘱咐我备下这些礼品送给表妹的。”她四下里看了一圈，“表妹如何不在。”
　　她原比程锦儿小着两岁，这样一口一个表妹唤的众人是目瞪口呆。
　　程锦儿的事，是程家阖家商量过的，然后派了程太太去徐家探口风。
　　程太太面皮薄，只是和王妈妈说了一说。
　　今日见王妈妈亲自过来，便都有了几分把握。
　　此刻见姜令仪这样说，只当是徐家已经商量好的。
　　程太太便命丫头去唤程锦儿。
　　顷刻之间，果然见几个丫头簇拥着一个素装美人进来。
　　程锦儿十八岁，正是花样年华，她脸上略显憔悴，弯弯的峨眉微微蹙起，虽然只是着了素装，薄施粉黛，看起来依旧是楚楚动人。
　　姜令仪拉了程锦儿的手叹道，“锦儿表妹大好年华，这样待在家里，岂不可惜。若有合适的人家，外祖母和舅母可不能耽误她！”
　　王妈妈忙开口说道，“其实锦儿小姐这般才貌，不怕没有合适的人家。”
　　姜令仪敏着嘴儿笑，“再合适的也没有我们伯卿合适。”
　　此语一出，满堂默然。
　　程老太太，程太太都沉默了。
　　王妈妈也有些摸不着姜令仪这话的含义。
　　只程锦儿在一旁坐着，三分娇羞中倒带了七分惊喜。
　　她一直沉浸在和徐伯卿的青梅竹马之中难以自拔，金大少爷死了之后，她不悲反喜，熬油似的熬了半年，终于回到了娘家，听到的却是他要娶姜令仪为妻的消息，她满心的不甘。却又无处诉说。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不做平妻

　　母女连心，程太太深劝了她几回。
　　又想着她年轻守寡，便托了媒人去张罗。
　　媒人找的要不就是四五十岁续弦的富商，要不就是有些残疾的富家子弟。程锦儿如何愿意，在家里寻死觅活的。
　　程老太太一怒之下便将程锦儿关进了暗屋反省。
　　程锦儿出来之后，程太太只说程老太太已经同意了，她也去徐家说了，只是她和徐伯卿是否有缘分就看徐家的意思了。
　　此刻她眼巴巴的看着姜令仪，全然不顾羞涩。
　　姜令仪只是扫了一眼，端起茶盏却又放下，笑着打趣道，“伯卿一直挂念锦儿表妹，我看表妹这番回归，也是缘分，不如还是便宜我们伯卿算了，我也多一个妹妹。”
　　她轻言细语的一番话，却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程锦儿鬓边两抹红云，这本是她盼望了十八年的姻缘，此刻被姜令仪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说出来，她只觉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可是程太太急得不行，姜令仪说多一个妹妹明显的意思徐家打算纳妾。她们是打算重提徐伯卿和程锦儿的婚事，只是没打算让程锦儿做妾啊？
　　还是程老太太沉的住气，她笑着问道，“外孙媳妇这话我听不太懂？”
　　姜令仪心里明白，看来程锦儿的事情程家是同意的，这便是试探了。
　　王妈妈见事情有些不受控制，怕又得罪了程家的人，忙抢先说道，“老夫人是有这个意思，想着大少爷年岁见长，并无子嗣，又想着大少爷和锦儿小姐自幼婚事多阻，如今也是个缘分，便想着依旧聘了锦儿小姐做孙媳，也圆了两个孩子的姻缘，只是大少奶奶已经进了门，倒时锦儿小姐进门后，就不分大小，只按着年龄论，两姐妹和和美美的，才好。”
　　程老太太和程太太对视一眼，都心里道，这样才像话。
　　姜令仪却冷冷一笑，“《春秋·隐公五年》中云：“诸侯无二嫡”，祖母最是知书达理，如何会说出这样不负责任的话来？王妈妈在这里越俎代庖决定伯卿的婚事，可问过我这个大少奶奶的意见？”
　　其实平妻的确是一个比较尴尬的身份，朝廷也并不承认，不过商户里倒是见得多，程家一开始的打算便是以平妻的身份进了门，倒时候凭着徐程两家的关系，休了姜令仪，不就是只有程锦儿一个了吗？
　　不过姜令仪这样明明白白的说出来，却是王妈妈始料未及的，她本来只是打算和程家透个口风，等开了春，再一顶轿子接过去，办一场婚礼就是了。
　　她原想着姜令仪便是心中有些狐疑，碍于新媳妇的身份，也只会放在心里。哪晓得这个大少奶奶看的透彻，三言两语就把话摆到明面上来了。
　　王妈妈本能的反驳道，“我没有，这原就是老夫人的意思，况且大少爷也是愿意的。难道大少奶奶不愿意？”
　　姜令仪忍不住要拍案叫绝了，这会子她要说不愿意，就是嫉妒，女子犯了七出之条，是会被休妻的。
　　她缓缓的说道，“凡事总有先来后到，”她撇了程锦儿花容失色的小脸一眼，“即便伯卿再喜欢，我也只同意纳妾，不过外祖母舅母放心，我不是个拈酸吃醋的，况且我和伯卿的婚事也是无奈之举，不过我既嫁了，这个名分便是我的，总不能好处全被一人占了，是不是？”
　　她话音刚落。
　　程锦儿已经跪在地上，“祖母，母亲，我愿意。”
　　程老太太气的吐血，对着程太太道，“还不把这丢人现眼的拖进去。”
　　程锦儿大声嚷道，“当年你们为了一口气，把我嫁给那个病痨，这三年来，我过的是什么日子？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你们又要百般算计，我和表哥本来就是情投意合，若不是你们，早已经成亲了，我便是做妾，也是非表哥不嫁，你们非要闹个什么平妻，平妻不过就是自欺欺人罢了，你们若是不成全我，又将我许给那些老头子做填房，我便一头撞死，也好过这样苦熬。”
　　程太太忍不住抱了程锦儿，朝着程老太太说道，“母亲，这孩子命苦，你便依了她吧。”
　　程老太太看到这两个不成器的母女，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她们两个说不出话来。
　　王妈妈忙站了起来，看着这完全不受控制的局面，心里十分懊恼，早知道就不在老夫人面前拍着胸脯出这个头了，这回去可怎么交差？
　　程老太太挥了挥手，“好，我便答应你，就当程家没有这个女儿。”
　　她只对着王妈妈说，“既是为妾，你回去告诉你们老夫人，随便弄顶轿子把她接了去，以后生老病死与我程家再无干系。”说着扶着丫头的手便进了后堂。
　　这边徐伯卿正陪着程锦儿的父亲说话，这时一个小厮过来，看了徐伯卿一眼，说道，“刚刚内宅里出了事，王妈妈提了大小姐和表少爷的婚事，只是表少奶奶只同意纳妾，不同意平妻，大小姐怕婚事又不成，寻死觅活的，老太太便同意了。”
　　徐伯卿心里咯噔一跳，他以为自己已经娶了妻，与程锦儿便再无瓜葛了，他只一听，便知道，一定是徐老夫人的主意。
　　平妻？以姜令仪的性子怎么会容许这样不公平的事发生，只是她竟然同意他娶程锦儿进门？不，不是娶，是纳。
　　这丫头始终是对程家耿耿于怀，这样的机会对她而言只怕是求之不得的吧？
　　从此，程锦儿便只能永远屈居在她之下，程家在姜氏面前也再也不可能趾高气扬。
　　他心里十分无奈，他想保着程锦儿一条性命，程锦儿却义无反顾的往火坑跳。
　　他也十分气愤，他成亲还不足一个月，他的祖母就迫不及待的想给他弄个平妻。
　　他终于叹了口气，“舅舅，我去看看。”
　　程大爷只是无奈的笑道，“伯卿，锦儿自幼被惯坏了，既然你外祖母已经同意了，你记得好好待她。”
　　程家大爷为了这个女儿也是操碎了心。
　　徐伯卿看着舅舅布满血丝的双眼，终究是没有说出一个拒绝的话来。

　　☆、第一百四十四章　亲近

　　徐伯卿来到内宅，看见姜令仪正劝着哭作一团的程太太母女。
　　王妈妈手足无措的站在旁边。
　　徐伯卿略显尴尬，“伯卿见过舅母。”
　　姜令仪看到徐伯卿忙道，“伯卿，你来劝劝舅母和表妹吧！”
　　他看着她，她的表情里带着得胜的姿态。
　　她果然不在乎他是否纳妾。
　　他心里的压抑在这一刻莫名其妙的达到了顶峰。他说道，“舅母只管放心，我会爱护锦儿表妹，绝不会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
　　他说这句话话时，是看着姜令仪说的。
　　程太太听了格外欣慰，越发的以为徐伯卿的本意是想娶程锦儿为妻的，只是碍于姜令仪明媒正娶的正妻身份，她心里十分懊恼，那时候程老太太，若是那时不是为了争那一口气，程锦儿也不会落到为妾的地步。
　　程锦儿听到徐伯卿的话，感动的稀里哗啦，抬起一张梨花带雨的俏脸，哽咽的唤了一声，“表哥。”
　　姜令仪看着徐伯卿，他的眼睛里满是痛楚，她心里没来由的跟着痛了一下，她别过脸去，挤出一个笑，“如此，就更好了。”
　　徐伯卿和姜令仪回去时，马车里的温度已经冰冷到了极点。
　　姜令仪可以感觉到徐伯卿浑身散发的凛冽的气息。
　　她忍不住问道，“你不想娶程锦儿？是因为怕再一次生下”她怕触及他心中的痛苦，终究没有说出来，而是继续说道，“你祖母已经和程家达成了默契，我既然做不了你的妻子，不如成全你和程锦儿，只是若要让她做平妻，与我共分秋色，却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从今往后，我得名分，其余的都归她，只要她好好的做一个宠妾，我保证绝不为难她，你若担心她产下，天瑞给我的古方里倒是有一篇可以避孕的药方，我可以借给你。”
　　她到底是女儿之身，提到避孕药方时，白润的脸上不觉的布上两抹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