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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氏本是个机灵人，一副笑面菩萨的模样，此刻见提到女儿，更是忍不住笑道，“哪有姜姑娘说的这样好，昨日姑娘的那曲高歌才让我们见识了什么叫天籁之音。若姜姑娘什么时候有空，一定要教教我们可灵才是。”
　　徐可灵忍不住在一旁说道，“娘，您不是说唱歌最上不得”
　　钱氏忙一把捂了徐可灵的嘴巴，讪讪的笑道，“小孩子家，什么也不懂。姜姑娘别见笑。”
　　姜令仪仿佛混不在意，只是说道，“唱歌跳舞和琴棋书画一样，都不过是个技艺，谁还拿来当饭吃，不过修身养性，女孩子家多学点总是好的，只是平日里还得以针线为主。二婶婶说是吗？”
　　姜令仪唱歌，徐可灵跳舞。
　　谁比谁更高贵不成？
　　钱氏忍不住看了姜令仪一眼。
　　她的眼睛里带了一抹笑意，神情却是不容轻犯的坚决。
　　钱氏想起程太太母女几次三番想在言语上压姜令仪一头，都没有得逞，一时倒也收起小觑之心，忙笑道，“是我浅薄，让姜姑娘见笑了。”
　　“二婶婶。”姜令仪嗔怪道，“您这样说，我可担不起。”
　　两人正聊着天。
　　只听得茶碗摔碎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钱氏忙收了脸上的笑容，细细的交待徐可灵，“进去后，跟在母亲旁边，什么都不用说，知道吗？”
　　徐可灵乖巧的点着头。
　　姜令仪暗暗诌道，“这徐老夫人平时最爱迁怒于人，连钱氏都颇为畏惧，等会进去不会把火发到我姑母头上吧？”
　　她想到这里，看了姜氏一眼，鼓励的笑了一笑。
　　姜氏正好看过来，她本来有些害怕，不知为什么，看到姜令仪就觉得莫名的心安。
　　这时一个丫头出来说道，“老夫人有请。”
　　几人鱼贯而入。
　　丫头们留在外面。
　　姜令仪依然亦步亦趋的跟在姜氏旁边。
　　屋子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并没有茶碗打碎的痕迹。
　　徐伯卿迎了上来，“母亲，二婶婶。”
　　徐老夫人歪在椅子上，脸色依然铁青着，她扫了一眼，道，“叔文呢？不是让你们去叫了吗？怎么还没来？”
　　几个丫头唬的跪在地上，“我们去叫了的，二少爷说他马上就来。”
　　王妈妈忙在一旁打圆场，“二少爷性子慢，老夫人是知道的，不能怪这几个丫头。”一面催促道，“还不再去催一催。”
　　这时徐叔文已经斜步走了进来，大刺刺的往椅子上一坐，“祖母，我这不是来了吗？”
　　徐老夫人对着徐叔文也是无可奈何，顿了顿，这才说道，“伯卿明日就要进京，你们最近在府里检点一点，尤其是叔文，莫要出去招惹是非。”
　　徐叔文已经嚷嚷道，“我哪有招惹是非，祖母净冤枉我。”
　　徐老夫人已经摆了摆手，“老二媳妇，你备上厚礼，我明日去郑家一趟。”
　　姜令仪寻思，这是想请郑老夫人为煤，去吴家说合了，估计想早点将徐伯卿的婚事定下来。
　　这件事本来该姜氏操心，如今徐老夫人亲自出面，只怕是嫌姜氏上不得台面。
　　然而，徐老夫人做了本该姜氏做的事，自然会格外不爽，因此越发的看这个儿媳不顺眼。
　　姜令仪眼看着徐老夫人说完就把目光移到姜氏身上，三分的火气涨到了七分，她厉声说道，“老大媳妇。”
　　姜氏唬的一跳，忙站起身来。
　　姜令仪撇了周围一眼，徐叔文自然是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似乎想看看她如何为姜氏解围。
　　钱氏更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徐伯卿开口说道，“祖母，”
　　姜令仪已经越众而出道，“老夫人，刚刚姑母对我提起姑父，说姑父出门在外，心中甚是挂念，所以想明早去白莲寺为姑父撞钟祈福。”姜令仪说着匍匐在地，“令仪能有今日，也是姑父一片恻隐之心，故而恳求老夫人，让令仪陪着姑母，去为徐家求一张平安符。”
　　白莲寺路途遥远，离徐府有一个半时辰的车程，想要撞钟，必须天不亮就要起身。
　　徐老夫人听到撞钟祈福心里便先认同三分，果然听着眉头也舒展起来，“好孩子，快起来，我果然没白疼你，快起来吧！”又对姜氏淡淡说道，“老大媳妇，坐下吧，难为你有心。”

　　☆、五十三章　祈福2

　　说完又吩咐钱氏，“等会给你嫂嫂拨五十两银子，香烛都要备好，多派几个小厮，好生保护你嫂子和姜丫头。丫头够不够，别丢了体面。”
　　钱氏含着笑答应了，心里越发的好奇这个女孩子了。她刚才已经可以肯定老夫人要迁怒姜氏了，不过一瞬间，这个女孩子三言两语，不仅化去老夫人的怒火，竟然还得了老夫人的另眼相待。
　　老夫人一直暗示自己克扣姜氏的月例银子，今日竟然主动给了五十两，钱氏暗诌，看来自己要赶紧的把满园的丫头补齐了。
　　这时徐叔文却说道，“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不知有用没有。”
　　徐老夫人脸色一变。
　　姜令仪已经正色道，“求神拜佛并不是需要神仙为自己做什么，而是在最尊贵的神灵面前表达对亲人的一种祝福。贵在人心，老夫人，您说是不是？”
　　徐老夫人笑的慈祥，“姜丫头说的极有道理。”说完板着脸对徐叔文说道，“叔文，你明日陪你母亲一起去，好好的在神明面前为你父亲祈福。”
　　徐叔文还待再顶两句，瞥眼之间，看见姜令仪，倒也痛快的答应了，“知道了，祖母。”
　　一时吃过饭就散了。
　　姜氏拉着姜令仪说道，“还是你有办法。”
　　姜令仪摇了摇头，“姑母，什么都别想，明日祈福，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小兰喊道，“二夫人。”
　　这时钱氏已经抬脚走进，身后跟着丫头。
　　钱氏挥了挥手，一个丫头捧了香蜡火烛，正要放到桌子上。
　　姜令仪看了不动声色的笑道，“这是敬献神灵的纸火，姐姐放在这桌子上，我们倒是不介意，只是沾染了烟火之气终究不好。”
　　钱氏忙喝道，“没眼色的死丫头，我不是说了，让你直接拿到马车上放好？怎么跟到屋子里来了。”
　　那丫头方才抱着香烛，委委屈屈的出去了。
　　另一个丫头便将银子放在桌上。
　　钱氏笑道，“大嫂仔细看看，五十两白银，可有差错。”
　　姜氏忙道，“自然是没有差错的。”
　　钱氏看了姜令仪一眼，笑的意味深长，“大嫂好本事，得了个伶牙俐齿的好侄女，三言两语就将老夫人哄得团团转，可恨我们灵儿笨手笨脚的，不能为我分忧，我也就只能为大嫂跑跑腿了。”
　　姜氏不知如何接话。
　　姜令仪笑道，“二婶婶太抬举我了，可灵妹妹有生生父母疼爱，又是徐家的大小姐，多少福气在后头，我不过是个孤女，老夫人高兴了，赏口饭吃，二婶婶实在不用为我劳神劳力。”
　　钱氏愣了一愣，忙笑道，“瞧姜姑娘说的，你无父无母，孤苦无依的，婶婶疼你还来不及呢？你看，这不是把丫头给你们送来了吗？”
　　她唤道，“来人，”
　　这时进来四五个丫头，一溜的站好。
　　钱氏拍了脑门，“这几日太忙，也没顾得上，大嫂去了文江县，静云静雪偏偏都没了，大嫂身边服侍的终究不够，今日我倒有空，就带了来，让大嫂挑挑，若是中意，都留下也是可以的。”
　　姜氏推脱道，“满园就我和令仪两个人住，也够了。”
　　钱氏忙道，“这怎么行，大家有大家的规矩，大嫂毕竟是知府夫人，走出去，该有的气派自然不能少。”
　　知府夫人？
　　别说姜氏半分知府夫人的光也没占到，只说这名头也挂不了多久了。
　　姜令仪心里冷笑一声，说道，“姑母将静雨给了我，身边只剩下小兰和小菊，只是她们两个终究是外边买进来的，对府里诸事都不熟，既然婶婶这样费心，姑母挑一个吧。”
　　姜氏看过去，几个女孩站在哪里，一色的穿着打扮，便对姜令仪说道，“令仪，你眼光好，你去挑。”
　　姜令仪也不推脱，她走过去，细细的瞧着，几个丫头都是一脸不情不愿的神情，只有一个站在那里，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姜令仪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丫头低眉顺眼的，“阿沁见过姜姑娘。”
　　姜令仪暗暗的点头，模样既不出挑，说话也极其大方，她看向钱氏。
　　钱氏忙笑道，“那就阿沁了，姜姑娘再挑挑看。”
　　姜令仪已经摆手道，“不必了，我身边已经有了静雨，若是她不乖巧，我再找婶婶开口不迟。”
　　静雨忙磕头道，“奴婢会好生侍奉姑娘，绝不敢有二心。”
　　钱氏只是笑道，“姜姑娘果然有几分本事，叫我刮目相看了。”
　　又拨了两个洒扫的小丫头，这才告辞。
　　姜令仪和姜氏一直送到门口。
　　这才走了进来，
　　阿沁温顺的站在那里。
　　姜令仪对着姜氏说道，“姑母，阿沁初来乍道，我们以后还要她多多的帮忙，今日总得表示点什么，还有静雨，小兰小菊，一直很是尽心，今日便一并赏了吧？”
　　姜氏倒也无所谓，“都依你。”
　　姜令仪将五十两银子收进锦盒，又拿出四块一两的碎银子。姜令仪将碎银子发到几个丫头手上，这才说道，“夫人在府里过得艰难，想必你们心里都有数，现在我们是一根绳子上的蚱蚂，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们好好侍奉，有夫人的一口饭吃，绝少不了你们几个，若有别的心思，趁早离了满园，我不留你们。若被我发现谁有小动作，夫人是个好性的，我却是绝不轻饶的。”
　　小兰小菊一向本分老实，又是在文江县买来的孤女，自然是忙点头称是。
　　静雨已经被姜令仪明里暗里敲打过几次，又没有靠山，自然是服服帖帖的。
　　阿沁这几日已经听了不少姜家姑娘的事迹了，今日见了，果真传言不虚，只是恭敬的说道，“姑娘只管放心，以后定会好生侍奉夫人。”
　　姜令仪亲自扶起阿沁，“姐姐快快请起，以后我和姑母还要多赖你提点着呢。”
　　阿沁客套了几句。
　　姜令仪又对着小兰小菊交代了几句，这才带了静雨回房。
　　静雨这几日一直跟着姜令仪，她原不笨，在徐家做了几年丫头，早已瞧到姜令仪与姜氏完全不一样，温顺的外表下带着几分狠厉，既会察言观色，又不卑不亢，自己在徐府无根无基，便有心跟着姜令仪，只是有些摸不清这个小姐的想法，看着姜令仪心情不错，便大着胆子问道，“小姐，刚刚二夫人送了那些丫头，您为什么不借机换了我？”

　　☆、第五十四章　祈福3

　　姜令仪倒不曾想静雨有此一问，一面去了耳环，一面说道，“你不愿服侍我吗？”
　　静雨思虑了片刻，还是开口道“自然不是，我只是觉得奇怪，小姐第一次见面，就赏了我一巴掌，后来我又在大少爷面前告了一翻状，我想小姐应该不太喜欢我，怎么会愿意留下我。”
　　姜令仪转过头，似笑非笑的问道，“你心里有没有怨恨我？”
　　静雨忙道，“自然不敢。”
　　姜令仪已经转过头，“想做我的丫头，不学会说实话，可不行。”
　　只那么一瞬间，静雨便已经跪下，说道，“其实，刚开始很害怕，后来又十分不甘心，不过后来跟了您，发现您既没有对我伺机报复，反而对我有几分看重，我知道我比不上小兰小菊跟您的情分，但是，我敢保证，以后一心一意的服侍你。”
　　静雨表忠心已经表过几次，不过这一次，姜令仪知道，她可以真正的信任这个丫头了，不仅仅是因为那张卖身契。
　　姜令仪扶起静雨，眉眼之间带了笑容，眼睛也亮了起来，“静雨，你知道吗，我等你这番话等了多久了？”
　　静雨一怔。
　　姜令仪已经说道，“小兰小菊虽然乖巧，却过于老实本分，阿沁看着不错，我还没摸清底细，你不同，我知道你很聪明，从你跟着静云静雪为虎作伥，一转眼又诚服与我，说明你能屈能伸，你不是家生子，需要寻找靠山，你在徐府待了几年，定然有一定的眼力劲，敢在被打之后跟大少爷告状，说明你有胆色，我毕竟刚来，希望有个像你这样的人真心帮我。做我的臂膀，我要求的也不多，只想在徐府给姑母挣得一席之地，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静雨，你愿意吗？”
　　静雨心里微微震惊，只是一瞬，便已笑道，“小姐已经拿到了我的卖身契，自然知道我是翻不了天的，却还是愿意这样对我推心置腹，我一个丫头还有什么不愿意的。”
　　姜令仪已然放下心来，“去打水吧，今日我们早些歇息，明日五更天就要早起了。”
　　一夜好梦。
　　姜令仪睡得正香，只听得一个温柔的声音在一旁唤道，“小姐，该起了。”
　　姜令仪睁开惺忪睡眼，果然窗外还是一片漆黑，梳洗完毕，姜令仪穿了月白的长裙，一色首饰全无，只随手挽了双髻，一头青丝垂至腰际，有一种漂然脱俗的感觉。
　　她来到姜氏房里，姜氏也已经收拾完毕，两人用了早饭，便步行来到东门，马车车夫都已经等在哪里，一共两辆马车。
　　这时一个身影牵着一匹马走了过来，却是徐伯卿，他朝姜氏行了一礼，“母亲一路小心。”
　　姜氏也嘱咐道，“伯卿，你也是，要好好照顾自己。”
　　两人客套完毕。
　　徐伯卿便拿眼睛扫了姜令仪一眼，朦胧的月光下，一身月白色衣裙的女孩子静静的站着，竟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他只是笑道，“保重。”
　　说罢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姜令仪扶着姜氏上了前面一辆大一点的马车，静雨，阿沁，小兰小菊上了后边一辆小一点的马车。
　　姜令仪打开帘子，唬的一跳，只见一张笑嬉嘻的俊美的容颜映在二人眼前。“我哥哥磨磨蹭蹭了半天不肯走，原来是等你们啊！”
　　他对着姜氏说话，却撇着姜令仪。
　　姜氏一面上了马车，一面说道，“伯卿有心了，今日叔文倒是真早。”
　　姜令仪何曾听不出徐叔文的言外之意。
　　徐伯卿等自己？真是笑话。
　　她全然不理会，只说道，“你是大老爷们，怎么赖在我和姑母的马车上。还快下去。”
　　徐叔文仰着头说道，“我乐意跟母亲坐在一起，难道不行吗？母亲，你告诉表妹，我可不可以和你一起坐？”他的声音里带了三分撒娇的韵味。
　　姜氏已经笑的合不拢嘴，“可以，当然可以。”
　　徐叔文和徐伯卿完全不同，他就像一个话篓子一样，从大门口的石狮子说起，看到路边的早起的行人也要评头论足一番，最后一直说道白莲寺的来历。
　　“话说这白莲寺，名气最大的是什么，既不是可以祈福的钟，也不是知过去晓未来的觉悟大师，而是山后的一池白莲，据说，这莲花池里的水冬天不冷，夏天不热，在寺庙的仙气晕染之下，池里的莲花花开四季，芳香怡人。城中多少达官贵人来了白莲寺，都要到莲花池旁走上一走，洗去一身的烦恼，等下母亲和令仪妹妹一定要去瞧一瞧。”
　　姜氏连连摇头，“我一把年纪，对这些花花草草的着实没什么兴趣，你们年轻人腿脚利索，等下只管去瞧，只是寺庙人多，叔文帮忙看顾一下你表妹。”
　　徐叔文笑的格外畅快，“母亲只管放心，表妹这性格，她不去欺负别人就不错了，谁敢招惹她，那还不是找死。”
　　姜令仪翻了一个白眼，丢过去一个水壶，“你不渴吗？从出门到现在，嘴没停过。”
　　徐叔文咕噜咕噜的灌了一肚子的水。
　　这时外面车夫已经叫道，“夫人，少爷，已经到了山脚了，山路崎岖，马车上不去，只能步行了。”
　　几人下得车来，天微微的有了一点亮光。
　　就着这微弱的光芒，已经照见了山前路上一步一步的台阶。
　　姜令仪提起裙子踏上台阶。
　　徐叔文已经叫道，“你不用纱巾蒙面吗？”
　　姜令仪回头一笑，“我又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又没有绝世美貌，蒙个面装美女吗？”
　　她的眼睛像一潭湖水一样清澈，唇角含了一抹狡黠的笑容。
　　徐叔文只觉得心里猛的跳了一跳。
　　山里的空气格外清新，连姜氏也心情大好，“这还是我第一次来。”
　　姜令仪也是第一次来。
　　徐叔文自不必说。
　　几个丫头也极是兴奋。
　　几人走了一段山路，徐叔文便赖在路边不肯走了，直嚷着腿疼。

　　☆、第五十五章　灵签1

　　却说，徐叔文嚷道，“走不动了，不想走了。腿疼。”
　　他说完便坐在台阶上死活不肯走了。
　　姜令仪回过头格格笑道，“原来我们的二少爷也是中看不中用啊，爬个山路也累的去了半条命，以后娶了新娘子，可怎么抱的动。”
　　徐叔文忍不住回到，“母亲听听，她说的什么话，像一个淑女吗？”
　　能够离开徐府，是姜令仪梦寐以求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