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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老夫人接过画来，又细细的看了一回说道“来人，找人把这画裱起来，给我挂房里去。”又朝林夫人笑道，“我瞧着画好，想霸着了，林小姐不会不舍得吧？”
　　这便是极大的抬举了，林夫人自然只是跟着笑道，“这是她的福气，如何会不舍得。”虽然这样说，林夫人心里到底有了芥蒂，看徐叔文百般不爽起来。
　　徐老夫人惦记着吴三小姐，便主动提起，“方才仿佛听哪个孩子提起说学过箜篌的？”
　　吴夫人笑道，“我那丫头倒是学过几天，只是上不得台面。”
　　徐叔文又抢着说道，“祖母，你问了也没用，我们家又没有那玩意儿，吴小姐便是会，也表演不了啊？”
　　姜令仪就要忍不住笑了，隔得那么远，她都可以感觉到徐老夫人的火气喷的满屋子都热了起来。
　　吴夫人既然有备而来，又让女儿学了那么冷门的乐器，自然是随身携带了的。
　　只是徐叔文这么一说，吴夫人倒不好主动提起了，总不能说我带了箜篌，就是为了来露一手的。
　　徐伯卿训斥弟弟，“你懂什么，懂音乐的人视乐器如生命，自然是随身携带的。”
　　吴夫人感激的看了徐伯卿一眼，“谁说不是？我们颜颜走哪里都要带着箜篌，我还说过她，没想到是这个缘故。也只有你们都爱乐的才懂得。”说着唤了随身丫头，“去马车上将小姐的箜篌取来。”
　　丫头将箜篌拿过来。吴小姐轻轻的吸了一口气，竖抱于怀中，左右手同时拨铉，一股流畅的曲音慢慢的响起，有点清亮，有点飘忽。
　　昆仑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
　　姜令仪读到这句诗时始终无法领会诗中的意境，今日听了吴小姐的曲子便了有些豁然开朗的感觉，她撇了一眼坐在旁边的程锦儿。与吴小姐弹的箜篌一比，程锦儿的那点微末技艺实在是有些拿不出手了。
　　吴小姐一曲终了。
　　众人果然都赞不绝口。
　　程锦儿脸色也铁青起来。她不想弹了。
　　母女同心，程锦儿的心思，程太太自然十分清楚，女儿的琴技也算是出挑的，不过有了吴小姐珠玉在前，程太太也不想再让女儿给别人做衬托。她笑道，“锦儿昨日与我说起这几日受了凉，手臂有些酸痛，只怕这几日都谈不了古筝了。”
　　吴小姐争了光彩，吴夫人自是无所谓。
　　不过林夫人就有些不爽了，“刚刚看程小姐咏诗时蛮精神的，不像着凉啊！”
　　程太太笑的有些勉强，“这孩子很是好强。”她话锋一转，“听说文江县的人喜欢唱山歌，不知姜姑娘会不会？”
　　姜令仪都想骂人了，你们争女婿，关我什么事？
　　她还没说话，程锦儿已经心领神会的接过话来，娇笑道，“自然是会的。我听姜妹妹哼唱过。”
　　几位夫人都笑道，“那就随便唱一首吧？”
　　徐伯卿突然说道，“锦儿记错了，姜妹妹并不会唱歌。”
　　徐叔文却是来了十二分的兴趣，他在这里坐了半天，也没听到那个小刺猬般的野丫头说半句话，他一想起初见时被他打的场景，就巴不得看看这野丫头出出丑的样子。他唯恐天下不乱的说道，“锦儿说听过，自然是听过的。”
　　姜令仪心中一痛，他现在想为她解围了，她偏不领这个情。
　　上一世，程锦儿让她唱时，他怎么不为她解围。
　　她想起上一世的场景。
　　八月十五，程锦儿邀她赏月，“都说文江人歌声最美，妹妹又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一定很会唱吧。”
　　她只是紧张的推脱，“我不会。”
　　程锦儿恼道，“妹妹一定是嫌弃姐姐，所以才不肯唱歌我听。”
　　她百般推脱不得，只得唱了一首，是一首情歌，刚唱了两句，程锦儿就怒道，“妹妹怎么能唱这样的淫词滥调。快别唱了。”
　　姜令仪窘迫的说不出话来。
　　他们村子里的人在做农活时，最喜欢吆喝两句，姜令仪也跟着哼上几句，大家都夸她唱的好，她不知道，这样朴实的歌儿，怎么就成了淫词。
　　徐伯卿也想起了上一世的情景，他看着姜令仪，隔着帘子，他甚至都可以感受到她的委屈和不甘，他心里酸酸的，他们之间隔了千山万水，隔了那些回忆，每一段都让他既惭愧又后悔。
　　他突然有些厌恶舅母和表妹了，她们步步紧***得她不得不反击。
　　他听到锦儿信口胡诌时，本能的为她开脱。
　　然而话一出口，他便知道她不会领情。
　　果然帘子那边传来姜令仪清亮的声音，“既然大家想听，令仪便献丑了。”

　　☆、第四十五章　才艺比试5

　　徐伯卿心里叹了一口气，他和她之间隔着前世今生，他终究要怎么样才能走到她的心里。
　　他急得出了一身汗，她到底知不知道她在做什么。有了吴小姐珠玉在前，连锦儿也不敢弹琴了。她还不推托。
　　徐叔文十分的兴奋，她要唱歌，她还会唱歌，她知不知道那些山歌虽然好听，却难登大雅之堂，看来是真的不在乎形象啊。这些夫人带着丫头，屁大的事都能渲染的满城风雨。她竟然一点也不怕，果然是个小辣椒，她刚刚说她叫令仪，真是名不符实，应该叫辣椒才是。
　　一群人一副好整以暇的姿态等着看姜令仪出丑。
　　姜令仪轻声的询问郑绣清，“姐姐可会弹奏思亲？”
　　郑绣清并不想趟这趟浑水，可是她终究还是点了点头，不为别的，只为了思亲。
　　她们终究都是逝去了至亲的可怜人。
　　姜令仪朗声说道，“我想让郑家姐姐为我伴个奏。”又问道，“姐姐，你想要什么乐器？”
　　郑绣清说道，“古筝。”
　　徐老夫人终究有些担忧。她不是程太太，她必须为徐家考虑。
　　徐伯卿已经开口道，“去拿古筝来。”
　　古筝架好，郑绣清端坐于前，朝姜令仪看了一眼。两人点了点头。
　　郑绣清开始弹奏。
　　一个个音符汇成优美的曲子飘出，渐渐的有了一股哀伤的味道。曲中有一种隐而不发的伤感藏匿其中，叫人忍不住情绪也低落起来。
　　姜令仪看着那一池莲花，想起了那个绝望的冬夜，她提起衣裙跃入湖中。她想起了她的父母，她想起了庆山村那些死于洪灾的乡亲，她想起了前世死在她怀里的姑母。她多么希望她能重生的再早一些，她多么希望她能拯救她的亲人，可是她能拯救的终究只有自己，她看着她的亲人被埋于黄土，她终究是什么也做不了。
　　她终于开始唱起来。
　　歌声低低的，像是哭泣声，一点一滴的传入众人耳中，那声音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倾诉，又似乎是对一生孤苦的感伤。
　　“平地烽烟起。
　　满月照别理。
　　叹尘世春秋几许。
　　故景依稀，遥遥锦书难寄。人生如戏，
　　回望眼。
　　零落成泥无踪迹。
　　更那堪风雨。
　　今夕何夕，一抔黄土，只剩的离愁满地。”
　　姜令仪的嗓音本自空灵清透，偏偏带了刺入骨髓的哀愁，隐藏在心底的忧伤就这样散发出来。
　　一曲终了，众人都停留在这哀伤中难以自拔。
　　徐伯卿看着帘子，这是他最真切的感受她的内心，他从来没有这样清楚的感受过。
　　他屏住呼吸，感受这她心里的苍凉。感受她孤身一人的彷徨。
　　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这样的后悔，那一个被他辜负的女孩子，他真的想用一生来弥补她，用一生来呵护她。
　　徐叔文脸上玩味的表情已经消失殆尽，他表情凝重的发着呆，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孩子，她看起来爽朗泼辣，可是这歌声却是这样的感怀生世。
　　程锦儿疑惑的看着姜令仪，看着郑绣清弹着的古筝，那是表哥为她准备的。
　　她看着身边的女孩子，她们都这样的多才多艺，似乎只衬托的她什么也不会，她死死的盯着姜令仪，眼睛里恨不得冒出火花来。
　　吴林两位夫人先回过味来，“曲如天籁，只是腻伤感了些。”
　　郑老夫人掏出手帕拭泪，“我这孙女先前淘气的像个小子，如今弹这哀调只是思念亡母罢了，只是没想到姜姑娘不仅嗓音优美，感情细腻，一曲高歌，却是催人泪下。只是恕老婆子学识浅薄，这词仿佛没听过。”
　　姜令仪缓缓说道，“小女思念故人，即兴所作的词曲。让众位夫人见笑了。”
　　这下大家都有些镇住了，写个词曲本没有什么，关键是这女孩出自农家，也太深藏不露了。
　　都连声赞道，“姜姑娘果然秀外慧中，才貌双全。”
　　徐老夫人也回过味来，“这两孩子失了亲人，真叫人怜惜。琴也弹得好，歌也唱的好。词也写的好。”又唤了丫头道，“来人，去把我准备的东西拿来。”
　　丫头捧了一个盒子过来。
　　徐老夫人从中拿出一对玉佩，“这是我和老爷在京城买下的一对玉坠。说是换做喜雀登梅。”
　　郑老夫人也眯着眼细瞧，“仿佛是黄玉雕的。”说完滋滋生叹，“这雕工，真是巧夺天工。最难的是一模一样。一看便不是凡品。”
　　徐老夫人道，“这对玉坠就送给郑小姐和姜丫头了，希望这俩孩子带上这玉坠，喜上眉梢，再也不伤心难过了。”
　　郑老夫人忙道，“这如何使得。”
　　徐老夫人笑道，“如何使不得。”
　　说着命丫头拿去给了姜令仪和郑绣清。
　　姜令仪接过玉坠，只扫了一眼，便知道极其珍贵，忙与郑绣清一起道了谢。
　　徐老夫人又拿了一只累丝嵌宝石金凤簪道，“姜丫头的歌儿曲通人心，吴小姐箜篌也弹得极好，这簪子给她带着玩吧。”又指了盒子里的珠花道，“余下的每位小姐一人一只，都拿过去吧！”
　　王妈妈在一旁说道，“吴夫人不知道，这只累丝嵌宝石金凤簪还是我们老夫人的陪嫁，一直没舍得带。”
　　这便是极其看中吴小姐了。
　　吴夫人心领神会的笑道，“老夫人太抬举我们颜颜了。”
　　林夫人知道老夫人替长公子相中了吴家小姐，她瞄了二公子徐叔文一些，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实在是喜欢不来，心里便也不再惦记，倒也洒脱，“除了吴小姐，别人都配不上，姐姐就不要推脱了。”
　　林夫人这样洒脱。
　　程太太却是十分不快，就算她再胸有成竹，这时候也知道徐老夫人舍弃程锦儿选了吴小姐。
　　徐老夫人抬举姜令仪也罢了，这样明目张胆的抬举吴小姐分明就是相中了吴家的家世。
　　程太太讪讪的笑着，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第四十六章　突变

　　吴夫人，林夫人也为各位小姐准备了礼物，只有徐可灵的那一份格外厚重一些，其余各位小姐都是一样的。
　　女孩子们都兴高采烈的。尤其是吴小姐。
　　吴小姐拿着那只金凤簪，拿眼睛瞥向帘子那边徐伯卿所在的那个位置，含羞而笑。
　　那金凤簪是由纯金打造，凤尾镶嵌着一粒一粒的宝石，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只是那光芒灼花了程锦儿的双眼。
　　程锦儿看着吴小姐唇边羞涩的笑容，死死的握住拳头，指甲在掌心落下一个又一个的印记。
　　她恨得滴血，那金凤簪原本是她的，表哥也是她的，她等了这么久，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要及笄了，吴小姐不过来了一趟，一切为什么就不一样了呢？
　　她终于忍不住了，掀了帘子就跑了出去，眼泪不争气的落了下来。脸上的妆容也被冲淡了。
　　程太太讪讪的笑，“锦儿着了些凉，估计是吃了莲子羹不舒服。我看看去。”
　　徐老夫人心里明白，只作不解，“小姑娘家跑的快，你怎么追的上，叔文，你腿脚快些，去看看你表妹去哪里了。”
　　徐叔文坐在椅子上，正凉快呢，撇了外边的烈阳，十分的不满意，“怎么是我去。这么热，我不去。”
　　徐老夫人铁着脸道，“还不快去。”
　　徐叔文终于不情不愿的下去了。
　　吴夫人吃了定心丸，笑道，“他们表兄妹感情倒是极好。”
　　徐伯卿不知在想着什么，并没有注意到程锦儿离去的身影。
　　程太太看着一言不发的徐伯卿，看着不情不愿的徐叔文，心里像被针扎了一样的难受，只是强忍着情绪坐在那里，不言不语的。
　　程锦儿跑到一颗大树下，哭累了扶着树干抽泣，贴身丫头欢儿也跟了过来，站在旁边也不敢劝，合家都默认了程锦儿和徐家大少爷的事，现在连她这个做丫头的都看的出来徐老夫人看中吴家小姐了。吴家小姐那个身份肯定是冲着长媳的位置去的，自家小姐这脸丢的有些大了。
　　程锦儿抽抽搭搭了一会，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欢儿喜道，“一定是徐大少爷。”
　　程锦儿的眼睛迸射出一道光彩，她转过头。
　　两人齐齐望去。
　　只见徐叔文幸灾乐祸的站在那里笑道，“表妹失望了吧？”
　　程锦儿更加冒火了，“怎么是你？”她探出了头，徐叔文身后并没有半个人影。
　　徐叔文撇撇嘴，“这么大热的天，你以为我想来，被祖母给撵来的。”
　　程锦儿收回视线，她格外低落，喃喃自语道，“姑祖母为什么会让你来。”
　　他们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一个答案。
　　徐叔文上下打量了程锦儿一眼，虽然那个婚约大家都心知肚明，不过自儿时起，程锦儿便与大哥徐伯卿更合得来一些，长大了些，两个人更是吟诗作对，琴笛合鸣，在众人眼里俨然是一对，而他，并不喜欢程锦儿这样一本正经的大家闺秀，一点味道也没有。
　　程锦儿也看着徐叔文，这个被娇纵坏了的二表哥又怎么会入了她的眼。
　　他们同时叫道，“绝对不可能。”
　　不过程锦儿的情绪明显更为激烈一些。
　　这时有丫头过来说道，“二少爷，表姑娘，老夫人让你们去吃饭。”
　　程锦儿越发的没意思起来，“我不舒服，不去了。”
　　徐叔文也不理会，“告诉祖母，我回去睡午觉了。”
　　丫头自是不敢勉强。只得如实禀告。
　　徐老夫人心里明白，和蔼的对丫头们说道，“既然表姑娘和二少爷都不舒服，便把各色的菜肴都送过去。让他们好好歇着。”
　　一时之间，宾主尽欢。
　　用过膳，林夫人先提出回府，便带着林小姐走了。
　　接着郑老夫人也带着郑绣清离去了。
　　姜令仪目送着郑绣清。
　　她们的手里都握着那块喜雀登梅的玉坠。挥手道别。两个人都有些依依不舍。
　　缘分是很奇妙的，很多时候从一开始便已悄然种下。
　　一生纠缠，最后只能换来一声叹息。
　　徐老夫人亲自将吴夫人及吴小姐送走，回到松鹤园时，已经是傍晚时分。
　　钱氏先带了徐可灵退下。
　　姜令仪早已瞥见程太太心里的疑惑和不满一点一点的升级，已经快要爆发。姜令仪生怕战火烧到自己身上，忙乘机告退，徐老夫人点了头，又对徐伯卿说道，“送你表妹回满园，顺便请你母亲过来一趟，我找她有事。”
　　两人告退。
　　走出房门，看见程锦儿一脸悲戚的站在院子里。
　　门被关上了，程太太急急的声音从里屋传来，“姑母，吴小姐是怎么回事？我们不是说好了吗？等锦儿及笄，就要下定。您怎么能反悔。”
　　程锦儿死死的盯着大门。
　　徐伯卿上前几步，想将程锦儿拉走。
　　程锦儿一把抓住徐伯卿的衣袖，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姜令仪正要离开。
　　只听得徐老夫人淡定自若的说道，“我没反悔，等伯卿成了亲，就来办叔文和锦儿的事。这件事先不提，我还有更重要的事。”
　　程太太急了。虽说都是府尹公子，长幼却大不一样。
　　徐伯卿是长子，自幼谦和有礼，小小年纪，已经考中乡试，成了举人，以后前途无量，
　　徐叔文自幼顽劣异常，除了顶了个官宦子弟的名头之外，可谓是一无是处。
　　程太太急道，“怎么会是叔文，说好了是伯卿的。姑母，您是看着锦儿长大的，您不能这样对她。”
　　徐老夫人也有些不耐烦了，“叔文怎么了？叔文也是你看着长大的，他配不上锦儿吗？”
　　王妈妈忙在一旁打圆场，“程太太，当初说的是让表小姐嫁进徐家，并没有说嫁给哪一个，您看，二少爷也是翩翩少年郎君，与表小姐年纪相当，再合适不过了，那吴小姐性情温厚，等表小姐进了门，一定会妯娌和睦的。”
　　程锦儿有一种戏弄的感觉。她拉了徐伯卿的衣袖，哀哀戚戚的说道，“表哥，你和我一起进去，告诉姑祖母，你要娶的是我。”
　　徐伯卿只是站着不动。
　　程锦儿急了，“你也嫌弃我对不对，你也和姑祖母一样的想法，觉得我是商贾出身，配不得你府尹长公子的身份对不对。姑祖父没有嫌弃程家，姑父没有嫌弃程家，你怎么能嫌弃我？”她心里委屈，也顾不得现在站在徐老夫人的院子里。
　　程锦儿的丫头都急得要哭了。
　　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