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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魂妻-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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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绥也没有立即答话,只拽着步珩微的袍袖,将她拉坐到自己身边,而后一手搭上她的肩膀,另一手执起案几上的一壶清酒,勾着唇角缓缓笑道,“来,我们今日不谈官场,只谈美景。” 
  “不谈案情,只谈你我。”温热的气息扑在她的脖颈间,步珩微茫茫然又有些不自在起来,下意识地将胳膊肘往身侧杵去。李绥当即‘哎呦’一声,捂着右胸膛伏在她的肩头,便没了声息。
  步珩微感觉到事态不对劲,忙一手端着他的头缓缓放到自己的腿上,而后急急地往他脸颊上拍去,“李兄?李兄?……”
  她急切地唤着,可紧闭双眸的人并无任何回应,莫不是查案时受了什么重伤?步珩微蓦地害怕起来,是那种锥心刺骨的害怕。就如十四年前那般,睁开眼来所有人都死了,连哥哥也不见了,黑暗血腥里只剩自己一人的害怕。
  步珩微忽然发了疯似的用瘦弱的小身板背伏起李绥,纤细的手指紧抓着他的手腕,一步一步地往舟子下奔去。
  “既然这么心疼,下次就小点力气。”耳边上倏地传来一清浅低沉的声音,瞬间击溃了步珩微的心防。 
  她急忙回头,只见李绥抿嘴笑着,仿似刚才的闭吸假晕从未发生过。
  步珩微大怒,甩手扔开他,少有的咬牙往他身上乱踢乱捶,“装死很好玩吗?你信不信下次我直接把你弹到三千里外去!……”
  李绥始终含笑望着几近暴怒的步珩微,刚才转过来的那双红红的眼睛,揪的他心疼。弯弯的月牙眼也会为他流泪,还有什么可求的呢?
  “哥哥,李公子。”念筠提着食盒,一脸诧异的看着二人,她还从来没见过步珩微对谁拳脚相加,想来这李绥也是第一人。注视着李绥那疲累的面容,念筠抿唇刚要上前询问,静儿已从舟子另一头奔过来扑在了她身上,“念筠姐姐,你终于来了!”
  面对着静儿与念筠,步珩微也不好再发作,只哼了一声,便不再搭理李绥。静儿在一旁满足地吃着小天酥饼,念筠站在李绥身侧,微抬头注视着他的侧脸,“李公子,你……”
  弱弱的声音还未发完,李绥早已转身跟随步珩微往舟子里走去。念筠抿了抿唇,终究没有问出口,对着那可望不可及的背影,她垂下了眉眼掩着所有情绪,还是别让他厌烦罢。
  舟子随意飘荡,静儿吃着小天酥饼哼起了小曲儿,念筠挎着竹篮弯身从湖中采撷着莼菜,李绥手执清酒仰头一饮而尽,“我曾夜行芦荡,微雨月光,快意潇洒,却也不敌今日放舟上清湖,快哉!”
  说罢转过头,一瞬不瞬地盯着正饮酒的步珩微,最后一句未出口的话语被他和着清酒咽回了心里,“这一切只因身边有你。”
  “我今日也高兴。”步珩微吐着酒气,招手将念筠唤到了身前,“念筠,陪李公子说会话罢,往日也不得空好好聊天,今晚就畅聊罢,我先去把莼菜收起来。”
  念筠有些害羞的坐到李绥对面,思虑了许久,才准备好措辞,轻声地提醒着他该多注意些身体,李绥应声嗯着,可眼神却始终停落在弯身收莼菜的步珩微身上。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念筠生怕他起厌烦之心,也不敢多说。
  静儿吃完小天酥饼抹了抹嘴,躺在船舷之上抻了个懒腰,而后眨眼欣赏起夜空中的繁星,看着看着,那星子渐渐串联成了一个轮廓,清瘦的面容,好看的眉眼,既遥远又熟悉。远方传来舟女的欢声吟唱,静儿不自觉地随着那音调也哼唱起来。步珩微倚坐一侧,有些微醺,第一次和着清流,轻轻击打着拍子。
  “咱们以后还要来放舟游玩。”静儿玩到兴起,便褪掉鞋袜,光脚在湖水里踢着水花。
  水珠四溅,湿了袍袖,湿了裙裾,步珩微蓦的鼻头有些发酸,多久没有这么轻松自在的玩过了,五年?十年?还是更久……原来已经久远到她快要遗忘了。
  此刻,一切美好的仿若镜花水月。可不论亲情、爱情还是友情,待到面目全非那一日,所有的一切都会成为不可触及的过往,甚至连句“告别”都是奢侈。
  一。夜。欢畅无眠,黎明时分,四人离开了上清湖。永宁长街刚泛着点清晨的朝气,那个红裳黑袍抱剑之人悄无声息地闪进了陆府。
  

  ☆、各怀鬼胎

  陆府之内,绿荫沿廊,山石相倚,大气之余不失精致,尤其那满目的合欢花树,满院嫣红,来人却无心观赏,踩着青苔石阶直奔后院。
  本是休沐日,朝参官大多趁此时补个睡眠,可陆璟蕴好似不需要这一点,天边泛着鱼肚白时,他已坐在饭堂里安静地吃着早饭。
  堂外风声呼过,合欢花树枝叶飘动,红裳黑袍的男子甩剑站在了陆璟蕴对面,他头也未抬,仿似早已知晓般,只开口淡淡道:“大清早登门来讨饭吃吗?”
  “登门讨饭?登门来讨你的命!”李绥压抑着拿剑砍他的冲动,龇牙冷冷道,“让你照拂,你可还真是用心照拂了!”
  “我仍让她安稳的活在御史台,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陆璟蕴微抬了抬眸,捏起左手边的锦帕轻轻地拭了拭嘴角,问得理所当然。
  “好!你说的安稳的活在御史台!”李绥用力压着音调,也不再与他辩解,只将长剑立在案桌之上,咬牙一字一句地问道,“那为什么又让她去查金吾卫赌场案?别说你不知道这里面水。很。深。”
  “嗯,我知道。”陆璟蕴点着头,眸子黑白分明,“所以我才派她去。”
  “你是在要她的命!”李绥怒极,猛拍桌案,碗盘震动,并未满溢的杯子也晃出了汤汁。
  陆璟蕴对他的怒气视而不见,只面无表情地回道:“御史台,本官说了算!你无权干涉。”
  “还有,大理寺你也待不了多久了,奉劝你还是回归本位罢。”陆璟蕴冷冷地说完,便起身往饭堂外走去。
  “好!你说了算!”红裳闪过如一团烈焰灼烧在陆璟蕴身前,“陆台主,我就让你看看在你一手遮天的地方,我是怎么保她平安无忧的!”
  翌日晨起上朝,步珩微骑着小驴哒哒地行出了永宁长街,此时节已近夏末,有些许凉意,她使劲裹了裹朝服,嘴里依旧不停地打着喷嚏,直到眼里憋出泪花,步珩微才猛劲吸了一口气,愤愤地嘀咕道:“肯定又是那些不要脸的老匹夫在背后说本官坏话!”
  “这大清早的,步中丞怎么哭了起来?”兵部郎中骑马勒停在她身侧,唇间溢着嘲讽,“莫不是笞的那二十板太过于重了,旧伤复发了?”
  兵部侍郎遭弹劾的那口恶气依旧噎在他的心里,每次见到步珩微都如鲠在喉,此刻有此揶揄的机会他怎能放过?
  步珩微抽了抽鼻子,立马转了脸色,对着高她两头的兵部郎中,抹着眼泪道:“郎中大人不知,本官又要上书弹劾了,只是心有不忍,打算先提前为那位官员哭一哭。”
  “你……”兵部郎中脸色铁青,松了缰绳便快马往前赶去,得提前通知一声,步无常要勾人魂魄了!
  退朝之后去吃朝食时,兵部郎中遭到了排挤,原因无他,谎报军情,致使两位老官员当场尿失禁。
  步珩微也懒得理那些嘴脸,快速扒拉完朝食便将李绥找了出来,“李兄,你这些天都查出了些什么?现在可以告诉我了罢。”
  “嗯。”李绥点着头,狭长眼眸漾满笑意,“不过,我若是告诉你了,你得答应陪本公子去沉香苑喝酒。”
  “嚯!”步珩微翻了个白眼,还讲上条件了!
  “除了这个,还有没有别的要求?”
  李绥摇头,“没了,我就想你陪我喝酒。”
  步珩微挠了挠手,昂头讲了一堆道理,什么言官不入烟花地之类的,她讲得唾沫横飞,但看李绥也没有服软的意思。
  “你考虑着,我先走了。”李绥也不待她讲完,抱着剑就转身离去。
  “等等。”步珩微跨前一步横在他身前小声道,“我答应。”
  “这不就得了,又没逼你陪。睡,看把你难为的。”李绥嘚瑟地挑了挑眉,手上的剑柄也非常迅疾的挡住了步珩微扬起的手,“你又打不过我,就不要白费力气了。”
  “我现在该履约告诉你了。”李绥收起笑意,一本正经地解说道,“我查了朱参军孩子的去向,并没有卖与牙侩,他只是被留在了赌场做事。还有先前那些被卖与赌场的孩子,最后都有了自己的归宿,并没有遭到贩卖。所以是你想多了,这只是很平常的赌徒被杀案,与贩卖孩童无关。”
  “就这些?”步珩微皱眉,“不可能,我不相信,肯定是他们隐藏的太深了,或许你只查看到了表面。”
  “你是怀疑本公子的查案能力?”李绥佯装生气,欲甩袖离去,步珩微忙拦住摆手解释道,“不不,我不是怀疑你,我只是觉得对手太强大了。”
  “这里面肯定有我们还未抓住的事实。”步珩微兀自摇着头思索着,嘴里还不停地喃喃着。
  “以我多年的查案能力,相信我没错,你别再纠结这个无谓的案子了。”李绥拍了拍她的脑袋,有些心疼。步珩微并没有注意到那关切的目光,只随口应道,“我知道,但我也需要一个确切的结果,这事你就不用管了。”
  步珩微回到官署时,荣汉阗正在整理案卷,她最不想见到的阎王脸如她所愿并未出现。趁着陆璟蕴不在,她忙转到荣汉阗身边小声问道,“荣中丞,你可听说过上个月的金吾卫赌场案?”
  “听过,怎么了?你要结案了?”荣汉阗放下手中的案卷正要道喜,步珩微沮丧地摇了摇头,“你高估我了。”
  随后她便将李绥查到的结果以及自己的疑虑一一说了出来,“我总觉得里面有蹊跷,荣中丞,你怎么看?”
  荣汉阗略思索了番,最后才缓缓道,“若是如你所想有牙侩贩卖,那户部或大理寺应该有所记录,既然你问了无记录且查得结果也显示与贩卖无关,那么说明这金吾卫赌场案只是很简单的杀人案。”
  “你也觉得是我想多了?”步珩微并不相信是自己的判断错误,可。荣汉阗资历比她深厚,各种案情总能一针见血的戳破,他的分析不能不考虑。
  步珩微再次将察院报回的关于天江赌场的案卷翻了出来,在看到第二卷记录时,她忽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明明当时记录赌场将朱参军的孩子卖与了牙侩,此刻这案卷上却只字未提!
  有人动了案卷!
  步珩微直觉冰凉彻骨,御史台果真有内鬼!她眯眸扫视着署堂里进出的郎官,最后眸子却定格在了那最高处,最显眼的位置!能擅自改动案卷的,除了陆台主恐怕再无旁人了罢!
  步珩微镇定收起案卷,权当何事也没有发生。暮鼓敲响之前,陆璟蕴回到了官署,面色较往日有些异常,步珩微觑了眼那紫袍服,心底里暗自咒骂了声,说一套做一套的本事也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暮鼓响起,众人相继离去,步珩微站在署堂中央,抱臂胸前,昂着下巴显现出少有的狂傲,虽然竹帘后的那个人影她看不真切,但只要他能看清她就可以了。
  今日也不用你将本官扣下了,本官自愿留下。哼!不论你怎么阻挠,本官最后一定将最终文书甩你脸上!
  “你回罢,今日不用留下了。”
  上方传来的暗哑声音打断了步珩微的臆想。
  嚯!你个不要脸的是不是又要动案卷?自己若是再诺诺的倒真对不起‘狂傲中丞’以及‘步无常’的名号了。
  步珩微揽着袍袖揖礼,声音清脆,“下官自愿留下。” 
  之后再无任何回应,步珩微想着陆璟蕴怎么着也得出来揶揄两句,可她等了许久,案牍后的那人依旧一言不发。
  步珩微也懒得理他了,吩咐郎官掌上灯后,便自己一人回到案牍前继续忙起来。整个署堂里安静的只能听到翻阅案卷的沙沙声,气氛有些诡异,步珩微停笔往上探了探头,闭上眼睛张耳聆听起来,然后她听到了陆璟蕴粗重的呼吸声。
  错觉!绝对是错觉!步珩微故意将案卷重重地翻过来翻过去,可那呼吸声依旧萦绕在她耳边,挥之不去。
  “见鬼了!”步珩微闷声合上案卷,皱眉试探地问道,“陆台主?”
  没有回应,难不成凭空消失了?步珩微从靴筒里拔出防身短刀,四处瞅了瞅,确定身后无人后,这才小心翼翼地往竹帘后走去。刀尖轻轻挑起帘幕,昏暗烛光下,她看到那往日笔直无虞的紫袍服有些倾斜。
  是有多累?竟然坐着也能睡着!
  步珩微松了一口气,难怪叫也不答应。
  当她垂下眼眸,意欲回身时,脑袋里却轰的一声炸开来,那是血迹吗?
  指尖在滴血,不对!是垂下的左胳膊在流血。紫袍服的袍袖上晕染了一大片,若是不仔细瞧,当真看不出那是一大片血迹。
  步珩微有些蒙楞,更有些犹豫,救还是不救?要不权当自己眼瞎了罢。
  

  ☆、谣言背后

  即使光影昏黄,那红色依旧醒目,步珩微最见不得血迹,胃里一阵倒腾,顺手拿纸盖上血迹后,她才往陆璟蕴脸上看去,只见其苍白面色完全不似往日的高冷寡淡,薄唇紧抿似是用尽了力气,她何曾见过这个孤傲男人的如此光景。
  罢了!二十板的仇以后再报罢。
  步珩微为自己的不争气叹息着摇了摇头,而后弯身抬手,小心的试探着戳了戳陆璟蕴的脑门,该不会是晕过去了罢?
  她又轻轻戳了戳,若是再不回应就该喊人了,就在她收回手意欲起身时,一只大手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猝不及防。
  “诶!……”步珩微嗓子里发不出声音,显是被吓着了,待看清那只大手是陆璟蕴的时,她才往外抽离着身体磕磕绊绊道,“大人,忍住,下官,下官这就去太医署找人。”
  “你敢!”
  暗哑却有力的声音刺穿了步珩微的耳膜,大手依旧紧捏着她的手腕,丝毫没有松开的迹象。
  嚯!怎么还有这样的人,步珩微气极翻了个白眼,是去找人来救你,又不是找人来杀你!
  步珩微弯身用力与其进行着博弈,“陆台主受了如此重的伤,总该去医馆包扎下罢。”
  陆璟蕴没有回她,手上的力道更大了些,步珩微此刻才看清楚原来他并非要抓她,他关注的只是她手上握着的短刀,只见他视线一直抵在短刀上,放佛要用力看穿般。步珩微慌忙收起短刀,皮笑肉不笑地安抚道:“陆台主可别想多了,这是下官用来自卫的。”
  许是陆璟蕴用尽了力气,步珩微抬脚收回短刀时,他一下松了手,连着紧绷的面容也松了下来,整个人又瘫坐了回去,只是眼眸里闪现着不可置信。
  步珩微倒没注意他的神情变化,只是揉着自己的手腕在心里一阵咒骂,堂堂御史大夫怎么会光天化日之下受伤?而且受了伤还不敢见人?肯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待本官抓住你的把柄一定把你弹出皇城!弹到荒漠!
  “给我倒杯茶来。”
  嘶哑无力的声音打断了步珩微无限励志的美好遐想。
  “陆台主当真不去太医署或者医馆看看?”步珩微递上茶水,小心觑视着那血染的左胳膊,有些难为情道,“下官,可真不会包扎。”
  “不用你。”陆璟蕴语气冷淡,猛灌了一杯茶后,又吩咐道,“去把门关上。”
  不用就算了!步珩微撇嘴嗤了声,你愿意待到什么时候你自己待!本中丞还要回去吃饭!
  “下官有事要……”
  “有事再说,先把察院上报的关于金吾卫赌场案的案卷拿过来。”
  步珩微登时无语,本中丞有事要回家!回家!
  陆璟蕴一手撑在桌案之上,抬眸瞪视着她,步珩微也不愿再去浪费口舌,便将几本案卷整理好放到了他面前。陆璟蕴随手翻阅着,似是不那么上心,步珩微在旁侧看着气的胃疼,他却忽然挑出一案卷,低声问道,“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妥?” 
  “你也发现了?”下意识脱口而出的话语让步珩微有些懊恼,可当即她又意识到了另一个事实,这案卷应该不是陆璟蕴改的,不然他也不会如此问,那到底谁是内鬼?
  步珩微皱眉,等待着陆璟蕴的分析,可结果他问过话之后就紧闭了嘴不再出声。署堂里又恢复了听得见心跳声的寂静,连窗外风吹枝叶的声音也听得格外清楚,步珩微最终憋不住,挑起话头道:“陆台主,你到底怎么受的伤?是哪个活腻了的敢伤三品大员?”
  陆璟蕴依旧不言语,闭眸养神,仿似这整个署堂里只有他一人而已。
  步珩微瞥眼一阵嫌弃,恨不能拿刀在他的伤口上再戳戳,看看他是否还活着,“既然陆台主不愿去太医署,那下官先行告退了。”
  “明日要是有什么话语传出,本官会让你从御史台消失!”
  冷冷的警告声嗖嗖地穿透了步珩微的心脏,她忍着骂人的冲动,眯眸咬牙,“陆台主如此说,就不怕下官明日上书一本吗?”
  陆璟蕴吸气冷笑了声,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般,不屑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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