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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嫡-第1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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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茶馆里,一个老者面前摆着花生米和酒,一边摇着扇子,一边摇头晃脑地感叹。
  “这杜府,真叫人不得不叹。皇恩浩荡,祖荫庇护这么多年,常家出了那么大的事,也没能撼动这棵大树。又出了这么两个人,一个是杜侍郎,年少有为,比之杜将军,有过之而无不及。一个是三小姐,聪明绝顶,天赋从商之才,长得又貌若天仙,再无一人出其左右。倒不知是她入了九皇子的眼,还是九皇子入了他的眼……”
  “哎,话怎么能这么说,我倒觉得,他们二人是天生一对,谁都入不了他们的眼,唯有彼此才配得上罢了。这些个皇子里,太子治国平庸,二皇子亲善却无底气,五皇子锋芒毕露,十三皇子和十五皇子太小,唯有九皇子实力过人却异常低调,当年出使西丹,扳倒常家,平叛篡位……可都是他。”
  一众人等唏嘘不已。
  那老者呷了一口酒,又不知想到什么,道:
  “依我看哪,杜侍郎与九皇子结了亲家,这京城,只怕又要风起云涌了……”
  大家随着他的目光看向外面,高高的酒楼,透过窗子,依稀能看见那威严的皇宫一隅,飞檐走壁,气势恢宏。
  ——————————————————————
  杜月芷站在外面,仰着头看宫殿的八角重檐,龙首吐珠。
  顶上苍穹日光倾城,黄琉璃瓦闪烁着美丽的光泽,金龙盘柱,碧空圣殿,气势磅礴,显而易见是真龙天子才配得上的地方。
  然则,所谓真龙,也扛不过凡人的生老病死,七情六欲。
  区区而已。
  她微微眯了眯眼。
  殿内的宫女太监都退了出来,其中一个走到她面前,低声道:“杜小姐,陛下已醒,九殿下让奴婢带您进去。”
  杜月芷这才回过神来,点了点头,随着那宫女进去。宫殿内有着重重帘幔和屏风,一直走到最里面,光线暗了些,雕花大窗户紧紧关着,怕病人吹了风,又怕气味不好,所以点了浓烈的熏香。明黄色的龙床传来微弱无力的咳嗽声,继而呼吸困难,那嗓子眼里发出沉重的嘶嘶声。
  夏侯乾静坐在床前的桌子前面,手里把玩着什么,见杜月芷进来,唇边浮起淡淡的笑意。
  宫女将人带到后,自己便下去了,房内并无闲杂人等。杜月芷自己走进去,看到夏侯乾手里的东西,不由得一愣。
  竟是锦绣铃铛。
  母亲亲手挂在她脖子上的,最后一件遗物。
  小小的金色铃铛,是他出使西丹之际,向她强要的,后来也没还给她,这会儿又拿出来,杜月芷露出询问之意。
  “你拿着这铃铛去见父皇吧。”夏侯乾将铃铛递给她。他与怀帝之间并无多少感情,在怀帝对三皇兄痛下杀手的时候,最后一点父子之情也消失殆尽了。帝王的无情狠辣,注定了今日的结果。
  杜月芷拎在手里,轻轻晃了晃,铃铛发出泠泠之音。
  怀帝的咳嗽声忽而就止了,片刻之后,他突然道:“来人。”
  可是并没有人来。
  夏侯乾早已将所有人撤走,今日之事,就连鳳盛皇后也不知道。
  怀帝叫了一会儿,无人应答,便不叫了。
  寂静中,忽而帷幔被掀了起来,一只纤细白嫩的手伸了进来,手指上缠绕着红线,显得手越发白嫩,那红线尽头,坠着两枚金色的铃铛,小巧玲珑,分外可爱。
  怀帝见着铃铛,浑浊昏花的眼睛突然就闪现过一丝明亮:“洛河……”他伸出手去,想去握住那纤细的柔荑,声音更是喜不自禁,又夹杂着无尽酸楚:“洛河,你来了。”
  那手突然缩了回去,他握了个空。
  正疑心是梦,恍惚间,那帐幔外走入一个女子。女子生的极为美貌,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手指里缠绕着锦绣铃铛,盈盈看着他。
  “洛河!”
  怀帝颤巍巍大叫一声,不顾身体虚弱,病体突然生出无穷无尽的力量,朝女子扑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芷儿怼完父亲,要去怼怀帝了
  最近休息了两天,小天使别急,会日更到完结的,么么哒


第180章 符莺
  那天; 因为赈灾的事,他和大臣发了很大的脾气。江西遭遇蝗灾; 粮食颗粒无数; 又加之干旱,百姓民不聊生; 等着开粮仓救命; 那等子狗东西居然还想着贫苦人家惯会忍饥挨饿; 缓上两个月指不定就有转机,无需开仓; 就算开仓; 也要以来年增加税收为条件……气得他拿镇纸砸破了大臣的脑袋; 血肉模糊地拖了下去。
  “开仓,否则朕就开了你们的脑袋!”
  他手上的血都没洗; 径直走了出去。
  所有人看到他都诚惶诚恐; 就连一向冷静的皇后也乱了阵脚,失手打碎了他喝茶的杯子。他看着这个与自己同床共枕多年的女人,脸色苍白; 汗水细密,原想拍拍去安慰她; 却未料到; 她居然惊恐地后退,口中拼命道,陛下恕罪,陛下赎罪……
  他一愣; 缓缓缩回了手。
  怎么,所有人都以为他是胡乱杀人的恶魔,就连枕边人也怕他?
  一时之间,他有些不悦,又有些索然无味。
  他是一国之君,真龙天子,别人畏他惧他,他应该高兴才是,怎会去解释?
  可是心里到底是有些不舒服的。
  他转而去了御花园的荷塘,那里清静,下了令让其他人在外候着,只带了贴身的近侍,一头钻入莲花的清香中。
  闭眼小憩的时候,忽听婉转的女声传入耳中:“阿福,你看这鸟儿,关在笼子里多可怜,翅膀都碰秃噜啦,还在挣扎着往外飞,你说傻不傻?”
  “公主是想把它放了?如果放了,菱妃又要哭了,公主不是最看不得她眼泪汪汪的样子?再说,这鸟儿此时在笼子里,尚还有人照顾,每日有食物吃,有太阳晒,不用餐风露宿,一旦将它放了,它飞入丛林中,没有找食的能力,必定会早早饿死,那岂不是害了它?”
  “你看它总啄开锁的地方,精明着呢,就算没有找食的能力,飞到丛林里,也定能迅速学会,怎么会饿死?它又不是傻鸟。”
  阿福笑道:“一会儿说它傻,一会儿说它不傻,公主倒是想怎么样?”
  “也没怎么样,每日拿了草窝,把鸟食洒在里面,让这只傻鸟自己去扒拉,等它不会饿死了,再将它放了,一举两得。”
  “说来说去,公主还是想放鸟。”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鸟本来就属于天空,属于丛林,拘着有什么意思?它又不是憋屈的公主,似我这般,连个自由也没有,这大郯可真是要憋死人了……”
  伴随着女子的叹息声,几声清脆的鸟叫声清晰入耳。
  近侍满头大汗,打探着怀帝的脸色,估摸着时间,此时故意咳嗽几声,声调微高:“陛下,这会儿日头毒,咱们上亭子里歇会儿吧。”
  只听外面扑腾几声,还传来女子哎哟的声音,怀帝不置可否,那近侍大着胆子将船撑了出去。绕出荷花塘,只见洛河湿了鞋袜,正淌着水往岸边走,怀里还紧紧抱着一只鸟笼。那年长妇人阿福早已跪在一旁请安,洛河睁大眼睛,一眨不眨看着怀帝。
  她不怕他,不惧他,看到他也不会诚惶诚恐,在她的心里,他不过是个普通男人罢了。
  近侍正要呵斥,却被怀帝伸手拦住。
  他向洛河走了过去,明黄龙袍上还沾着大臣的血迹,可是洛河却根本不害怕。
  她怎会害怕呢,她可是狼王的女儿啊。
  怀帝笑了笑,神态轻松,甚至还弯下腰来,逗了逗洛河怀中笼子里的小鸟。
  那是一只黄羽的莺鸟儿,黑白分明圆溜溜的大眼睛,歪着头,好奇地看着他。
  像极了她。
  “这是一只极普通的莺鸟,食量不大,气性大,宁可一头撞死,也不受被圈养的闲气,只怕是其他宫里的人胡乱捉了只鸟儿来糊弄你们的。”
  “那怎么办?”洛河不由得关心起来。
  怀帝看着她的脸,再联想到刚才她与阿福的对话,便笑道:“这种鸟养不得,得放了。”
  “放了?”
  “嗯,放了。它是属于天空,属于丛林的,从哪儿来,便要回到哪儿去,这是它的归宿。就算勉强养着,也活不过几天。”
  这些话大中洛河的心思,得到鼓励,她果然就兴奋起来,打开笼子,将鸟儿轻轻抓了出来。
  那只鸟儿在洛河掌心扑腾了几下,待洛河完全张开手,它便毫无留恋地飞走了,先是能看见翅膀,继而变成黑点,最终完全消失在天地间。
  洛河看得津津有味,一直到鸟完全消失,她还舍不得移开目光。
  她看鸟影,怀帝就看她。
  美貌的女人,他见得多了,但像洛河这般美貌,却少见得多。
  他们不是第一次见面,然而每一次见面,他都会被她那张美得无辜放肆的脸所吸引。男人最原始的冲动,令他对她产生了别样的心思。
  “你的名字……”
  “我没有你们的名字。”洛河回过脸来,极是干净利落:“你叫我洛河,或者公主,都可以。”
  她分明不喜欢公主这个身份。
  同他一样,为身份所缚,难得开颜。
  怀帝盯着她的双眼,笑容慢慢扬了起来,带了七分温柔:“那么,我帮你取一个我们的名字,可好?”
  洛河侧头沉思一番:“好罢,我还在学你们的字,要好听的。”
  她还知道要好听的。
  怀帝认认真真想了一番,最后道:“不如就叫符莺吧。”
  “符莺?”洛河有些费力地在脑海中寻找着这两个字。
  怀帝在她的手心里写下这两个字。
  “符莺。愿你像莺鸟一般,自由飞翔在天地间,无忧无虑,无拘无束。”
  “莺?我喜欢莺这个字。”她高兴起来,笑得眼睛弯弯,念了几遍自己的名字,又问:“那符是什么意思?”
  怀帝淡淡一笑。
  符,既是标记,又指祥瑞。
  他标记了她,她便要是他的鸟儿了。
  他的鸟儿,像他的梦一般美好,永远飞在他的世界里。
  她确是飞在他的世界里,只不过,是梦中的世界。
  他从未得到过她,眼睁睁看她嫁给了杜璋,生下了骨肉,所经过的地方,充满了阳光和欢笑。而他却在这深宫里兀自独眠,所有的女人都在揣测他的心思,看他的脸色,每一天,每一年,日日夜夜。再没有人像她那样,任性又从容,天真且无邪。
  影卫将她叛逃的消息带来时,他只问了一句:“洛河公主是否有返回西丹的迹象?”
  影卫迟疑了片刻,点了点头。
  刹那间,恨意突然全部爆发出来。
  从始至终,她的心中都没过过他,他于她,不过是帝王,是君主,永远也不会是心上人。
  杜璋那样待她,她都无怨无悔,而他不过是贪恋她来觐见时,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气,仅此而已,仅此而已!
  她竟连这一点也不给他!
  她要返回西丹,永远远离他,消失在他的世界里,简直不可饶恕!
  他片刻也等不得了,急令杜璋将人送进宫中,他要亲自问她,问她为什么要离开!
  她还是那般冷淡沉默,听了他的质问,一言不发,置若罔闻。
  “你说话!难道你想逼朕,把你的一双儿女也传召入宫?”
  龙颜震怒,于她,仍有威慑力。
  她凛然道:“陛下,罪女有错,请赐死罪女,唯有罪女的一双儿女尚是年幼无辜,但求放过。”
  怀帝再也受不了,他大力握住她的双肩,一手捏住她的下巴,逼迫她抬头看他:“符莺,你是错了,难道你看不到,朕对你的心?朕,朕……”他用尽全身力气抱住挣扎的她,才颤抖着唇,说出那样一句话:“朕是爱你的啊……”
  洛河的挣扎静止了,懵了。
  “你爱我?”
  “是,朕爱你。”怀帝此时什么也顾不得了,急促道:“你没有一点感觉吗?朕给你举办招亲仪式,赐婚给杜璋,时常召你入宫,这些,你都感觉不到?”
  洛河片刻发怔后,居然笑了起来。从前她笑得时候,眼里心里都很开心,身上像是能发出光来,可是那次,她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笑容无比凄楚,也无比叫人心碎。
  “原来如此,原来是我错怪了他。他被赐婚,是你从中作梗。我真是傻,假若我早些知晓,就不会误会他这么久,也不会着了道……”洛河只顾喃喃,双眉蹙起。
  她想出去找杜璋,说明一切,于是挣扎着离开怀帝的拥抱,但是怀帝却害怕她离开,她越是挣扎,他抱的就越紧。
  “放开我!放开我!”她尖叫,终于开始怕他了。
  怀帝心中悲凉,却也有一种狂热的孤勇。
  怕他也好,他本就是孤家寡人,若非如此,如何能得到她?
  就算得不到她的心,也要得到她的身!
  他再也不许她离开!
  他嗅着她身上的香气,低下头来,扯开她的衣领,灼热的唇贴在她的脖子上,吸吮着她的肌肤。他听到她的尖叫,她的抗拒,可他控制不住。
  她是那么美好,像莺鸟一般,自由自在,无忧无虑。可他要亲手折断她的翅膀,唯有这样,才能留住她的美好。
  她哭了。
  碰到她泪水的那一刻,怀帝心中震动,他一点点也受不了她哭。那些冰凉的泪水滑落她的脸,像火药一样,将他整个人击中,沸腾,燃烧,烧成灰烬。
  “为什么……”他狠狠盯着她。
  “我的夫君还在外面,你敢碰我,我宁可死!”
  她令他不得出路,一手掐住她的细白优雅的脖子:“你不从朕,从此就再也别想见到你的夫君和孩子!”
  “畜牲,你杀了我吧!”
  她紧紧抓住自己的衣服,仇恨的目光,晶莹的泪水,刀子一般剜着他的心。
  他颓然地松开了手。
  心中更恨了。
  “你想死,朕成全你!”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脸上阴森可怕:“朕看着你死,还要把你挫骨扬灰,洒入大江,让你的夫君连骨灰都留不住!我得不到,他也别想!”
  “疯子!”
  他是疯了,鸩酒端来时,他看着那是她爱喝的酒,看到她明艳的脸,一切仍是从前的样子。忽而巨大的悔意涌来,他心里像猫抓一样,又痒又疼,近乎祈求道:“符莺,我就在外面,你若是后悔,只需摇摇头,连话也不必说……”
  他出去,心里仍存着一线生机。
  空气中存着淡淡的香气,是酒香,还是幽香?他不知道。
  只知道,他在外面等了很久。
  一直久到她尸体凉透,也没等来她的后悔。
  他终于又成了孤家寡人,这一次,是永生永世,万劫不复。
  作者有话要说:  怀帝也是个变态啊……


第181章 联姻
  “朕后悔了; 洛河,你回来吧……朕再也不逼迫你了……只要你好好活着; 朕; 朕什么都答应你……”怀帝胸腔里发出悲鸣,他朝着女子扑了过去; 却又扑了个空; 重重摔倒在地。
  怀帝喷了一口血; 再抬起头,发现那朦胧的虚影已经消失不见。
  站在眼前的; 不是洛河。
  分明是洛河的女儿; 杜月芷。
  “你为了自己的爱; 毁灭了我的母亲,还将她挫骨扬灰……”
  “是我爱她在先!”怀帝醒转; 突兀打断:“她背叛了我!”
  “可我母亲从未爱过你; 从来没有,你在她心里,不过是蝼蚁草木一般的存在。你这般自私; 怎配得上她的爱?”
  “不,她喜欢我给她取得名字; 她也从未惧怕过我; 她在我面前也从未掩饰过自己……”
  “她临终前,最恨的是你!”
  怀帝宛若从美梦中惊醒,满面风霜仓惶,口中发出绝望的喘气声。
  “不; 不……我并没有真的想要她死……”
  他爬过去,想要拽住杜月芷的裙角,杜月芷往后退了一步,铃铛发出激烈的铃声。
  “你逼死了我母亲,现在却又开始忏悔,求她活过来?你是疯了,傻了,还是瞎了?!她喝酒的时候你没去救她,她中毒的时候你还是没去,你不过是怕她活着,还是不爱你,所以你就要毁掉她!自私,卑鄙,无耻之徒!”杜月芷紧紧攥住锦绣铃铛,眼圈发热,发红。她已经流不出泪来了,因她已经哭得够多,够久,泪水早已干涸。
  这些男人,都口口声声说爱着她的母亲,可正是他们所谓的爱,一步步逼死了她。
  他们从未想过去救她。
  看不到她的痛苦。
  也看不到她为什么而痛苦。
  原来死亡,才是真正的解脱……
  “她再也不会活过来!我只愿你们都长命百寿,受着良心的谴责和煎熬,永失所爱,不得轮回,生生世世再见不到她一面!”
  怀帝毛发直竖,像一只受伤的野兽,死命伸出手来,那只手,干瘦,枯燥,犹如木炭。他看着女子飞速消失在屏风后面,宛若生命逝去,不由得大叫:“来人,来人,拦住她……给朕……拦住她!”
  她已经消失了,怀帝趴在地上,撕心裂肺的痛苦令他喘不过气来。昏沉的脑袋里,开始频繁涌现曾经洛河活着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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