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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君,入局来-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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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漆黑,月皎洁,风吹帘慢纱摇晃,这样的夜,这样的人,如梦似幻,美好得不近真切。
    银光自黑毛身体完全出来,包子脸上双眼一闭,似陡然失了魂魄,小小的身子飞快软倒。白初回神过来一惊,伸手去扶,却见一双手已经先她一步将黑毛扶住。
    玄衣广袖,玉指修长,每一个指骨分明,洁净漂亮。大掌托住黑毛的小身子,将他轻轻抱起。曳地的长袍一路拖过青砖石地,抱着他走进内室,小心放入里间床上,盖上被子,掖住被角。一系列动作做得行云流水,理所应当。
    白初立在原地,一瞬不瞬地看他,玄衣曳地隐凤暗纹,光是看入这一个背影,也觉得一瞬比三万年还要长。
    然后,他终于转过身来,望向她,斜飞入鬓的剑眉底下,深邃的眸里隐约闪出了笑意,薄唇微启:“阿初。”
    声音若拈指轻捻上琴弦,落在耳中,弦颤音响,铮然响彻脑海,幽幽回荡在心头,白初肩头轻轻一颤。她有想过他是不是真的在世,也设想过万般再次相见时该有的场景。可真当自己真切看入这三万年来一直心心念想着的眉眼时,却觉心头一紧,猛地直跳个不停,连着呼吸都不受控制。她直愣愣屏息看着他,一时无措,慌乱间微垂了眼。
    他微笑着朝她走来,深邃的眸里清洵,简单温柔,纯粹自如。
    越来越近,眼前被阴影一遮,白初茫然抬目,见到对面额心神纹淡银生泽,威严而肃穆。似是打碎了浮光掠影,提醒她,对面的人与三万年虽然是同一个人,却又有些地方不同了。
    心里头纠葛缠绕了数千疑问,白初张了张口,却怎么也问不出口。
    那熟悉的面容上,笑若暖风,吹散了三万年沉寂的痛,吹醒了内心深处紧紧压制的隐秘爱慕,白初直直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再开口时,声音喑哑,轻得没个边际:“师父?”
    池夙点头,伸手在她发间一揉,亦如数万年前一样的动作。他看着她,依旧目光宠溺,笑颜淡淡,言语温柔:“阿初,许久不见。”
    许久不见,一眼三万年。
    白初身子一僵,鼻尖酸涩涌上,嘴角却飞快扬了个笑,笑里含媚,目里带情,亦如多年以前缠着师父的小丫头:“师父安好?”
    “好,阿初呢?”声音透澈温洵恍如春意携暖。
    她看得有几分痴了,望着他,一眨不眨:“师父好,阿初就好。”
    什么蹊跷、疑惑都不重要了,只要你站在我面前,安然无恙,就好。
    池夙低目睨她,笑容无奈:“阿初,还是原来的性子呀。”
    白初抿了抿唇,剔透的眸子微凝半转,神色里毫不以为然:“阿初还是原来的阿初,师父还是原来的师父吗?”
    他看着她,目光深湛,不答反问:“阿初认为呢?”
    白初目光迎向他,伸了一指指向殿内里间的床榻,朱唇微牵,笑意依旧:“师父得先跟阿初解释,这个孩子从何而来?”

☆、章五七 肃然之息

到底喜欢是一回事,疑惑又是另一回事。有些事情摆在眼前,想要视而不见也不可能。
    三万年前灰飞烟灭的人,如今安然无虞的站在她面前,且修为明显大涨,由不得人不怀疑。再思及玄穹境里发生的事,白初愈看眼前的人愈发觉深不可测。
    “孩子?”池夙侧目往里殿看了一眼,唇角微弧,“那是三万年前,你我血脉相融凝成的生灵。”
    他的声音淡雅,似和风霁月,清朗舒适。
    “所以呢?”白初凝目看他,身子不自觉地僵硬。
    池夙目中浮起一丝趣味: “所以,那是你我子嗣。”不否认,很坦然,一番话说得风轻云淡。
    刹那怔忡,白初抿唇,剔透的眸子里飞快划过一丝黯然,转瞬即逝,再无踪迹。池夙话里的意思很明白,那是他们子嗣,但,仅仅只是血脉相凝的产物而已。
    白初抿唇,唇角勾出抹笑来,定定看他:“那么,师父三万年前,以身祭天,灰飞烟灭之余留了精血在阿初身上,是故意还是不小心?”
    是故意借她身子,渡魂重生,还是完完全全不知情,只是碰巧?她万分迫切想知道一个答案,剔透的眸子,霜色尽掩,如雪地里琉璃珠子一般冷耀迫人。
    池夙低目看她,唇角依旧挂着笑,语声轻柔:“阿初,有些事情,想多了不是好事。”
    不否认,也不承认,话里却隐隐含了威胁。白初肩头一僵,恍然间,她好似知道了些什么,却又宁愿什么都不知道。于是,她面上的笑更加明媚,话题一转:“黑毛每日必会失踪两个时辰,这两个时辰与师父有关?”
    “有关。”他说得坦然,浅笑看她:“亦如你今日在玄穹看到的一切。”
    心下陡震。承认了?就这么大大方方的承认了?白初惊讶看他,男子额心浅银的神印似是映着清冷的辉泽,威仪隐深,让她不知不觉心下一个寒颤。
    白初唇边笑意有些僵,她小心翼翼的开口试探,尽量不触到敏感的话:“那么黑毛……知不知道这两个时辰里,他所做的事?”
    “黑毛?”池夙的眉心难得蹙了蹙,再看向白初时,目里隐有些复杂神色:“他不知。”
    心下了然。
    白初侧目睨向里间,小家伙睡姿极不好,明明才上榻不久,眼下却已经抱着被子从床头滚到了床中央,褥子上满是凌乱的痕迹。她看了一瞬,心里微暖,回目过来时,神色恢复了几分自然,目里剔透灵动,带着几分狡黠:“师父可还要钻到黑毛身体里去,明日醒来,唤阿初一声娘?”
    池夙一鄂,顿了会儿,唇边溢出笑来:“有便宜就要占,不愧是白家的丫头。”
    他正欲再说,还不及开口,便有空远明澈的声音,陡然在空气中响起:
    “愧不愧是白家的丫头由不得帝君来说。”
    声音清冷,寒意如霜,一时之间,整个殿阁遍布肃然之息。
    白初一怔,回头过去,狐帝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她的殿内,目光绕过她落在她身旁的池夙身上,神情淡漠且清冷:“本尊好似没有同意让帝君出现在青丘。”

☆、章五八 不允你嫁

青丘之内,一草一木,皆瞒不了狐帝,所以,当君上出现在白初眼前时,白初并不意外。
    白衣盛雪,霜凉淡漠,融入骨血的威仪尊贵,神泽凛凛直压而来,白初看得一怔:“君上——”
    “有叫你说话?”深厉的目光扫过来,白初噤声,面上一片惊骇莫名。
    池夙见此,牵唇浅笑:“狐帝,久违。”
    “天色已晚,玄穹境主,该回了。”声音淡漠得没有一点温度,话里的疏离一句比一句明显,连称呼都换了。
    逐客令已下,只差没有直截了当的说出来。
    池夙嘴角尤带着笑,幽深的目里看不出半点不悦,他偏头过来看向白初,声音温洵:“夜幕深至,我就不久留了。”
    白初讶了讶:“那,阿初送送师父……”话刚说到一半,冷不防对上狐帝阴鸷看来的眸,心下一悸。
    “夜深露重,舍妹身子弱,受不住寒,玄穹境主还是自己回吧。”容眉俊朗,神态如霜,一句明显敷衍的话从白炘口中说出,竟让人说不出半点不是。尽管,这个“身子弱、受不住寒”的借口实在是瞎到了连白初自己听了都觉得扯得过分了的程度。
    “如此,告辞。”
    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君上,对池夙的不喜显露到了极点。白初目送着那身玄衣隐凤出了殿门,直到那身黑衣与夜色完全交融在一起,再也看不到时,才松了口气。
    再转过身来时,面上已经换了一副容色,沉着的双目,冰冷且锐,再也没有半点笑意或惊惶。白初灼灼盯着狐帝,声音冰凉:“君上早知道他没死?”
    白炘斜睨过来:“不早,若是在三万年前囚你之时知道了,哪还轮得到他现在凝魂铸魄重生归来?”
    言下之意,是在三万年之后,释她出来的当天知晓的。白初皱眉,顺着他的话问下去:“若三万年前您当即知道了呢?”会如何?
    白炘走到殿内主位上,拿起几案最上头批好的一本折子翻开,语声徐徐:“我会十分乐意的助他一把,让他彻底灰飞烟灭。”
    白初面上一白,跟了过去,拽了侧座位垫到几案边上,故意忽略狐帝对池夙明显的敌意不谈:“君上既然知道池夙在世,那便也知道黑毛是他的骨血?”
    白炘目光落在折子上,没有说话。
    如此,便是默认了。白初眉一拧:“为什么不告诉我?”
    白炘看也不看她一眼:“为什么要告诉你?”
    “他是我师父!”
    有细微的凉意划过眼帘,一闪即过:“陪你写个字下个棋,算你哪门子师父?”
    白初被这话堵得一噎。
    手里折子放下,拿起另外一本,狐帝的声音悠悠:“白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脑子里在捣鼓盘算些什么瞎主意。”
    白初微怔,狐疑看他,试探性开口:“君上知道了些什么?”
    白炘眉一挑,慢悠悠的斜睨过来,看定她,唇角难得勾起一丝笑:“白初,别说人家池夙不会娶你,就算他愿意,我也不会允你嫁。”
    话里分明透着揶揄气氛,听进白初耳里,却霎时寒彻血骨。

☆、章五九 后果

明明把心里的秘密藏得很深了,可是,为什么总有人能知道?池笙如此,君上也是如此。白初面上不动声色,反挑了眉望向狐帝,唇畔弧起一缕笑,“君上,吓人不带这样的。”
    “吓你?”狐帝目光落回了折子上,“我若当真吓到了你,此刻你该哭着跪在地上向我求饶才是。”
    “……”白初唇角笑容僵了僵,“君上,您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玩笑?”白炘放落折子侧目过来,晚风穿窗过殿,轻轻掠起白初鬓角一缕发,他顺手捏住那缕发,拢到她耳后去,看定她:“你若真对池夙执迷不悟,总有你哭的时候。”
    他的目光依旧清冷,似刀般的在白初面上划过,白初抿唇,目里惊惶一掠而过,长袖底下,手慢慢握紧。
    强装的镇定回望他:“君上,您说的话,阿初一句都不明白。”
    “白初,你在我面前撒不了谎。”
    白初咬唇,目里微有一黯,却在转掠之间再如星辰般明亮:“没错,我就是喜欢池夙,君上想将阿初怎样?”
    “我能将你怎样?”白炘双眼微微眯起,饶有兴致的打量白初面上神色:“你喜欢上一个不会喜欢你的人,我除了在一旁看热闹之外,还能怎样?”
    心口宛如被重锤狠狠一击,白初拧眉,犟着开口:“我有他的子嗣——”
    狐帝唇角勾了勾,淡漠的眉眼里,锋芒浅锐。白初被这目光盯得浑身一僵,话说了一半卡住在那里,后头的话再也说不下去。
    “白初,你不是小孩子了。”白炘看了她一瞬,出口的话语平静而森然,“那样一个人,心里能随意容得下一切,却也能随意放弃一切。他能为自己舍弃三界,便也能为了自己舍弃你。”
    白初抿唇,倔强看他:“君上凭什么这么说。”
    “白初,我关你的三万年,可不是白关的。”狐帝话语淡漠。
    白初眼帘,低目看着桌角地面。的确,她被囚的三万年,并非半点没用,三万年的独自禁闭,让她不得不日日去想天降兵解那日的情形,于是愈想,心底愈生疑。
    再加之突然有孕,突然产子……再加上亲眼见到池夙站在她面前,于是,心里从怀疑,到了肯定。
    就如梵谷所说,有些东西,她不是不知道,她只是不愿承认自己知道。
    三万年前,她虽然喜欢着池夙,但到底对池笙的婚礼影响不了什么。池笙即便知道她对池夙有些迤逦心思,那也犯不着豁出性命去跳魔池。除非,是受人指使。这世间,没有人能指使神去卖命,如果她喜欢的人让她死,那她肯定对此置之不理,以己及人,池笙必然也是这样的。
    所以,三万年里,白初一直想不通为什么池笙宁愿豁出命来也要陷害她。后来,在玄穹看到池笙的原形时,她彻底明白了。一个死物,即便有了思想,有了灵性,那也终究摆脱不了那是一个死物的事实。这样一个死物,她的主人控制她去做一件事,她也许直到做完还会以为那就是是她自己的意愿。
    池笙跳魔池,若重创“不幸”陨殁了,那罪责自然追究到白初身上。届时,青丘就必须给玄穹一个交代。若没死,更好,数万年的相处,白初的性子他们再熟悉不过,只要稍微刺激,天降兵解就来得毫不费力。背上骂名的,自然在青丘。
    天降兵解,仙魔之战自然平息,池夙以神身祭天救世,三界之内必然有他无上功德与美名。而这样的功德,恩泽三界。超出天君、超出狐帝、超出魔尊。
    绕来绕去好大一个局。所有的平衡被这样陡然打破,若再加上一个契机,他在三界的位置必然屹立于众生之上。后果么……
    白初不敢想。

☆、章六十 莫名其妙

当你喜欢上一个人时,即便明明知道那人可能并不如平日里表面看上去的那样美好,心里却总会下意识的为那些不好辩解,或者,把它们掩盖起来,直接忽略掉。
    白初此时就是这样,她喜欢池夙喜欢了数万年,这种喜欢扎根在心里,且根深蒂固。
    “我信他,不管怎样我都信他。”白初仰起头,面上不带一丝犹疑,无比笃定。
    狐帝瞟了她一眼便将目光落回折子上,垂目的瞬间,眼底袭上一丝冰冷,长睫掩下,再无踪迹。再往后,面容淡淡,没有一点表情。
    白初抿唇,手拽着袖口,慢慢握紧。
    明月皎皎,银辉透过随风摆起的帘幕层层荡进来,映在男子侧脸,如玉透亮,矜贵华美。
    他再没有和她说话,只是低目审阅着案上已经批阅过了的折子。一本接一本,每一本看过之后便放落到一旁,有的放在几案中间,有的放在几案边上,还有几本……扔在地上。
    夜很静,风卷帘晃,纸张翻动的声音清晰入耳。白初端正坐在侧座上,垂目看着地上被扔的折子越来越多,面容平稳,波澜不惊。
    时间过得很快,狐帝扔下最后一本折子,从主位上起身。
    白初连忙跟着起来,到下首站定。
    地面上,金皮银边的折子有十多本,白初低眉颔首,小心忖度着开口:“君上……”
    “重批。”
    淡漠的口吻,不给半分可通融的余地。
    白初欠身:“诺。”
    低着目,外表看上去敛目乖巧,实则内心却早已走神到了玄穹境。当白衣从眼前一晃过去时,白初下意识的抬了眸。冷不防见着狐帝立在她身边,侧目审视她。
    慌忙又将眼帘垂了下去。
    白炘负手在背后看着她,“白初,下回再走神,就给我顶着水倒立去。”
    所谓顶着水倒立,就是身子单手倒立着,头上、双脚都各顶一碗水。单手倒立本就要身子稳,头顶着水,就必须将头仰起来,再加上双脚上的两碗水,这样的罚人法子,被罚的人分不得一点心。
    青丘的储君,非神身不能担。白初虽然担着储君之位,但明眼人都知道,这只是个暂时的闲位。长孙白逸天资聪颖,年纪轻轻已成临神之仙,青丘接下来的君位必然是要给他的。
    是以,白初很不能理解这种批阅折子的事情,君上不去锻炼白逸也就罢了,怎么反倒推到她这来了?
    她低低应了声“诺”,再抬眸时,狐帝依旧立在原地,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却又什么也不说,只是看着她,目光涔寂。
    白初被这样看得浑身不自在,小心翼翼开口:“君上还有吩咐?”
    “无。”
    那您还待在这里干什么?
    “君上,您该休息了?”
    “不累。”狐帝淡淡应了声,半点动作都无,双目依旧落在她身上。
    默了一瞬。
    “……君上,阿初要睡了。”
    再眨眼,眼前一空,白影瞬时无迹无踪。白初愣了愣,今天的君上,莫名其妙得很。

☆、章六一 噩梦

满眼尽是鲜红颜色,血河奔涌,断肢残骸随波逐流……
    哀嚎、怒吼缭绕于耳,笑声、哭声句句催心……
    玄衣隐凤,化灰而灭;云卷汹涌,雷驰电掣凌厉而来……
    仿若浑身卷进一团黑雾里,逃不出,走不开,只能被那重重迷雾幻影一次又一次的袭击,分明知道那是梦,却怎么也醒不来。层层叠叠的浓雾,带着幻象吞噬着白初周遭一切。
    空气里鬼魅的音,喑哑低沉:
    “白初,你愧么?”
    愧?本君需要愧什么?拂袖挥开眼前浓雾,很快又有另一层浓雾席卷上来。
    耳边邪魅的笑,放肆无忌:
    “呵呵,你为了一时之愤,降下兵解,不该愧?”
    “万千生灵毁于你手,你不该愧?”
    “明明猜到了真相,却当做什么也不知道,你不该愧?”
    滚开!狠狠拂袖,带着凌厉神泽一扫而过,“何方魑魅,竟敢入本君的梦!”
    黑雾霎时消殆无踪,眨眼,更黑更混沌的雾从四面八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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