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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川茶舍2部全-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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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彼岸花到了花落叶盛的时节,大片硕大的蓝叶在忘川河边绽出幽然蓝光,连绵开在飒飒竹林间。沧陌用白梅枝丫做了一张藤床,白梅香裹着冷风充盈在这片天地,将藤床对面竹椅上阅书的流笙笼罩。
  她翻着央求宋成从人间搜罗来的奇闻异志,感叹一声:“好想亲眼看一看书中记录的那些峻山河川。”
  他在藤床上闭目养神,不轻不重应了一声。
  宋成来找他的时候,流笙已经翻阅完所有书简,整日扒着奈何桥墩看那些灵魂的前尘过往。宋成拽着他的衣袖,走路像脚下生风,说是近日来天帝觉得神仙太过深居简出,不利于天庭的和睦,于是下发了许多不大不小的任务,让每位仙君都去领一个,权当出门散个心。
  沧陌去的迟,轻松的任务都被领走了,剩下几个工程量浩大的,其中就有巡察人间九州三千名山,并记录在案。
  宋成在一旁左挑右选,沧陌已经拿着这个任务去登了记,面无表情离开。
  回到幽冥时,流笙正在奈何桥上和孟婆聊天,他招手让她过来,慢悠悠说:“收拾一下,准备出门。”
  腰间佩着越邪,果然是要出门的模样。
  她理了理衣襟,显得有些兴奋:“去做什么?”
  他扬手撤去结界,不轻不重的四个字:“游山玩水。”
  巡察人间名山是个极其耗时的事情,所幸他不着急,一路走走停停,看尽春花秋月,夏风冬雪。
  人间有月升日暮,四时变幻,身处尘世时能清晰地感觉到时间的流逝。在忘川待久了,看过太多的红尘执念,其实也明白,凡人不愿死去,只不过是不愿失去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人罢了。
  而如今陪在他身边的人是她,所幸她还有无尽的岁月可以陪他。
  自从封魔的封印泄露之后,大概是受魔气影响,三界八荒的妖魔都有些蠢蠢欲动,作为司战的神,沧陌自然责无旁贷,一边游山玩水一边顺道将那些妖魔鬼怪都收拾了。
  流笙想帮他,但灵力有限着实难以插手,只好站在一旁给他呐喊助威,久而久之,三界八荒的妖怪都传开,说神君沧陌斩妖除魔时还带着家眷,极大程度上鄙视了妖界。
  九重天的菩提树开在云浪间,宋成看着沧陌交上来的名山书册,痛心疾首地表示:“你这是假公济私!”
  他悠悠看他一眼,自斟自饮。宋成痛心疾首了一会儿,又小步凑过来,压着嗓音道:“你可听说了,天帝打算将明凤公主嫁给你。”
  他执酒的手一顿,微微蹙起眉头:“什么时候的事?”
  宋成眼底透着兴奋的八卦意味,嗓音却压得深沉:“就是前几日吧。明凤公主一直心仪于你,你是知道的,后来……后来末桥出现她才死了心。”小心翼翼瞧了眼他的脸色,发现没动怒,继续放心道,“可末桥不是……听闻她近日又去天帝跟前请了几次愿,天帝怜悯这个为情所困的女儿,已决定给你赐婚了。”
  沧陌眼底流露一丝冷笑,转瞬散眼角,没什么情绪的嗓音:“娶不娶,那是我说了算。”
  破碎金光穿破云层洒在仙气缭绕的九重天上,落在他深不见底的眸里,透出一丝冷怒之意。宋成看了会碧色池水,又看了会池中浮起的朵朵白莲,状似不经意道:“你莫不是看上忘川那位流笙姑娘了吧?”
  他微微眯眼,朝着宋成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可怕笑容。宋成后退两步,再后退两步,直到将自己隐在灼灼盛开的妙音花影后,才提着一口气继续道:“你能看上流笙姑娘,说明已将那件事放下了,今后可要……”
  话没说完,沧陌取下越邪“啪”的放在桌面,惊起满桌花影日光:“越邪好久没出鞘了。”
  话落,宋成已经一溜烟跑没了影。
  他慢条斯理饮完杯中酒,前往连星神君的仙宫借了面法器神镜,打算将这九重天的玉檐楼阁倚柱琉璃映在其中,带回幽冥给流笙看。
  当头顶的结界有了一丝松动,她提着裙角跑出去,却见来的并不是沧陌,而是位明眸皓齿的红衣女子,踩着云雾而至,眉眼皆是怒意。
  她第一次领悟到来势汹汹这个词。
  人未到,鞭已至,长鞭惊起花间寒风,流笙侧身堪堪避过,女子居高临下立在竹屋前,一派冷怒看着她。
  “你就是缠着沧陌的人?”
  她面无表情看着她不说话,又听她冷笑一声:“你可知天帝已为我和沧陌赐婚,你若知羞耻,就不该纠缠我的未婚夫。”
  她觉得好笑,细长眼角深深挑起,女子没有错过她眼底的嘲讽,怒意更甚,再次挥舞长鞭,她翻身躲过,一把拽住鞭子,厉声道:“忘川之地,岂容你放肆!”
  可明显低估了女子的实力,她生为天帝之女,是为天族,灵力强大,此时的流笙根本不是对手,几招交手下来,双臂已被长鞭打出几道血痕。
  自她修成灵体,跟在沧陌身边起,何时受过这等欺辱,再听闻她一再重申自己同沧陌的婚事,心底更是无名火起,手指光影渐盛,猛然发力将长鞭夺过来,一掌打在女子心口,直直将她震落在彼岸花间。
  黄泉阴风掠起流笙好似泼墨的发,她目光冷冽,步步逼近,额间灼热无比似有火烧,呼吸之间已手掌成刀,朝着女子劈过去。
  一道寒风自头顶而来将她掀翻在地,再抬头时,女子已经被沧陌护在怀中,他眼底没有半分情绪,就像千年冰,万年雪。
  “你想做什么?”
  一字一字问出来,让她心惊。她捏紧手指不说话,他已抱起女子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又顿住,冷声道:“既如此胆大妄为,便在此好好反省。”
  女子冲她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她倔强地仰起头,冲着他的背影喊:“我没有错!”
  话落,一股寒风自他袖间而来,重击在她心口,几乎将她打得血气翻涌。她难以置信望着他,眼角“啪”的掉下一滴泪,而他却没有回头,带着他所谓的未婚妻离开。
  这么多年,原来她从未看清他。
  第伍章
  宋成来到幽冥时,流笙坐在忘川河边,像一座没有生机的雕塑。她看见他时蹙起眉头,嗓音沙哑:“我打了他的未婚妻,他是不是很生气?”
  宋成掏出伤药递给她,在她身边坐下来,叹气道:“生气倒不至于,但明凤是天帝之女,你贸然出手,若是天帝怪罪下来,他也护不了你。”
  她茫然望着流淌的河水,那些为情所困的执念盘旋在忘川上空,令人心碎。
  “她说他们就要成亲了。”她看了看颤抖的手指,垂下头,“那一刻,我是真的想杀了她。”
  她同宋成说起她修成灵体之前的一些事。
  起初眼前只是无边无际的赤红,后来她渐渐能听见流水幽潺之声,四下茫茫,空无一物,她开始觉得孤单。
  直到那一天,她从梦中醒来。
  她看见一条河流,一座长桥,河为忘川,桥名奈何。而白衣墨发的男子就站在河的对岸,对她说出那样亲切的语调,就好像一直在等待她的苏醒。
  情如覆水难收,一切都无法回到当初。
  沧陌让她在此反省,尽管她仍觉得自己没有错,可依旧听他的话不踏出幽冥一步,她想,自己不能再惹他生气了。
  可一日日过去,她像是被遗忘的存在,沧陌没有再来看过她,偌大寂静的幽冥,她是那样害怕孤单。
  是以当宋成出现时,她像是抓到救命稻草,央求他带自己去找沧陌。宋成惊了一下,道:“你不知道吗?魔泽动乱,沧陌已请旨前往镇魔了。”
  他是司战神君,面对妖魔从来都是义无反顾,可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是一个人,也会累的吧。
  她沉默片刻,眉目间一股冷丽,掷地有声:“我要去帮他。”
  宋成连忙拽住她,劝道:“沧陌原是司战的神,自然有他的本事,你去了反而添乱。”
  宋成被流笙一掌推开,踩上云雾便要离开,却被头顶结界拦住。她回头看他,眼中冷怒与发怒时的沧陌一模一样,简直令人心惊。
  “把结界打开。”
  宋成摊手:“你看,你连结界都破不了,又何谈去帮助沧陌。”
  这些年沧陌传她法理之道,三界之情,却从未教过她仙术。她果然愣住,眉眼却越皱越紧,额间一股灼热令她体内灵气翻涌,手指微动化作一道溢彩的流光,劈向结界。啪的一声,结界应声而碎,她飞奔而出,留下宋成在身后目瞪口呆。
  好半天,宋成才失声大叫:“方才她额间那是……那是……”
  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连忙捏个诀火急火燎跟了过去。
  魔泽远在千里之外,千里了无人烟,魔兽咆哮,妖气肆虐,遍地寸草不生。越邪已被鲜血染红,冰冷剑身泛出猩红光芒。他击退不知是第几波兽潮,已有些力竭,但黄沙莽莽间,又有兽潮冲锋而至,令他丝毫不敢放松。
  他曾是天地间生出的一位游仙,没有仙位,不及尊贵。他司战的名头皆是靠这千万年来无数次从血海中厮杀而来。无论何种生死境地,他从不需要谁的帮助。
  带着血腥的风卷起漫天黄沙,他将越邪撑在地面,臂上伤口顺着手指滴下几滴血,身后猎风呼啸,再要提剑的瞬间,一双手按住了他的双肩。
  白皙手指像攀附在他肩头的几株白花,狂风将她的声音吹得破碎,却仍清晰地响在他耳边:“沧陌,我来帮你了。”
  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何种境地,只要我在,我一定会帮你。
  眼前这个姑娘,明明他将她打伤,那样伤害了她,她仍不远千里前来寻他。明明是这样瘦弱的姑娘,却用最大的勇气说要帮他。
  他静静看着她,看着她额间红色佛印若隐若现,在冰冷空气中泛出令人心惊的光芒。他抬手覆上她的额头,手指感到无比的灼热,那是属于顽灵的强大灵力,他的禁制快要失效了。
  第陆章
  魔泽的暴动被镇压下去之后,流笙因过多使用灵力而陷入昏睡,额间的红色佛印已暴露得明显,再也压不下去。
  宋成赶来的时候,指着流笙颤了半天,终于颤出一句话:“你胆子也太大了,她可是顽灵啊……原来那一次冥界异动不是因为封魔松动,而是顽灵现世。”
  他不紧不慢煮了壶茶,淡淡问他:“那又如何?”
  宋成跺了跺脚:“若是被天帝知道,你可知后果是什么?难怪你会对她上心,原来你还是忘不了末桥。”
  他拂了拂扑面的缭绕茶雾:“两码事。”
  宋成叹了半天气,又捏诀对着流笙探查半天,迟疑道:“你已开了她第六道灵性?”
  他点点头,袖间白光乍现,掌心翻出一颗莹润珠子。宋成研究片刻,吓了一跳的模样:“末桥死后,你一直在寻找化解顽灵劫难的办法,这难道就是……”
  窗外日光投下一片暗影,照在沉睡的流笙脸上,他看着她紧闭的眉眼,淡声开口:“不破不立。”
  流笙醒来的时候,沧陌已经离开。她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她只能回幽冥等他。可回到幽冥时,站在竹舍前的,却是一身火红嫁衣的明凤。
  她美得那样张扬明艳,就像遍地盛开的彼岸花,不同第一次气势汹汹,十分温柔地对她笑道:“我终于要嫁给沧陌了,你知道吗?”
  她感到脚底似有寒气蹿上头顶,明凤似笑非笑地走近,是那样可怕的语气:“我曾经还当你是个对手,可如今才发现你什么都不是,你只是个替身罢了。”
  她涂着丹寇的指尖拂上她额间佛印,笑声讥讽:“原来他在乎的只是末桥,你能跟在他身边,不过是因为你同末桥一样都是顽灵。可末桥已经死了,你看,最终他也只能娶我,而不是你这个替身。”
  彼岸花在脚下连绵盛开,凉风拂起一波波花浪,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一直在等他,却只等来奉天帝旨意前来诛杀她的十四位诛邪神君。
  头顶的结界如风散去,白光刺进幽暗阴司,赤红彼岸匍匐在地面,连风声都带着凛冽杀意。她已无路可退,只能提剑迎敌,可诛邪阵法本就为对付顽灵而设,她被困于其中,竟一时难以挣脱。
  腹部后背皆已中箭,奈何桥头卷起鬼啸厉风,孟婆的嗓音随着风声传到她耳边:“灵主!去找沧陌神君相助。”
  是了,现如今除了沧陌,还有谁能帮她。
  诛邪神君被厉风阻了神行,流笙趁势破阵而出,额间佛印发出耀眼红光,顷刻便将整个幽冥笼罩,当红光散尽,她已逃出幽冥,乘着浮云凉风直奔九重天阙。
  沧陌曾无数次告诫她遇事要袖手旁观,可她一直相信,若自己出事,沧陌绝不会袖手旁观。白玉天阶近在眼前,她捂着汩汩流血的伤口,却看不出半分痛楚,她几乎可以想象出当沧陌看见这副模样的她时微微蹙起的眉头,还有微带寒意的唇角。
  九重天宫,锦绣花开,淙淙仙音自仙宫传出,沧陌的气息就隐在那片缥缈红帐之中。贺声阵阵,缭绕喜乐之中,一袭红色喜服的沧陌踱步而出,五步之遥的对面,站着面含羞意的明凤公主。
  微风拂过衣袂,她像是被冻住,身子极轻地颤了一下,沧陌似有感应,抬眼望来,她在他冰冷无情的眼神中从云头跌下,身上的伤突然痛起来,她跌落在他脚下。
  四周寂静,她没有抬头,只是扯住他半片衣角,手心的血染上他鲜红的衣,她的嗓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沧陌,帮帮我……”
  “沧陌,吉时快到了。”明凤的声音依旧那么高高在上,她从来都没输过。
  手指渐渐收紧,那片衣角却依旧从她手心挣开,他后退两步,流笙因痛得抬不起头,是以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如冰雪的嗓音却缓缓飘下来。
  “天帝有令,将她镇压在忘川之底,诛邪神将现在何处,还不将她押下去。”
  越邪出鞘的声音响在头顶,那把泛着白光的寒刃就架在她的脖颈,带着森然寒气,令她如坠千尺寒冰。
  原以为是她的避风港,原来却是断头台。
  重重白光笼罩下来,他的喜服在她眼前渐渐模糊。她那样无力地伸出手,却抓不住任何东西。
  沧陌,你知道我有多害怕那样深不见底的河底,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孤独……
  为何我用一颗真心相待,只换来你虚情背叛。
  黑暗浑浊的河底,漫无边际的虚无,白衣女子流下一滴冰冷的泪,一丝恨意透过浑浊赤红的河水,钻进她的体内。
  许是过了百年,又许是过了千年,终有一日,忘川涌动,水淹幽冥,一身红衣的流笙破底而出,天庭震动。
  看守忘川的小仙慌张地对着天帝禀告:“封印被破,忘川逆流,人间已大乱……”
  宋成站在云端,望着幽冥之下坐在奈何桥上面无表情的红衣女子,叹息着摇头。忘川之河本就充斥着人世的七情六欲,流笙心有怨气,这河内千万年沉淀的恨意都被她尽数吸收,本是一名纯洁心善的姑娘,如今却堕入魔道。
  天帝一边派人去处理因忘川逆流而受鬼怪袭击的人间,一边挑选战将去拿下流笙。云雾缭绕之间,白衣男子渐行渐近,一把越邪神剑泛出冰冷寒光。
  “我去。”
  宋成看见踏风而来的沧陌,一向嬉笑的神情也变得凝重:“她对你有怨,若你出手,恐会激发她的魔气,对你也不会手软的。”
  他将越邪收回剑鞘,没有情绪的嗓音:“除了我,谁也帮不了她。”
  “帮?”宋成还在疑惑这个帮字从何说起,沧陌已负手而下。狂虐的风吹得他白衣飞舞,流笙扬起一张冰冷的脸,鲜红的衣衬得眉目明艳。
  她看见他,笑了笑,极冷的声音:“又是你。”
  欺骗我是你,利用我是你,镇压我是你,如今要来杀我的,依旧是你。
  她周身萦绕着红芒,脚下忘川沸腾翻滚,风过有呼啸之音。她朝他露出一抹极深笑意,眼底却闪过嗜血的光,嗓音却压得轻轻地,就像以往他们在谈学论道一样。
  “沧陌,我真是想杀了你。”
  他静静看着她不说话,袖下捏诀的手指都没逃过她的眼睛。她仰着头,笑道:“怎么,如今连对付我都要偷袭吗?”
  他扬手一招,捏好的决已落在她身上。不是什么伤人的法术,只是一种禁锢术,她被束缚在其间,一时半会难以挣开。
  他终于走近她,却出乎意料将她揽入怀里,想了想,淡声道:“以后要记住我教你的袖手旁观,我不在你身边,出了事也没人能帮你善后。”
  她微微抬头,下颌就放在他柔软肩头,就要冲破他的禁锢,他却突然握住她的双手,刹那间,白光乍盛,如春日初阳将她笼罩。
  宋成的嗓音从遥远的地方传过来:“是涅槃咒!快阻止他!”
  可她动不了,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白光弥漫中他的身影缓缓消失。袖口的红渐渐褪去,当白光散尽,她又变成了他初遇她时白衣墨发的样子。
  白光落在忘川河间,她惊慌失措地回身,听见他淡淡的,难得带笑的嗓音。
  “你这样,很好看。”
  沸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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