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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鹿-湮菲-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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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是来杀你的。我是六公主和瑾的护卫,是成盛青将军将我派到公主身边,保护她的安全。”
  他的话让女人黯淡的目光掠过一道光芒,她难以置信地抬起眼,确认即恒没有说谎后,恐怖的脸上洋溢起笑容,顾不得双脚扑上来,犹如抓住救命稻草般紧攥住即恒的衣摆,欣喜道:“真的?你说真的?”
  “嗯。”即恒被她的热情吓到,下意识想摆脱她的纠缠,可又不忍心拒绝这样一个人。
  隐公主宛如自地狱骤然腾升到天堂,不可置信自己竟真能等到这一刻,浊泪流了满面,做梦般呢喃:“对……对。还有成家在支持她,她还是有希望的,还是有希望的……”她泣不成声,过度的欢喜让她胸口堵塞,呼吸艰难,“你要扶持她……帮她夺回她应有东西……咳咳……
  即恒轻拍她的背为她顺气,但回答她的话却如一盆冷水浇下:“抱歉我做不到。”
  隐公主怔住,清湖般的眼眸直愣愣瞪着即恒:“为什么?你不是成家派来帮助她的人吗,为什么不能?”
  即恒同情于这个女人悲惨的遭遇,可他并不能因此赞同她毫无理智的狂热,当即冷声道:“既然天命已被更改,又岂是个人之力能挽回的?陛下有一句话说的不错,即便身负天命,但她自出生起就已失了资格,为何不能让她以一介普通人的身份过完一生,非要去沾惹一些无力改变的事?”
  强加于人的命运,真是够了……
  隐公主被他的反驳斥得无言以对,她睁大的双眸中透出绝望与愤怒。即恒不能理解她对于天命如此执着的信仰,但他有非常想知道的事:“我不跟你争论这些,你告诉我,天书上到底写了什么?”
  隐公主紧抿的唇勾画出一抹凌厉的弧度,她瞥向即恒,答非所问地说:“你知道‘通天古术甄一门’吗?”
  即恒怔了一怔,“甄一门”乃中原大陆世代流传的卜卦世家,早在后世所称的神话时代就已存在,相传有通天的预言能力,能看到过去与未来千年的命道,书以“天书”流传世间。
  跟河鹿一样,是神之血的后裔。
  “瑾儿的生母甄玉棠就是甄一门的幺女,她应‘天书’登堂成凤,将诞下被赋予神权的真命天子,统一中原大陆。”隐公主一字一字地说,声音慢慢染上了愤怒,“可是天罗先帝违背天命,篡位□□,天命罗盘被打乱,一切都乱了,天下……也将面临大患。”
  “什么大患?”
  隐公主目中难掩痛楚,她闭上眼摇了摇头:“我不知。”
  “你既看了天书,又岂会不知?”即恒追问,神情开始焦躁。
  然而隐公主只一再摇头,不作他言。她是真不知道,还是不能说出口,即恒猜不懂。甄一门的天书并不是人人都可以看,即便看了也不是什么都能说。
  泄露天机者,天必遣之。
  可若是过去已经发生的事,应该就不是问题了吧。想到这里,即恒不自觉扣住了隐公主的手腕,声音里已明显带上了几分急切:“那你告诉我,千年前的神话时代,天书上又写了什么?”
  隐公主被他这个没头没脑的问题问住,怎么这人不关心今后中原大陆所面临的灾难,却对千年之前的旧事耿耿于怀?
  即恒顾不得其他,又一次心急如焚地问道:“千年前人神分居,神明何以抛却子嗣?是谁开始在中原大陆流传天书的内容?河鹿一族灭亡的起因,是不是跟天书有关?”
  他发怒的眼眸中仿佛有金色的火焰燃起,令隐公主心中陡生惧意,被他捏住的手腕疼痛难忍,然而他却丝毫没有留意到她的痛楚,一心一意只想知道千年前天书的内容。她见过许多为天书而痴狂的人,包括她自己,可却不曾见过谁会为了过去的事而执着。都已经过去了,知道又能怎样?
  她熬不住断骨的痛苦,艰涩开口道:“天书已经被焚毁,我不知道!我只偷看了近二十年的预言,看多了,是要出乱的!”
  她说的是实话,天书是甄一门的至宝,她只在甄玉棠怀胎待产期间,偷偷翻过几页,所知甚少。据甄玉棠自己所说,她也不曾看过天书,因为看多了不仅自己折寿,人类的杂念还会扰乱天命轨迹。
  夹带痛呼的嘶吼声终于将眼前的少年拉回了现实,他怔忪地松开她的手,本就干枯的手腕上立时留下一圈青紫,淤血凝在肌肤下,暗沉而可怖。
  即恒心中一番激烈的情绪翻滚落幕,整个人都如空了般浑噩。他怔然起身,在隐公主惊惧的目光转身出门,准备离开。
  “等一等!”隐公主忽然叫住他,待即恒停下脚步,她以掌撑地挪到即恒身边,抬头露出恳切的目光,“我想见见瑾儿,她真的还活着吗?”
  即恒垂下眼帘淡淡扫她一眼,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平平而起:“放过她吧,你让她拯救苍生,谁来拯救她?”
  隐公主发亮的眸子暗沉下来,但在即恒迈开脚步走时,又更加用力地拽住他的衣摆:“不是的!她母妃怀她的时候,我一直守在身边,临盆的时候也是我接生下来的,我也算她半个母亲,我……我只想见见她……”
  即恒空洞的眼眸中重新亮起一点点的光芒,他俯身重新打量这个断脚的女子,长年累月的精神压力已将她折磨得不成人形,这十六年来,唯有信念支撑着她苦苦熬过来,如今让她全然放弃想必不比杀了她更残忍。
  然而她只说想见和瑾,以半个母亲的身份见她,他有什么权利连这点微渺的希望都不给她?
  即恒点了点头,勉强挤出一丝微笑。隐公主顿时喜极而泣,高兴得眼泪横流,将本就沾满污秽的脸颊弄得更脏。
  即恒看不过去,便伸手将她抱回床榻,又找出一块干净的汗巾替她擦拭干净。那张曾经风华万千的脸容重见天日时,让即恒很是吃了一惊。
  十六年了,都没有人将她当做人来看待。隐公主不禁又热泪盈眶,握住即恒的手不住地流泪:“你真是个好孩子,瑾儿有你关照,我放心许多。”
  她的话却在无意中刺伤了即恒,他没有说几天之后他就将离开和瑾,今后她不论生死都与他无关,她的人生已经被另一个人所占有,与他再也没有关联……
  “她不会有事的,我会带她来见你。”即恒擦拭着隐公主滚滚而落的泪,说了违心的话。
  可是这种谎言他说的多了,也不觉得有什么残忍。
  离开破屋后,夜色已被浓云遮蔽得严丝合缝,凉风嗖嗖地鼓动,看势头似乎很快要下雨。即恒心里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犹如吃饭时被米粒噎住,上不去又下不来。他走了些许路,又无故停下来回首望向伫立在乌云暴风中摇摇欲坠的小破屋,屋内烛火透出的光在这暗夜中显得分外孤独。
  他来不及细想,忽然瞥见一道白影掠过眼前,停在木屋前推门而入,眨眼间便又离开,消失在了浓夜里。即恒心头狂跳,急速奔回木屋。
  然而,触目所及唯有隐公主尚且温热的血自脖间汩汩而下,双目圆睁,呼吸已经停滞。
  那人一剑割断了她的咽喉,没有给她留下任何喘息的机会,也没有给她造成任何痛苦。出手迅捷,刀法精准,毫不留情。屋里还残留着他留下的杀意,强烈而锋芒毕露。
  雨花终于不堪重负落了下来,砸在隐公主屋外堆放的盆盆罐罐上,发出噼里啪啦很有节奏的响乐声,仿佛赋予了灵性,为主人送上一首缠绵悱恻的哀悼曲。
  已经过了春分,春雨润物细无声,雨点密密麻麻地倾洒下来,如轻柔的纱衣披在身上,将那冰雪般的容颜蒙上一层更加冰凉的寒气。
  “你怎么不问问,朕为什么要杀她?”殿中透出温暖柔和的光芒,男人慵懒地靠在窗边,浅啜杯中暖茶。
  “她危害到了小瑾,即便陛下不说,我也会杀她。”暮成雪伫立在雨中,眸色同手中泛着寒光的剑一样冷淡。
  雨水冲刷了上面沾染的殷红,重新归于一片素白。陛下饶有兴味地打量他岿然不动的身姿,透过雨幕恍惚间只觉得眼前所立的,只是一把散着寒气的兵刃。
  “为了小瑾你什么都愿意做。那如果有一天,危害到她的人是朕……”他顿了顿,噙起一丝笑意,“或者是你的父亲大人呢?你也动手吗?”
  雨中的男子维持着不动之姿,并不作答。然而他的沉默却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将春雨的缠绵尽数打散。
  陛下唇边浮起笑意,换了个话题道:“淋雨伤身,即便是铁打的身子不爱惜,也会有倒下的一天。爱卿不妨进来喝杯热茶,暖暖身。”
  暮成雪收起冲洗干净的长剑,剑芒推入鞘中,终于不再逼人。
  “不必。”他留下冷淡的两个字,转身径直离开了小院,身影没入雨夜中。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陛下收起唇边笑容,轻摇茶盏陷入凝思。
  暮成雪,如果你是一柄剑,朕又该拿什么当做收住你锋芒的鞘?
  回答他的,也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和那在石岩上敲响的乐声,叮叮咚咚得分外悦耳动听。
  后半夜时雨势渐息,和瑾被雨声吵了一夜,自梦中挣扎醒来。她又做了噩梦,梦到她被困在大火里,有个女人要杀她……如果那座燃烧的宫殿就是沁春园,那个女人又是谁?真的是她的母妃吗?
  母妃,为什么要杀她……为什么……
  醒来时头痛欲裂,她坐起身深深喘息,感到浑身都有些脱力。这时,她蓦地发现窗外不知何时映着一个人影,心头悚然一惊,是不是食人鬼找上了门?当即便想去摸可以防身的武器,却听到窗外传来一记闷咳声,竟是即恒。
  她跑下床打开窗,果然见即恒浑身湿透站在窗外,一语不发地看着她。
  和瑾吓了一跳,小声低呼:“你怎么了?为什么淋雨站在外面?”她心下焦急,又不好将他请进房里来。自从宫外一游后,她就不那么敢像以前那样放肆,可以大大方方把男子叫进房里来。
  更何况那个人是即恒,便是在这样的夜里遇见,脸上也不禁有些发烧。
  黑灯瞎火的,他应该看不见自己脸红了吧。和瑾摸着脸颊,有些羞臊地想。
  “对不起。”
  即恒突然出声道歉,让和瑾一阵错愕。
  “干、干嘛突然说对不起?”和瑾紧张地扶住窗沿,她看不清即恒此刻的面容,心中惶惶不已。
  “对不起……”即恒喃喃地道,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要跟她道歉,可是心底却埋着难以平复的郁结,让他无颜面对她。
  对不起……有个人很想见你,可是我没能答应给她的承诺。
作者有话要说:  二期单子的工作人员比预期中来得早,大叔我感谢你!某菲终于通网了,内牛满面……╥﹏╥
即日起恢复更新!因为幸福来得太仓促,二章存稿没赶得及,后天再更新吧

☆、团聚

  一夜窸窣的雨搅得谁都不得安宁,和瑾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东方就已泛白。她简单地梳洗了一番,甚至顾不上束发就匆匆忙忙往即恒住的偏院跑去。
  昨晚他的样子很奇怪,却什么都不肯说,像个石柱人似的守在她窗前。可当她醒来时,他却已经不见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笼罩下来,她直觉即恒一定有事瞒着她。
  莫非真的是食人鬼?那也不至于如此让他颓丧,拼命向自己道歉……
  宫女们远远的呼唤声都被抛之脑后,她轻提一口气,飞快地跑过长廊,横穿庭院。不料在偏院的拱门处冷不丁迎面撞上一个人,那人见到是她,旋即吃了一惊:“小瑾,你在这干什么?”
  和瑾不自觉后退了两步,听到来人是成盛青才放下心来。成盛青脸色不太好,左右观望一阵后急忙将她拉到僻静的角落,见她一番狼狈的模样忍不住沉声数落道:“看看你像什么样子?一个女孩子大清早的,连头发都不梳就往护卫房里跑,让陛下知道你准又要挨骂。”
  和瑾自知成盛青不会告发她,她现在心中一团乱麻直教人抓狂,抓住成盛青的衣角急急地问:“盛青你呢,你怎么在这,是不是即恒出事了?”
  成盛青闻言表情有些郁闷。这小子不知发了什么疯,天未亮就潜进他的房间,无声无息的差点把他吓死。还以为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谁知这小子只是向他打听暮成雪。那一日在行馆,成盛青已经将他所知道的,关于暮成雪的全部都倾囊相告,甚至包括个人评价。得知问不出更多的事,那混小子转身就走,连个所以然都没解释,鬼魅般一跃身就消失不见。成盛青想了一夜都想不通他这莫名的举动,天一亮就心急如焚赶来,却发现即恒根本没在房里。
  心念转过一大圈,但对和瑾他只是苦笑着摇摇头:“他好得很,比谁都好。能有什么好担心的?”
  见成盛青这么说,和瑾怔怔地松开他,心里却仍是七上八下的。总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压在心头,让她心神不宁。身后宫女呼唤的声音越来越近,她知道不能再逗留了,便答应成盛青立刻就回去。
  谁知还未转身,一个很欠抽的声音闲闲地自耳后响起:“你们两个为什么要在我的房门口……”
  和瑾几乎要跳起来,慌忙松开成盛青的手,可一转念又觉得自己问心无愧,何必心虚,怒目转向来人。即恒依旧挂着一贯的闲适笑容,仿佛昨天晚上那个守在她窗外黯然神伤的人根本是她做梦似的。
  成盛青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脑子里又在想什么不靠谱的事情,翘起唇角冷哼道:“你小子够没心没肺的,我们是担心你才……”
  “嗯嗯,我知道。”即恒点点头,笑得很轻松,“我好得很,比谁都好。没什么好担心的。”
  “你……”成盛青无奈,一口气堵在喉间,只把自己气到内伤,一边苦笑一边暗骂自己多事,“好,我不管你了,你有事也别来找我。南王的车驾听说马上就要到了,小瑾你快回去。”说完他剜了即恒一眼,拂袖而去。
  把成盛青气走后,即恒无奈地耸了耸肩,然而更棘手的反而是身边的人。
  和瑾目不转睛凝了他片刻,正要开口,宫女们已经寻到了近前。即恒低垂下头,柔声道:“公主,成将军所言极是,您快回去吧。”
  “你到底什么意思?”和瑾紧紧盯着他,压抑着怒意逼问。自回宫那日起,她就越来越难以掌控他的心思,他对她的态度也越来越诡变莫测。
  即恒垂下的视线不曾提起,只能看到她紧攥在袖中的双手在微微颤抖:“卑职的意思是,您如今是待嫁之身,言行举止……还是谨慎的好。”
  空气仿佛在一刹那凝滞,园林里晨露深重,潮湿的空气侵入肌肤中,冰寒彻骨。
  宫女已到得身后,喘着粗气断断续续道:“请公主回房更衣,陛下有旨,早膳……”
  “闭嘴!”衣袖扭曲出几道狰狞的折痕,和瑾怒声吼道,“本公主又不是聋子,你们吵什么!”
  两个倒霉的宫女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泥地,埋首哆哆嗦嗦不敢再出声。和瑾心头的恶气难消,怒而转向即恒,抬起脚狠狠地踢了他一记,才忿忿离去。
  即恒抱着残腿惨嚎,她这一下可是往狠里踢,根本没给他留余地。望着和瑾以怒火冲天之势疾步而走、宫女颤颤巍巍跟在其后的背影,他忽地想起初进宫时,和瑾嚣张蛮横的样子,一时间竟甚是怀念。
  犹记得她特别喜欢拿他出气,动不动就打人。而现在,她显然收敛了许多,连打都改成踢了……
  南王与柳絮终于在众人的期盼中姗姗来迟,即恒对这个讲究到婆妈的男人没有半点好感。柳絮依旧很热情地冲他打趣,一如既往的奔放。不止是他,在场的人除了陛下,无一例外都被她调戏了个遍,唯独到成盛青面前,她才收起嬉笑和厚脸皮,乍然变得端庄起来。那样子,真让即恒为她捏把汗……
  南王并不似即恒预想中那么雍容华贵,彰显自己的皇家霸气。作为天罗唯一一个拥有私人领土,占地封王的王爷,南王在自己的地盘里几乎等同于皇帝,可他的衣着装扮十分朴素,朴素之下又很讲究。白发髯须剪修得体,逍遥的神情颇有一派仙风道骨之味,然而肃穆庄重的神情又让人觉得难以接近。
  皇家人真是各有各的派头,即恒不禁咋舌。
  梳妆打扮后的和瑾简直判若两人,华丽的衣裙,浅淡的妆容,娴雅的微笑,无一不让即恒怀疑她与今天早上在他门口咆哮的是不是同一个人。而最惹眼的无外乎她乌发上横插的六根精雕细琢的银簪,银白的光芒流溢着静谧的光芒,将她的肤色映衬得愈发白皙如瓷。
  是麦穗的手笔吧,他默默地想。和瑾经过他身边时,他垂下眼眸不曾直视她,这样的举动完全符合身为护卫的身份,可是落在和瑾眼里,是难以形容的讽刺。
  南王与和瑾多年未见,此番重逢几乎认不出眼前这个小侄女,拉起和瑾的手赞叹道:“真是女大十八变,老夫都认不出瑾儿了。”
  在和瑾的印象里,南王从来不曾与她亲近过,今日他如此破天荒地直言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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