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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花春深-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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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气鼓鼓地,也不要沉寒搀,踏着小靴子风一样地走了回去。
薛崇看着她的背影,泛出一个笑来。
中间还遇上了云悟师太,捧着个香炉往外走,见她们一行人来,点头笑道:“江娘子。”
江意水虽在气头上,可也没忘了礼数,客客气气地回了个礼。
沉寒问:“师太这是往哪去?”
云悟师太叹了口气,“下山的路堵了,贫尼正找人修呢,那群人脾气古怪,非得摆着香炉才能替我开路,这不正送过去呢。”
“下山的路堵了?”沉寒蹙眉,这路堵得可真不是时候。
“可不是,也不知叫哪个无良的搬了些巨石来”云悟师太摇头,“那边还等着呢,贫尼这便过去了。”
沉寒笑道:“山路陡峭,师太要是不嫌弃的话,请两位妹妹陪您一同前去吧。”
沉寒身后站出两个人来,低着头,有礼地屈了屈膝。
云悟师太再三谢过,这才往外走。
江意水揪着腰间缀着的小香囊,甩着流苏玩。
本来该高兴的事情,也提不起几分兴致。
沉寒知道她现在心情不好,也不去烦她。
静静地领着人跟在她身后,让她自己排解去。
春阳暖暖的,突然有一小片暗了下来。
江意水抬眼望过去,眼睛立刻瞪圆了。
一只似模似样的美人风筝飞在空中,长长的披帛在空中飘扬,颇有些吴带当风的□□。
“背飞双燕贴云寒,独向小楼东畔倚阑看。”她眯着眼看那风筝上的字,小声读了一遍,脚上的飞燕靴好像骤然间重了起来。
“呵,这风筝做的不错。”黎帝耶赫鲁逐抻从背后拥住姜陵,和她一起倚着窗,“这小子看来废了几分心思嘛”
姜陵讽笑,“那是,毕竟是你的儿子,风月场里应付自如那可不是天生的本领嘛。”
“是嘛,原来我在你心里这么有手段。”黎帝拥着她的手悠悠地往上滑,被她拍落。
她横眉冷对,“我可不是在夸你。”
☆、第15章 西厢
“你到这里来,你其他儿子不知道?”姜陵从他怀里挣脱,嘭地一声关上窗,手交叉在胸前,一幅要长谈的架势。
黎帝:“你放心,他们有的是事情在忙。”
姜陵冷笑,“放心?你知道我这庵里一共来过几拨太子的人吗?”
黎帝懒懒道:“薛三不是在这吗,你还怕太子?”
姜陵接着问:“是谁告诉你我在这的?”
“巧合。”他手指摩挲着嘴唇,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听说杏花庵的怀慈师太身娇体软,我慕名过来一睹。”
呸。
还慕名。
好不容易学点话,估计全都用在好色上面了吧。
姜陵气极反笑,“在江南地界你也敢放肆,不怕人家捅你一刀?”她幸灾乐祸,“你大概不知道吧,这里所有人都在说,要是自家女儿入选了,一定要让她先结果了你。以报灭国之恨呢。”
黎帝嘲弄一笑,“没想到,景国的男人们没本事,空谈误国,到头来,却要靠女人来报仇,真是令人佩服,这就是所谓的‘文人风骨’?”经他的口说出来,话里的嘲讽意味格外浓重些。
姜陵脸色一变,却没反驳。
士大夫们轻贱女子也不是今天一天的事情。
放眼前史,自商纣王始,美*国、红颜祸水一说盛行。
好像把所有过错都推给女人,就能粉饰太平一样。
景国男子尚文,以弱为美,不屑于军伍之流,以致军伍积弱。
世族当道,寒门难立,以致将帅之才缺乏。
党同伐异,朝政混乱。
……
条条状状,有哪一个是女子所致?
如今还指望着女子大义,替他们一雪前耻。
实在是无耻至极。
“更何况,江南,也放得够久了。”他唇间逸出一声叹息,“是该收收了。”
“你要动江南?”
“江山如今是我耶赫鲁逐抻的,不是江家或是冯家的。”他冷哼,“再不动一动,难道还等他们哪天大彻大悟了,回头来动我不成?”
姜陵咬唇,“那你打算怎么做?”
“听说汉人最喜欢内斗。”黎帝微笑。
说得也没错。
当年同御胡昆人之时,因为党争,军伍之内很是损失了一批精锐。
如今说起来,尽皆扼腕不已。
“你打算让哪几家相斗?”
“你想知道?”
对上他的眼,她笑:“怎么,怕我说出去?”
“该斗起来的,不会因为你三言两语而打消念头。”耶赫鲁逐抻坐下来给自己斟了杯茶,碧绿的茶汤散发着热气,这曾经是胡昆人花高价也买不来的东西,而今,也不过是些触手可及的随便之物。
他品不来茶,牛饮似的一口饮尽。
“你不如猜猜?”他悠哉悠哉地,又倒了一杯茶。
姜陵想到这个男人以往的作风,顿觉眼前一片黑暗,“总不会是江家与周家吧。”
他鼓掌,“真聪明,不愧是朕的女人。”
姜陵一把夺过他的茶壶,“我聪明,跟你有什么关系,少来攀扯!还有,不会喝茶,就别喝。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他掀了掀眼皮,嗤道:“矫情。”
姜陵握着茶柄的手紧了紧。
好想当头浇下去!
是夜,沉寒检查了一遍屋子里,确认一切都妥当之后,便掀帘到了外间,准备守夜。
江意水喊住她,“屋子里头闷得很,开会窗吧。”
沉寒应是,拿了根小巧杆子,把窗户撑开个小缝,微微的凉风吹进来,叫人精神一振。
“行了,你去睡吧,待会我自己来关。”江意水坐到镜前,把步摇钗环一一卸下来。
这些事情她一向是习惯自己动手的。
沉寒福身,“那婢子先出去了,女郎若是有什么吩咐,咳嗽一声便是。”
外间和内室统共才隔了几步路的功夫,里头有什么响动,外头听得一清二楚。
这么想着,江意水偷偷溜出去的心思便黯了几分。
她随口答应了声,拿着柄刻石榴螺丝嵌多宝木梳梳着长发。
边梳边费力地想:怎么才能去看灯会还不让沉寒发现呢?
镜子里突然多了一片衣角,她吓了一跳,回身望过去,薛崇长身玉立站在那里,食指竖在唇前,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薛郎君”她惊喜地站起身,小声喊道。
外头沉寒喊了一声,“女郎?”
薛崇看向江意水,她立马接口,“我没事,自言自语呢。”
沉寒习以为常地哦了一声。
屋里外又静下来。
薛崇含笑,朝她走过去,附耳道:“带你去看灯会,出去再说。”
又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件大氅,当头一罩,江意水眼前一黑,铺天盖地被他的气息包围。
接着就不知今夕何夕了。
薛崇搂着她腰的手微微一紧,两人落在地上,站定了,他才替她拉下帽子,露出一个红扑扑的脸蛋,还傻傻地冲他笑。
“薛郎君。”
眼下欢喜的江意水却不知道,沉寒看着空无一人的内室,心都急碎了。
☆、第16章 灯会
看到江意水不在屋里,沉寒第一反应就是:
又是那个姓薛的搞的鬼!
偏偏为了江意水的声誉,她还不能声张,只能咬牙忍下了。
之前还听云悟师太说路堵了,怎么这下又能走了?
江意水好奇地冲薛崇看。
他拿起一个水壶,问:“渴了吗?”
这水壶是胡昆风格的,风格粗犷,可又透着别样的华美。
她伸手接过来,翻来覆去地看。
车里的烛光如昼,刚好让她好好欣赏。
薛崇神情悠然。
手随意地放在膝上,不着痕迹地松开来。
在递给她之前,他居然有那么一瞬间的害怕。
还好,还好。
他带笑的声音响起,“喜欢就送你。”
江意水眼睛眯成了月牙儿,软软地道谢,想了想,从腰间扯下一个香薰球,“这个给你。”
“是回礼?”
她点头。
薛崇接过来。
里头的香块闻起来娇甜,就像她一样。
他珍而重之地放进怀里。
江意水脸颊羞红地移开眼。
马车里一时静下来。
座位上放了软暖的垫子,马车走起来感觉也没那么晃悠了。
她拨弄着水壶上的流苏,粉嫩健康的指甲在光下看着晶莹剔透的。
却嫌脂粉污颜色。
他斜靠着靠枕,闭上眼,那姿态看着闲适无比。
江意水这时才敢偷偷看他。
他鼻子高挺,斜眉入鬓,阖眼时的脸就能看出胡昆人的特点了。
薄唇微微抿着,没了笑意,看上去有几分冷肃。
可和冯表哥又不大相同。
还没等她想起来有什么不同,外头就传来萧言不高不低的声音,“郎君,到了。”
薛崇睁开眼,一刹那之间有些凌厉。
可她再眨眼一看,又好似云散雾消,只剩下温和熙然。
他先下车,然后才扶着江意水下来,眼神落在她手上,她抓着水壶的手不好意思地缩了缩。
他笑着替她化解尴尬,“刚想让你带着,省得待会口渴,外头的东西不干净。”
和他相处起来总是很舒适。
她甜甜地笑。
萧言牵着马车去旁边,两人并肩往前走。
赏灯这个风俗还是南迁时带过来的,不过贵族们习惯赏灯的时节是上元节,四大家今年的赏灯是在江家的西园里头进行的。
那时候为了一盏嫦娥灯,周蘅和江意柔还差点争起来,结果后来被冯表哥拿到了,送给了她。
后来江意柔想要,江意水就给了她。
其实还是有点小遗憾的,那盏嫦娥灯可好看了呢。
这里的灯会很热闹,来去的人穿的都是短打,她和薛崇虽然换下了大袖,但看上去仍旧有些突兀。
人群熙熙攘攘,薛崇蹙眉看着一群人有意无意地靠上来,朝左前方看了一眼。
江意水被一盏玉兔灯勾住了心神,冷不防被人撞了一下,手上一疼,一直不离身的羊脂玉镯就被人拿走了。
她啊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身后薛崇就低声道:“抱紧我。”她腰上一紧,整个人被薛崇搂进怀里,脚下一轻,直接飘了起来。
她条件反射地抱紧他的腰,两人紧紧贴在一起。
春衫薄,隔着几层,他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胸前的柔软。
多少危急关头都不曾动容的他莫名紧张起来。
“这样真好看。”她看着脚下星火点点,新奇地笑道。
居然还有闲心看灯。
真不知道该说她心大还是什么。
他同样朝下看去,看到之前那帮人被几个穿灰衣的一一驱散制服,眼神沉下去。
太子居然敢在这里动手。
难道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他带着江意水回到街上。
原本热闹的人群被刚刚那场面冲散了不少,街上顿时冷清起来。
有个摊主唉声叹气地把踩落的灯捡起来,小女儿坐在摊位上直哭,应该是被刚才那群人吓到了。
她母亲从旁边买了根糖葫芦哄她,这才止了哭声。
薛崇转头看过去,果然江意水也盯着那串糖葫芦看。
圆圆的眼睛流露着垂涎。
想到她在杏花庵连笋都不放过的样子,薛崇含笑,也去摊位上买了一根递给她。
江意水惊喜地看着他,“给我的吗?”
“嗯。”
“多谢薛郎君。”她小心地接过来,学着小女孩舔了口糖葫芦。
咦,没什么味道呀。
她疑惑地看过去。
小女孩一口半个,吃得不亦乐乎。
要咬吗?
她看着面前这串糖葫芦,有些犹豫。
“不想吃就算了。”他说着要来拿。
江意水按住他的手,撒娇道:“我要吃。”
她小小地咬了一口,被里头的山楂酸了一嘴,可配合着外面的糖衣,也没那么难接受了。
薛崇看她眉头都皱在一起了,还继续吃,一时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他的手还被她按着,干脆替她拿住了糖葫芦,让她专心吃。
小女孩吃完了窝在娘亲怀里,小短腿一提一提地,看着他们笑。
“娘,你看大姐姐也吃。”
她娘一看江意水他们的打扮就知道他们不是普通人,怕她惹祸,忙对她嘘了声。
江意水听见小女孩的话,朝糖葫芦摊看过去,果然围着的都是小孩子,要么就是买给孩子吃的父母,像她这么大的女郎,基本上是没人来买的。
她不好意思地咽下嘴里的糖葫芦,往薛崇那推了推,意思是不想吃了。
可薛崇却以为她的意思是让他也吃一个,当即有些迟疑,这些东西他是从来不碰的。
不过……
他看着眼前眉眼如画的小姑娘,也低头咬了一口。
江意水呆住。
“薛郎君、你也喜欢吃这个吗?”她一脸不可置信地问。
薛崇:我们一定有哪里搞错了……
☆、第17章 兔子
她问完那句话,薛崇就知道自己会错意了。
他干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那盏玉兔灯瞧着不错。”
江意水的注意力立马移过去了。
薛崇悄悄把手里的糖葫芦一扔,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陪着她过去看。
兔子灯刚好是那个小女孩坐着的摊位上的。
她年纪虽小,口齿却伶俐,瞧见他们来,奶声奶气地给他们介绍,“这个兔子灯是我爹亲手扎的,细竹条都是我磨的,你看这眼睛”她指着兔子红通通的眼睛,“这个是拿红豆串的,可漂亮了。”
江意水听得嗯嗯地点头,眼睛直发亮。
小女孩笑道:“大姐姐真可爱,这个灯我送你吧。”
她说完看了眼她娘,她娘微微点头。
她骄傲地挺了挺小胸脯,把兔子灯塞到江意水手上,“喏,拿着吧。”
江意水看着薛崇,薛崇替她接过来,从怀里拿出一个小袋子,递给小女孩,“谢谢你的灯,这个给你买糖葫芦吧。”
小女孩不敢接,她娘走过来推拒,“不过是一盏灯,不值什么的。贵人太客气了。”
薛崇含笑把袋子放到她手旁的摊位上,“应该的。”
妇人迟疑了下,那摊主忙走过来,看样子还想继续推辞。
薛崇拉着江意水转身,替她拿着灯,大步往前走。
“哎,贵人……”摊主喊了声,见两人脚步不停,只得接下了。
妇人道:“收起来吧,那两人瞧着也是富贵的,算咱们走了运就是了。”她摸着小女孩的头,柔声道:“明日娘去给你做两身新衣裳,可好?”
小女孩笑得直咧嘴。
摊主索性收了摊,打算回去把踩坏的灯修补一下。
江意水跟着薛崇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一路走到河边才停下。
河上画舫游船,笑语欢声。
河边却是人影寥寥。
薛崇提着一盏明显是小女孩才喜欢的兔子灯,也不觉得局促,淡定自若地走着。
他俊朗的眉眼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的温和。
光是走在他身边,都能让人感到舒适安心。
良辰美景奈何天。
此时不说,更待何时。
“我那日说的,并非戏言。”他停下脚,认真地看着江意水。
江意水正沉浸在美景中,冷不防他说话,反应了一会才想起他说了什么。
她白皙如玉的脸蒙上一层淡淡的红,杏眼带着羞窘,惹人心怜。
她是比一般姑娘要更憨傻些,可她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相反地,她对周围人的态度特别敏感。
冯表哥说他喜欢她,她知道。
三妹妹不喜欢她,她也知道。
可她对冯表哥,就像对自己哥哥一样。
之前冯江氏说要让她和冯表哥成亲,她并无不可,那是因为对她来说,和冯表哥成亲不过是把住的地方从江家变成了冯家,往后不能和爹娘□□日相见了。
又或许还带着一些些将为人妇的羞涩。
仅此而已。
其他的,都没了。
可是薛崇不同。
他的一举一动,都能让江意水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就像在杏花林初遇时,她骤然加速的心跳一样。
那种感觉叫做——怦然心动。
她轻声道:“我爹娘不喜欢胡昆人。”
只说她爹娘不喜欢,却没说她自己。
薛崇忍不住进一步,“那你呢?”
“我……”她看着他手上提着的兔子灯,突然问道:“你会做嫦娥灯吗?”
薛崇声音清越,含笑道:“我会学。”他保持着微微一低头就能碰到她额头的距离,“等我学会以后,每年上元节都替你扎一盏,好不好?”
远处画舫上传来女子娇媚的歌声,“月孤明,风又起,杏花稀。玉钗斜亸云鬟重,裙上金缕凤……”吴语低回,缠绵悱恻。
恰如两人心意。
☆、第18章 圣命
尽管今夜的月色算不上好,风吹上来也不暖和,可有情人眼里,再平淡的景也总有几分可爱之处。
停停走走,竟也流连到现在。
灯会开的时辰有定规。
四更天时,钟鼓齐响,有专人喊落。
摊贩们哄作一团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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