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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卿欢[重生]-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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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祁昭是怎么回他的来着——诸经研习本就不平,没有固定的评判标准,找些名目自寒门子弟中划掉一个就是,料他们也掀不起多大风浪。卢楚给他的回应是什么呢?——卢楚好像没给他回应,凝着他的面目冷哼了一声,鄙薄不屑地拂袖离去。
祁昭垂敛着眉目静坐了一会儿,蓦然起身,道:“算了,也没什么要紧事……”卢楚也随着起身,一侧身拽住他的衣袖:“你这样子可不像是没什么要紧事,若是有事但说无妨。”
望着他关切的模样,祁昭莫名生出些烦躁来,“都说了没事,好好应你的差吧,小爷手眼通天,有什么难得着我的。”拂开他的手,扬长而去。
………
祁昭左右思忖,觉得谢家的事还是不要把卢楚拉扯进来,遂找了国子监高祭酒。祭酒高维年方三十,温润儒雅,与祁昭颇有些私交,因而答应的也爽快。两人将事情商定下,祁昭垂眸忖了一忖,又说:“寒门子弟入得官学读书甚是不易,但凡入贡举都是有真才实学,祭酒大人不要动他们,可否从一般的官宦人家筛去一个诗书欠妥的?反正他们也不大指望着这个入仕及第。”
高维一愣,温儒的面上露出些许诧异,仿佛不认识祁昭了一般,但见他目光沉凝,像是极认真严肃地出此言,一笑,点了点头。
将谢府的事料理妥当,宫里有来了人,说是他的皇后姐姐召他去昭阳殿一叙。祁昭也正想去了,随着天家过继的事掀开帷幕,几个候选人粉墨登场,虽说与前世的大体轨迹还是一样,但在他的干涉下终究是有了细微的差别,也是时候去探一探皇后的口风。
春意阑珊,天气渐暖,皇后只穿了纱縠襌衣,倚靠着缠丝织锦软枕,手中举着一本《周史经义》有一搭无一搭地看着。
皇后祁馨大祈昭十四岁,两人虽是异母姐弟,但祈馨自小便很疼爱这个弟弟。入了宫为后还时常将他召入宫中小聚,只是这些年祁昭渐渐大了,宫中又素有避见外男的规矩,所以姐弟两见的少了。
祁昭刚重生时还是会经常想起上一世是他这个姐姐下懿旨,将祁府的守卫调走了,才让谢静怡和卢楚有了可乘之机来将他置于死地。
这么长时间,他始终想不通,一个半路出家过继回来的孩子怎得就比她自己从小娇宠到大的弟弟重要了,能为了那萧毓桐对他痛下杀手。
皇后不知自己弟弟心里的纠结,只捏了一块桂花糖放进嘴里,抚着书页漫然道:“前几天我让陈北溪亲自去安王府送了些补品,你把人家烫伤了这事就算过去,陛下也没说什么,只是一点,以后可不许莽撞。”
祁昭应着,听他姐姐继续说:“毓成这孩子年岁小,但是挺知情知意的,对自己姐姐也上心,不像一般的孩子没心没肺。”
祁昭将手摁在绣榻上,支棱着身子歪头看皇后,吟吟笑道:“姐,我怎么觉得你在说我,我觉得我对你也挺上心的,怎么就没心没肺了?”
皇后一笑,“没说你,少往自己身上揽。”垂下眉目,笑意微浅,接着方才的话往下说:“谈吐文雅,进退得宜,听说颇盛文采,是个好孩子。可惜……是安王的孩子。”说到最后,话音一凛,不自觉的透出些冷意。
祁昭也收敛了笑意,环顾左右,见只有一个陈北溪在近前伺候,才说:“这事都过去十几年了,宸妃早就入了土,姐,你怎么还记挂着?”
当年祁皇后作为继后入宫不过两年,老安王萧从瑜荐给康帝一个美人儿,那便是当年宠冠后宫的宸妃云氏。宸妃如日中天之时,康帝也不曾冷落了祁皇后,所以后宫中便是相安无事。及至后不知为何,宸妃触犯了圣怒被打入冷宫,永巷绵伸幽长,竟在一天夜里燃起了熊熊大火,将宸妃活活烧死,尸骨无存。
那时康帝正在骊山行宫避暑,皇后执掌宫闱事宜,渐渐得,便起了谣言,说是皇后痛恨宸妃曾占尽了恩泽雨露,又害怕她东山再起,索性命人趁着康帝不在宫里,放了把火,一了百了。
谣言仅是谣言,传过一阵子便散了。只是从那以后,康帝就开始疏远皇后,两宫之间冰封露重,再无往日恩爱相敬。
冷不丁想起这桩往事,皇后凄诮地勾了勾唇,鬓上钗珀银光,映出冰雪般的寒意:“她是入了土,一了百了,留下活着的人跟着受罪。自十三年前的那件事以后,陛下就开始疏远我,十几年跟守着个冰壳子似得,这昭阳殿是中宫……”扬了扬手里的史义,“上面写着,当年贤宗皇帝爱重沈皇后,帝后情笃,为了多与她相伴曾一度将凤阁议事挪到昭阳殿偏殿,后来因宫女与外臣相交私会的丑闻传出才不得已废止。怎得到了我这儿,昭阳殿就成了个冷宫,陛下一年半载也不来几回。”
祁昭心疼自己的姐姐,可是他也无可奈何,想了想,说:“你嫁的是天子,虽说他是这天下顶尊贵的人,可也是你的夫君,他若不信你的为人,不信你干不出那样伤天害理的事,这样的夫君不要也罢。你只关起门来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再不济,当提前守着寡……”
皇后扬起书来打祁昭的后脑勺,斥道:“你不要命了,什么话都敢说。”
祁昭不闪不躲,只深深熠熠地看她,琥珀色的曈眸里映出云鬓高悬,雍容端秀的模样。皇后那股怒气渐渐沉了下去,好似整个人软弱了许多,叹道:“我知道,你是心疼我,也只有你是真心心疼我。”
陈北溪站在一旁听着,沉定的脸上也浮上些郁滞,怜惜地看向皇后。
“也没什么,寻常人家的夫妻也不见得就多恩爱,起码我还是皇后,母仪天下,享着尊贵,多少人羡慕不来。”
祁昭笑了笑:“是,等再过继回来一个太子,什么都齐全了。”
皇后一听‘太子’二字,只觉脑中一根弦骤然绷紧,不置可否地问:“这几个孩子你也都见过了,你觉得哪个好?”
第8章
祁昭唇角噙着一抹不羁的意味,悠悠然地说:“这我可不好说,不过……这样的事,怕不能只看孩子吧,还得考虑考虑他们背后的根系。就拿靖王家的常小王爷来说,他跟爹那样的关系,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
皇后生出些厌恶,但很快不着痕迹地掩去,“你也知道他跟爹关系不寻常,若我去跟陛下提议让萧毓常入嗣,陛下得怎么想?咱们祈家把持着朝政不够,还要把手再伸到储位承继上,瓜田李下,说我没私心都不会有人信。”
祁昭斜身靠近皇后,压低了声音:“姐,陛下说是让你选,可事关社稷,最后还得他老人家拍板吧。他心里怎么想的你就没点数?”
皇后沉默了一会儿,摇头:“我猜不出来。”
祁昭沉吟片刻,骤然道:“既然君心难测,姐姐也夫唱妇随,尽量一碗水端平了,不露出什么,让外面那些王八蛋也猜不出你心里在想什么。”
“靖王不是跟父亲关系匪浅吗?偏就晾着萧毓常。你已往安王府送过补品了,那没事就召见桐小王爷进宫,由着他们猜、斗,他们斗的越厉害,姐姐你就越清静。”
皇后开始犹豫,回身看了一眼陈北溪。
陈北溪思索了一阵,上前劝道:“奴才倒觉得是个好主意,您是皇后,得不偏不倚,让外臣说不出些什么。再者,试探试探他们的反应,静观其变,对娘娘总是没有坏处的。”
皇后似是而非地点了点头。
日暮时分,陈北溪亲自送祁昭出昭阳殿,拂尘掠过空中扬尘,颇得倚重的大内官稍稍拦住祁昭的去路:“祈侍郎提议召桐小王爷进宫,怕不止是为了皇后吧,您这些日子跟襄王府可走得有些近。”
祁昭一愣,漫不经心地回看他:“不是吧,陈公公,你派人监视我?”
陈北溪恭恭敬敬地说道:“咱家监视您做什么,您是皇后的弟弟,用得着吗?”
祁昭笑道:“那你就是在监视襄王府,不光襄王府吧,连靖王府、安王府怕也有你的人,为着过继的事儿,你暗地里也没少下功夫吧?姐姐身边有你这样忠心又得力的人,真是她的福气。”
陈北溪面不改色,“奴才想守着本分,可你们这些皇后所谓的亲人一个个都私心太重,明着拿她当亲人,背地里只想着利用她,亏她还那么疼惜您,您不照样也跟她耍心眼吗?”
他在祁昭跟前向来是谨徇礼节、卑躬屈漆的模样,乍一露出些锋芒倒让祈昭有些不习惯了。他揉了揉额角:“你刚才不也说这是个好主意吗?”
陈北溪不愿再跟他多费唇舌,只捏着拂尘回了身,忠告:“谢家的姑娘再好,祈大人也不会同意她进门。您好自为之,别到时候闹起来又让皇后为难。”
留下祁昭孤身一人在昭阳殿阶前,心中暗骂,这阉奴,原是来警告自己的。好像只有他一人是倾心护着祁馨,旁的人都不怀好意地要害她一样。
………
皇后召萧毓桐入宫的事不胫而走,在朝堂上掀起了不小的风浪。众人议论纷纷,说是皇后其实中意桐小王爷入嗣中宫,但碍着自己父亲和靖王的交情,又左右为难,一时不能决断。
这几日靖王见了襄王就跟见着断宗挖坟的仇敌似得,两眼冒火,若不是祁长陵死命拦着,非得把他生吞活剥了不可。但终归是有些影响,靖王暗地里使坏,拔了襄王在朝中的几个心腹,他虽浅薄,但浸淫朝局多年,这点本事还是绰绰有余的。
祁昭本意便是要把这盆水搅浑,论实力,安王府与靖王、襄王差之甚远,唯有先让靖王和襄王斗起来,才能有那么一点点胜算。
重活一世,他倒不很纠结了,萧毓成若真有那个命,他助他一臂之力,若没有,尽过力也便罢了。重要的是兰茵,按照上一世的轨迹,他和兰茵的婚事应是快要被提起来了,希望这中间不要有什么变故才好。
然而现实总是事与愿违的,不光出了变故,还是令人始料未及的大变故。
那个算是借了安王府荫势得以脱罪的姬云泽找到兰茵,说是近来家里来了许多陌生人,却不是找他,而是总跟他母亲关起门来密谋些什么。他觉得蹊跷,偷偷听了一耳朵,他们依稀是在讨论太医、产期什么的,再要细听,却被他们察觉到了,开始防备着他,再难探究竟。
兰茵端着茶瓯的手微晃,几滴滚烫的水溅到手背上,灼灼的疼。她抬眼看他:“你再说详细些,你母亲怎么会招惹上这些陌生人?”
姬云泽斟酌着说:“我也拿不准,但前些日子我被关进刑部大牢,母亲多方奔走救我出狱,曾当着许多人嚷嚷过,当年姐姐是为安王妃出过力的,她小产时正赶上鼠疫,若不是姐姐在旁细心照料着,安王妃怕是那时候就凶多吉少了,所以安王府才格外优待我们姬家……这也是事后听姐姐提起来,都嘱咐过她不许多嘴多舌了,谁知道还是……”
兰茵心里蓦然揪紧,血直往头顶冲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她定了定神,问:“你姐姐呢?”
姬云泽回道:“姐姐在家里,不敢贸然上门,怕引人注目。嘱咐我来一趟,母亲那边我们会再劝她,不要跟那些人来往了。”
怕是已经来不及了……兰茵心想,得尽快寻求补救之法,不能坐以待毙,或者先把毓成送出去,做最坏的打算。
她说:“你们务必劝住你们的母亲,当年的事若是有半分露出来,别说安王府,就是你姐姐,曾经凡是经过手的人都难逃一死。这些年安王府不曾亏待过你们姬家,可不要贪图些蝇头小利让人家利用了。”
姬云泽不住地点头:“道理我们都懂,就是我这一次也多亏了郡主奔走才能幸免于难。家母一介村妇,眼皮子浅,做了错事,我和姐姐却是知道轻重,在下向郡主保证,绝不会有姬家人泄露天机。”他凝重地说道,却有几分指天立誓的气势。
兰茵心里提着的那股气却丝毫未减,向下人问了问毓成,因他伤着腿未曾去国子监,请了夫子在家中讲经论学。正要遣人把他带过来,官家岑武回说是卢楚来了。
这大白天,又不是休沐日,卢楚登门必是有要事,兰茵让管家请进来,那厢姬云泽也起了身道:“郡主有外客,在下先告辞了。”
姬云泽由下人引着出了前堂,穿过庭院时与卢楚擦肩而过,他揖礼示意过后,不禁多看了几眼跟在卢楚身后那小厮装扮的人,总觉得他好似有些面熟。
那两人一进门兰茵就注意到跟在卢楚身后扮作小厮的是祁昭。粗麻巾褐扎在髻发上,一身羸衣短打显得不很合身。卢楚领着他照常与兰茵见过礼,漫然瞥过门扉,眼中满是凝重之色。兰茵会意,让岑武退出去看好门,不许闲杂人靠近内堂。
祁昭见没有了外人,将一直躬着的身子直起来,越过卢楚直接靠前:“事出紧急,兰茵,我长话短说。我父亲指使刑部的一个枢密阮文江暗中探查了当年照料过已故安王妃的下人,仔细向他们盘问了安王妃当年怀毓成时的产期及当时的身体状况。好像还从外郡领了几个证人进京,暂时安置在哪儿我还没有打听出来。太医院那边当年去给安王妃出过诊的都有谁你也再想想,依照父亲的行事,定会去太医院调脉案……还有姬云泽的母亲,她已被父亲收买,她到底知道多少当年之事,你全都告诉我。”
看着他若巅峰火种般急急切切几乎烧灼出烟雾,兰茵反倒冷静下来了,她静若清尘地回望他,眸中带着一点冷硬冰刃,满含戒备地问:“你都知道些什么?”
祁昭一愣,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以现下的时间点,好些事他不该知道。
前一世他也是在兰茵嫁给他之后才慢慢察觉出毓成的身世,他不是安王之子,而是当年宸妃所出,正是当今康帝的亲生儿子。可笑的是,康帝大张旗鼓地从宗室中挑选继子以承大统,却不知自己还有亲生儿子在人世,与他近在咫尺,父子相望难相认。
但这样的变故,在上一世也不曾有过。记忆里祁长陵不曾有过这样针对毓成身世的正面直击,这或许是因为他重生,改变了很多事情原有的走向,导致它们偏离了从前的轨道向着未知的方向骤然前进。
祁昭亦将一身的焦躁敛却起来,镇定自若地回视她:“我认为眼下最重要的不是我知道多少,而是要帮毓成躲过这一劫。我若是别有用心,何必要这么麻烦,什么都不做,专等着我父亲向安王府发难就是。兰茵郡主,到时候安王府招架得住吗?”
兰茵的脸色一瞬煞白,她下意识看向卢楚,见他点了点头,稍稍将满身的尖芒收敛起来,问:“那么……该怎么办?”
第9章
“首先姬家人一定得闭嘴,我刚才看姬云泽出去了,想必你也嘱咐过了,至于他那个贪财枉顾恩义的娘,我会替你解决……”
“等等。”兰茵仰头看他:“什么叫解决?你……要杀了她?”
祁昭俊逸流惑的瞳眸漾过一抹冷戾之气,“不然呢?等着她被带到御前,将当年安王妃小产,安王从外面抱了个孩子回来的事全说出来?混淆皇家血脉,扰乱郡王承爵,这样的罪名一旦扣下来,安王府还有翻身的机会吗?”
兰茵垂敛下眉目,静声道:“你继续说。”
“你跟府里老管家商量商量,当年跟这事有瓜连的下人都经手过什么,可有什么确凿的把柄留下,若是有尽快都抹平了。我爹那边,我还得再探一探他手里究竟握着什么,有什么消息我再想办法通知你。我和卢楚都不能再到安王府里来,这地方让人看起来了,我们两个目标太大,会惹人注意。”
“让人看起来了?”兰茵站起身,惶惑不安地瞥向院落四周,见仍是一片风平浪静。祁昭想了想,还是先不要把陈北溪监视各王府的事告诉她,便道:“你不要担心,跟这事无关。”
兰茵丝毫没有因他的话而放松,瘦削纤细的身体仿佛被一根韧劲十足的筋绷着,将要上战场一般的警惕十足。
她低头想了想,说:“你先不要动姬家的人,他们那边我会解决。”
祁昭只当她妇人之仁,昂着头正要发作,一边卢楚察观到颜色,忙上前拽住他的衣袖,道:“就依兰茵,她有分寸。”
话音里有几分笃定,几分信赖,还有一丝丝细微的几乎可以忽略的宠溺恋慕。听得祁昭一阵儿火大,但自知不是发作的时候,便一缩手气呼呼地甩开卢楚,整敛了衣冠,大咧咧往外走。走到一半,回身将还含情脉脉对着兰茵的卢楚抓到自己身前,推搡着他往外走,自己依旧低背躬身,装成个小厮模样。
等他们走了,兰茵抚着额头思索了一会儿,将岑武叫了进来。
她拿不准祁长陵都知道了些什么,那些当年被父王遣散了的下人至多只知道母亲怀孕时小产,并没有顺利把孩子生下来。至于宸妃出宫产子,并且李代桃僵被抱进了安王府,据她所知,知情人都被灭了口。
但是母亲小产、宸妃出宫,两条线时间几乎吻合,祁长陵多思多虑,或许已经有了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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