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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手染春秋-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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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成殿,裴纨袅袅娜娜地走在前面,后边跟着遥儿,遥儿怀里抱着高到鼻尖的一摞案牍。
    看起来裴纨挺喜欢差遣遥儿的,也不知他怎地得罪了总管大人,嘿嘿……
    田成殿里负责研墨洗笔、清理打杂的内侍小海乐得偷闲,幸灾乐祸地看着遥儿替他做了跑腿。
    依旧是裴纨在前,遥儿在后,不过如今走起来,裴纨却不会再有那种不自在的感觉了!
    裴纨领着她绕过一排排书架,到了后面,又是一道门户,走出去,穿过一条过廊,推开一道门扉,便闪进了一处更加幽谧的所在。
    遥儿看得出来,这里经常有人打扫,屋子里非常干净,洁净的一尘不染。房中几、案、橱、柜、台架、屏风,尽皆端重厚实,大方美观,不过用料皆是紫檀、花梨、楠木等昂贵的木料。
    毕竟是宫殿式建筑,房屋举架极高,屋顶是圆形彩绘莲花状的藻井,地面上,几扇紫檀屏风和镂空的博古架把室内又分成了几个功用不同的区域,显得曲折雅致。
    裴纨向她回眸一笑,甜甜地道:这间屋子是我的,有时候在史馆这边的时间多些,晌午乏了就在这儿歇息一下,有时候想看看书,喜欢这边的幽静。我也会过来,你看这里好不好?
    遥儿的心忽然跳得急促起来,好好的,裴纨把他领到这里来干什么?
    看到屏风后面隐隐露出的一角床榻,遥儿忽然有些心猿意马,这裴纨不会对我……
    嗯?
    裴纨微微歪着头,奇怪地看着她奇怪的表情。
    遥儿强抑着紧张的呼吸,哑声道:好,当然好,这里……很幽静,也很雅致。
    裴纨得意地笑道:当然啦,这里可是我亲手布置的。你来!
    裴纨向他招招手,便闪向屏风后面,遥儿心中一紧,忙道:不能这样!我走了……再这样……我……我就叫人了!”
    呃?
    裴纨回过身来,纳闷儿地问道:叫人?没我传唤,没有人敢进来的。
    遥儿哭笑道:这个……反正你不能这样,总会有哭喊的声音传出去的。
    裴纨一双如剑眉毛皱了起来,疑惑地道:声音?能有什么声音传出去,叫人听见不妥呀?
    啊!
    裴纨突然明白过来,他红着脸瞪了遥儿一眼,道:胡思乱想甚么,我叫你进来……是为了……,真是的,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裴纨扭头就走,遥儿这才知道自己会错了意,脸上不禁一红,讪讪地有些不好意思。
    屏风后面是一张床榻,床榻旁有一张妆台,旁边还有一张几案,案上摆着文房四宝,几案旁边还有一只阔腹窄口的青玉色大瓮,里边竖放着许多卷轴。裴纨显然是在每副卷轴上都做了特殊记号的,到里边随便翻了翻,并不曾逐一打开,便抽出了一副卷轴。
    裴纨走到几旁,把那砚台往旁边挪了挪。砚台里还有墨汁,看来他不久前才刚刚用过。清理出了桌面,裴纨便打开系住卷轴的绳儿,将那卷轴徐徐展开。
    薛将军碑,姚金铃撰写的薛将军碑?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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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杯酒断肠

遥儿只看了一眼,就屏住了呼吸。
    她幼时随父习过书法,后来随祖爷也曾练过,虽然在书法上没有多么高的造诣,高低好赖还是分辨得出来的。这幅碑文书体书体方整有致,结字朴拙;笔划劲挺有力,用笔沉挚;神气古雅幽深,精悍夺人;当真是一副好字。
    细细再看内容,果然就是那篇祭薛将军的碑文。裴纨站在遥儿身边,柔声道:这篇文章写得好,字也绝佳,裴纨见猎心喜,就把这篇原稿留下了,遥儿你既然喜欢,我就把它送给你……
    字在这里,人在何方呀?
    遥儿睨了一眼旁边的砚台,突然计上心来,她把那副字徐徐卷起,轻轻搁在砚台边上。她当初接近裴纨固然是别有目的,但是一番相处下来,这裴纨实在是一个单纯善良真实的好男儿,于是说道:“小丸子,谢谢……”她对裴纨的情意丝毫不假,这番心里话情真意切,裴纨自然听得出她话中的真挚之意,不禁感动。
    正在二人你侬我侬之时。
    哎呀!
    遥儿忽然叫了一声,一下子把裴纨唤醒了。
    裴纨一看,只见遥儿失手打翻了砚台。砚中的墨汁全泼到了那副卷轴上,墨汁沿案淌来,眼看就要沾到遥儿的裙袂上,裴纨赶紧一搂她的纤腰,把她从案边抱开。
    裴纨扶她站定,回身再去救那副字,把字打开一看,已经晕染了一大片墨迹。
    可惜!可惜!唉,这世上独一无二之物,竟然毁在我的手上。
    遥儿眼见那幅字毁了。不禁痛惜连连。
    只是可惜了这副好字,唉!这一毁去,世间再无此物了。
    裴纨见她一脸懊悔,便柔声安慰道:遥儿何必如此在意,姚金铃依然健在人间,这副字又怎算得是孤本呢。待裴纨修书一封,遥儿持去。请她再写一副也就是了!
    只一句话。便似大汉鸣钟,遥儿心中激荡,久久不绝……
    ……
    琴声悠扬。让每一个听到它的人,心情都变得无比恬静。
    这里是天宫观,天宫观位于尚善坊北、天津桥侧,田氏崇道。上行下效,临安观院俱都香火鼎盛。这天宫观作为洛阳的一处大观院,自然更是信徒如云。
    天宫观后院墙西侧,有一处三进院落的民宅,天宫观虽然香火鼎盛。但是这处宅院因为地处夹墙和天宫观的山墙之间,所以却幽静的很。
    遥儿一身便袍,站在宅院门口。打量着左右的灰褐色山墙,飞檐翘角也都带了岁月的痕迹。看起来这幢宅院已经很古老了。
    这儿,就是姚金铃一家人的居处。
    应门的小童不一会儿就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了,小脸蛋红扑扑的,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对遥儿彬彬有礼地一揖道:小娘子久候了,夫人说她已久不见外客,不想为娘子坏了规矩,请问娘子登门,有什么事吗?
    遥儿道:小兄弟不曾告诉你家夫人,说我持有裴纨总管亲笔书信么?
    小童嘻嘻地笑了一下,他才七八岁年纪,正在换牙,这一笑便露出参差不全的牙齿来:小子说过了,正因如此,夫人才让小子询问娘子来意,要不然,怕是问都不问了呢。
    遥儿道:既如此,请回复夫人,就说留存于宫中的那幅‘薛将军碑’不慎损毁,裴纨总管深为惋惜,特令本人来请姚夫人再施一份墨宝!
    这样啊……
    小童挠挠头,干脆地点头道:那你等着,小子再去问过夫人!
    小家伙说完,又是飞奔而去,不一会儿呼哧呼哧地跑回来道:娘子请进!
    遥儿迈步进了大门,小童便领着他往里面走。
    遥儿注意地打量着院中的情形,门坊二旁的影壁上或花鸟鱼虫,或者是写意的山水墨画,俱都有些岁月了,地上是鹅卵石铺就而成的道路,常时间的磨砺让它们变得光滑圆润,走在上面。便有一种宁静而幽远的野趣。
    院子中还有一些看起来曾经是花圃的地块。低矮的土围子早就塌毁了,里边肆意生长着野草和东一簇、西一簇随意开着的不知名的小花,透出些许荒凉。
    院子里没见有人活动。看来姚家的人一般都是在后院儿里待着,遥儿一边游目四顾,一边信口问道: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小童道:小子阿闲,是夫人的学生。
    遥儿道:哦,原来是姚金铃的学生呀。令师闲居在此,收了许多学生么?
    阿闲蹦蹦跳跳地走着,道:夫人不曾收过许多学生,只因家父公务繁忙,无暇教化小子,又与夫人交好,便把小子托付与夫人教诲。
    遥儿道:哦?令尊是朝中官员么?
    杜闲道:家父是修文馆直学士平仲公。
    时人讳名不讳字,提到父亲的字时不必加讳。不过为表敬意,还是要加个公字。不过一般情况下,除非特别有名的人。你说字而不说名。旁人怎么可能知道你倒底是谁家的孩子。这小家伙自傲地说出父亲的表字,看来他父亲是大有名气的了。
    可惜遥儿对时下有名的文人并没什么了解,不知道这平仲公就是赫赫有名的晏婴,“晏子使楚”中的晏子。这晏子恃才傲物,最是目中无人,竟肯把儿子托付于姚金铃教诲,可见他也是认可姚金铃的学问的。
    只不过如今这晏子还没有使楚,还没有那么高大上!
    阿闲把遥儿领进中庭院落一间清雅的客堂,向她施了一礼道:娘子请稍坐,先生方才得知娘子来意,已然开始寻找旧文集注,现在想必已经找到,小子去研墨侍奉,等碑文写罢,就给娘子送来!
    遥儿一怔。这姚金铃还真是避不见人了,我持裴纨的信柬而来,她也敢如此托大?
    此时,一辆翠幄清油车缓缓驶过天津桥,拐进尚善坊,恰从天宫观前经过。
    老牛迈着稳稳的步子,慢悠悠地走着。车中。一个容貌清秀的男子悄悄掀开轿帘向外面看了一眼,回首道:娘子,我们快到了。
    这人正是右卫中郎将田攸暨。车中还坐着一个妇人,三旬上下,穿一身淡青色白兰花的襦裙,外披一件水玉色的半臂。面如满月,眸亮眉长;却是田攸暨的夫人李氏。李氏夫人单名一个玥字。
    田攸暨放下轿帘,忧心忡忡地道:田三思无缘无故邀我作甚?只怕是宴无好宴呐。
    李玥轻轻攀住他的手臂,柔声道:郎君担心什么,总是自家兄长。还能害你不成?
    田攸暨拍拍他的手臂,说道:玥儿,你有所不知啊。我这位堂兄。固然不会害我,也没必要害我。可是却难保不会让我帮着他去害人。
    李玥抓起他的大手,在自己柔嫩的颊上轻轻摸挲了几下,轻声道:郎君一直看不惯田家人的跋扈,妾身自然是知道的。如果郎君这官实在做得辛苦,咱们就辞官不做,回老家去吧。
    田攸暨苦笑道:玥儿啊,你说的容易。咱们田家因为大王而没落,也是因为大王而兴旺,成败皆系于大王一身。想做官时,由不得咱们,不想做官,同样由不得咱们呐,如果为夫辞官不做,恐怕从此再也不能见容于家族,就算回到老家,也没好日子过的。
    李玥叹了口气道:妾身自然知道郎君的为人,只是不管郎君怎么做,都注定了是田家的人,与田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既然咱们无法摆脱,也只好虚与委蛇。相信如果真是田家之人登基之后,用到郎君的地方就少了,郎君若是不愿置身宦途,那时再想办法抽身就是。
    田攸暨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道:也只好如此了。
    田攸暨抚摸着李玥的手掌,柔声道:玥儿,幸好还有你陪着我,以前落魄的时候,你与我相濡与沫、不离不弃,如今更是帮我排解烦忧、夫唱妇随,田攸暨此生何幸,能得此良妻。
    李玥一脸幸福地道:天下间好过妾身的女子不知凡几,哪里当得郎君如此赞誉。
    田攸暨感慨地道:在田攸暨心中,娘子就是天下间最好的女子了!
    田攸暨这句话确是发自肺腑,李玥是关陇李氏旁支的闺女,也算是一个大家闺秀。田攸暨与他是从小订下的亲事,后来田七娘大权在握,对整个田氏家族实施报复,田攸暨一家发配海岛边荒。
    这种情况下,谁家的姑娘还愿意跟他?可李玥却不肯悔婚,硬是说服父亲,千里迢迢把他送到田攸暨流放之地与他成亲。当时田攸暨破衣烂衫,生活十分艰难,当他第一眼看到那个因为道路难行,不得不背着包袱,弃车步行,风尘仆仆赶到他面前的姑娘时,忍不住泪流满面。
    后来,田七娘萌生了称王的念头,需要在朝中各处要害位置安插绝对可靠的亲信以帮助他攫取王位,不得已开始启用田氏族人,田攸暨这才时来运转,飞黄腾达。不过这段苦难的岁月他一直没有忘记。
    当年李玥长途跋涉赶到琼州时,还是一个青涩灵秀、俊俏可人的小姑娘,如今居移体,养移气,已经是一个云鬟高盘、丰腴秀润的中年妇人。田攸暨现在也有几房姿色绝佳的侍妾,年轻貌美,很会服侍人。不过他最宠爱的始终是这位与他患难与共的妻子。
    说话间。车子已到了田三思府,田府管家开了大门,让车子直驶进去。田三思闻讯带着夫人和几位最受宠的侍妾在车马轿厅下相候。
    田三思穿着一身月白底子弹墨梅花的交领轻袍,几位妻妾也都是燕居的常服,看来今日宴会并无外人。就是寻常的家宴。见了田攸暨,田三思哈哈一笑,大步迎上前来,几位妻妾也接住了李氏夫人,一通寒喧。
    田攸暨来过田三思府,但他的夫人李玥却是头一回登门。唐时习俗,女眷不避外客,更何况田攸暨与田三思是堂兄弟,那是真正的自家人。所以田三思直接把田攸暨夫妇引到了后宅花厅。
    穿过长廊、荷花鱼池,步上石桥。再沿石径前行。眼前豁然开朗。迎面一池粼粼。岸边垂柳,水面空阔。池水当中一座小亭,曲桥高架水上,极是清幽雅致。
    田三思笑道:来来来,攸暨啊中,酒菜早已备下了,咱们到亭中饮酒。
    田攸暨不知他单独邀请自己。又有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要逼着自己去做。只是见他惺惺作态的样子,知道这时不宜动问,只好耐着性子陪他走上小桥。到了小亭中一声吩咐。酒菜流水般呈上来,水陆山珍毕陈,田三思便与夫人和两个侍妾殷勤地劝起酒来。
    田攸暨素知田三思的性子,越是见他殷勤。心下越是不安,实在按捺不住。拐弯抹角地便问起今日宴饮的缘由,田三思哈哈笑道:攸暨勿须多虑,为兄今日唤你来,实是有一桩天大的好处与你。来来来。且饮酒,一会儿为兄再与你慢慢分说。
    田攸暨满腹狐疑,只好端杯共饮。李夫人向丈夫报以温柔地一笑。轻声道:就算没有什么事,兄长相邀。聚会家宴,又有何不可呢,郎君陪兄长喝得开心些,若是有事,兄长自会告知你的。
    田三思大笑:弟妹言之有理,攸暨啊,喝酒,喝酒!
    田三思夫人对李夫人笑道:他们男人的事情,让他们男人自己说去,理会他们作什么,妹妹,来,咱们饮上一杯。
    田夫人说着,便拈起酒壶,为李夫人斟酒。
    李夫人忙道:妹妹怎当得嫂嫂斟酒,还是小妹来吧。
    田三思的两个爱妾忙拉住他手臂道:夫人总归是客,就不要客气了,安坐,安坐。
    田夫人提着一只锡壶,一手托着壶底,一手拈着壶柄,凑到李夫人杯前,眼睛向他微微地一瞥。
    这位田夫人也是三旬左右的妇人了,头发依旧乌黑亮泽,挽了一个桃心髻,插了一支碧玉簪,余此之外,并无其它珠玉花钿,虽不奢华,却把他当家主妇的身份衬托得恰如其分,反观那两位美妾,虽然打扮得花枝招展,满头珠翠,但是气度就差得远了。
    酒液化为一线,轻轻注满酒杯,田夫人收回目光,转而投注在那杯酒上,眸中迅速闪过一抹忱惜、无奈和内疚。
    多谢嫂嫂!
    李夫人双手虚捧酒杯,向田夫人谢了一声。
    田夫人挤出一丝微笑道:自家人,何必客气。嘴里说着,轻轻撤回手去,籍着大袖的掩护,托在壶底的那只手轻轻一旋,为自己也斟满一杯,捧起杯来,对李夫人道:妹妹,请酒!
    嫂嫂请!
    李夫人欣然捧杯,与田三思夫人虚虚一碰,一饮而尽!
    一旁与田攸暨杯筹交错的田三思看在眼中,笑眯眯地放下酒杯,对田攸暨道:攸暨,有件事,我得恭喜你呀!
    田攸暨心里咯噔一下,终于说到正题了,他赶紧坐直了身子,双手扶膝,有些紧张地看着田三思。
    田三思捋着胡须,缓缓地道:攸暨啊,离姜是姑母最宠爱的女儿,当初,姑母把他嫁与穆心慈,可惜那穆心慈背负天恩,蓄意谋反,公主年轻轻的就守了寡……
    田攸暨听了这番开场白,有些莫名其妙,心道:听这说法,是要为离姜说媒?这事与我商谈什么?难道是……,不会吧,我那儿子今年才十九岁,而且比离姜小了一辈呢。
    李夫人坐在那儿,渐渐觉得腹痛不止,还以为是吃了什么凉东西,正在强自忍耐,见丈夫投来探询的一眼,勉强向他笑笑,示意他听下去。
    田三思道:离姜如此年轻,自然没有守寡的道理,姑母一直很关心离姜的婚事,只是以离姜的身份,能配得上他的人着实不多。而今么……,离姜终于相中了一个人,姑母也欣然应允了,便着我做这个媒人。
    田攸暨实在忍不住了,开口问道:堂兄,不知穆夫人相中了谁家的儿郎,既然姑母请堂兄您出面作媒,把小弟找来又为何故?
    田三思道:攸暨啊,你这就是明知故问了,穆夫人相中的这个人就是你呀!
    田攸暨一愣,大惊道:荒唐!实在荒唐!
    田三思脸色一沉,道:荒唐?你是说离姜荒唐,姑母荒唐,还是我田三思荒唐?
    田攸暨道:小弟不敢,小弟是说……我有妻室,如何可能迎娶公主?
    李氏夫人惊得连腹痛都忘了,紧张地望着他们,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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