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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锦良缘-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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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淳格格冷笑,“官不大,僚儿不小,母狗眼儿瞧人那时候怎么不掂量掂量什么后果?我说怎么这般没规矩,原来是没主子教养,本格格今儿心眼儿犯窄,非要跟你们计较不可。”说着看向秋颜,“我听说姑娘从前在宫里当值的,这宫里触犯宫规该怎么惩罚?”
  秋颜听她们把湛湛骂的难听,也觉得这两人可气,便冷了眼福身道,“回格格,诸如此类言语不端的罪行,该当自行掌嘴。”
  “还愣着做什么?动手吧,”淳格格面无表情的道:“咱们公平公正按宫规处理,处理的好也省的去打扰太皇太后她老人家静养。”
  活落其中一个宫女就左右开弓扇起自己的巴掌来,没两下耳廓子就被抽地通红,淳格格抬手示意,“可以了。”继而看向另外一个手颤颤巍巍的搁在脸边却却迟迟落不下掌的宫女。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淳格格踩着花盆底走近,居高临下一耳刮子抽了出去,直打的那宫女偏过头去,吓得直跪在地上磕头,“奴才再也不敢了,奴才再也不敢了……”
  这一巴掌呼的,湛湛都能感受到淳格格抬手带出的那阵风,她怔愣过来忙上前按住了她的肘弯,悄声说,“跟这种人计较,没得脏了格格的手,这回让她们长个教训便好,再打打得就是宫里人的面子了,咱们该不占理了。”
  这话说的没错,跟个下三滥的奴才过分计较确实自降身份,况且就算是个宫女,好歹人家也是宫里人,身上沾着点儿皇恩,穷究死理儿也得适可而止,没必要因为这一个人损伤了跟宫里的和气。
  淳格格很听劝,大眼睛一咕噜,点头说好,这边对了那两名宫女道:“今儿本格格就教会你们眉眼高低,看你们往后言语轻重还拿不拿得准。”
  “今儿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湛湛抬手让那两名宫女起身,“今后一片嘴两片舌再往外头倒脏土的时候悠着点儿,不是任谁都好欺负的,各位继续当各自的差去吧。”
  她们两人一唱一和把那两名宫女吓得屁滚尿流,拖拽着溜远了。
  回过身慢慢的踱过揽胜门,淳格格提手绢扇着脸边的热燥,“真是气死我了,本格格是带着靖南王府百万兵马入宫的,也不是吃亏的性子,谁把我当做是寄人篱下的奴才,可得当着点儿心!得亏你拦住了我,不然还得再给她两巴掌吃呢。”
  湛湛也在一旁替她扇风,特开心的笑,“你可真是个炮仗脾气,不输理儿的性子!”
  “人家骂你可比骂我的多,”淳格格斜睨她,“真不明白,你怎么忍得下来?”
  湛湛望着远处临溪亭蹭明瓦亮的尖顶,轻轻抿起了酒窝,“也是你那一巴掌把我扇醒了,我突然就明白了,旁人怎么瞧我管什么用,只要王爷他相信我就好了。”
  淳格格一个白眼儿翻飞,“你瞧,这不是没治了么!”
  入了临溪亭,芬芳扑鼻,满眼的花团锦簇,花园里的太监上了茶水点心,湛湛却无吃喝赏花的心情,淳格格感同身受,“这宫里的花朵再富贵再名贵,在我眼里啊,还是我们福建漳州的水仙漂亮,这趟我入京带了好些棵过来,有单瓣的“金盏银台”,也有复瓣的“玉玲珑”,改天送你几枝,特别香。”说着叹了口气,“今后怕也是没机会再回福州了,它们是我最后的念想了。”
  寂寥的神情和口吻,这样的淳格格跟湛湛上次见到的荣荣如出一辙,均是被这万丈宫墙所束缚。湛湛有些同情淳格格,她们两人不一样,她在京城里有家,而淳格格在这个宫城里却是举目无亲。
  “说到底,”湛湛目光浅淡的看出城墙之外,“我们的前途被皇权约束,我们的价值也是由皇权所衡量的。”
  淳格格眉毛一抬朝她看了过来,“而且他们还告诉我们,这就是对的,你们就该这么做。”
  湛湛收回视线跟她对视,两人不约而同的笑了。
  淳格格是湛湛入宫后交的第一个朋友,后来的她回忆那些过往岁月中所遇见的姑娘,她们的生命如花绽放,共同编织了一段绚烂多彩的年华。


第58章 缅子学馆
  淳格格的一巴掌响遏行云,在宫里打出了名声,她的那句“百万兵马”的论调成了她日后清清静静出入各宫各院落的招牌,她走到哪里儿身后仿佛真的跟着千军万马,宫里的太监宫女,任谁也不敢在她面前出言不逊。
  事后太皇太后对淳格格感叹道,“这丫头也是个奇人,胆识大上哪儿都受不着委屈,这样的性情挑大梁做宗妇奶奶再合适不过,退而求其次就太过屈才了,哀家原本是打算跟皇帝商量,能不能在东西六院儿给这孩子找个安身的地方,眼下看来却是哀家多心了。”
  太后听出了这话里的意思,淳格格的脾气太过刚硬,若想要在后宫安稳生活,得有能容人能忍耐的心性,打个嘴脏的奴才没什么,五指山压到后宫其他嫔妃身上,牵扯的就是前朝文武百官家的门楣了。
  所以淳格格就这么被太后排除在了嫔妃之选,太后道:“老祖宗放宽心,个人有个人的缘法,横竖靖南王府跟朝廷得有段时间要交接呢,淳格格的婚事也不必太着急安排。”
  淳格格听说这番消息自然是高兴坏了,在佛堂里闷着声笑,“我今天瞧着佛祖的脸又慈祥了不少。”
  湛湛甚至怀疑她每天在佛祖前许的心愿就是不要被安排进皇帝的后宫里。上佛堂诵经抄经成了惯例,她们两人之间的友谊也日益增厚。除了陪太皇太后礼佛之外,空闲时间湛湛就带着淳格格去找荣荣还有佟答应聊天解闷儿。
  佟答应呢也在不间断的跟大伙儿跟进临成跟她妹妹玉茹之间的感情发展,比如什么时候两家人见面了,什么时候安排临成跟玉茹见面了,什么时候临成送了玉茹一只“垛货”了,不遗巨细,说得那叫一个清楚。
  看来这门婚事是很有讲头了,佟答应跟湛湛商量,“再过几天就是端午了,不如那天让玉茹那丫头递牌子进宫,跟福晋会个面儿,这桩姻缘两家人都满意,玉茹跟你哥哥也都情投意合,她跟家里长辈都见过了,只差跟你了,过完你这道关,就让家里尽早把婚事定下吧,你说呢?”
  湛湛自然没什么意见,她替临成高兴,原本以为那么不着调儿的人这辈子只能找只蛐蛐儿当媳妇儿了,没想到这世上还真有跟他爱好如此一致的姑娘,简直就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于是她们两个口头上就这么定了下来,不出意外的话,这桩姻缘应该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临近端午,宫里各处都开始为这个节日做准备,宫里的上到两宫老主子下到各宫嫔妃宫女都佩戴着蝎子,蜈蚣,□□,蛇,蜘蛛,蜥蜴,老虎其中五种动物的佩饰,“以毒攻毒”,驱散邪气。
  皇后带着阿哥格格来给太皇太后晨昏定省的时候,两位小主子也穿着杏黄虎皮纹的小单袍,小夹袜,小夹鞋,寓意借虎驱邪,健康平安。
  就连慈宁宫大佛堂的释迦牟尼佛祖面前也供奉着蒲昌酒跟雄黄酒,驱邪祈福。
  淳格格道:“佛祖要喝醉了怎么办?许的愿望还灵么?”
  湛湛道:“佛祖们稀里糊涂的,凡人的愿望他们就都应承了。”她一揖到底磕个头,再起身双手合十,虔诚的闭上眼睛许愿,希望诚亲王能早早的从福建回来。
  端午的前一天,泰安公主入宫了,大佛堂里屏撤去了所有人,只有她们两人相对,共同站在佛祖面前。
  “明儿我就出发去云南了,”泰安公主道:“允颀人在福建,我等不到他了,走前我想跟你道个别。”
  泰安公主不仅长相跟太后相似,就连眉间蹙着打起的细褶都一样,盛着淡淡的哀伤。
  湛湛点头,“明儿宫里庆节公主不打算参加了么?”
  “我已经跟皇祖母,额娘她们道过别了。”泰安公主摇头,“宫里有宫里的热闹,我一个外人就不掺和了。”
  湛湛知道还是万寿节那天皇帝坚持放的那场《百花赠剑》彻彻底底的伤了泰安公主的心。
  “公主千万别这么说,”湛湛安慰她道:“您自从万寿节后就不跟宫里来往了,可太皇太后还有太后娘娘可天天儿把你挂在嘴边念叨呢,前儿老祖宗不还专程派人给公主府上送了宫里自酿的雄黄酒么,我们都很在意公主的。”
  “就连皇帝也是如此么?”泰安公口气淡漠的反问。
  皇帝的话当然是个例外,龙椅上的人不必考虑亲情甚至任何感情,他只需琢磨怎么统治江山,怎么把手头的利益最大化就行了。
  湛湛一直在揣摩泰安公主来找她的真正目的,见她欲言又止的神态,湛湛小心试探着问出了自己心里的推测,“平西王爷他,并非什么事情都跟公主商量吧?”
  泰安公主的眼皮颤动,微微的乜了下去,“这就是我为什么来找你的原因,我知道你这么聪明的人,一定能读懂我的想法,”说着她侧过脸,仰面望着那五尊佛祖神明,一脸哀伤的道:“王爷他对我虽好,可那些权术阴谋却总避讳着从不肯让我插手涉足,我知道他是为了保护我,他这样是出于好心,可越是如此我的心里就越恐慌,什么都看不见摸不着也听不真,我情愿面对真相,无论真相多么丑陋。”
  湛湛点头,“奴才相信平西王爷所做的一切是出于保护公主的目的,王爷怎么做奴才不便评价,不过公主有什么请求或者帮助,奴才一定竭力而为。”
  泰安公主望着她满脸肃穆的神情,微微一笑,“我就知道允颀那般护着你是有原因的。既然来了,我就敞开心扉好好的跟你聊聊,佛祖面前不打诳语,对么?”
  湛湛躬肃下身,“公主放心,我一定坦诚相待。”
  泰安公主颔首,视线盯着燃烧的佛香微微出了片刻神,方道:“我想知道,你们马佳氏跟云贵总督到底还有没有来往联系了?”
  “没有,”湛湛十分果断的回答,“奴才在皇上还有太后娘娘跟前都打过保证,绝无半句虚言。”
  泰安公主的脸上流露出失望的神色,湛湛略微斟酌了道,“我能问公主一个问题么?”
  见她点头,湛湛平静的凝视她道,“若有唐突,还请公主见谅,奴才是想问云贵总督到底跟平西王有没有过茶马兵权的交易?或是其他什么不符规矩的来往?”
  泰安公主脸上没有任何惊讶的神色,仿佛猜到了她会这么问,摇头道:“实话实说,我并不清楚,就像我之前告诉你的,王爷并非所有事情都肯透露给我,即便有我也是被蒙在鼓里的,”说着话锋一转又道:“不过我是跟云贵总督也就是你大伯有过很多次来往的。”
  这下湛湛就很惊异了,“公主跟我大伯有来往?”
  泰安公主应是,湛湛眼神一晃,回眼看向她,“公主说的是缅子学馆?”
  泰安公主赞赏的点点头,“这个你都能猜到,看来我来找你是找对了。”
  缅子学馆位于紫禁城的西南角,武英殿的正后方,是云南学子来京学习之官办学堂,其中不少学子精通回,缅两族语言,学成后入官留任,翻译回,缅两族的字话。
  湛湛笑道:“奴才听说缅子学馆是两年前公主您请求朝廷设立的,其实奴才挺佩服您的,不是所有的姑娘都能像您一样在朝堂政务上做出贡献。这也是奴才唯一能想到的,您跟云贵总督之间能够产生关联的地方。”
  泰安公主脸色终于有所缓和,淡淡笑了下说,“云南有很多卓尔不群,博学多才的学子,我也是不忍心见到他们被埋没,所以才恳请朝廷设立学馆,方便往朝廷输送人才,其实这件事情上云贵总督帮了我很多忙,本来关于学馆内学子的教习筛选是由云南学政上的官员负责便可,可是你大伯十分关心云南学子的处境,学政这方面的事情有很多次都是他亲自参与,所以我跟他颇有几次来往。”
  湛湛的心情瞬间变得复杂起来,在所有人的认知中,包括她自己也都认为他大伯是个背叛朝廷,拥兵自重,跟藩王勾结的叛徒,可在泰安公主的口中,云贵总督却又有着不为人知的另外一副面孔,居然还是好的一面。
  “可他跟王爷到底有没有什么违法的交易,我试探不出来。”
  湛湛听她叹气,心中也不免伤嗟,她们作为姑娘,受身份的局限,很多事情的内情她们根本接触不到。
  “公主,”她想了想道:“关于云贵总督跟平西王之间到底存在什么样的来往,奴才确实不清楚,实在是无能为力,您既然来找我而不是问平西王爷,想必您也是多次跟他协商无果才至此地步,既然如此,咱们现在所做的也只能是以不变应万变,静观其变了。”
  “也只能如此了,”泰安公主沉沉点头,“眼下也只能走一步说一步了。”
  一整柱香烧完了,两人倾心交换了想法,却未获知什么有价值的推测,不免令人丧气,可也实在无奈,操控局势的人若有心隐瞒,局中之人唯有满腹狐疑,如履薄冰的在棋盘上走。
  泰安公主要走,湛湛送她到佛堂殿外,她回过身道,“别送了,你回去吧,关于今天这事儿,你也别多想,安安心心礼佛等允颀回来,替我多尽份孝心,照顾好两位老主子。真若有什么动向,我会写信告知你的,云南若是难保,能保住你们马佳氏也算你我二人功劳一件。”
  湛湛的心头针扎似的,她跟了几步却被泰安公主推了推手,硬是把她撇在了殿门前。
  她望着她的背影,泪眼模糊。


第59章 疏林幽岫
  端午当天,太皇太后在建福宫花园的延春阁设了粽宴,午膳尚未开始之前,各宫嫔妃小主拜会过两宫老主子以后便散落在各处消闲。
  佟答应请湛湛她们几个在静怡轩里喝茶,太监烹好了茶端上来,逐一跟她们沏茶,佟答应介绍说:“这是上次万寿节我额娘带进宫的菱角湾茶,虽比不上宫里的普洱膏,这时节喝上消暑驱虫是极好的,你们都尝尝。”
  淳格格喝了点头:“这茶好,苦而不涩,后味儿还有些甘甜,感觉特别解渴。”
  佟答应道:“格格若是好这口儿,我那还有,回头送你一壶,听说格格那儿有漳州上等的水仙,回头送我一枝做回礼就成。”
  “我就知道你没这么容易答应,”淳格格拿手戳她,“真个儿的无利不讨好!”
  富察荣荣笑着插话,“不是说你妹妹今儿要入宫么?眼下她人呢?”
  “差点忘了这茬儿了,”佟答应愣了下眼,忙叫来她宫里的太监小坤子,“你上外头接接,遇见玉茹姑娘了直接带进轩里来,今儿人多,她那猴性子,可别冲撞了哪位贵人。”
  小坤子应嗻走了,荣荣回过头又看向身边的湛湛,“你们瞧瞧这人儿,自个儿娘家哥哥的婚事儿不上心,反倒让我一个外人替着你操心上了。”
  湛湛一脸茫然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听见有人喊她,方才拔起头来,淳格格瞥她一眼,眼神扫了一圈撇嘴道,“可别理人家,正想爷们儿呢!”
  湛湛一瞬间脸红,“谁想爷们儿了?胡说什么呢?”
  淳格格没看她,端着茶盅笑嘻嘻的看着对面两人,“今儿早起收到三爷的信就这模样儿了,丢了魂儿似的,想没想?您二位主子说!”
  荣荣跟佟答应恍然大悟,荣荣拿胳膊肘捅她,“我说呢,想自家爷们儿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三爷信上说什么了?”
  “也没说什么,”湛湛抬了茶盅,拿了茶盖掩面,“单说福建的差事忙完,预备回京了。”
  她不想提这事儿的原因是,诚亲王南下毕竟是去收归靖南王的兵权,清算他们府上的家资底细去了,换句话说,就是去抄人家的老底儿,淳格格当面坐着,她怕她心里听了不舒服。
  都是明白人,荣荣跟佟答应一打眼色都端起茶品,默着不再搭腔了。
  “那可是好事儿啊!”淳格格本人倒是不大介意,自己开口化解尴尬道:“脚程快些的话,一个月就能回来了。你就偷着乐吧!”
  湛湛感激的冲她一笑,眼神看出了窗外,满眼都是姹紫嫣红和初夏的绿意,她的心底也跟着盎然生机起来。
  ——
  几从芍药的花影,从养性们的花缸里探了出来,皇帝望见,负手道:“今儿过节,不整这么大的阵仗,省的惊动园里的人,寻常一些,朕去跟两宫老主子请个安。”
  魏尚应是,挥了挥手叫散了跟随的卤薄仪仗,这边又听皇帝问:“什么时辰了?”
  魏尚从怀里掏出打簧金表一看,遂道:“回万岁爷,今儿散朝得早,这会儿才巳时过了二刻。”
  皇帝想了想道:“朕记得曹知白的那副《疏林幽岫图》是在凝晖堂收着,十三贝勒要跟朕借这副画照着临摹,你同朕上那地方找找。等下再赴太皇太后的宴。”
  魏尚一听忙走在前面辟路,他一路躬着身趋步一边觑眼留心皇帝的脚步,路过养性门的时候,皇帝的步子缓了,慢了,直到停了下来。
  抬头看,皇帝似乎留意到了门内的什么风景,正往门里望着,他只得又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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