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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呀，小宝这是咋了？咋哭的恁伤心？”才进屋，一个穿着蓝底百花夹袄的三十多岁的女人就迎上前来，还摸摸姜小宝的茶壶盖脑门子。
　　“玉兰咋来了？”王氏见了自家侄媳妇，脸上倒是好看了一些。
　　“这不是想姑您了，就来看看。”那妇人粗黑的脸上堆出一朵花来对王氏说道。
　　王氏的娘家就在隔壁村子里，她兄妹两个，前年的时候哥哥已经没了，只留下嫂子与侄儿王柱子。
　　王柱子前头有六个姐姐，才得了这么一个，从小当成宝贝一样的养着，成了好吃懒做的习惯。长大之后，娶了同村的常玉兰，生了四个娃儿。
　　因王柱子懒的要命，只要能躺着，便是脸坐起来都不肯，一家子的日子过的也不好，常玉兰总是在家里闹。
　　可闹来闹去也没法子过上好日子，好在她是个能说会道的，很得王氏的喜欢，家里头没吃没喝的时候就总是来王氏这里打抽丰。
　　王氏喜欢常玉兰会说话，每次都让她心里舒舒坦坦的，又觉得自家侄儿是千辛万苦才得来的一个香火根，是王家的希望，所以也乐意给些。
　　王氏对娘家的人倒是大方，可是家里头也不是她一个人，除了他们老两口，还有四个儿子和媳妇，加上孙子孙女一大堆的人。
　　她总是给娘家贴补，媳妇们就不乐意，为此不知道吵了多少回。到后来，老大、老二、老三三家索性就与她分开单过了，省的好好的日子没法子过。
　　老四媳妇倒是也想分开单过，可老四是个死心眼儿的，坚持认为不能几个儿子都去单过。
　　乡下地方，要是只留下爹娘两个单独过日子，那可要被人讲究，一家子人都会被人戳脊梁骨。
　　老四媳妇是个不会吵架的，人也软些，与她一起过，王氏乐得轻松，依旧经常给常玉兰家里头贴补。
　　王氏此时全然忘记了，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儿，老四媳妇张小叶虽然是个软和人，可正是这种人，要是心里头压的事情多了，难免也会爆发。
　　明里暗里闹了几次没有什么效果，王氏依旧我行我素，每次常氏来，还是会带走不少东西，这让张小叶很不能忍受，尤其是她从娘家拿来的一点稀罕物，自家娃娃还没来得及吃，就被常氏拿走，她只要想起就觉得憋屈的厉害。
　　这会子常玉兰来了，她也不忙着招呼人，只管先到灶房里将能藏的东西都藏起来。
　　她也算想明白了，若是家里头什么都没了，看看王氏拿什么给。
　　不是她小气不愿意帮着亲戚，要是自家富裕也就罢了，帮一帮也应当。可这年头谁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好不容易有点儿吃食白白给了别人，自家吃什么？
　　再说那王柱子是啥样的人？都能懒死在炕上。
　　人常说帮急不帮贫，他自己不干活，就想着靠别人吃饭，还能管一辈子不成？
　　张小叶将灶房里的东西都藏的差不多了，就听到儿子委屈的哭声。
　　咋的好端端的带娃出去，就哭成这样回来了？屋里也没啥能看见的吃食了，她忙就出门看自家的儿子。
　　“小宝，咋哭了？”张小叶看着儿子道。
　　“娘，我要吃肉！”看到了亲娘，姜小宝十分委屈的道。
　　吃肉？张小叶听了这话，可算是明白了，她狠狠的瞪了上房一眼。
　　她前头生了三个丫头才得了这一个儿子，从小就被婆婆抱过去养着，就算她不同意也没拦住。
　　可是婆婆几年下来，可没把孩子给教好。成天就给他教怎么占小便宜讨人嫌了。
　　今天怕是又去别人家混饭吃了，没吃上这才哭着回来了。
　　想着儿子以后可能会变成王柱子一样的人，张小叶脸上更不好看了。她统共就这一个儿子，要是毁了可咋办？
　　她都想着，实在不成，自己也分家单过算了，总这样，这日子可过不下去。就算是自家男人不同意，她也要想法子分家。
　　张小叶这边才将姜小宝哄好了，就见在堂屋里说话的王氏和常玉兰两个走了出来。
　　“小宝娘，你去给你嫂子装点儿粮食。”王氏不知道与常氏说了些什么，出门的时候，眉开眼笑的道。
　　张小叶眼底闪过一抹嫌弃，可面上却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说道：“娘，家里头还有一碗杂粮面了，我才说今晚拌些菜干吃糊糊呢，要不就给嫂子先拿回去吧？”
　　王氏自己不做饭，自从娶了儿媳妇之后就从来没有下过灶房，也不知道灶房里到底是啥情形。
　　可她还是觉得有些疑惑，前几日不是还有好些粮食，咋这么快就没了？
　　王氏一想就觉得是张小叶藏私了，显然是不不愿意帮自家侄儿，她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张小叶，扭着肥硕的屁股朝着灶房里走去。
　　只她在灶房里搜了一圈儿，也就只找到了面盆里的一碗杂粮面，还有小半袋摊开放在案板上的菜干。
　　难不成家里头就只有这么多的粮食了？都是这败家娘们，不会过日子，那么多的粮食就这样吃光了。


第009章　被人打扰了
　　“玉兰，你看，我们家里也没啥吃的了，这些菜干姑分你一半可成？”王氏将袋子送到常玉兰跟前道。
　　就算是什么都没有了，王氏也没想着让自家侄媳妇空手回去。
　　常玉兰看着王氏手中袋子里黑乎乎的菜干，面上显然有些不好看了，这是哄谁呢？咋就能穷的只剩下这么多东西？这干菜有啥吃头？今天真是白来了。
　　不过，才听大姑说了，姜家在京城里当官的哪家送了一个犯错的姑娘回来。
　　既然是从京城里来的，那可是个聚宝盆哩，那样人家出来的姑娘身边多少有些好东西，可不能白白放过了。
　　只要大姑用些手段，跟这家人搞好关系，想来很快就能弄到不少好处。还是过几天再来吧，到时候一定能弄到好东西，说不一定还能带好些肉回去给自家几个娃娃改善伙食呢。
　　主意打定，常玉兰忙就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道：“姑，既然你们家里也只有这点儿粮食了，我就先回去了。我要是带了这些走，您家里可不是就揭不开锅了？那样我成啥样的人了？”
　　常玉兰的话让王氏心里头舒畅的很，还是自家这侄媳妇体贴人，到底还是自己娘家人亲，不像是姜家那个丫头，一点亲戚的情分都没有，自家吃着肉，连一点都不肯给自己，也不怕被噎死。
　　倒是张小叶听着，觉得眼睛直抽抽，这话说的，好像是从来没拿过自己家东西一样。
　　可不就是看只有菜干了，才不要的？刚才那鄙夷的笑容她可是看的真真切切的。倒是个嘴上会说的，说的倒好像是她多孝顺一样。
　　要是真孝顺，就该接了去养着才好，这样只想着娘家人的婆婆她不爱伺候了。
　　王氏送了常玉兰出门，两个人又在门口嘀嘀咕咕的说了好些话，王氏原本不开心的面容上都是笑容，心里却已经定了主意，这家里头都揭不开锅了，找姜耘昭拿些银子来也应当吧？
　　不过，自己一个人去不好使，还是等明天带着老头子一起去才好。她不顾着自己这个尕奶，总该顾着叔爷爷吧？
　　只要从姜耘昭哪里得些好的来，自家才能有好日子过，也才能帮着柱子家。
　　今天让柱子媳妇摆跑了这一趟，居然连一点东西都没给她。
　　姜耘昭可不知道这厢王氏正打算算计她呢，吃罢了饭，帮着齐婶收拾了碗筷之后，才与齐伯齐婶一同说话。
　　齐婶拿出针线活来做，现在不像是府里了，什么都要自己动手才成，姑娘的鞋袜也要早些预备着才成。
　　齐伯也没闲着，乘着天还没黑，他先清理一下院子里的枯枝杂草。
　　“咱们到村子里也有几天时间了，也该去各家走动一下。”姜耘昭拿出一张帕子开始做起来，一面做一面说道。
　　齐伯点头道：“姑娘说的是。”
　　“我们明天就去吧。”齐婶也很赞同的道，姑娘这真是长大了，连这些人情世故都懂得了。
　　“只是，咱们也不能空手去，总要准备些什么才好。”齐婶蹙眉说道。
　　她们来的时候，几乎就是空着手来的，家里头什么都没有，难道就这么吊着两只手去拜见不成？
　　齐伯听了齐婶的话，忙就开口道：“我明天再去一趟山里，要是能多抓几只山鸡来，也就能当礼物了。”
　　村子里的人条件差，若是能拿一只山鸡当礼物，也很体面。
　　“不用这么麻烦，咱们明天自己做点儿吃食带上，表达一下自己的心意就成了。”姜耘昭微微摇头道。
　　她并没有打算村子里的家家户户都去，只打算选几家憨厚老实的去走动走动，至于那些奸猾只知道算计人的就算了。
　　以后要在村子里生活，可要有个好名声，不能像是上辈子一样，到了最后，就是被人害了，因为平素表现的太差，也没几个人说句公道话。
　　齐婶点头道：“姑娘考虑的很周全，就该如此。”
　　姑娘才来这里，若是拿的东西太贵重了，反而让人觉得生疏，不如就随意带点儿自己做的东西过去，倒是显得心诚。
　　可家里就才来的时候，在村里卖了一点面和糙米，别的东西都没有，就这点儿东西，连个像样的点心都做不出来，怎么能送人？
　　“齐婶，咱们就做点儿精致的小花卷就成了，别的不实在。”村子里的人，实惠最重要，什么精致的点心都不如能吃饱的花卷来的实在。
　　何况，齐婶的手艺很好，做出来的花卷也精致的不得了呢，想来村子里的人见了会喜欢。
　　“也成。”齐婶应下。
　　翌日一早起来，齐婶就到灶间做花卷，齐伯找了些旧年的木头劈柴火，姜耘昭则在院子里清理剩下的那些杂草。
　　虽然齐伯一再说了不让姜耘昭做这些粗活，可姜耘昭是闲不住的人，哪里肯听。
　　齐婶的手艺好，人也麻利的很，不多时候，就将几锅花卷儿都做出来了。
　　婴儿拳头大小的花卷儿做的精巧细致，看着就让人喜欢，只是到底少了些。
　　齐婶给姜耘昭留了两个做早餐，其他的分成几份用纸包起来装在篮子里，到底没有舍得给他们两口子留。
　　“齐婶，你多留几个出来，咱们自己当早饭吃。”姜耘昭一面洗手一面说道。
　　“不是要送人么，少了拿不出手。”齐婶笑道。
　　姜耘昭擦了手走过去从篮子里取出几个花卷笑道：“也不差这几个，若是连自己吃都舍不得，那还有什么意思？”
　　给人送，原本就是为了在村子里能更好的生活，可若是连自己吃一个都舍不得了，那可不是本末倒置了么？
　　拗不过姜耘昭，齐婶和齐伯二人只能坐下来一同吃早饭，姑娘说的也有道理，与村子里的人打好交道也是为了能更好的生活。
　　许是早上起来就干活的缘故，就着昨晚上剩下的兔子汤，姜耘昭吃了两个花卷才觉得将将饱。
　　“就知道齐婶的手艺好呢。”姜耘昭摸着肚子笑道。


第010章　就不给你吃
　　齐婶看着姜耘昭如此满足的表情，不觉也笑了起来。
　　原本她一直都担心姑娘到了这里心情会不好，可现在看起来，姑娘自从到了七家村，比起在京城的时候，反而更加开朗可爱了许多。
　　这样也好，虽然日子过的艰苦些，可只要姑娘想开了，总能过的舒畅些。在这里自由自在的，总比在京城里被太太欺负的好。
　　姑娘原本好好一个孩子，这么些年就是被太太给养歪了，如果不是太太处心积虑，姑娘总不至于落得那些不好的名声。
　　“姑娘这两日气色倒是好起来了。”齐伯也乐呵呵的说着：“咱们再好好的补一补，那气色就更好了。”
　　只是，温馨的气氛总是有哪些不长眼睛的来打扰。
　　“哎吆，好香啊，侄孙女到底是大地方来的，顿顿有肉吃，只可怜咱们家现在连锅都揭不开了。”王氏尖锐的带着一丝刻薄的声音从门口响起。
　　姜耘昭蹙蹙眉，这王氏，怎么能这样讨厌，居然又来了。
　　她抬眼看去，还不等说话，就发现王氏此番来不是一个人，而是与姜孝民同来了。
　　此时，姜孝民正背着手一本正经的站在她家的大门口。与王氏脸上的尖酸贪婪不同，姜孝民面上的表现很好，丝毫看不出来对院子里的东西有觊觎的想法。
　　可姜耘昭实在是太了解姜孝民这个人了，他即便是表现的再怎么好，怎么淡然，可是骨子里的贪婪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
　　果然，姜孝民的眼光不时就会飘过桌子上的汤盆，眼底那一闪而过的贪婪清晰的闯入姜耘昭的眼眸。
　　姜耘昭嘴角微微一抖，果然还是这幅模样呢，明明心里头渴望的很，可就是要摆出一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形象来。
　　姜家的男人，果然都一样！
　　“我与你尕奶来看看你！”姜孝民没等到姜耘昭对他行礼，颇有些不悦的说道。
　　姜孝民原本觉得自己是长辈，如果看到自己来了，姜耘昭这个已经被京城姜家给放弃的女娃子一定会战战兢兢的过来迎接自己，可他没想到姜耘昭会是这样一幅模样。
　　这样的品德，难怪京城那边不要了，要送到七家村来，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
　　对于姜孝民的不悦，姜耘昭可不会放在心上。
　　不过是个不相干的人罢了，要是放在心上，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原来是尕爷来了，请坐吧，齐婶，倒杯水来。”语气很淡的随意招呼了一句，姜耘昭的嘴角划过一抹淡淡的笑容。
　　姜孝民才打算说话，又听见姜耘昭开口：“我们初来乍到的，什么都没有，就是连茶叶末子也没有，只能委屈您喝水了。”
　　姜孝民腹诽道，他可不是来她家喝水的，难不成自家连一口水都没有？他来的目的就是想吃肉，如果不是因为王氏说姜耘昭家里有肉，他才不会跑这一趟。
　　姜孝民两口子眼巴巴的看着桌子上还剩了不少的兔子汤，那眼中的欲望连遮掩都不曾有。
　　他们早上什么都没吃就过来了，喝水咋能顶用呢？喝肉汤还差不多。
　　姜孝民不好意思开口，可王氏马上就道：“喝什么水啊，这里不是有肉汤吗，我们委屈一点，喝一碗就成。”
　　这肉让她想了一个晚上，就是睡着了梦里都是兔子肉的香味，所以她才今天一早又跑过来。
　　果然他们还是吃兔子肉。
　　姜孝民则想了更多，在他看来，姜耘昭就是个不会过日子的，谁家大早上的就吃肉！看起来这娃娃以后自己可要好好教导她过日子。最好有什么好的都先想着孝敬自己这个长辈才好。
　　姜孝民浑忘了，他自己的日子都过不下去，不得已才到姜耘昭这里来打抽丰的，还要教导别人，难不成是打算教导的与自己家一样？
　　王氏一面说话，一面动手就要自己去舀盆里的肉，也不嫌弃桌子上的碗筷都是用过的。
　　实际上，这样的事儿王氏经常做，往日里到别人家去，她也不用招呼，基本上就是自己动手，有什么吃什么。
　　可姜耘昭却没打算将齐伯辛苦弄来的兔子给她吃，这样的女人，就是吃的再多也不会记得你的好，给她吃，还不如倒到树底下，还能多长两片叶子遮阴呢。
　　“尕奶，这都是剩饭，怎么好意思个你吃。齐婶，赶紧把这些都收拾了，给尕奶和尕爷倒清水来。”姜耘昭忙就伸手将王氏拦下，又对齐婶使了一个眼色。
　　齐婶与齐伯二人一起动手，二人都是手脚麻利的人，在王氏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桌子上的汤盆和碗筷都已经不在了。
　　眼睁睁的看着那一盆子肉汤就这样从自己眼前飞走，王氏心里就是一个气恼啊，这算怎么回事？好好的肉，都两次了，自己就是吃不到！
　　这小贱蹄子动不动规矩？不知道自己是长辈吗？吃她一点儿肉还能咋地？
　　姜孝民眼睁睁的看着肉从眼前飘过，那香味似乎还在鼻尖萦绕，可是没了就是没了，今日的肉是吃不到了，看起来这小丫头年纪虽小，却也是个不好对付的。
　　不过，再怎么厉害也是个孩子，只要自己用点儿心思，总能让她乖乖听话。
　　他重重的咳了一声才道：“耘昭，你到村子里也有几日时间了，一直等不到你过去，也只能自己来看你。”
　　一顶大帽子就这么扣下去，倒是成了姜耘昭不懂规矩了，来了村子里不先去拜见长辈。
　　姜耘昭冷冷一笑说道：“尕爷这话从何说起？侄孙女却听不懂了。”
　　“你到底是个孩子，失了礼数，我也不怪你，只是以后可不能再如此了，咱们姜家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不能让人笑话了去。”姜孝民老脸一点都不带颜色的说道。
　　“莫非尕爷您老了所以健忘？当日侄孙女来了七家村，老家人齐伯就去您家中拜望。只无奈尕爷家门槛极高，齐伯竟未能到院子里。”姜耘昭冷哼一声故作难过的开口道。
　　姜家是有头有脸，不就是个乡下农夫？哪算什么有头有脸的人家？还真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要说有头有脸，她那个亲爹倒是能算，可惜的是，人家根本没打算认姜孝民这一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