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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娇_董无渊-第1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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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门而入当即呆在原地。默了半晌,回头扭身靠在蒙拓怀中,许久说不出话。
正堂里的布置,和建康城中她在陆宅里的闺房一模一样。朝阳的西厢、罩着竹帘子的抱厦、摆在庭院中央的紫藤花。还有挂在廊下的古铜钱风铃。。。长亭揪着蒙拓的衣襟,心里有些软有些酸酸涩涩。她做梦都想回到建康,在建康的日子才是她一生中最安宁的辰光。
“你怎么知道。。。”长亭抿唇笑言,“我住在建康的时候,还不认识你呢。”
夕阳黄昏下。蒙拓脸颊被光晕一染,好似挑唇一笑,没由来地眸带温情。想了想从怀中掏了一张折得四四方方的绢纸,绢纸四角微微卷起泛黄。想来也有些年头,蒙拓递给长亭看,长亭一打开这分明是建康陆宅内院的建构,长亭仰头看他,不明白他从哪里拿来这份儿东西的,建康如今被符稽治得像一个铁桶,进进出出盘查的程序要走三四遍,特别已迁居的众家士族,符稽仍旧不敢动士族留在建康的府邸与人,可想从建康城里把这份儿东西送出来,现今也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长亭的眼神里有疑问,蒙拓看在眼里,声音压得很低,轻声解释,“这是我当初去建康接幼帝符瞿时,托人带出来的。”
长亭望着蒙拓笑,那个时候他们还没定亲呢!
蒙拓也望着她回笑,廊间无人,便俯身埋首轻轻碰了碰长亭的鬓角,“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想着这房子是我建也好,别人建也好,只要你住舒服了,我就值得。”
夕阳的光透过檐间红瓦的缝隙照射下来,长亭靠在蒙拓的肩上,久久无言。
她并不对他们的关系全依赖着她主动这件事情耿耿于怀,如果她走九十九步,蒙拓走一步,那么他们还是会相逢。可当听到在他们的关系中,她并不是一厢情愿的那一个时,长亭仍旧不可抑制地欢喜极了。就像酿了许久的酒终于变成了佳酿,又像是自己辛辛苦苦种下了种子,而有心人告诉她已经为她准备好了果实。。。
长亭一高兴,小蒙将军就享了好几个晚上的大福气,吃得很餍足,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儿,看过镜园过后,两口子顺理成章地收拾起东西预备搬过去了,嫁妆压根没拆方便得很,一百来抬嫁妆一天的功夫就从这处搬到了那处,蒙拓的东西多点儿,从屋子里收拾出来收拾了得有几大筐,啥东西都有,连小时候穿的铁盔都舍不得扔,长亭提溜起个小头盔问蒙拓,“这东西还要不要?”蒙拓一脸惊喜,一把抱过来,“我找了很久了!留着留着!往后我儿子还能戴呢!”
长亭不禁绝倒,有种耗子就是这样。。。什么都舍不得扔。。。都存着,自个儿洞里存不下了就包在自己嘴里含着。。。
在蒙拓成亲这些时日,城墙里头一片太平,城墙外头仍旧兵荒马乱,石家没男人在,石闵随石猛出征,石阔回幽州守城,石闯被石猛扔到了外城镇守,故而调度外院的差事落在了石家大房大郎君石阅的身上,托石阅的福,长亭这几日见石宛的机会也多了起来——石宛多半跟着小石宣过来,默不作声,眼神却并不安分,虽不问东问西,可她嘴里的话,长亭听着却总觉得有些别的意味。
搬迁在即,小苑乱糟糟的,长亭正与满秀一道清点木匣,一抬头见石宣过来了再往后一瞥,果不其然身后跟着石宛,长亭的笑便敛了敛。石宣天真烂漫,见满院的大木匣不觉啧啧称奇,“。。。这么多东西!男人也有这么多东西!我见我爹每天就是那么一身衣裳,穿烂了再换另一身。。。这全是蒙拓的?”
长亭接过帕子擦手笑道,“都是他的,我的嫁妆早送过去了!”长亭看向石宛,抿唇再笑,意有所指,“我们的东西不放在一处,当然是挨个儿送。”
石宛飞快抬头,心中喜不自胜。
夫妇俩还分开院子放东西呀!?
第两百四六章 新家
第两百四六章新家
分开院子放东西意味着夫妻两人并不住在一块儿。。。当然这非常非常普遍,也非常非常常见,在世家大族中,夫妻两个分开住是常态,有离得近的一个住西院一个住东院,离得远的那就隔了有十万八千里去了,有的夫妻每月见三面,初一见一次十五见一次,中间再吃顿饭这也叫过日子。。。石宛心头激荡,若蒙拓与陆长亭是后一种就好了,他们面都不曾见又如何能生孩儿!
长亭说完状似无心,笑着招呼二人坐下,又吩咐人奉茶水,石宣坐不住喝了盏茶便去寻玉娘,小苑外厢便只剩下长亭与石宛二人,长亭低头对册子,长亭说一声,满秀打开对完后再贴上封条放到角落里去,现今正对到瓷器玉石上,满秀将一打开木匣子,石宛眼风朝里一扫便瞅见了几件水头极好的白玉壶,当即笑道,“。。。阿拓往前并不喜欢这些物件儿,说是玉还没石头经事儿。二哥这样淡泊的人,年轻练武的时候,在刀柄上尚且镶嵌过几颗宝石,只有阿拓,什么时候刀剑上都是光秃秃的。我问他为何,他说武器是武器,不是拿来好看的,那些物件儿一点儿用都没有,绣花枕头罢了。。。”
石宛语气婉和地追忆着年华,就这点不好,一块儿长大的青梅竹马,修成正果了还好,若修不成便很尴尬——对方大大小小的喜好都晓得,一旦对方的喜好变了,那点儿了解就都成了鸡肋,扔了可惜,揣着占地。
“他现在也不喜欢玉器。”长亭抿唇一笑。眼神没从册子上移开,“这些物件儿都是我的,是我喜欢的。”
“那你预备将这些东西放在哪处呀?”石宛咬唇道,“阿拓也不是很喜欢在自己的房间里放额外的东西,许是行军打仗久了,我记得阿拓的房间除了床榻与书案,再也没什么了。。。往前我。哦。叔母赏了他一只梅瓶装腊梅,他从来没拿出来摆置过,还随手就给阿宣了。。。”
长亭终于移开了眼神。正视石宛,她自个儿家的屋子里放什么东西,干卿何事?
“放在内厢。”长亭语气放得很低沉,“这样精细的物件儿若放在库里或是外间。都算对不住烧他们的窑。”长亭说着莞尔一笑,“更何况人总是要变的。如今蒙拓也许就喜欢了呢?”
石宛抬头与她对视,张了张口似是想再辩些什么,可嗫嚅半晌方轻声说了另一桩事,“那你别在用白玉壶熏香啊。阿拓不喜欢人熏香,每有丫鬟熏了香去阿拓的院子,阿拓都不喜欢。。。”
屋子里熏香不熏香。又管她石宛什么事?
如果世界上的事情都能用关我屁事和关你屁事来解决,长亭思忖恐怕就没那么多空闲气儿来受了。
长亭想看看石宛做什么。方才透了点儿她与蒙拓分开住的意思,石宛便当即大蛇顺棍上,一副女主人的做派。。。啧啧,这一试就试出来了,长亭只觉得石宛也太过急切了些!一想到,石宛来告诉她该在她与蒙拓的居所该摆放什么东西?该不该熏香?该熏什么香?长亭就觉着脑仁发疼,这姑娘为何如此拎不清?她当然能察觉到石宛待蒙拓有不一般的情愫,这在几年前她头一次见石宛就隐约感觉到了的,她并不介意石宛喜欢蒙拓,也以为待她与蒙拓一成亲,石宛看清了现实便能果断放手——否则还能怎么样?是做小呢还是等到她七老八十一命归西了,她石宛七老八十地补上缺?欢喜是一回事,毕竟喜欢谁这都不是可控的,这无罪。可每个人都应该摆正自己的位置,不要被别人抢,也不要去抢别人的!
长亭静静地看着石宛,忽而笑起来,“大姑娘叫蒙拓,将军或是大人其实更好些。大家虽是亲眷,可到底是大了,再唤儿时的名字就显得有些不庄重了。”长亭话头一顿,将手上册子一合,到底在话里话外还给石宛留了一丝颜面,“亲戚之间来往甚密,这都是情理之中的事儿。可往来还需勿忘分寸,一旦僭越,看在外人眼里丢人可都是这么一大家子人呢。”
石宛面色发白,眼眸向下一垂,张了张唇,并不知在说什么。
长亭冷眼看她这般模样,心里竟不知作何感想,说气愤有,说可怜倒也有,见过蒙拓最狼狈最艰难的时刻还能芳心暗许,大抵是真喜欢吧。可她这样喜欢,却什么也没做,就那么呆呆地看着,或是因为自尊,或是因为外因,谁知道呢?反正阴差阳错间,她才是正确的那一个。长亭口舌有多利,谁都知道,可面对石宛,长亭想了想没说一句重话,只将头一偏,只是不再看石宛。她也没这个义务去开解劝慰,只希望石宛能就此死心安分,否则到最后必定落不着好下场!
照石宛这样的个性,恐怕她也不敢做些。。。什么吧?
长亭犹豫地看着石宛羞羞怯怯的模样,在心里头安抚着自个儿。
石宣、石宛两姐妹走的时候,一个兴高采烈,一个强颜欢笑,长亭冷眼旁观不作一词,胡玉娘靠在长亭身后絮絮叨叨,哀叹一声,“又要搬家咯!”
伴随胡玉娘的一声哀叹,搬家花费了三日辰光才彻底完成。
镜园外放了六条六十四响的鞭炮,蒙拓摆了筵请男宾在外吃酒,长亭设宴在内院招待女眷,冀州城里得脸的人家全都来了,不敢往长亭身边靠,只好围着庾氏夸石宣,长亭便做小媳妇样,既无人来与她说话,她却也见谁都眯眼含笑点头,淑声淑气儿地招待,“您好好吃,好好喝。”
有城守家的夫人嗓门大,朗声同庾氏说话,说得全都听见了,“郡君,您别说!士族大家的闺女就是不一样!蒙三夫人站那儿便是通身气派!郡君往后可是日子难熬了!两个儿媳妇儿也说不得骂不得,外甥媳妇儿更是个金贵的!”
气氛一僵,长亭暗叹武人家的女眷真是着实不会说话。
哪儿能用“更”字儿呢!这不就是把几家妯娌分出个三六九等了吗?
第两百四六章 旧事
第两百四六章旧事
用“更”字儿这不是打庾氏的脸吗!长亭抬眼看了眼庾氏,庾氏面色分毫未变,冲那城守家的夫人笑言道,“可不就是!金贵点儿好呀,要那些个糙的要做啥?咱们这样的人家是要媳妇儿下田插秧了还是绣花换家用了?您说什么说不得打不得,我便听不下去,你家婆婆可没说过你打过你,都是被捧在手心里头当的家,咋到小辈那儿就变成恶鸡婆了呢!”
庾氏话一完,众女眷当下哈哈大笑起来。
长亭也跟着笑,心里却想起来出嫁那天夜里真定大长公主同她说的话,“庾氏其人很会为人,长袖善舞八面玲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是个人物。你与庾氏没有任何利益冲突,至少没有任何需要生死相搏的利害关系,顺着她,她若当真聪明便不会叫你冲在前头。毕竟在外人看来,你们是实打实的一家人。”长亭理解了,照做了,果不其然,庾氏在之后的筵席中帮她挡下了许多杂事儿——武将家的女眷都能喝酒得不得了,一杯一杯来敬,长亭酒量不行,喝了三盏便微醺,喝下五盏便上脸,之后的酒便都是庾氏出声给挡回去的,再递给长亭几颗丸子,附耳笑道,“。。。这丸子解酒,你吃一吃,若倒了会遭笑话。”
长亭笑着恭顺收下,吃了两颗果不其然脑仁不晕了,记人记得也飞快,石家人口众多,嫡支旁系,嫡出庶出,媳妇姑娘。加起来得来了三十几号人,再加上冀州官吏家的女眷,零零总总得有百来号,庾氏就站在长亭身边儿见着一个就告诉一声,长亭只见白春记得脑门青筋暴起而满秀潇潇洒洒地拿着册子对菜单,不觉感叹自个儿身边的聪明人确实有点少。。。撑到入暮送客,长亭可当真松了口气儿。浑身跟散了架似回了正院。一推门却见蒙拓早回了房,正与张黎对坐于紫藤花下,说是饮酒对酌也不像。说是交谈也不是很像,两个人神色都不轻松,而张黎的脸上还泛着潮红。
门“嘎吱”一声响,蒙拓回头见是长亭。起身过来扶,“喝酒了?”
长亭点头。比了个五,“整整五壶梅子酒。。。”内院有人,长亭没让蒙拓扶,敛裙坐在蒙拓将才坐的那只杌凳上。笑看张黎,“这些时日先是忙着收拾物件儿再是忙着搬迁,没顾着您。这些时日住的用的可都还妥帖?长随可好?若不行。便请阿拓在军中给先生再选一选。”
张黎就那么看着长亭自自然然地坐下,蒙拓再规规矩矩地在媳妇儿身后杵着。不禁将手上的酒盏放下心头哂笑,温声回道,“都好都好。长随也好,居所也好,都很好。”张黎双手摆在膝上,眯着眼笑呵呵地,很有福相,“劳烦姑娘惦念,哦,不对,夫人惦念了。日前,下臣未递帖子来见夫人,一是因夫人尚在石宅中见外男终究有忌讳,二来是新婚佳眷有资格不问凡尘杂事地过几天快活日子。”
长亭掩袖笑,“先生说笑了!”再抬眸睨向蒙拓,笑言,“我以为男人们得喝酒喝到什么时候呢?你怎么回来得这样早?”
蒙拓手负于后,看了眼张黎,沉声道,“我明日或许要出征。”长亭的笑一下子收敛起来,长亭喉头有些涩,“又要出征啊?刺史叫你带兵了?去哪儿?”长亭想想不对,未曾收到信笺啊,蹙眉再道,“你若一走,冀州城内便无将帅了。”冀州就变成一座空城了!就剩了个被石猛扔在外城练兵的半大不小的幼子石闯了,长亭忆及那个说两句话就红脸的少年,深觉有人在下一盘大棋,长亭双眸微眯,看向张黎,单刀直入,“这是空城计,还是苦肉计?符稽可是即将有行动?”
张黎挑眉一笑,看向长亭身后的蒙拓,“将军还在担心夫人会挂忧?”紧跟着将事情三言两语说道清楚,“邕州出事了,今日晌午才传过来的消息。半铜城崩坍,如若将军不赶回半铜城去,矿中的工人亲眷或许会哗变。而邕州城中亦有煽风点火别有用心的眼线,只要被他们抓住机会,邕州留下的那点兵压根就镇不住。故而将军必须回邕州大定局面。”张黎此话言罢,出声奉承一句,“夫人还是如常般敏锐。”
张黎幕僚当多了,一股子酸腐气儿,啥事儿讲究藏一半说一半,美其名曰“意犹未尽才最美”,长亭扭头看蒙拓,闷声道,“刺史与石闵十日前策马出行,我身在内帷又是新媳妇儿自然不可多问,可刺史已经许久未曾离开过幽州了,此番出行必定是有大动作。五日前,石二郎君石阔回城镇守,连乔迁之喜都不留下来吃一吃,多半是幽州出了乱子。若此时蒙拓也离开幽州,那么城中虽仍有石家将领,可石家嫡系无一人在城内,这是机会同样也是陷阱。。。”长亭眉间一皱,“可这同样也可以是。。。符稽布下的陷阱。。。无论石家出于什么目的,幽州城中都已无人了。。。”
蒙拓站如松,一直敛眸静听。长亭此话并不是发问,可张黎并不知该如何回答。是这也有可能是符稽算好了的,先将石家诸人分散开来再各个击破,或是又有什么招数是他们想都未曾想到的。。。蒙拓不离开幽州继续镇守固然可以,可这样一旦邕州不保,蒙拓手中便再没有地盘了——蒙拓只能跟在石阔身后喝石阔手指缝里淌下的那点肉汤。
“且正好符稽有极正当且得心应手的理由派兵至幽州。”蒙拓终于开口,面色半分未动,说得极为平静,“毕竟刺史大人斩杀了摄政王符稽派遣来的宣旨使节。那内监久久不回建康城,摄政王派人来寻自己派出的使令,这个理由足够光明正大并且令人信服了。”
如今的形势便如同深陷经济地,不动即不伤。任何一方想动,都要承受压力,而符稽环环相扣,终于找到了一个非常完美的出击借口。
第两百四七章 僵局(上)
第两百四七章
符稽找到了一个非常完美的由头,甚至草蛇灰线地埋下了伏笔,先将石猛诱出冀州,再诱石阔,再诱蒙拓。。。长亭酒劲上脸,面颊发烫,抬眸不看张黎看蒙拓,“刺史是将计就计,还是中了套?”
蒙拓沉吟,“并不知,刺史当日偕石闵出行之时,我尚在沐休。照姨母的说法,这件事必要刺史亲去,否则功亏一篑。”
张黎看起来是知道隐情的,埋首啜茶亦不言语,长亭蹙眉问他,“所为何事?”蒙拓似有一些难以启齿,思忖半晌似在考量如何将事情说出口,长亭静待他,又隔片刻,蒙拓闷声开腔,“你可还记得当初与咱们一道在稠山北麓逃亡的那几个姑娘?有一个相貌特别出挑,似是叫。。。叫。。。”蒙拓蹙眉在想名字,反倒是长亭一口答出,“青梢?那几个姑娘相貌都好看,只这一个青梢在其中最出挑,她怎么了?”
蒙拓看了眼张黎,张黎耸耸肩再挑挑眉,表示无可奈何。
蒙拓暗叹一声道,“这么些年头都过了,那你都一点不好奇当初岳老三与青梢为何出现在荒山野岭?”
长亭点头,她当然好奇,可一细想便猜到这必定是家族秘辛,当初她一招祸水东引才得到岳老三的救援,从而引发之后的事情,如果当初岳老三没在山野里,她、长宁还有玉娘三人或许不会活着出来,至少。。。不会都活着出来。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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