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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国倾城(难得)-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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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意中,听他们轻声议论,说自己同他们的云扬管代一样,打起仗不要命……
  尚天雨咬唇,不愿再回想当天无意中听到的话语。他若是永远不知道云扬其人多好,永远不知道他同云逸的关系,该有多好。云逸着意把他弟弟藏起来,不让人寻见,必有他苦衷。其实,这也本是云家家事,别人无可厚非。可偏这云姓小将,蒙圣上一再垂询,一副不寻到手不罢休的架势。一个藏一个找,让这小小事件,竟一下子变得如此沉重。
  他紧闭上眼睛,云逸于阵中蛟龙出水般的神勇,看护自己时,洒脱又自信的爽朗笑意,在脑中交错映现。自己平生,除主上和师傅,未敬服过任何人,唯有云逸云元帅。
  一边是主上的信任,一边是云帅的大恩,尚天雨矛盾万分。云扬,云逸,这本是一条绳上的两人,牵一发,而动全身。他这些日子,心里天人交战,终拿不定主意。若是方才,刘诩再停片刻,恐怕这些话,他也就绷不住,全说了吧。
  只差半刻时间。
  尚天雨浑身脱力,郁郁陷在病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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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诩于月色中,披长裘立在高坡。远眺天际,又将目光调回身周那些兵帐。这就是云帅的铁卫营。自己日间以犒军为名,不顾群臣劝阻,执意留在此地,实是为了心中那难以排遣的思念。如今,站在营中,仿佛能感受到那云姓小将曾在营中的气息,亲切,留恋,又甜蜜的感觉,让刘诩怅然。
  有内侍走来。刘诩轻摆手,“都撤吧。”此处是元帅内营,安全无虞。那队人领命悄然停下,退了回去。刘诩于此刻,不想任何人打扰,只想静一静。
  夜风微紧,周遭静寂。正像那日大漠天气。刘诩微紧紧袍子,一柄古朴短刀握在手中。刀锋尖锐,犹有血沁,仔细摩娑,仿佛还余着那少年将军映日笑脸漾起的温度。刘诩弯起唇角,目光远眺,仿佛看见那一人一骑,于大漠深处驰出。
  皎皎月光下,衣袂飘舞,长剑穗扬,马跑得飞快,马尾扬起骄健的弧度,快近前了,那少年见得有人,急勒座骑,骏马高扬起两只前蹄,直立于眼前,仿佛从天而降的神骏…… 
  此情此景,仿佛画中,又如日日梦中反复出现的情景。刘诩滞了好一会儿,突然醒悟般地急睁大眼睛。飞驰近眼前的人,如此真实而清晰,她不可置信又极度惊喜。
  随风曳起的刘诩的衣摆,将她整个人仿佛带着飞离,于高岗月色下,纤弱的身躯里,仿佛蕴含着无比的坚韧。驰近的少年,看见于月色中独立的她,也惊诧地睁大眼睛,先是愕然,继而惊喜。
  四目相对,半晌无声。
  他于马上探出右手。那石化般的女子,仿佛有了感应,交付出自己的左手。两只手轻轻触碰,都是一震。
  展颜,最坦荡的开心,跃然于彼此的脸上,一如当日在大漠中,映着日光的笑意。他探身,伸臂弯住女子腰。轻轻一带,一个活生生的人,就飘起来。刘诩只觉身子一轻,就已经跃坐在他身后马背,很自然地伸手环住他的腰。一双人一匹马,踏着如水月色,缓辔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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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逸在帐中处理军务,更漏声由远及近,又渐远去。他放下手中繁务,起身踱到帐门口。外面月已偏,天快亮了。
  这一夜,圣驾留在营中,总算是平安无事。明日,送圣驾回京,他也可入京了。想到即将见到家人,想到自己从未谋过面的儿子,云逸心中又酸又甜。回到家,还可见到弟弟与弟媳吧,云逸笑笑,郡主与他家倒是门户相当,总也是琴瑟和鸣,举案齐眉的好姻缘。
  正想心事,晨雾中,亲卫带一老人急过来。
  “二爷。”云伯乍一见云逸,激动不已,声音也打着颤。
  “元帅,您家派人来了……”亲卫跪禀。
  云逸见到云伯也倍感亲切,他挥退亲卫,亲扶起云伯。老人颤着花白的胡须,老泪迷蒙。
  “明日就回去了,还跑一趟做什么?”云逸拉他进帐,看老人一身都被晨雾打湿,有些心疼。
  云伯喜不自胜地上下左右打量自家二爷,见没伤着,也没累瘦,老心甚喜。他一边坐下喝口茶顺顺气息,一边掏出家信,递给云逸,“二爷,老爷说,请您看了信后,千万要沉下气,别发怒,回家去了,一家人要欢欢喜喜地才好。过后,再好好教导三爷,别又打又罚地,看吓着小少爷。”
  云逸听得一头雾水,狐疑地接过厚厚信封。
  展开看了几行,脸色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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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浅浅溪边。两个身影并肩席地。面朝着月亮斜下去的方向,静静靠坐了一夜。余辉映照下,两人脸上如水般恬静。心内从未有过的宁静。仿佛有了默契,两人谁也不愿打破这甜美的气氛。
  风正冷,云扬解下外麾,轻轻披在刘诩肩上。刘诩侧头,看着云扬内里剑袖封腰的武将常装。
  “将军……”刘诩轻启唇。
  云扬也转过头,四目相对。
  “我只知将军姓云……”刘诩脸色微红,却仍不愿调开被深深吸引的眼神。
  这少年将军大大方方地笑了笑,“我单名一个扬字。”
  刘诩轻吐口气,云扬,她在心中仔仔细细地默念数遍。抬目对上云扬含笑的眼神,她也轻笑出声。
  读懂了云扬目光中跳动的欢跃,刘诩扬扬手中短刃,俏皮地笑笑,“筹赠将军的短剑上,有我的名字。” 
  云扬想到那柄未及细看的短剑,骤地想到大哥,想到自己的身份。满腔爱火仿佛被冷水激灭,他终于从梦境返回现实中。
  看着刘诩热切地注视自己,云扬心中怎能不明白。他咬了咬牙,故意轻描淡写,“喔,放在家里,未及细看呢。”
  都几个月了,也未看吗?刘诩心头有些怔忡。
  眼中的失望,一丝不落地看在云扬眼里。他心内痛惜,却什么也不能挽回。转目望着天边渐白,他握紧拳,掌心俱冷。
  就当是一场梦吧,醒来后,两人注定是有缘无份。不如,及早放手。
  云扬心头牵动,五脏俱疼。他强吸了口气,痛感未减半分,眼中却有苦涩的雾气蒙上来。
  再美的梦境,天明后就会破碎,而眼前此情此景,竟如梦中。刘诩呆呆地看着云扬,皎皎月光下,笑意澹澹的方才,已经隐进渐白的天际射下来的蒙昧不明的光影中。淡淡的疏离,夹着焦灼,让这少年,一瞬间离自己仿佛很远般。
  “小姐,我有急务,先行一步。”急急起身,云扬牵过马缰。
  “将军……”刘诩急切随着起身。
  怎能听不出声音中含着的企盼和不安,云扬却不敢再停,他翻身上马,探身将刘诩腰环紧,拉至身后,“我……送小姐回程。”
  刘诩心随他低下去的声音,往下沉。
  仍如来时一般,两人一骑,绝尘回内营。
  垂着目光,放下身后一直沉默的人,云扬强忍不住,终抬眼,深深看刘诩半晌。
  这就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多少次,自己一遍遍回想风中悍匪刀下的那位坚韧女子,想到那坚毅又清晰的眸子,如今,却是不可得的宿命。他深咬住唇,半晌,决然翻身上马,狠夹马腹,绝尘而去。
  刘诩立在风中,目送云扬背影,往云帅主帐方向消失。手抚仍余云扬体温的长麾,一颗心空。
  暗卫在侧的皇城铁卫闪出几人,远远站着,等她吩咐。
  “他是如何进内营来的?”刘诩沉声。
  一暗卫近前低声,“昨夜驰马入营,一路上,皆有云帅铁卫与他亲厚招呼,不曾有人拦,还指与他元帅营帐方向……”
  刘诩皱眉沉吟。昨夜守卫如此森严,这少年怎能长驱直入,畅通无阻?
  云扬,云扬……云逸,云逸……反复默念两个名字,她骤地醒悟,逸与扬,皆洒脱飞扬的字,如一脉相承,想想云鹤鸣自己名中的鹤字,就不难推断他为子取名的寓意。云逸,云扬……刘诩苦笑不已。这云姓小将,不就是云逸幼弟?他深夜驰马而来,其实是为了见兄长。原本也是铁卫,却因推恩令,及早返乡的云姓小将,一早就在京城,在自己眼皮底下了,自己却屡次差人,苦苦寻觅。
  刘诩抚额失笑。难道真是关心则乱?如此简单的答案,却绕了多少道弯,才让她得到。
  良久,笑容渐止,围绕云逸和云扬的种种疑惑,又涌上心绪,刘诩越想脸色越沉,眉又锁紧。

☆、还京

  熟悉的大帐,熟悉的灯光。云扬站在树后,望着帐幔里,灯影下透出的那个熟悉的身影,久久,眼睛湿润。
  大哥伏案到这般时候还不歇下。想到天明后,入京,该有流水的庆功宴等着大哥应付,云扬心疼地叹了口气。若是平时自己在大哥身侧,这些案头的工作,可以代劳的,想到过往与大哥的形影不离,孤独感瞬间将他淹没。
  云扬垂下头,握着缰绳的手收紧。今天与大哥一面,不知何时能再得相见。从今而后,隐姓埋名,这孤独,将是自己往后最真切的感受吧,应该及早适应。
  直觉得今天真是继他五岁那年,先失母后,后被亲父要溺毙的那一日后,最糟糕的一天。生命中,两个最牵挂的人,在一天内失去,更逞论还有他生活了十年的家。
  他深吸口气,心里烦乱。抬眼再看那营帐,只觉眼前一花,大哥的身影已经从案前消失了。云扬惊诧了一下,下意识想进帐去探看。往前踏了半步,忽地踏断一颗枯枝,“啪”地一声,让他警醒。以他目前内力尽失的状态,是不可能来去无声,何况,是要在大哥眼皮下走一遭,若想不惊动他,几不可能。
  怅然叹了口气,流连不忍上马。
  磨蹭了好一会儿,天边已经泛红霞。
  云扬无奈,垂头丧气地转身。
  还未及认蹬上马,身侧一个熟悉的声音,轻“哼”了一下。声音不大,却如炸雷一般,在云扬心内剧震。他霍地转回头,一个高大的身影,就立在马外侧。正是大哥。
  怔了半瞬,“大哥……”云扬颤声。一句大哥叫出口,心中似有潮水涌动,他慌地垂下头,掩饰自己瞬间湿了的眼睛。
  “嗯。”隔着马背,大哥声音里也有些情绪。
  云扬情不自禁抬目细打量。见大哥只着外袍,青色长衫,在风中越显削瘦。沉稳的面容,是自己熟悉的威严,眼里透出星星点点的亮光,眼神里半是责怪半是怜惜。
  “大哥……清减了许多。”千言万语,汇到嘴边,云扬只哽咽出这半句。
  云逸眉动了一下,眼里也有晶莹跳过。云扬也清减了许多,本来不大的小脸,只余巴掌大,苍白苍白的,几近透明。家信里提在沁县,他单人独剑保家拒敌,几乎送命,又提他在京中被重责,一桩桩一件件,竟连着,不让扬儿喘口气。这小身板,怕也是掏空了吧。
  看着小弟在风中略颤的双肩,胸中原本填满的怒气一下滞住,半晌,叹气,“多日未见,扬儿既挂念大哥,为何不入帐内去?”
  云扬又痛又愧。帐子里,正透出温暖的灯光,半开的帐门,似乎还透着大哥的气息。从来最怕进的去处,如今,再想进,竟也成了奢念,他垂下头,眼圈全红了。
  怎的这么脆弱?云逸看云扬越发抖得厉害的肩,苦笑摇头。每每在自己面前,就越发像个孩子。哪像家信里提到的那个有担当,沉稳有谋的弟弟?心里叹气,伸手想拔开隔在两人中间的座骑,近前安抚一下。
  “咦?”轻疑声,打破了短暂的温馨。
  云扬略有感应,记起什么似地惊慌抬起头。果见大哥目光正转到自己的座骑,一只手,还在鞍侧摆弄了一下。
  糟了,大哥看见了他挂在鞍下的小包裹。云扬顿时慌起来。自己是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就挂在鞍下。本想着在帐外看一眼就走的,谁曾想,拖拖拉拉,被大哥发现。
  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应该是大哥已经剥开包裹,看里面的东西。云扬敏锐地感受到大哥略颇的眉和顿在唇边渐冷的笑意。他大气不敢喘,只觉四周冷风嗖嗖刮得紧。
  云逸停下手,皱眉。有几件衣物,简单盘缠。这是做什么?他狐疑地抬目,见云扬煞白煞白着脸,惊惧的神情,一时间就全明白了。本已压下的怒火,腾地涌上来。
  “要远行?”几乎是咬着牙问出。
  “大……大哥……”云扬语结。
  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却被云逸突然撩目看了一眼,立时不敢再动。
  “赶情是来辞行的。”云逸怒火烧灼了云扬的眼睛。他哪里还站得住,扑通一声,重重跪在地上。
  怪不得方才在帐外不敢进去,原来是早有打算。云逸气撞上来,霍地抬手猛拍马臀一掌。那马一痛,急向侧退。
  云扬眼前阴影一晃,大哥已经一步踏到面前。两人一站一跪,对视。云扬心虚地错过目光,想垂下头去。云逸怒气早溢满,扬手一巴掌挟风而下,结结实实地掴在云扬颊上。云扬被大力一带,整个人扑到地上。
  连马都吃痛不过,何况是云扬现在的状况。云扬伏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半边脸火烧一般,嘴边咸腥。他强自撑起来跪好,又痛又悔又怕,全身微颤。看如今情形,自己那些出格的事,大哥怕是已经全都知道了,听话音,大哥是想岔了,只当自己是怕责罚,要逃家呢。
  “知道怕了哈?躲到哪去?一辈子不见大哥了?”云逸气极,万没想到,自己一手带大悉心教导的弟弟,行事妄为在先,不敢直面担当在后,这还是他的扬儿吗?他怒目打量云扬,痛心不已。
  云扬心里苦涩,却是一句也不能辩。
  云逸久征沙场的人,断容不得如此温吞。心念一动,怒火焚心,抬手又是一巴掌。
  云扬饶是有了心理准备,也仍是重扑回地上,
  他哆嗦着试图撑起来,却只努力了一半,就被云逸气极地一脚踹回原样。
  “还起来做什么,你既能做出这许多事,就不怕面对大哥。”
  “大哥……”云扬狼狈地肩肘撞在地上,颤声。
  自己从小乖巧,文武艺无不尽力学习,不大犯错。在军营,纵使受责,也是为着军中的事。有时大哥也总责自己阵前冒进,不知惜命,尽管每次都责得狠,也从未折辱过他。如今自己挣了两三回,都被大哥一脚踹回原地,又不敢挣,又无力再起,云扬又羞又痛,又愧又悔,一颗心拧碎。
  纵使委屈,半伏在地上,也顾不得难堪,扭头弱声,“大哥,扬儿知错……”
  一句知错,激得云逸火起。回回都说知错,可回回犯错时,都不见他三思而行。这样一意妄行的性子,许是自己教导云扬时,最大的败笔。恨得咬牙,手抬老高,却瞥见云扬单薄的身子抖得厉害。云扬不是瓷捏的,在军中随他摸爬滚打,皮实得很。如今这么不禁打。想到家信上提到的事,他意识到,可能是身上伤未愈,再气,也断不能再下手了。气极地又踹了几脚,却也不忍再见弟弟羞愧难当涨红的小脸。
  云逸握紧拳,负回手,深吸气。
  “来人。”沉声。
  云扬吓了一跳,转头才发觉,身后已经站了四个兵卒,他都不认识,看服色,该是元帅亲卫。
  “缚了,遣送回府去,等我回府发落。”云逸甩袖,转头迈大步离去。
  “是。”亲卫早有准备,已经抖开牛筋绞的绳,上来反剪云扬手臂。
  云扬心里猛沉,他眼睁睁看着亲卫把绳子缚上他身,狠劲抽紧后,末了又在腰上绕了两绕。云扬觉得手臂针扎般痛,却抵不过心里惶乱。
  一个亲卫自树后把早备下的马车赶过来,把云扬的马系在车后,硬拉起他,往马车里推。云扬心急如焚,急回头找人,大哥早已经不见了。
  …………………………………………………………………………………………………………………
  云府。
  大太阳下,立在院中的蓝墨亭吃惊地看着几个全甲铁卫从一辆车里拉出一个人。竹青色长衫,墨色腰封,同色的发带,被微风微微掠起。这不是昨夜在自己默许下,牵马偷出家门的云扬,还会是谁。
  蓝墨亭忙迎上去。一个亲卫按住云扬肩,左腿绊了一下,云扬刚下马车,重心不稳,即单膝跄在地上。那亲卫趁云扬弯下腰时,很麻利地把左手插进云扬臂弯,反着他关节一架。云扬痛得冷汗淋淋。这正是铁卫押俘惯用手法,是叫俘虏服帖些。亲卫习惯成自然,顺手就用了。云扬硬咬住牙,没吭气,蓝墨亭脸早黑下来,上前拔开那人。
  余下三人没料到会有人敢伸手管元帅的事,都呛啷拔出刀,在云扬身周围个小圈,戒备地喝问,“何人大胆,敢劫元帅的人犯。”
  蓝墨亭恨极咬牙,在心里骂了云逸数声,还劫人?还人犯?赶情把家也当战场了?他伸手挡开鼻尖前的刀刃,气道,“大胆,不认得我?”
  几个大兵面面相觑。
  蓝墨亭哼了一声,“我是你家元帅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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