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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恩师-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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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瑨道:“幼年时曾听母后提起过,她能与父皇结识,还是拜郗夫人引荐所赐。”
白檀自然知道此事,但却装作不知道:“为师还是第一次听说,少时倒是一直听闻先帝与先皇后伉俪情深,从不知道还与先母有这渊源。”
司马瑨冷笑一声:“父皇对待士族苛刻,所以引起江北士族叛乱,后人多有苛责,唯有后宫清静算是他唯一的优点了。”
哪有儿子这么说自己老子的!白檀失望,原本是指望借先母法事引他追忆自己的父母,毕竟再冷血的人也会有孺慕之情,对他改善品行必有帮助,没想到先帝在他口中就这评价。
她没放弃,顺着他的话道:“听闻当年叛军渡江攻入建康,直逼宫城,先皇后临危不惧、怒斥叛军,这般气度,也难怪先帝会偏爱啊。”
司马瑨侧头看她:“恩师是不是想说,有这样的母亲,如何就有了本王这样的后代呢?”
白檀被他所中心事还一脸正气:“千龄啊,为师很善良的,从不在心里编排自己学生,你怎么能这么说为师呢?”
司马瑨不置可否,转头环顾四周:“这便是恩师所言的教导?”
白檀已有些无奈,提了衣摆在蒲团上跪坐下来,偏头看着他:“既然殿下很尊重先母,那么在先母在天之灵面前,应当更能感受逝者已矣,生者当敬的道理,以后也就该克制自己的杀意。”
最重要的是要克制动老师的念头啊!
司马瑨不语,没什么兴致的模样,但也没见不耐烦。
陈凝念完了经文,又是一些后续,终于忙完,甩着拂尘走到白檀面前来:“过几日朝中要安排冬猎,此事你知不知晓?”
白檀一愣:“不知啊,此事与我何干?”
陈凝道:“贫道到时候会去乐游苑内陪驾,届时你也来。”
白檀好笑:“我又不会狩猎,你叫我去做什么?”
陈凝示意她起身,将原因一五一十地跟她说清楚。
他的意思是让白檀去放生猎物。司马瑨那日砍了他几只鸟,她当日就得放生几只猎物,这叫一生抵一死,也算是功德。
白檀简直哭笑不得:“难不成我还得先去学一下打猎?”
陈凝昂昂下巴:“你不会打猎,教出来的学生会啊。反正这便是今日法事的报酬,你看着办吧。”他的视线若有若无地飘向司马瑨。
白檀也真是佩服他的脑子,想要教训司马瑨就直说,何必拿她做幌子!
不过转念一想,这也是个让司马瑨修身养性的机会,她终究还是点头答应了。
司马瑨又何尝不知陈凝的意图,冷笑不语。
陈凝心满意足地走了,白檀又向香案拜了拜,起身离开,刚走出山门,迎面竟撞上了白仰堂和白栋。
他们领着一群人,带着祭品香烛正要入观中去。
白仰堂原本脸色就说不上好,看到她更是难看了一分:“连你母亲的忌日都不回去,哪家有你这样的女儿!”实在是顾忌有外人在场,他稍稍压低了声音。
白檀顿时沉了脸,提步前行:“父亲最好不要提及母亲,否则可能你我连父女也做不成了。”
白仰堂被她气的连声冷笑:“不愧是做了凌都王恩师的人了,如今自然也不将为父放在眼里了。”
白檀停步转头:“是啊,父亲当年一定很想看到我在外过得凄惨潦倒,再回去求您,可惜这一切都未能如您的愿,您是不是很失望?”
白仰堂反而没那么气了,将手负在身后,冷冷地说了句:“的确,失望至极。”
这一句不轻不重,却像是最锋利的刀刃,割开了结痂十年的伤口。白檀抿紧了唇,撰紧了手里的暖炉,却还是觉得手指冰凉。
这么些年不依靠别人,一路艰难,可在他眼里不过就是坐看好戏,等着看她满盘皆输的一刻罢了。她不心寒,只是心底愈发透彻了而已。
“哪里失望了!我就觉得阿姊厉害的很!”白栋早受不了了,刚要跑过来安慰白檀几句,却见司马瑨从山门里走了出来,顿时瞪圆了眼睛:“他怎么也在这儿!”
司马瑨扫视一眼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管白仰堂的见礼,不疾不徐地往山下走:“本王特来祭拜恩师先母,有何不妥?”
白栋差点身子一晃坐去雪地里,默默看看一旁站着的无垢,后者面无表情地对他点点头,证实了这说话。
不不,他不能接受,又不是自家人,他来祭拜什么?阿姊怎么会带他来,何时关系这么近了!
小厮双全跑过来扶他,小声道:“郎君先攒着眼泪啊,还没到祭拜的时候呢。”
白栋无语泪双行。

第19章 猎物

天气越发的不好,简直有大雪封山的意味。东山上的学生们每日上山下山也是辛苦,那些个接送的仆人更是不易。
白檀在学生们面前虽然一直端着庄重严肃的架子,但心底还是很疼他们的,若在以往,早就休课让他们不必奔波了,然而今年她却没有休课的意思。
这些学生眼看着都已长成翩翩少年郎,可能没多久就要离开身边了,她是有些不舍的,自然能多教些东西就尽量多教一些。
结果每日只顾着授课,就将跟陈凝的约定给忘了,直到好几个学生过来向她请假。
周止为首,端着盏茶奉到她小案上,解释原因道:“朝中即将冬猎,今年学生们年纪到了,要随长辈们去乐游苑见识见识,还望师尊准假。”
白檀这才想起这茬来,忙问:“冬猎定在哪天?”
周止道:“就在明日。”
白檀扶额,赶紧吩咐无垢准备。
果然,第二日一早陈凝就领着个小道童过来了,站在门边甩着拂尘掸着寒气,一个劲催促她上路。
毕竟会有许多世家大族出现,白檀不能太寒碜,将自己唯一那件猩红的狐裘披风取了出来,还稍稍在脸上施了脂米分,居然比那晚赴宫宴还讲究。
原本只决定自己去,后来想想不方便,她还是带上了无垢。
皇家道观的待遇自然是不同的,陈凝此行还有专人接送,马车真是宽敞的叫人眼红。
白檀坐在车上心里一个劲地嘀咕,人家去打猎,他一个修道的跑去搀和什么,杀一只猎物就超度一下?
天上日头暖融融的,地上的积雪却还没有化净。
自北篱门入城,穿过东门桥就到了乐游苑门口。白檀系好披风下了车,刚刚走入苑内,就看到白栋和几个世家子弟凑在一起打马而行。
她担心她父亲也来了,故意叫无垢慢行一步,避开了他们。
苑内行宫已全部洒扫过一遍,除了必行的道路之外,积雪都还留着。苍石青松,白雪压顶,倒成了别样的景致。
这种时候皇帝是不会待在殿内的,而是扎营在山林脚下,山林之内便是猎场。
陈凝脚程快,已经到了营帐前,远远朝白檀招手。
白檀知道他要去皇帝身边陪侍,故意在行道上磨蹭,一边找机会脱身。没想到司马玹竟然刚刚从外面过来,步辇行至此处,恰好撞了个正着。
她拎拎神,见了一礼。
司马玹早已听陈凝奏报过要带她来,并不惊讶。他没下步辇,稍稍侧身靠在扶手上,低声道:“那日是朕唐突了,你不要放在心上。”
白檀讪讪:“陛下言重了,我已经忘了。”
司马玹笑了笑,嘴唇翕张,却没再说出什么来,摆摆手示意继续起行。
白檀目送他入了帝帐,本还有点感慨,结果看到陈凝在门口默默盯着侍卫手里驯养的鹰看着,一下情绪就没了。
这货不会想养鹰了吧?死心吧,鹰也是斗不过煞神的!
每年真正行猎的最佳时机在春猎和秋狩,冬猎其实主要是为了世家子弟之间展示武力,活动筋骨。
山林里面积雪混着积叶,据说为了迎接冬猎,近来特地没有投喂其中野禽,这几日正是兽类凶猛之时。
司马玹入了营帐后,其他世家子弟立即呼朋结伴地涌过来见礼,个个胡服长靴,臂挽长弓,其中还有周止、刘通那几个学生。
司马瑨一身玄黑胡服,跨于马上远远看着,那张脸被衬得愈发肤白唇朱,然而腰间佩剑,背后负弓,再美的颜色也被这架势给染出几分肃杀来。
王焕之缓缓打马过来,竟是一身宽袍大袖,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游山玩水的呢。“啧,殿下今日又比往常貌美一分,不行了,在下以后都不敢直视殿下了。”
司马瑨根本懒得理会他的口无遮拦,抬起手中马鞭朝那群世家子弟中一指:“看到那个少年没有?”
王焕之眯眼望去:“长得不错,但远不及殿下。”他是爱美之人,第一眼只看外貌,无论男女。
司马瑨道:“他叫周止,看年纪也快到入仕的时候了,你记着留意一些。”
王焕之如今在吏部任职,这意思无非是要他保人家仕途顺畅些,必然是觉得此人可用。他留心看了几眼,视线忽朝远处一瞥,那里站着金冠绶带的皇室宗族,却没一个人来与司马瑨打招呼。
“如今有实力的藩王不下五六人,不知殿下的对手到底是他们中的哪一个呢?”
司马瑨幽幽一瞥,收回视线:“是对手自会跳出来。”
王焕之笑着点头:“听闻都中混入了一些可疑之人,殿下可得留意。”说完沉下脸调头往反向走,看上去像是刚刚与司马瑨闹了不快,反正在别人眼里他们本就形同仇家,绝不会想到他们刚才谈话气氛如此融洽。
司马瑨打马准备往山林间去,没走几步就瞄到了那一抹腥红的人影,拢着手缓步行走,背后积雪的白托着她披风的红,这搭色像是他前日尝过的糕点,看着便想咬一口试试。
他轻轻舔了舔唇,紧接着却发现她行走的方向是帝帐,瞬间冷了脸,手下马鞭一抽,疾驰而走。
白檀其实并不是要去帝帐,而是要去帝帐后方的贵妃营帐。
方才一个内侍过来通传,说是白贵妃请她去见,她这才知道白唤梅也来了。
反正这会儿大家都去打猎了,还没猎物可以放生呢,她先去见见堂姊也好。
两个宫女打起帐帘,白檀示意无垢在外等候,矮身进去,瞬间觉得温热扑面,帐中点了熏香,炭火烧得极旺。
白唤梅一袭淡紫宫装,描画着精细的妆容,见到她进来,立即起身来迎:“阿檀,我好多年没见到你了。”她一把扶住要见礼的白檀,示意左右退去,拉着她坐下来,“这些年你一个人在东山过得好不好?”
白檀含笑点头:“好得很,自由自在。”
“你……”白唤梅忽然吞吞吐吐:“你当初是不是因为陛下选了我入宫才离家的?”
白檀诧异地看着她:“阿姊何出此言?我离家是因为与家父不合,你又不是不知道。”
白唤梅有些不好意思:“我知道你以前与陛下交好,以为你一直是对他有意的。”
白檀失笑:“阿姊也知道我那时候还小,谁年少时没有个憧憬的幻想。我若真有那份心,今日又岂好意思来见你?如今我只钦佩陛下君子风范,再无其他,阿姊千万不要多想。”
这是实话,她不是个扭捏于情感的人,亲情都能抛了,这么点念想自然也早就放下了。
白唤梅叹息:“你不要以为我是介意才这么问的,其实我一点也不介意,陛下的事我本就不怎么过问。我甚至还想着,你若真对陛下有心,那入了宫我倒还有个伴。”
白檀讶异:“我看宫宴那晚阿姊弹曲传情,分明与陛下琴瑟和鸣,何出此言?”
白唤梅垂了眼:“深宫之中讲什么真情呢?那晚不过是演来给大家看的罢了,我对陛下没那么上心,陛下对我也只是丈夫之责,彼此相敬如宾罢了。”
这还真是出乎白檀所料,她以为堂姊是被深宫禁锢了才气,却怎么也没想到那只是故意演出来的。
“陛下既然会择阿姊入宫,必然是有情的,只不过他生性温淡,所以阿姊才会这般认为吧。”
白唤梅摇头:“我心里很清楚,他当初选我不过是因为我的身份罢了。”
“因为你是乐才?”白檀想了一下,以前倒没发现司马玹有多喜爱音律啊。
白唤梅没回答,只握紧了她的手:“我一直羡慕你的勇气,能说走就走,不像我,只能接受安排入宫为妃。”
她是再柔和不过的人,当初要她入宫丝毫未见反抗,白檀一直以为她是愿意的。
“阿姊此言差矣,我离家有勇气,你为了家族入宫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勇气呢?”
白唤梅闻言怔忪,忽然抬手覆住脸,眼泪大颗大颗地顺着指缝滚出来,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这么多年身处深宫,族人只会告诫她如何讨得圣心,如何保住地位,却从未有人说过这样一句体己话。
陛下至今无后,很快王谢大族的女子也会入宫,而中宫之位还空悬。太原白氏不过近些年才兴旺些,如何能够抗得过?她肩头的担子一日重过一日,何尝不委屈?
白檀一时百感交集,拍了拍她的背道:“陛下龙章凤姿,未尝不是良人,只要阿姊放宽心对他,他日必有回报。”
白唤梅捏着帕子细细拭了拭眼角,脸上又带出笑来:“别说我了,说说你吧,我听说你做了凌都王的恩师,他这人是不是很难应付?”
白檀捏了捏眉心:“最近的确有些难应付……”
压根不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啊!
话说到此处,帐外忽然一阵骚动,一个内侍匆匆跑进帐内道:“娘娘,不好了,有只老虎冲出了林子,眼看就要往这边来了。”
白唤梅惊而起身,脸都白了几分。
白檀走去帐门边观望,看见换上了胡服的司马玹打马而来,远远便在喊:“保护贵妃!”
高平领着侍卫很快便冲了过来,要护送贵妃离开。
白唤梅怔了怔,起身时已经姿态端庄:“保护陛下要紧,臣妾与陛下同进退。”说完这话她才跟着侍卫出门。
白檀走出帐外,看到司马玹接过白唤梅的手一起朝远处走去。
这才是他手该伸出的方向。那日他朝自己伸出的手也许是出于好感,也许出于多年的交情,但发乎情止乎礼。倘若他毫不克制,无外乎是仗着皇权为所欲为,但他显然不是这样的人,他知道顾及他人,也知道自己的责任。
这样的司马玹比以前的豫章王更值得她敬重。
寒风刮的有点喧嚣,无垢哀怨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师尊,您不觉得您忘了什么吗?”
白檀回神,顿时剁了一下脚:“对啊,谁来保护我啊!”
无垢撒腿就跑:“快跑吧!”
白檀脚刚迈出去,身后马蹄声急促,她还没来得及转头,只觉得腰间一紧,整个人都被携了起来,下意识伸手一抓,抓到的是镶玉绶带,一抬头迎上司马瑨的双眼。
“恩师可别只顾着看陛下,连命都不要了。”
“……”白檀无暇计较他这话,转头去看无垢,一支冷箭贴着她的鬓角划过,惊出她一身冷汗。
“殿下小心,有人行刺!”
司马瑨将她摁进怀里,伏低身子轻笑:“多谢恩师关心,不过他们要刺的应该是你。”

第20章 入瓮

白檀用一辈子的节操发誓她没得罪过谁,所以实在不明白有谁会行刺她。
不过纵然心里有再多疑惑,眼下也不是交谈的时候。
司马瑨带着她一路疾驰,却没有出乐游苑,反而入了山林。
一路上看见侍卫们频繁走动,但都是忙着捕虎和护驾的,似乎根本没人察觉到那支冷箭。
林中积雪很厚,只得勒马停住。司马瑨将白檀抱下马,撰住她的手朝前走。
一时只听见咯吱咯吱的踩雪声,白檀记挂着无垢,回头望了一眼,不慎脚下一撇险些摔倒,恰好一支冷箭射来,险险地贴着她身后擦过,将披风割出了一道口子。
她大骇,不会吧,还真是冲着她来的啊!
司马瑨扯紧了她,脚下加快,两侧忽有脚步急促的接近,刀锋冷冽,左右夹击刺来。
眼看避无可避,司马瑨却比他们更快,抽剑而出,一剑封喉,将白檀挡去身后,换手又是一剑,二人顷刻毙命,直直倒地,声音都没发出来。
白檀惊愕地捂住嘴。当年在吴郡避难时她也见识过叛军杀人的场面,但这么近看到是第一次,人被拉着跑出去很远还有些发懵。
不多时前方传来呼喝之声,是祁峰和顾呈领着人赶来了。
“殿下,山中有异。”祁峰抱拳见礼,深沉地眯着眼。
司马瑨冷哼:“等到你们察觉,本王命早没了。”
祁峰这才注意到他剑尖的血渍,顿时脸一垮,还以为会被他表扬自己的机智呢,原来已经失职了。
“去调些人手过来搜山。”司马瑨吩咐顾呈,一面脚步不停地扯着白檀行至山腰处。
那里立着他为行猎歇脚暂时所扎的营帐,只有一小队侍卫守在外面。
即使这样白檀还是稍稍松了口气,一入帐内便对司马瑨道:“情形紧急,我们也不能只顾着自己躲避,殿下还是赶紧告知陛下要紧,万一伤及陛下和贵妃可如何是好?”
司马瑨陡然松开了她的手:“对方就是再蠢也不会在乐游苑里行刺陛下,恩师顾好自己便是。”
白檀直到此时才察觉自己被他牵了一路,讪讪将手指缩回袖中:“那他们为何要行刺我啊?”
司马瑨正要出帐,闻言停步转头:“恩师没发现自己是块宝么?”
“……什么?”
他低笑:“恩师的手里可握着未来的半个朝堂呢。”
白檀先是一愣,继而好笑:“我手底下的确教着一群世家子弟,可他们以后只会为自己的家族效力,纵然再尊师重道,我的话又岂比得过他们的家族利益?”
司马瑨道:“这话恩师与本王说没用,在别人眼里,你是太傅之女,贵妃堂妹,手底下有一群世家关系,而你偏偏成了本王的恩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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