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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觉这一年来，每次想起梦中宿紫对她阴婺又嫌恶的眼神，心里就是一阵绞痛。虽然抢在事情还没有发展到不可挽回之势抢先道破了自己的秘密，可是内心还是受了好些伤害。即使那只是个噩梦，但想来就心痛的真实程度，让她常常觉得那梦或许真的发生过，只是被某种神秘的力量给扭转回来了。是以在向宿紫坦白了身份之后，除了必要的见面，都常常避开他，免得自己又徒然生出些不该有的念头，惹得这人生气发怒，坏了两人之间难得的和谐。
　　而她的退让和隐忍，在得知这人的后妃竟然怀孕之后，变得极其可笑！
　　“你不是不能接受女人？”话音一出，她简直想咬掉自己的舌头。何苦这样自取其辱？或许这人不能接受的，不是女人，而是男穿女的她吧？一个女子的身体里面，有着一颗男人的灵魂。这样尴尬的身份，简直比受过宫刑的太监们还要不堪，也难怪他会嫌恶了。
　　此刻她只想远远避开了这人，独自躲到天涯海角去，再也不愿与这人讲一个字或一句话。
　　只是她还没有奔到门口，便被一只有力的手扯到怀里。有些受伤又有些不解的抬头，却见宿紫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问道：“怎么还没听完话就想跑？”
　　那一双邪魅的眼睛，似是轻易洞穿了她的灵魂，卫觉有些不自在的偏了偏视线。察觉到两人的姿势太过亲密，她想往后退去，却怎么也无法挣脱。热意爬上面颊，自从知道了她的真实性别，这人再也没像从前那么轻佻的待过自己，此时被他禁锢着，自是有一些恼意，但在两人都看不见的地方，却升起了一丝丝不为人知的甜蜜。
　　“那你倒是说说看，那容妃的肚子是怎么回事？”一秒钟就把刚刚要与这人绝交的念头抛之脑后，此刻只想问清真相。
　　宿紫收起方才戏谑的表情，认真又苦恼的说：“我方才说的不准确，肇事者严格来说不是我，而是别远南。”
　　卫觉想了半天，才忽地挣开他，愤愤道：“你当我傻呀，别远南不就是你，你不就是别远南？”
　　宿紫捉回她的手，“我是宿紫，你一直这样喊我的，不是吗？”
　　卫觉望向这男人的眼神，那里面是恳切的，真诚的。她有些犹豫了，这人没必要骗她这个，不是吗？“那……是怎么回事？”
　　“此事其实在穿越之初，似是就发生了几回，但我自己却一直懵懵懂懂，只道是初到这里不太适应产生了些错觉。直到容妃的孕事发生了，我推算了日子，才觉得这事是有些蹊跷。”
　　“每月十五号，敬事房会安排一名嫔妃过来。除第一次送来，因我那会儿伤势还有些严重，将那女人晾了一宿。次月之后，凡是月圆之夜发生的事情，我都一概无从知晓，只是醒来后往往有行过事的痕迹，偶尔宫人还会执行一些我没有下过的命令前来汇报，似是……似是在月圆之夜，这身子的原主便会回来操控一切，与女人行房，嘱咐宫人和暗卫去做一些我没有注意到的事，而我的灵魂，则会自动的陷入深眠……”
　　宿紫一边说，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自嘲的看向卫觉。而卫觉却没什么异议，只是静静的听着。
　　“前几日太医来禀，说是容妃有身子了。当下我就觉得奇怪，这宫妃若是出轨，不应这么胆大妄为，快一年的时间未被宠幸，却忽而怀孕了，还敢使人来报喜。”
　　“本打算得空去后宫去看看，却似是又浑浑噩噩的过了两日……再待我醒来，却发现十三和青瓷都不见了，如果没猜错的话，应是那两日被派了出去。”卫觉对青瓷和十三都还很有些印象，一个是在无玄镇将她带到樊老面前的人，一个是陪同樊老一起将她带到宫里的。那之后这二人她都没再见过，还以为是随着樊老往边境去了，却原来一直在暗处守护。
　　“那你打算如何？”卫觉问出最关键的问题，宿紫眉头一挑，笑道：“你竟信我这番话？”
　　“既然你我都可以从21世纪穿越到这从未听过的国度，现在只是发现你身体里的原主可能还残存了些意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呢？”
　　宿紫被她的说辞逗乐了，但一想到该怎么处理这件事，他却是一头雾水。卫觉提醒道：“这别远南本只是月圆之时出现，现在得知容妃的孕事，竟可以连着两日压制你，可见事情是发生了些变化。这时候派影卫出去，很可能是他知道一些方法……”
　　宿紫凝眉看她，“如果被他抢先寻得方案……”
　　“那你就危险了。”
　　两人一阵静默。过了许久，卫觉似是想起什么，忽而说道：“大后天就是十五了，要么到时候我与那人对质一番，看看对方是什么打算？”
　　宿紫沉吟片刻，“也好。”
　　十五这日，宿紫上了早朝之后，便避入寝宫，对外宣称有些不适，拒见访客，宫人都被他遣得远远的。
　　偌大的东华宫，只余他与卫觉两人。
　　山雨欲来风满楼。这二人围着桌上的一盘棋局，看似专注厮杀，实则两人都有些心不在焉，指下不时落错了子。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宿紫忽而开口，卫觉惊望着他，很少从这男人口中，听到这种略带惶然的语气。她弃了棋子，坐到他身边来，问道：“你怎么了？”
　　宿紫顺势把她搂进怀里坐着，她本要抗议，但见这人满面不安，略挣扎了一下也就不动了。
　　“我前世出身在黑道世家，坏事恶事也做过不少，但在那种环境下，打打杀杀是生存本能，我不招惹他人，别人也可以来要我的命。”宿紫把头埋进她的肩颈里，闷闷的说道。
　　卫觉之前从未听他提起过前世的往事，自是有些好奇的。不过此时，她不舍对方低落的心情，只故意笑话他：“所以最后你还是被他们给击毙了。”
　　宿紫也是闷闷一笑，“还顺便连累了你。对不起，卫。如果不是我，你也不必经历这些。”
　　这还是宿紫第一次跟她道歉，不过沉重的氛围几乎要将她压垮，她只做若无其事的笑骂一句：“说什么废话！”
　　“到这个时空，也有一年多了。我时常想着，这段日子是不是向老天偷过来的时光？如今若是别远南要取回他的身体，我其实还应该感激他，让我平白得了这么多的记忆。”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一些，紧埋在他后背的脸上，有着两人都看不见的不舍。
　　卫觉又拍了他一记，叱道：“说的那么感伤，好像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一样！不是还没发生什么事呢吗？”
　　宿紫不再出声，只搂着她。
　　傍晚时分，天空出现了火烧云。卫觉兴奋的奔了出去，指着天空大叫好漂亮！宿紫也跟了出来，两人静静的站在园中观赏。
　　“云卷云舒，天上一天，地上就是一年。”
　　“干嘛这么酸？”卫觉回头吐槽，却发现身边这人，眼神和气质却骤然改变，似是变了一人，她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那人又说，“你就是那日，在马车里行刺我的女人？”
　　卫觉又退一步，没注意到后面的台阶，差点没滚下去。别远南冷哧一声，“还是那么笨。”
　　卫觉顿时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炸毛，愤愤的瞪向他。别远南不在意的一笑，又问道：“你不是对我那大哥情有独钟，怎么又跑到宫中来巴结新君，莫不是见风使舵、忘恩负义？”
　　“你不是被毒死了，怎么还没有死透吗？没事出来蹦跶几下找存在感啊？”
　　别远南的定力显然比她高了无数倍，被这样呛话也不生气，只用眼角的余光瞥了她一眼，忽然道：“你很喜欢这个叫宿紫的小子？”
　　卫觉还在苦思下一句狠话，却忽然被这句话给呛着了，“你……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
　　找宿紫的说法，对他的存在却是毫无感应能力的。
　　“怎么说我也是这幅身体的主人，来了客人不应该观察一番吗？”
　　“那，这一年间发生的事，你其实都知道了？”
　　“你是指什么事？”别远南别有深意的看她一眼，问着：“你在担心被我知道，在马车里为他吹箫品玉的事，还是脱了衣服却被他嫌恶的事，还是你私下用了什么手段，让他忘了这回事的事？”
　　卫觉瞪大眼睛，嘴巴开合了几次，才支支吾吾的说：“那个，那只是梦而已，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鬼叽君帮忙画的剧情图，内容是：某卫和宿紫同学在书房内习字。（＝Ｖ＝）
　　咳咳，似是有什么不对？（０ｖ０）


☆、第23章

　　面对宿紫这个身体原先的主人，真正的南延帝别远南，卫觉感觉自己的任何心思都无所遁形。在他锐利的目光下，她总是有种忍不住想要落荒而逃的冲动。
　　“尤媚娘当初来刺杀我的时候，虽有些天真，但还不至于你这般没种。”别远南看她的挫样，忍不住吐槽一句。
　　卫觉硬着头皮挺了挺身子，轻咳一声掩饰过去，又问道：“那晚的事儿，不应该只是个梦吗？”
　　“我也不懂你是使了什么妖法，不过这些事是瞒不过鬼魂的。”
　　卫觉不想再提那事儿，毕竟眼前的重点，是这位原主大人意欲何为。抓住这人口中的漏洞，她不失时机的追问：“你承认你只是鬼魂？”
　　别远南瞪了她一眼，转过身去不答腔。卫觉便走到他面前，硬是追问：“那你现在如何打算？”
　　别远南不理她，她便沉默的立在他面前。一个人转身，另一人必跟上，如此几次下来，别远南有些火了：“是他盗了我的身子和寿命！”
　　“而也可能是因为他的到来，才延长了你的寿命。”卫觉反驳道：“你本早就死在别远朔的毒药之下，就像真正的尤媚娘早就成了你的箭下亡魂一样。”
　　别远南阴婺的瞥了她一眼，冷笑道：“真是贼喊捉贼，不过你说这些已经没用了。十三和青瓷已被我派出去，不惜一切代价寻到这方面的高人，最迟今晚，一定会带回消息的。”
　　“你想做什么？”难道真的被他们猜中了，这人想要伤害宿紫？
　　“何必心急，再稍等一阵，他二人就要回禀消息，允许你在一边旁观。”
　　入夜之后，青瓷首先领了一名银白发冉、道骨仙风的老人进来，禀道：“这便是民间最有名的术士鬼谷先生。”
　　别远南起身迎接，口中连连说道：“早就听闻鬼谷先生的传奇事迹，今日有缘得以一面仙颜，实在是三生有幸！”
　　那鬼谷先生坐下后，只淡淡一笑，道：“君王言重了。”
　　别远南口中虽是说得好听，但心下对这老头的能耐还有些怀疑，便存了试探之心，指着卫觉问道：“老先生，这位是朕的知己好友卫觉，他近日似被邪魔侵体，言行怪异，特别请老先生指点一二。”
　　那鬼谷先生闻言，细细往卫觉看去。卫觉在前世，有听说过鬼谷子这个名字，似是古代非常有名的一个术士，没想到在这个架空的时代也能遇到，是因为巧合，还是这人可以平行穿梭在不同世界？见这人打量自己的眼神，犀利却不带敌意，本有些心虚紧张的她，却稍稍放缓了呼吸，淡定的杵着。
　　“这姑娘，没啥问题。”鬼谷先生看了老半天，得出这么个结论。知内情的别远南和卫觉大感意外，看这人什么法术都没操弄，但是望了两眼，就一口断定穿越过来的她没问题，这如果是骗子，骗术未免也太低端了吧？
　　别、卫二人对视一眼，决定由别远南发问：“老先生，您再仔细看看，朕这友人的举止习惯，跟从前都大不一样。”
　　鬼谷先生不耐的一挥手，答道：“老夫说了她没问题就是没问题，不过就是南延帝你，却是有一些不好。”
　　别远南闻言脸色变了一变，卫觉却第一时间追问：“他哪里不对了？”
　　“你本是一缕亡魂，只因离世时怨念太重，一直留有一魄残存在身体里，加上机缘巧合，恰逢转世的灵魂很快投转过来，才得以存活。你应是习过一些邪魔外法，知道月圆夜阴气湿重，辅以男女交合之事，可以短时提升灵魂的控制能力。”
　　别远南听到这里，总算心服口服，再不做任何隐瞒，一五一十的交代了前情后事，最后问道：“老先生，你看此事何解？”
　　“无解。”鬼谷子先生叹道：“老夫曾与你父亲易忌王有过一面之缘，应你之邀入宫来，也是念在昔日旧情。可老夫如今观你面相，才知你大势已去，此时已经晚矣。”
　　别远南闻言面色煞白，不可置信的问道：“明明这些日子已经好转，那日得知容妃有了身子，还连着两日都可以行走于日光之下，老先生何出此言？”
　　鬼谷先生讶问：“你所说那容妃之子，可是你做的好事？”
　　“她是朕的女人，自然怀的也是朕的孩子。”
　　那鬼谷先生闻言，更是连连摇头，叹道：“真是无知者无畏……你既修炼了那些歪门邪道，也应知道，男女之事虽可暂时提升魂魄的力量，却是以命易命的勾当，更何况你还在这时候留下子嗣，一时力量暴涨，但却因此消耗了灵力，滞留这世间的时间也已不多了。”
　　“那是什么意思，他时间不多了，宿紫会有事吗？”卫觉围观了许久，这下终于插入一句，却引来别远南的怒目而视。也是，问这话不是伤口上撒盐？卫觉缩了缩，站到后面去。
　　别远南撤回加在卫觉身上的严厉目光，转而焦急的看向鬼谷先生，后者也只是叹一口，淡淡说：“有什么未了的愿望，抓紧时间去完成吧。”
　　“常闻老先生具有通天之术，想来应该有些办法？还望不吝指点一二，朕自当结草衔环，以报大恩。”
　　那鬼谷先生却微微一摇头，打碎了他的期望，“世事本都是因果报应，去年此时你阳寿已尽，无奈执念太强滞留这世间，本已有违天理人常。再者本该遁入六道轮回的灵魂强留世间，相信这一年来，你也是受了不少惩罚鞭笞之苦，此时早些放手，也是与自己一条康庄大道，你又何必苦苦哀求？”
　　别远南沉默不语，神情只在听到那“鞭笞之苦”四个字之时变了一变，却转而目光坚定的望向远方，似是坚定了某种决心。卫觉这才知道，原来他滞留这人世，也是要受到惩罚的，也不知这人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宁愿吃那么多苦。
　　鬼谷先生见劝不动他，叹气道：“既是执迷不悟，老夫劝你还是量力而为，千万不要一意孤行，将来落得魂飞魄散永不超生的下场。”
　　别远南似是被他说中了心事，身子又是一颤，又故作坚定道：“来世之事，犹未可知。朕只知今日大仇不报，此世永难安息，魂飞魄散与转世为人，于现在的朕也没什么区别，都是无可想象之事。”
　　卫觉一听魂飞魄散，似是最严厉的惩罚，心中也有些为他着急，问道：“你究竟是有什么未了的心事，我和宿紫也可以帮你，何必非要自己逞能，落得那种无可挽回的下场？”
　　别远南看着她，自嘲一笑：“你们帮朕，你们又是凭什么帮朕呢？朕现在乃是一抹孤魂，什么也无法许诺。那些个属下们，还可以借着夜国君王的身份，许他们高官厚位，许他们金银钱财。但于你们俩个知道内情的，朕又能如何？”
　　“我们又说了一定要你如何回报吗？”卫觉见他的硬脾气，心下有些发气。
　　从进了门之后一直当透明人的青瓷，忽而站出来道：“我主的心愿，乃是早日找到朔公子。”
　　别远南瞪了青瓷一眼，后者畏缩了一下，却硬是站直了身子杵在原地，坚定的回答卫觉的疑惑。
　　卫觉思忖，兄弟之间争储位两相残杀，这似乎是自古以来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即使是这个架空时代，她也觉得完全正常，难道就因为这个，别远南就对暗杀他的别远朔恨上了？拿她跟宿紫来说，在午夜的大街上逃亡被黑帮的人给灭了，心里对那帮子人自然是痛恨的，但也不至于冒着魂飞魄散的危险，非要留在那世上与那些人报仇。那就是这人，与别远朔之间，还有其他刻骨铭心的典故，才能硬是吊着一口气，非要活到与对方见面的时候吧。
　　“那位朔公子，樊老不是已经亲赴赤元国边境去寻了，你只待在宫里好生等着，有消息一定会第一时间禀告你，你又何必急于一时呢？”
　　别远南闻言只淡漠道，“身为一抹孤魂，每天都是惶惶不可终日，不确定能不能再次醒来，这种心情又岂是你们能够理解的。”
　　那鬼谷先生沉默了半晌，听了别远南这话，复又道：“如若不是每个月圆之夜的胡闹折腾，也不至耗损至此。如今受了这阳世浊气的百般侵蚀，你已不适合再附在这幅肉身之上，还待找个与世隔绝人迹罕至的妙处，精心修行才是为正道。”
　　生前对此类法术也有些研究的别远南叹道：“朕又何尝不知，只老先生讲的这与世隔绝之处，又岂是那么容易寻觅的？朕曾在古书上见过，上古流传下来的三样宝物：碧珏、乾坤袋及幻之镜可以通往虚幻之境，正是修行的最佳去处。想来若是得了其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