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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赞同地点了点头：“好，就叫离忧，封离忧！”

　　　　阿红突然一笑，从简手上接过孩子，看着那碧蓝的瞳孔高兴地叫道，“小东西你有名字了，喜欢吗？离忧？”

　　　　那孩子仿佛懂了一般地笑了起来，裂开无牙的小口，将那如火焰般炽热的金瞳眯了起来。

　　　　“阿红！”简的声音幽幽地传来，那饱含的凉意让阿红背脊一凉。“取些马粪来！”

　　　　“做什么？”

　　　　阿红警惕地看向简，手里的孩子下意识的抱紧。

　　　　“其目！”

　　　　阿红的眼睛倏地睁大，不可置信地看向简，却见她异常冷漠的双眼透着死灰般的木然。

　　　　“你疯了！”她抱着孩子退后了两部，连连摇头，不相信刚刚的话是从简嘴里说出的。

　　　　“我没疯，其目，那只蓝色的招子必须得毁了！”

　　　　简掀开被子，扶着床沿站了起来，将纤细的手伸向阿红。

　　　　“把孩子给我！”

　　　　“不！”阿红猛地又后退几步，死命地摇头，眼角又看向孩子那只透蓝的眼，多美的眼睛，像海水般纯净的蓝，简怎么舍得？她看向一步步逼近的简，突然牙关一咬，抱着孩子转身就往外跑，身后突然传来简嘶声力竭地喊声。

　　　　“阿红！姐姐！我求求你……”

　　　　阿红的脚步猛地一顿，转身时，简已经跪了下去，那甚少示人的泪落了下来，打湿了半敞的衣襟。

　　　　“姐姐，我就当你是我的姐姐，你就帮帮我这个妹妹，这孩子的眼睛一只金色，一只蓝色，可你要知道，猊貘的眼睛是黑色的呀，我不敢请稳婆，是早就预料到这样的结果，现如今，他的父亲为这个国家征战在外，却被人诬蔑造反，我不信可别人不会不信，如果这孩子的样貌公布于世，那么天下人都会骂他淫乱后宫，这样一来他就真的成了叛军！”

　　　　阿红震惊地看着哭倒的简，这是她从未涉猎的宫争，摆在面前她才看到它血淋淋的面目，尽管她抵触着，但也了解到简的不得已，一个孩子的母亲却要亲手毁了孩子的眼睛，只为他的父亲能够活着，这样的痛是阿红不曾经历也不敢想象的，可如今鲜活地摆在这里让她抉择，她该怎么办？

　　　　“砰”那原本紧闭的宫门被谁猛地推开，夜里微凉的冷风灌了进来，夹带着泥土潮湿的香气，简和阿红皆是一惊，再抬头时，便见一个男子披着黑色的斗篷立在门庭，俊美的脸庞如暗夜里的神祗，简惊讶地低喊一声：

　　　　“穆塍哥哥……”

　　　　一只过于苍白的手缓缓伸向阿红，在那手指快要碰到婴儿的面颊时阿红忽然侧过身来。阿红看着简穆塍的脸微微发愣，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的男人。对，是“美”，这种美，不是男性专有的，他的美态，被奇怪的气息笼罩了，那种气息又强大又柔弱，从隐秘的角落像水仙一样开放暗涌，他的面庞可以让宫里的任何一个女人自卑，除了简。

第327章　谋反5

　　　　“穆塍哥哥！”

　　　　简的又一声呼喊惊醒了阿红，也惊醒了简穆塍，他有些迟疑地看向简，喃喃道：“这孩子不是他的，对吗？”

　　　　简被他突然的话问懵了，孩子却在那一刻“哇”地哭了起来！两只眼睛微张着，向外挤着泪水，像是预见了什么。

　　　　简穆塍转面一看，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趁阿红没有反应过来，他一把抢过孩子，用单臂紧紧圈住。

　　　　“求你别伤害他！”几乎同时，阿红和简的手一起伸向简穆塍，生怕孩子闪失了。简不住地祈求，简穆塍也只是冷着脸看她。

　　　　“你身为北里侯的妃子，为什么会生出这种东西来？”

　　　　简咬着下唇隐忍着看向简穆塍，但眼里汹涌的感情无疑的显露出来。

　　　　“你还爱他？”简穆塍蹙着眉冷哼：“真是愚蠢！”

　　　　说完他看向怀中哭闹不停的孩子，那只蓝色的眸子被泪光反射，分外的扎眼。

　　　　“这孩子不能留！”他不带感情的话语让简心口一沉，她突然起身向着简穆塍扑去，试图将孩子抢过来，却在拉扯之间碰到简穆塍一直下垂的左臂，简穆塍闷哼一声，退后几步，恼怒地看向简，金色的瞳孔微微泛红。

　　　　简也愣了一下在看简穆塍的左臂，似乎不自然的垂着，难道是伤？

　　　　“简，这孩子拥有的是魔瞳，你不会不知道吧？这样的人若是长大，一定会成为杀父弑君、屠戮众生的逆子！”

　　　　双目异色者魔之，简怎会不明白，可孩子是自己身上的肉，谁又能舍得？

　　　　“哥……”简凄厉一声，跪倒在简穆塍脚下，“求你了……”

　　　　简穆塍的心在看到简的泪水时一下软了下来，他怎会不知道简的苦？她拼了性命也要保下的孩子和自己也是血脉相连的呀。

　　　　“我发誓，我会让他躲地远远的，只识耕犁不识剑戟，好不好？好不好？”

　　　　简泪如泉涌，不住地哀求，这样的场景简穆塍不曾遇过，他那坚强的、隐忍的、倔强的简啊……

　　　　“就算我不杀他，别人也不会放过他！”简穆塍说着扬起手中的孩子，向简展示他已被泪水满淹的蓝瞳，简猛然收住了泪，半直起身子，抓着简穆塍的衣角说道：

　　　　“那就毁了它，毁了那只眼睛！”简穆塍讶异地看着半疯狂状态的简，她眼里有种玉石俱焚的决心，他的手缓缓下降，怔仲之间被简抢过了孩子，简低头轻轻抚摸这孩子的眼睑，将自己的脸贴在孩子的脸上，不停地小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奇迹般地，孩子停止了哭声，将肉嘟嘟的小手挥到了简脸上，还不能自由控制的手指一下下碰着简的眼睛，仿佛再试图拭去她的泪水，简抬起头看他，他忽而笑了起来，张开无牙的小口，那只蓝色的眸子在他的笑容间显得分外的灿烂。简穆塍的心口一痛，左臂的伤口跟着牵扯着剧痛其他，他扶着左臂哼了一声，弯下身子，简注意到了他的不适忙伸手撑着他，关切地问道：

　　　　“怎么了？”

第328章　谋反6

　　　　简穆塍白着脸摇头，唇色突然变的酱紫，简不顾他右手的阻止翻开他的斗篷向内看，左臂上一条白布包扎着伤口，但黑蓝色的血早已渗了出来。

　　　　“寒毒！”简双瞳放大，不置信地看向简穆塍，“他伤了你？什么时候？”

　　　　简穆塍忽然推开她冷笑一声：“战场上怎会没有死伤？”

　　　　简后退了一步愣愣地说：“寒毒之伤也是好不了的，跟劈日一样！”

　　　　“可是那把覆海不是你给他的吗？”

　　　　简穆塍说着嘲讽般地扬起脸，眼光停留到简的怀中，那带着血色的金眸不自然地眯了眯，嘴角轻轻抽动一下，努力将满目的痛楚都收了回去，继而转成一声轻叹：“还有孩子……”

　　　　简跟着他看向怀中，无语伤怀。

　　　　“不行！不能毁了孩子的眼睛！”

　　　　一声尖锐的喊声插了进来，简穆塍和简一齐看向阿红，见她抢过简手中的孩子箍在了自己怀里：“我带他走！谁也别想找到他，怎么能毁了眼睛，没有眼睛，活着跟死了有什么分别？”

　　　　阿红说完哭了出来，眼前的两人都愣了，尤其是简，她盈弱的身子跟着抖了起来，对于眼前的生命，她那挥之不去的歉疚感折磨地她不能呼吸。

　　　　“你先跟我走！”

　　　　不想再纠缠这个混乱的局面，简穆塍拽着简的臂膀，他冒死前来就是要带她走，如果北里一旦城破，他不敢保证混乱之中简会受到怎样的伤害。

　　　　“不，我不走！”

　　　　简的回答坚定而倔强，简穆塍眸中渗出血色，咬牙道：“你不走？你要等谁？还想等他回来吗？猊貘是不会出兵的，他要的就是他死！”

　　　　简双目圆瞪，吃惊地看着他，简穆塍笃定的金眸发出残忍妖异的光：“简，他死定了！北里是我的！”

　　　　空气中流动着静寂诡异而压抑，简穆塍听到简平静地说：“那我也要等他回来！哪怕是尸体……”

　　　　朝华殿

　　　　在一片请求出兵的喊声中，猊貘缓缓合上了眼睑，他用手肘撑着自己的额头，无力地缓缓转动。

　　　　“侯爷出兵吧！”

　　　　“出吧！”

　　　　“对！”

　　　　……

　　　　猊貘耳朵一鸣，什么声音都淡去了，脑中突然想起和封邪年少时骑马奔驰的日子以及封邪明媚的笑脸。

　　　　“如果连圣兽都杀不了你，那这场战役你一定能够活着回来……”猊貘喃喃自语，仿佛只在心中默默念叨，“封邪，恨我吧！当你的恨足以燃烧一切的时候，就该结束了……”如墨般的双瞳紧紧合上，猊貘大喝一声，朝堂顿时安静下来。

　　　　“让骠骑营……原地待命！”

　　　　下面一片冷抽声，随即而来是无奈的叹息，似乎有人欲忿忿地离场，猊貘听见宫清词叫嚣的嗓音，就在他准备离去的同时，殿外突然奔来一名内庭侍从，还来不及下跪，就喊着：“倚澜殿出事了，出大事了……”

　　　　“什么？”猊貘倏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双目圆瞪，怒喝道：“说清楚！”

第329章　谋反7

　　　　那侍从战战兢兢，缓了口气道：“离妃娘娘早产，因没有稳婆随侍，孩子……死了……”

　　　　“啊！”众臣一片哗然，这场噩耗带给北里的无疑是最坏的预言。

　　　　“怎么会死了？侍女呢？她怎么没有禀告？”

　　　　猊貘已然到了崩溃的边缘，急匆匆地从龙椅上走了下来。

　　　　“侍女……侍女自知自己渎职，已经……已经引火自毙了……”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惊呼声，猊貘脸色铁青，长袖一甩，头也不回的出了朝华殿向倚澜殿奔去……

　　　　倚澜殿

　　　　未到倚澜，猊貘就闻到一股子焦味，抬头远看，倚澜殿方向火光一片，猊貘加快了步伐急急地冲了过去，身后的总管已经吩咐了侍从打水救火，猊貘冲开了大殿宫门，便见简平日里住的偏殿已在熊熊烈火之中。

　　　　“离离……”

　　　　他大吼着冲了过去，却被身后的人一把拉住，他挣扎着想进去，但身后拽住自己的人反而越来越多。

　　　　“侯爷，娘娘在呢！就在那里？”身后不知谁说了一句，猊貘的眼光急忙搜索四周，却在花圃的小庭边看见了卧在草丛里奄奄一息的简。

　　　　“离离！”猊貘冲过去抱住简，用力拍打她的面颊，简缓缓睁开眼，一见猊貘眼泪倏地就流了出来：

　　　　“孩子……没有了……”她随即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伸出收颤颤地指向那火海中的宫殿，猊貘的大手一把将她纤细的手指抱住，抵着她的额头安慰道：“没事！只要你活着就好……”

　　　　简靠在猊貘的肩头，心口刺剌地疼痛着，想起阿红的泪，想起穆塍哥哥痛楚的眼，以及太多太多她不敢去想的东西，这一切是开始还是结束？她喃喃自问，却在疲累中再也支撑不了沉重的双眼，睡去了……

　　　　仁德十二年深秋，五陆经历了有史以来最为惨烈的战争，由于北里候拒绝出兵，戍守西泽的三万鬼军将士全军覆没，与此同时南阳东隐的同盟军也遭重创，赤水畔一时间横尸遍野，到处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怎么样？找到了吗？”

　　　　猊貘紧抓着前来报告军情的探子，急切地问，他那双过劳的双目布满了血丝，乍看之下让人畏惧。那探子瑟缩了一下，摇了摇头，说道：“听说东隐抓到的俘虏不过百人，掳获后妄举者皆杀之，南阳城门外挖了百米的深坑，那百人全部被活埋，无一生还！”

　　　　猊貘的手猛地一抖，向后退了一大步，双眸咋然无神，再看探子时，那死灰般的瞳孔挣扎着探出一丝光亮，问：“鬼王呢？没有消息吗？”

　　　　那探子停了停，略低下头，压低了声音道：“听说那百人尸首之列有鬼王的战袍……”

　　　　“咚”一声，探子惊讶的抬起头，见猊貘叉着双腿，跌坐在地上，那面容仿佛一下苍老了一般，隔了半晌，才听他呢喃：“怎么会？不会的，他怎么会死？”

　　　　探子来时心中是觉得气愤的，明明一场稳赢的战役却因为这个昏君的猜忌而落的这样的下场，如今的北里就如同无壳的乌龟，任人宰割了！可看到这样的北里候，他又觉得他可怜，这场战争以后，还有谁会拥戴他呢？北里的新时代又会有谁去主宰呢？这一切不该是他关心的，他只是个小兵而已，乘着猊貘发愣的当间，他悄悄起身离去，留下他们的国主一个人坐在偌大的朝华殿内喃喃自语……

第330章　谋反8

　　　　“嗒嗒”朝华殿外传来脚步声，猊貘将头垂的很低，此时此刻他不想见任何人。

　　　　“侯爷！”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传来，猊貘知道是内廷总管的声音，他扬起手无力地摆了摆，示意他不要说话，那声音随即消失了，猊貘坐在冰冷的地面上，看夕阳的余光将物件的倒影拉的很长很长。

　　　　殿内静悄悄的，连同隔壁的暖阁，出奇的静谧显得有些诡异起来，猊貘猛然想起什么，迅速地抬起了头望向暖阁方向，那里住的是简，自从倚澜殿烧毁以后，她就一直住在朝华的暖阁静养，而现在的暖阁显得太过安静了。

　　　　猊貘突然爬了起来，总管墩胖的身子立在门庭，身影被夕阳拉的很长，那淡淡的黑影一直延伸到猊貘脚下，将周围的景色衬得沉重起来。

　　　　“什么事？”猊貘的眼光扫在了暖阁的门庭，那里的珠帘正在翻动，不知是风还是有谁的素手曾经轻轻拨动过它。

　　　　“禀侯爷，刚才小臣见离妃娘娘从朝华殿离开时神色异常，便跟了过去，谁知她要了御马间的良驹拿了侯爷的手御，一路出宫了！”

　　　　“什么？”猊貘恍然一惊，不顾一切地冲出朝华殿，一路大吼着：“备马！禁卫军随驾出城！”

　　　　风似女子的呜咽低诉从四面传来，简娇艳的红唇锁着无尽的幽思．空洞的金眸仿佛是命运给她的讥嘲，马鞭在她手中猎猎做响，响彻北国，她一路狂奔，恨不能现在就到达南阳，她一定要看看那百人坑，看看那个人的战袍是不是真的埋在那里！否则她不信他就这样死了，那是曾经战胜过神的人啊！怎么会死呢？

　　　　“封邪……”

　　　　马儿在跨越灌木时将她重重地摔了下来，看着那越来越远去的马，简凄厉地喊了出来。那心中原本怒放的白莲朵朵凋零，简的泪水风干在面颊，双唇紧咬，字字铮然：

　　　　“封邪，你说过爱我的，不管天上人间，只要我还等着你，你就该回来……”

　　　　泪若泉涌，滴滴溅落，在地上激起阵阵轻烟．半晌，那低沉下去的声音又扬了起来，简仰头对着天空哭喊：

　　　　“我爱你啊！封邪！你听到了吗？我爱你，你保住了我，保住了孩子，可你自己呢？封邪，你这个笨蛋，我爱你啊！”

　　　　风在这一刻尖厉地呼啸起来，黄沙漫天，惊雷乍响，简在旷野里仰天哭喊，哭声里裂纹一点点蔓延扩散，如挟着狂怒的强弩。他用一个约定缚住自己，却不知一开始，便只有一个终点……

　　　　“离离，离离……”

　　　　是谁在呼唤自己？简挣扎着睁开眼，却不是自己相见的容颜，风继续吹着，不似刚刚的凛冽，变得温柔而和缓，细沙扬起，一粒粒轻轻落下．猊貘的黑眸里是海潮澎湃，惊涛如雪。

　　　　“离离……”

　　　　“为什么不出兵？为什么？”简问得心力交瘁，猊貘的黑发张扬，但眼中却是凌厉的绝望。

　　　　“为什么？为什么……”

第331章　谋反9

　　　　她一下下捶着他的肩膀，越来越重，声音跟着破碎起来。

　　　　“离离，我给你讲一个故事……”

　　　　朝华暖阁内烟色的丝幔飘飞，青铜炉里燃着檀木陈旧迷离的香……

　　　　“我的父王十八岁那年娶了北里最美的女人，后来他登基继位，那个女人就成为北里最美的皇后。她的美不染尘埃，仿佛晨曦初开的花蕊。传说，她的窗前，夜夜花芬，日日蝶舞。她可以吹奏这世上最美的萧音。父王爱她，宠她，眼里只容的下那么一个女人，所有的妃嫔都成了摆设。但没料到的是，惊蛰那夜她产下的孩子竟然有一双湖蓝色的眼睛以及金色的发丝。”

　　　　“我可以想象父王当时的心情，那样一个孩子全然不像自己，仿佛来自地狱边缘般的诡异，他们先是说皇后私通，在找不到私通的对象时又说孩子是魔鬼的转身，说他身带厉气会颠覆北里的王朝，父王听信那些人的谗言，将那个孩子丢弃在初春的融雪里。那时候殇还只是个小祭司，他背着众人偷偷寻找着孩子的下落，最终在深山的雪洞里将他找了回来，当时的他已经在雪地里冻了三天，却依然健康的活着，殇觉得那是奇迹，翻开襁褓时却发现一只金色的小玲铛，殇说，那也许就是孩子的救命恩人留下的，可是谁也不知道那个人的踪迹！”

　　　　猊貘说到这儿顿了顿，转脸看着简：

　　　　“你见过那只玲铛对吗？和那把钥匙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