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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身为主人的盛四爷夫妇，反倒是在偏座相陪。
　　广元长公主和阮棉棉正和韩雁声说着什么，其他人都在仔细聆听。
　　唯有慕悦儿耐不住性子，一抬眼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凤凰儿。
　　“箜姐姐来了！”她轻呼了一声。
　　说话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朝门口望去。
　　凤凰儿吩咐春桃在外等候，自己缓步走了进去。
　　给广元长公主阮棉棉以及韩雁声和盛四爷夫妇见过礼后，她在慕悦儿身边落座。
　　广元长公主接着方才的话道：“雁声世子，婚姻大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盛家的意思你也已经知晓，你看这……”
　　韩雁声站起身冲盛家夫妇躬身一礼：“在下今日来得唐突，盛四爷和盛四太太不相信在下的诚意也是情理之中。
　　既如此，我也不好继续……”
　　盛四爷夫妇一听这话，都以为他要放弃了，同时松了一口气。
　　然而，盛四爷正想说几句客套话，就听韩雁声又道：“今日先告辞了，在下明日再来叨扰。”
　　说罢他又向广元长公主和阮棉棉行了个礼，冲几位姑娘点点头后，迈步走出了待客厅。
　　盛四爷夫妇面色难看地对视了一眼。
　　他们本以为韩雁声会看在广元长公主和襄国夫人的面上放自家一马。
　　没想到……
　　雁声世子出身权贵之家，就是那种一辈子什么事都不用做的富贵闲人。
　　可他们不一样，虽然也有足够的银钱供全家人花销，却是一日都不敢闲的生意人。
　　他可以日日来盛宅叨扰，可他们没有那么多的闲工夫陪他啊！
　　广元长公主笑道：“盛四爷，盛四太太，今日我和襄国夫人虽然算是帮了你们一回。
　　但说句心里话，雁声世子并非是那些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确是一位不可多得的佳婿。
　　你们若是执意拒绝这门亲事，日后恐会后悔啊。”
　　阮棉棉也道：“迎岚那丫头还没有回京，咱们都不知她和雁声世子之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万一两个孩子是两情相悦，咱们岂不是……”
　　其实阮棉棉能看得出来，韩雁声这般仓促地前来盛家提亲，八成是在盛迎岚那里碰了钉子。
　　那姑娘她还是很了解的。虽然出身商户，却从来都不自轻自贱，更不愿意攀附权贵。
　　韩雁声条件越好，想要赢得她的芳心就越不容易。
　　如果换成另外一个同样优秀的贵族少年这般追求盛迎岚，她未必会有这样的想法。
　　因为婚嫁从来不是两个人的事，而是事关两个家族。
　　别的贵族少年即便如韩雁声一般优秀，却未必有同样优秀的长辈。
　　韩相在儿子幼年时便为他求得了婚姻自主的圣旨，就说明他希望儿子将来迎娶的是真心喜爱的女子。
　　所以他定然不会计较盛迎岚的出身。
　　换作其他人家，商户出身的女子怎么可能做正妻。
　　而且正如广元长公主所言，韩雁声的确是个很不错的男孩子，如果盛迎岚错过了，兴许真会后悔的。
　　盛四爷躬身道：“多谢长公主和夫人，只是小人虽读书不多，却也知晓齐大非偶的道理。
　　韩家不仅是大宋勋贵中的翘楚，还是当今皇后的母族，韩相更是大宋的文官之首。
　　而我盛家往前数十代都是商户，连半个做过官的人都没有。
　　这般天地悬殊的两个家族，该怎么成为姻亲？
　　而且迎岚那丫头自小便只对做生意感兴趣，我们夫妻也从未想过要对她严加管束，就想着将来替她择一名有同样志向的女婿。
　　说句不知天高地厚的话，雁声世子真是好，可他并非我们一家人看得上的女婿人选。”
　　他说得实在是诚恳，广元长公主和阮棉棉也不好再劝。
　　而一旁的四位姑娘在韩雁声离开后，迅速凑在了一起。
　　凤凰儿来得晚，很多事情都不知晓。
　　她带着满肚子的疑惑问道：“两个月前盛姐姐急匆匆离开京城，难道就是为了躲避雁声世子？”
　　左未曦道：“我们也是这样猜测的，否则盛姐姐前脚才刚离开京城，雁声世子为何后脚就递了假条，也离开了京城？”
　　慕悦儿也道：“你们还记得吗，燕国使团抵达大宋之前，咱们在小曦姐姐家的田庄里提起两位世子，盛姐姐说了什么？”
　　凤凰儿道：“是我向她问起雁声世子，她说左不过是一个鼻子两只眼，没甚稀奇的。”
　　慕悦儿道：“就是这一句。你们想呐，雁声世子长得那么好，就算咱们这样对他没有任何想法的人，也忍不住多看他几眼。
　　可盛姐姐却说他不过是一个鼻子两只眼，没什么稀奇的，这说明什么？”
　　没有经历过这一段的苻溱微忍不住道：“像是有些……心虚。”
　　其他三个姑娘对这样的说法深以为然。
　　凤凰儿道：“看来那一次盛姐姐在江南，绝不仅仅是远远见过雁声世子一面这么简单。”


第一百五十三章　常姨娘
　　几名小姑娘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在一起最喜欢谈论的便是这一类的事情。
　　尤其这事儿还是关于盛迎岚的，她们就更感兴趣了。
　　也不怪她们会这般特殊对待盛迎岚。
　　实在是她们几个当中，排行第二的左未曦和第四的凤凰儿都已经定下了亲事。
　　排行第三的苻溱微也有过被男孩子追逐的经历。
　　就连年纪最小，看起来一团孩气的慕悦儿都有了她想嫁的人。
　　唯有年纪最大的盛迎岚，不仅没有听说盛家开始替她议亲，平日里也从未见她对任何一名少年郎假以辞色。
　　但她们也并不觉得太过奇怪。
　　因为盛迎岚在她们心中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存在。
　　一个尚未及笄便能独自经营好几家商铺，并且还能亲自出面与那些大商户谈生意的女孩子，她的眼界自然不是寻常闺阁女子可比。
　　当然，她们几个私底下也议论过，什么样的男子才能入得了盛姐姐的眼，才配得上，也真正能做得了她们的盛姐夫。
　　可每次都只是议论，却始终议不出结果。
　　能让盛迎岚看上的男子，一定也是有本事的。
　　而有本事的男子，却未必喜欢同样有本事的女子。
　　所以在她们几个看来，盛迎岚虽然已经及笄了，她的婚事却真是急不得。
　　万万没想到，盛迎岚的姻缘竟会和韩雁声扯上关系。
　　果然是千里姻缘一线牵么？
　　※※※※
　　再说韩雁声。
　　走出待客厅后，他只觉得有些颓然。
　　换作一年多前，他绝不相信自己会做这种没脸没皮的事，而且还是为了一个女孩子。
　　可如今……
　　他已经把自己的骄傲亲手碾成了粉末，却依旧未能打动那人，也未能打动她的父母。
　　这也难怪，能教养出她这样女儿的父母，又怎会是那等喜欢攀附权贵的人。
　　只是这么一来，他什么时候才能娶上媳妇儿？
　　韩雁声只觉头痛不已。
　　之前那位门房大叔对他的印象非常好，十分客气地替他撑着伞，一直把他送出了盛宅。
　　孰料刚一踏出盛宅大门，就见巷口处他的小厮青禾堵在一辆普通的黑油马车前。
　　他连伞都顾不上打，头发和衣裳都湿了大半。
　　见自家世子爷终于从盛宅中出来了，青禾扯着嗓子喊道：“世子爷快来，盛姑娘回府了。”
　　韩雁声头皮一阵发麻。
　　青禾这臭小子，在盛宅门口堵住盛迎岚的马车也就罢了，竟还这般大呼小叫的。
　　引起左邻右舍的注意，那姑娘肯定又要把账算到自己头上了！
　　他加快脚步走到马车前，拱了拱手道：“小厮不懂事，请盛姑娘见谅。”
　　话音刚落，车帘子便被人刷地一下掀开，露出了盛迎岚微愠的俏脸。
　　“姓韩的，你竟来真的！”
　　韩雁声道：“言必信，行必果，在下从来都是个守信用的人，既然同姑娘说过回京后便立刻上门提亲，便一定会做到！”
　　盛迎岚握了握拳：“雁声世子，我不止一次对你说过，我们不合适。”
　　韩雁声笑道：“我同样不止一次说过，合不合适总得先试过才知晓。”
　　一旁的青禾小脸涨得通红。
　　自家世子爷如今真是……
　　盛迎岚道：“世子方才定然已经见过家父家母，他们的意思你也一定知晓了，所以你死心吧。
　　我要回家了，请你们二位不要堵着路。”
　　说罢她手一松，车帘子顺势落了下来。
　　韩雁声一个箭步上前，伸手挡住了那车帘子。
　　“盛迎岚，我知道你对我并非一点好感都没有，为何竟一点机会都不肯给我呢？明明之前我们……”
　　“你真想知道？”盛迎岚看着他的眼睛。
　　“是。”韩雁声的目光异常坚定：“你今日必须和我说清楚。”
　　盛迎岚道：“曾经我以为，自己和那些不顾脸面四处追逐你的女孩子们不一样，不会因为你的皮囊、才华、身份而动心。
　　后来我才知道，自己也是一个俗人，看见你的时候会心动，想起你的时候会心痛。
　　我知道你不在乎我的身份，甚至你父亲韩相也不会看不起我。
　　我是曾经想过要试一试的，可你们府里的人让我明白了，配不上就是配不上。
　　所以……”
　　韩雁声冷声道：“你把话说清楚，我们府里的谁？她什么时候来找过你？”
　　盛迎岚不是个喜欢拐弯抹角的人，温声道：“是你们府里的常姨娘。”
　　韩雁声小小吃了一惊：“竟是常姨娘？”
　　这件事多半是府里的姨娘做的，这一点并不难猜。
　　可他以为这人只可能是主持中馈的沐姨娘。
　　因为她是母亲的陪嫁丫鬟，对自己娶亲的事情格外在意。
　　而且自己娶亲之后，她就肯定得交出掌家权，这对一个已经尝过管家甜头的女人来说，舍不得是肯定的。
　　没想到居然是常姨娘。
　　韩雁声拧着眉想了想。
　　能想起的全是常姨娘那一副与世无争的淡然面容，以及她身上从未消失过的药味。
　　一个多年来连父亲都不爱讨好的姨娘，居然会插手管自己的婚事？
　　盛迎岚道：“她具体对我说了些什么，我就不一一告知世子了。不过我一直觉得她的话也算有道理，如果你感兴趣的话，就自个儿去寻她。”
　　说罢她吩咐车夫：“回去吧。”
　　这次韩雁声和青禾没有再阻拦她，主动把路让了出来。
　　目送着马车驶向盛宅，又看着盛迎岚进了大门，韩雁声才吩咐青禾去赶车。
　　不到一个时辰，主仆二人回到了英国公府。
　　回自己的院子换了衣裳，韩雁声去了常姨娘的住处。
　　刚一跨进院门，他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檀香味。
　　他抬腿朝小佛堂那边走去。
　　推开门一看，果然见一身素衣的常姨娘跪在母亲牌位前诵经。
　　等她一卷经文诵罢，韩雁声才轻轻走进佛堂。
　　他拈了三支香点上，跪下给母亲磕了三个头。
　　常姨娘这才开口道：“世子爷，您可算是回来了。”
　　韩雁声偏过头看着她：“为什么？”
　　常姨娘微微一愣。
　　“世子爷指的是那位盛姑娘？”
　　韩雁声冷笑道：“姨娘又何必明知故问，说吧，你究竟是何用意？”


第一百五十四章　听实话
　　常姨娘常年礼佛，面色从来都是淡淡的，很少能看出喜怒。
　　听韩雁声用质问的语气同她说话，她也不生气，依旧淡淡道：“世子爷天纵英才，奴婢的用意您岂会不明白。”
　　韩雁声道：“姨娘，其实我有些事情一直都不是很清楚。”
　　“世子爷请说。”
　　“姨娘是韩家人，同父亲自小一起长大；而沐姨娘是母亲的陪嫁，在母亲身边伺候了近二十年。
　　按说她和母亲的感情应该更深才对，可最终整日陪伴母亲的却是你。”
　　常姨娘道：“夫人出身世家大族，受过最好的教养。自从嫁入英国公府，谁不是打心底里真的爱她敬她？
　　奴婢福薄，在夫人身边受教只得十一载，因此才在夫人仙逝之后求得国公爷同意，日日陪伴。”
　　按说有人对自己的亲娘如此敬爱，甚至六年如一日地念经超度，韩雁声是应该十分感动的。
　　可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除了感动之外，竟生出了些许不舒服的感觉。
　　他总觉得常姨娘的所作所为有些太过了。
　　不过他此行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询问这些事情。
　　常姨娘方才的那一句“夫人出身世家大族，受过最好的教养”让他非常不爽。
　　这不是明摆着在影射盛迎岚出身商户之家，没有接受过所谓的“教养”么？
　　他心爱的姑娘，岂容旁人挑三拣四。
　　而且他心仪盛迎岚的事，知道的人很少。
　　连主持府里中馈都沐姨娘都不知晓，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常姨娘又是怎么知道的？
　　很明显她这些年的安分淡然全是装出来的，暗中甚至把手伸到了自己身边。
　　和她相比，整日在府里弄权的沐姨娘都显得单纯多了。
　　他冷声道：“常姨娘，自从母亲仙逝后，你几乎就没有出过这座小院。什么时候竟愿意出府了？”
　　常姨娘道：“奴婢自然是遇到了不得不出府的事。”
　　韩雁声嗤笑：“盛姑娘便是你不得不出府的原因？”
　　常姨娘愤慨道：“她不过是一介商女，有什么资格做英国公府的世子夫人？更不配做夫人的儿媳！”
　　韩雁声挑眉：“所以这便是你随意折辱盛姑娘的理由？”
　　“奴婢并未折辱她，只是告诫她要守本分。”
　　韩雁声凝着她的眼睛。讥讽道：“商女便不配做英国公府的世子夫人？”
　　常姨娘的眼神丝毫不躲闪：“不配！”
　　韩雁声道：“这话你敢去和圣上说么？”
　　常姨娘一愣，完全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提起圣上。
　　韩雁声悠悠道：“姨娘还真是贵人多忘事。
　　我大宋的开国皇后是什么出身，姨娘竟忘了？
　　还是说在姨娘看来，我韩家比皇家更尊贵？”
　　常姨娘被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但她并没有觉得自己的想法有错。
　　韩家是存续了上千年的世家，岂是赵家能比的？
　　韩雁声懒得和她费口舌：“常姨娘，看在我母亲的份儿上，此次我便不与你计较。
　　但你记住了，盛姑娘是本世子亲自挑中的世子夫人，今后你最好别再有任何小动作。”
　　常姨娘依旧有些不服气：“世子爷，请您务必三思。
　　国公爷向来疼爱您，又是那样的性子，他自然愿意成全您。
　　可您想过夫人么？
　　她要是得知自己最疼爱的儿子居然选了一个条件那么差的妻子，一定会……”
　　韩雁声不想再听下去了。
　　他站起身抖了抖锦袍下摆：“还有，姨娘最好谨守本分。即便现下她只是盛家的姑娘，也轮不到你去提点。”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小佛堂。
　　常姨娘的脸色煞白，冲着纪氏的牌位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夫人，您是最在乎规矩的，可奴婢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
　　盛四爷和盛四太太虽然疼爱盛迎岚，但也不是一味溺爱。
　　此次她不打招呼便离开京城，还一去就是两个月，着实把全家人给急坏了。
　　不仅如此，她还招惹了雁声世子这么大的麻烦，真是把快他们给急死了。
　　若非今日家中有贵客，他们就算不请家法，也一定得好好训她一顿。
　　然而想归想，等女儿真的出现在他们面前，夫妻二人话语中只剩下了心疼。
　　广元长公主和阮棉棉见今日事情已了，便一起告辞离去。
　　凤凰儿和小姐妹们都有满腹的话想要问盛迎岚，一起去了她的屋子。
　　把丫鬟们打发出去后，屋里只剩下了姐妹五人。
　　被四双漂亮的眼睛盯着，饶是盛迎岚这样见过世面的女孩子也有些受不住。
　　慕悦儿拽着她的胳膊用力晃了晃：“盛姐姐，你和雁声世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啊，快说给我们听听。”
　　左未曦也笑道：“这么大的事儿也不给我们几个提前透个底，今日真是把我们给吓了一跳。”
　　盛迎岚满是愧疚道：“我原先想着避开一段日子这件事情就算是过去了，所以就没有告诉你们。
　　没想到竟会闹成这样……”
　　凤凰儿道：“我们知道姐姐是怕我们担心，所以才瞒着没有说的。”
　　盛迎岚苦笑道：“我和韩雁声本就不是一路人，所以我从来也没有把他的话当回事儿。
　　本以为京城这么大，我和他身份悬殊，几乎不可能相遇。
　　谁知前半年都好好的，中秋之前却无意中被他撞见了。”
　　苻溱微噗哧笑道：“盛姐姐好狡猾，说了这么半日，咱们最想听的话却一句也没说。”
　　盛迎岚拧了她一下：“平日看你是个最稳重的，没想到竟比悦儿和箜儿还调皮，也是个促狭鬼！”
　　凤凰儿不干了：“分明我才是最稳重的，盛姐姐居然说我调皮。”
　　左未曦端起茶啜了一口：“盛姐姐，你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