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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徒筱和司徒筠刚一离开，凤凰儿就见慕容晓芙身边的大侍女满含笑意地朝她们走了过来。
　　行至几人身侧三尺左右，她福了福身道：“奴婢见过悦郡主、左大姑娘、司徒六姑娘。”
　　左未曦笑道：“这位姑娘如何称呼？”
　　“奴婢昕薇，我家郡主有请三位。”
　　方才凤凰儿等人一露面，立时便有人把三人的身份告知了慕容晓芙。
　　慕容晓芙来宋国之前已经做足了功课，知晓这三位的身份都不简单，所以才吩咐大侍女昕薇亲自去请她们。
　　凤凰儿道：“那就烦请昕薇姑娘引路。”
　　三人很快便随着昕薇来到了两位燕国贵女面前。
　　行礼厮见后，慕容云萝凑到凤凰儿身边笑道：“司徒六姑娘同令尊大人长得真像。”
　　凤凰儿不太喜欢同陌生人这般亲近，勉强笑道：“云萝姑娘见过家父？”
　　“我们刚到这里那一日，就是令尊大人去城外亲迎的……”
　　慕容晓芙生怕她说出一些不靠谱的话，忙出声道：“阿萝，离亭他们到了，还是让司徒六姑娘她们入座吧。”
　　慕容云萝依依不舍地又看了凤凰儿一眼：“待会儿我再找你说话。”
　　凤凰儿只觉得浑身的寒毛倏地竖了起来。
　　这姑娘是什么意思？
　　莫非……
　　不容她多想，左未曦和慕悦儿已经把她拉到了右手边赵玉她们下首的一席落座。
　　少年们很快就走进了正厅。
　　除了慕容离亭和韩雁声，其他人都去了左边席间落座。
　　一时间宽敞的正厅坐得满满当当。
　　左未曦凑到凤凰儿耳边道：“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的人。”
　　凤凰儿也压低声音道：“这还只是嫡出的少爷和姑娘，如果加上庶出的，估计就该人满为患了。”
　　左未曦点点头：“可不是么，哪家府邸不是庶出的子女比嫡出的多？”
　　凤凰儿笑了笑，没有再继续说话。
　　慕容离亭和韩雁声刚坐下没多久，就听仆从来报，说两位皇子以及三位公主到了。
　　仆从话音刚落，正厅里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
　　不一会儿，就见两名年纪相仿的华服少年携三名衣饰华贵的少女出现在大家面前。
　　又是一阵行礼问安，五位贵人也终于落座。
　　凤凰儿快速打量了几人一遍，心下不免有些失望。
　　棉棉姐对她说过不止一次，大宋的皇帝是个中年美大叔。
　　而这位中年美大叔的后妃们，就算不是倾城国色，也一定都是容貌不俗的美人。
　　他们的子女，相貌无论如何都不会太差。
　　可眼前这五人，包括之前就见过的四公主赵玉，容貌都算不上顶出色。
　　尤其是韩皇后所出的三皇子，虽然在几人中算是最漂亮的一个，却远远及不上他的嫡亲表兄韩雁声。
　　同样也及不上……
　　她正想着，思绪就被慕容离亭的说话声给打断了。
　　“诸位，今日借雁声世子的地方邀请大家一聚，离亭荣幸之至。”
　　凤凰儿收回思绪，抬眼看向九皇叔慕容敏修的曾孙。
　　燕离亭、宋雁声。
　　这六个字她听人说过很多次，却一直没太放在心上。
　　家世显赫的少年郎，要想出名其实并不难。
　　只要长了一张好脸，加上几分所谓的才华，再经过有心人的刻意吹捧，美名远扬并不是件太难的事情。
　　就算慕容离亭和韩雁声足够出众，以“燕宋”冠名，也多少有些夸大的嫌疑。
　　可今日真的见到这两人，她才算是信了这六个字的分量。
　　撇开相貌不提，他们二人也能轻易就将在座的诸位比下去。
　　她打起精神，继续聆听慕容离亭的发言。
　　“……燕宋之间争斗已经太久，两国百姓渴盼安定祥和的生活亦是太久，吾辈虽是少年人，也应该为此尽一份力。
　　今日我邀请诸位来此，虽冠以赏花之名，实则想借此机会……”
　　“离亭世子此言差矣！”
　　左边席间突然传出一道声音，打断了慕容离亭的话。
　　众人顺着声音看了过去。
　　只见说话的人已经主动站了起来。
　　此人年纪不大，也就是十五六岁左右，样貌生得非常普通，但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耿直之气。
　　凤凰儿往左未曦身边凑了凑：“这人是谁？”
　　左未曦小声道：“他是御史台马中丞的长子马徽。马中丞就是这样的性子，所以……”
　　凤凰儿点点头，原来是家学渊源。
　　慕容离亭记性极佳，虽然同马徽今日才刚认识，甚至连话都没有单独说过，他却能把对方的姓名以及家世记得清清楚楚。
　　他朗声道：“马公子请指教。”
　　马徽拱了拱手：“离亭世子，和谈尚未展开，有些话还是莫要言之过早。
　　燕宋之间究竟怎么回事在座诸位皆是心知肚明，你所言之尽力，又该如何尽？”


第一百零四章　小插曲（下）
　　马徽的话像是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了一颗小石子。
　　虽然不至于让湖面沸腾，却泛起了不小的涟漪。
　　本来非常安静的正厅，立刻响起了嗡嗡的议论声。
　　正在进行对话的两人凤凰儿都不认识，这件事本来也同她毫无关系，可她就是无端地觉得尴尬。
　　太尴尬了！
　　在座的诸位当然都知晓燕宋两国是怎么回事儿，也知道方才慕容离亭的话一多半都是场面话。
　　可谁都不会像马徽这般毫无顾忌就跟竹筒倒豆子一样倒出来。
　　这位御史中丞家的公子已经不是耿直，而是有些……蠢了。
　　凤凰儿依旧压低声音对左未曦道：“马家是不是同燕国有仇，所以才不希望两国和谈顺利？”
　　左未曦摇摇头：“不清楚，但要说起有仇，在座谁能比得过我？”
　　凤凰儿握了握她的手。
　　左未曦道：“放心吧，我还不至于。”
　　马徽的左手边坐的正是司徒筠的哥哥，四少爷司徒竼。
　　马徽和他同在国子监读书，两人也算是同窗。
　　他生怕马徽今日惹出事情影响了两国和谈，赶紧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袖：“马徽，你少说两句。”
　　孰料马徽一点面子也不给司徒竼留，用力抽出袖子后冷笑道：“司徒家的人不配谈论此事！”
　　司徒竼大窘，把头转向一边，再不肯搭理马徽。
　　慕容离亭笑道：“马公子这就有些不讲道理了。
　　说句你可能不爱听的话，二十年前在座诸位的父辈谁不是大燕子民？
　　即便我方才的话你不爱听，也请不要胡乱臆测别人的想法。
　　本世子从未想过要同任何人为敌，过去如此，今日如此，将来亦如此！”
　　马徽脸颊涨得通红。
　　坐在正席上的二皇子开口道：“离亭世子莫要生气，马公子就是性情耿直了些，其实并无恶意。”
　　慕容离亭轻笑道：“二殿下，本世子最欣赏性情耿直的人，又如何会生气？马公子请坐。”
　　见此情形，三皇子也笑道：“既是赏花交友，总谈论这些有甚趣味？
　　本皇子听闻离亭世子的箫声乃是一绝，未知今日能否有这样的耳福？”
　　慕容离亭笑道：“二殿下有命，离亭莫敢不从！”
　　说罢就冲小厮伸出了手。
　　很快，一支紫竹箫便落入了他掌中。
　　“在座诸位皆是行家里手，本世子便为大家起个头，还望诸位不吝赐教。”
　　“离亭，不如我同你合作一曲《迎春》？”久不开口的慕容晓芙建议。
　　同样是久不开口的韩雁声笑道：“如此更佳。”
　　很快就有侍女把慕容晓芙的瑶琴捧了出来。
　　凤凰儿右侧，依旧是久不开口的慕悦儿凑到凤凰儿耳根道：“箜姐姐，这些人真烦，我都瞌睡了。”
　　“这才刚开始呢，你怎的就瞌睡了？”
　　“早知道我今日就不来了！”
　　左未曦也凑过来打趣：“我也觉得你今日不该来。”
　　“小曦姐姐——”
　　“嘘……别说话，开始了。”
　　大燕皇室人人善乐，这从来都不是秘密。
　　可真正听过他们演奏的人并不多。
　　慕容离亭的箫声一出，正厅里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曲名《迎春》，曲调自然明亮欢快。
　　箫不同于笛，是不擅长表现欢快曲调的。
　　慕容离亭的箫声也并不欢快，却如同一阵温煦的春风，让在座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微风拂面，身心俱暖。
　　而慕容晓芙的琴技也相当不俗，同慕容离亭的箫声相比也丝毫不落下乘。
　　凤凰儿暗暗握了握拳。
　　那一日在澶州城，她让外祖父派人去调查吹箫的人，结果一无所获。
　　如今听来，那日在城南客栈中吹箫的人果然就是慕容离亭。
　　也就是说这家伙很早的时候便已经从大燕出发，甚至在年前便已经抵达了大宋。
　　而且，阮家一行人从汾州赶往京城，竟会在澶州同他相遇。
　　这一切绝不是巧合。
　　不过，慕容离亭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凤凰儿并不是很在意。
　　她在意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慕容离亭手里残缺不全的《秋风》。
　　依照他对乐音的痴迷，甚至花大气力改编《秋风》，他就绝对不会错过得到完整曲子的机会。
　　那么，自己的机会也就来了。
　　一曲《迎春》赢得了所有人的赞扬。
　　就连之前还同慕容离亭过不去的马徽也赞叹不已。
　　有了开头的人，在座精通音律的贵公子和贵女们也跃跃欲试。
　　很快，正厅里又响起了琴声。
　　春桃凑到凤凰儿身侧，压低声音道：“姑娘，阿福方才传话说他已经把事情安排妥当了。”
　　凤凰儿点点头。
　　春桃依旧回到了之前站立的位置上。
　　慕悦儿好奇道：“箜姐姐，春桃姐姐什么时候回来的？”
　　凤凰儿挑了挑眉。
　　春桃自然是趁大家不备悄悄出去又悄悄回来的。
　　连左姐姐都没有发现她出去过，却没能瞒住这小郡主。
　　她笑道：“春桃姐姐今早水喝太多了，方才出去更衣。”
　　慕悦儿才不相信：“既是更衣，她为何要同你说悄悄话？”
　　凤凰儿一噎。
　　小女娃娃要不要这般精明？！
　　她揽着慕悦儿的肩膀，小声道：“我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弹箜篌，待会儿咱们另寻一个地方，我弹一支最好听的曲子给你听，好不好？”
　　慕悦儿眨了眨眼睛：“箜姐姐，你是不是想……呃……用这支曲子勾……引起什么人的注意？”
　　她本来是想说是不是想勾引什么人的，又怕说出来吓到箜姐姐，临时换了一个说法。
　　可惜“勾引”两个字已经被凤凰儿听见了。
　　她伸手捏住了慕悦儿的小鼻子：“小丫头，你要是再敢这般信口开河，小心我去长公主殿下那里告状！”
　　“小曦姐姐——”
　　左未曦正在听人弹琴，浑然没有意识到身边这两人正在闹腾。
　　听见慕悦儿叫她，这才转过头来。
　　她咬了咬牙道：“你俩就不能消停一点！”
　　凤凰儿松开手笑道：“左姐姐，我听着这琴弹得还不如你呢，你至于这般专心致志么？”
　　左未曦白了她一眼：“阮姨父那一日说了，我最好多听一听别人的演奏，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就算整体不及我的人，也有值得我学习的地方。”


第一百零五章　无遗策（上）
　　凤凰儿和慕悦儿努力憋着笑。
　　左未曦岂会看不出两人的神色，笑骂道：“想笑就笑吧，谁还管得了你们呢！”
　　慕悦儿笑嘻嘻蹭到她身边：“小曦姐姐，咱们寻个机会溜出去看花吧，这里一点儿也不好玩。”
　　左未曦道：“就你个小丫头贪玩儿！再等一会儿，人家才刚开始咱们就离席未免也太扎眼了。”
　　“哦。”慕悦儿老老实实地坐回了原处。
　　凤凰儿则状似不经意地看了正席那边一眼。
　　慕容离亭和韩雁声正在低声谈论着什么，二皇子和三皇子在同慕容晓芙说笑，慕容云萝则端着茶盏，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
　　而三位公主早已经离开了正席，去了四公主赵玉那一席。
　　她在心里简单盘算了一下。
　　此时距离午宴大约还有一个半时辰，而正厅里等着表现的少爷姑娘们至少还有几十位。
　　今日既是赏花宴，天公又格外作美，午宴想必会摆在桃林中。
　　依照这些贵族子弟的喜好，赏花必要赋诗作文，这一场午宴肯定会持续至少两个时辰。
　　而午宴之后这场聚会便基本算是结束了。
　　所以她能够利用的时间只有两段。
　　要么就是午宴之前的这一个半时辰，要么就是趁别人赋诗作文的那段时间。
　　凡事宜早不宜迟，未免节外生枝，还是选择前者为妙。
　　她又看了一眼慕容云萝手中的茶盏。
　　照这姑娘的喝法，用不了多久就该去更衣了。
　　这位大燕永宁王府的云萝姑娘，算是一个意外之喜。
　　她之前打算“勾引”的人，本是秦王府的郡主慕容晓芙。
　　大燕皇族的脾性凤凰儿实在太了解。
　　嫡庶之间虽不至于老死不相往来，但如慕容云萝这般生母出身卑微的庶女，是绝不会得到重视的。
　　所以她不敢把赌注压在慕容云萝身上。
　　可转念一想，慕容云萝的生母曾经是以歌舞为生的胡姬，想来她在乐音方面的天赋定然不会逊色于慕容晓芙。
　　而慕容离亭那般喜爱《秋风》，这些年肯定无数次吹奏过。
　　慕容晓芙一定听过，慕容云萝也有八九成的可能听过。
　　她今日索性就赌一把。
　　当然，如果待会儿能把慕容晓芙一并勾引了，她的胜算便又提高了好几分。
　　至于勾引慕容离亭，她从来没有想过。
　　那样的手段看似更加直接，却很有可能带来一辈子都甩不掉的麻烦。
　　而且她不想成为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她不会看轻慕容离亭，更加不会看轻自己。
　　把琴曲听完，又坚持听了一支箫曲，慕悦儿实在是坐不住了。
　　“箜姐姐，我想去更衣，你陪我去吧。”
　　凤凰儿轻声询问：“左姐姐，你要不要去？”
　　左未曦点点头：“走吧。”
　　三人带着丫鬟们走出了正厅。
　　其实不止她们，有些对乐音不太感兴趣的人，也寻了各种借口离席而去。
　　只是这样的人毕竟是少数，不至于让正厅显得空荡荡罢了。
　　一行人出了正厅，便有专门负责替贵女们引路的丫鬟上前询问。
　　知晓她们是要去更衣，那丫鬟便带着她们往宅子西南角，那里有专门给贵女们更衣休息的屋子。
　　盏茶的工夫后，三人一切收拾妥当走了出来。
　　“箜姐姐，你该兑现承诺了！”慕悦儿挽住了凤凰儿的胳膊。
　　左未曦不明就里，问道：“箜妹妹方才又承诺悦儿什么了？”
　　凤凰儿笑道：“方才我应承她，寻一处清静的所在弹箜篌给她听。”
　　左未曦噗哧笑道：“你们俩真是的，日日在一起有多少曲子听不得，偏要到这儿来闹！”
　　说罢往凤凰儿身边凑了凑：“是不是你又在打什么主意了？弹箜篌分明就是个借口。”
　　慕悦儿踮起脚在她耳畔低语：“箜姐姐想要勾引人，小曦姐姐猜猜那人会是谁？”
　　左未曦轻轻拍了她一下：“嘴上也没个把门儿的！”
　　几人正说笑，就见不远处燕国的两位贵女带着侍女朝她们这边走来。
　　凤凰儿心下暗喜。
　　慕容云萝果然把慕容晓芙一起勾引来了！
　　三人一起迎上前去。
　　慕容云萝笑道：“我方才见你们出来了，估摸着就是来更衣的，所以我便缠着芙姐姐也来更衣。
　　你们先别忙着走，待会儿我们一起四处转一转。”
　　说罢也不要侍女伺候，自己急匆匆走进了小屋。
　　慕容晓芙面色微变。
　　左未曦忙道：“那我们便在外等候二位。”
　　慕容晓芙冲几人微微颔首，在大侍女昕薇的搀扶下也走进了屋子里。
　　望着慕容云萝略显匆忙的脚步，凤凰儿暗暗好笑。
　　就算不是追随她们的脚步，这姑娘自己也该憋不住了吧。
　　两位燕国贵女的服饰相对比较繁琐，大约两盏茶的工夫才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让三位久候了。”慕容晓芙笑道。
　　慕容云萝一双眼睛却只看着凤凰儿，轻笑道：“久闻令尊大人琴技卓绝，然我观司徒六姑娘今日不像是打算一展才华的样子，究竟是何缘故？”
　　“阿萝！”慕容晓芙实在是忍不住了，轻斥了一声。
　　慕容云萝却根本不理会她的不虞，依旧看着凤凰儿。
　　凤凰儿先对慕容晓芙道：“无妨的。”
　　说罢才把视线转移到慕容云萝绝色倾城的脸上：“恐怕要让云萝姑娘失望了，家父的确擅长抚琴，可我的琴技却非常普通，所以也无甚才华可展。”
　　“果真？”慕容云萝眯了眯眼睛，显然不相信这样的话。
　　司徒家叛离大燕的时候她们虽然还没有出生，但关于这一家人的事情还是听说过许多的。
　　才华、容貌，是司徒家最引以为傲的两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