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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引-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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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报效母国朝廷!”
他定在原地,纹丝不动,神情一如之前,好像并没有更加生气,却在下一瞬,猛将方才的书卷重重砸在地上,“我不归国了!”
他的声音高得震耳,让人筋骨发颤。我没有被吓着,只是相视之间,再也无言以对。
关于“归国”这件事,从我知道那个诏令开始,便一直像个魔障似的横亘在我与他之间,虽几度淡去,却从未远离。
他总说人不能预料将来之事,便应该做好自己认为对的事,所以他举试,留唐任官,与我成婚。可时至今日,这件事不应该再被忽略,焉知良和子的出现,不是我命中劫数呢?
“校书,夫人,使团的藤原娘子来了,还指名要见夫人!”
茜娘的呼声打破了屋内的沉寂,各自回过神,我向外头应了一句,略整理了衣衫便要前去相见。
“非去不可?”与晁衡擦肩之时,他一把抓住了我。
“来者是客。”我不假思索,淡淡道。
他未置一词,也放开了我,但却不是任由我去,而是迅速取来氅衣披在了我肩头,“同去。”
我不能拒绝,他也不容我拒绝,话音一落便牵着我走出房门。天气阴沉,时有冷风迎面而来,他便紧紧揽抱着我,将我围在怀里,直至踏入正堂。
良和子还是上次来时的妆扮,但许是行路匆忙,鬓边散了一缕青丝,却不显凌乱,反更添了些妩媚。猪名麻吕也在,就站在良和子身后,也不知这二人还有没有印象,他们都是见过我的。
“仲麻吕,这就是你的唐人妻子?”良和子盯着我,目光拂遍我的上下,忽以一腔母语开口,却是对着晁衡的,“你是不是读书熬坏了眼睛,她有哪一点比得上我?”
我并不意外她是这样的态度,论相貌,我本就不如她,而既知她是兴师问罪来的,便也有这容人之量,所以,并不急着发言。
“良和子,你不能这样无礼!”率先反驳良和子的是猪名麻吕,他很着急,一边劝着也看向我,忖度不定,似乎不知我通晓日本语,还怕我听懂了良和子的轻视之言。
“与你何干?我问的是你哥哥!”良和子瞪回去,半点不让,气焰更盛。她走近两步,又道:“仲麻吕,我们相识十多年了,我不信你不喜欢我!这个唐女,是否只是你游学生涯排遣寂寞所需?若果然如此,我便允了,你我归国之前,就让她做你的妾。”
晁衡从方才进来便一直神色冰冷,这话一了,他却忽而笑出来。这笑打断了我,我原是要开口的。
“良和子,数年未见,你变丑了,也变刻薄了。”
“到底是谁变了?”良和子摇头,极不可思议的,“我几个姐姐都嫁给了皇室,三姐如今更是做了圣武天皇的皇后,我藤原氏的女儿旁人求都求不得,你竟还不知珍惜!”
“若是我的,求不得也要求,不是我的,便无须去求!两情相悦才可结为夫妇,若掺杂权势,累及家族,这婚姻不要也罢!你,自重吧!”
晁衡的万般决绝让良和子惊怒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便直指晁衡,浑身发颤,花容月貌也变得狰狞了。
“你们都说完了吗?”如此气氛,我心平气和地发了话,以他们的母语。
良和子与猪名麻吕当即惊了一惊,各自向后顿步,而良和子也再顾不得晁衡所言,对我又是另一番眼神了。
“你的确颇有姿色,也出身高贵,但这里是我大唐的都城长安,并非日本的平城京,宫城里的君主不是圣武天皇,而是四海臣服的大唐天子。所以你最好收敛一点,免得过犹不及,反令你母国蒙羞。”
我说得不太客气。方才容她放肆,此刻便要教她做人,而虽决心成全,却也不代表要向她低头,我并不欠她的。
“你……你到底是,是唐人,还是日本人?”她花容失色,抖抖索索却问出这样的问题。
我笑笑,舒了口气道:“我自然是你口口声声说的‘唐女’,只不过多了一技之长,让你见笑了。良和子,你的名字取得很好,念起来也动听,但若是表里不一,娇纵跋扈,便失了原意了。数年前,我曾见过你的兄长藤原马养,他对我非常尊敬,长揖称我‘贵人’,行事更是谦逊有礼,你们兄妹一脉,也该取长补短才是。”
此言一毕,原是愣生生站在后头的猪名麻吕忽然忍不住噗嗤一声,晁衡亦以一种奇特的目光看向我。他们如何想,我都明白。
良和子的这股傲气有四五分像楚云深,是美貌与出身决定的必然,然其性子浅薄刚直,又比楚氏好对付得多。她为晁衡而来,却不得晁衡的心,自然要拿家世来倚仗,顺带奚落于我,我便以此切入,挫其志气,驳其颜面,必定教她难堪。
她自是听懂了我的意思,满脸憋得通红,想是平生还未受过这样的气,更不料我猛地反将一军。
“我道仲麻吕怎会变了心肠,原来有你这样厉害的女人日日蛊惑,可我不会输的!我一路千辛万苦,几次风浪险些丢了性命,我是,不会输的!”她赌咒发誓一般,眼中却是噙满泪水。
将心比心,我可怜她,亦敬佩她,但摆在明面终究无用,她这般性情的人也不会领情,徒添仇视罢了。
“你既知我厉害,又何必自讨没趣?请吧!”我指着门说道。
她于是离去,带着不甘神情。猪名麻吕自言告退,便也随了出去。我不觉叹了一声,倒也不为什么。
“之前在房里你说得都是气话对不对?”晁衡忽执我手,一展愁眉,笑得别样开心。
“走吧,回房,有样东西要给你看。”我没有立即说实话,也未曾推脱他的亲近举动。心想,等一下,他就会全部明白了。
“好!”他仍是高兴着,不多思也不多言。
第100章 青青一树伤心色(二)
未几回到寝房; 他急急将我抱上榻靠着; 又盖了两层被子; 说是我风寒未愈,不可再操劳。我由了他; 左右怎样都是能说话的。
“这书卷被我摔坏了; 就罚我给你誊抄一遍。”他坐于塌边; 满目愧色,似乎这就忘了我刚才说的话。
“不急。”我将损坏的书卷按了下来; 不再耽搁; “你那夜见我廊下哭泣; 可曾听到了什么话?有没有看见我在染指?”我说着; 便将一双手伸到了出去。
“你说了什么?我发觉你不在,寻出去时; 你正拭泪欲回; 我怕惊了你,也不好问。”他只是低头匆匆看了一眼我的手; 仍未觉察到关键。
“我染指了,我从不染指的。”我又将双手举高,悬于他眼前,无比郑重地看着他:“满郎; 那夜的举动其实并非为了良和子; 而是契丹王,不,应该称先王了。”
他的脸色瞬时沉下来; 双目睁大:“到底……发生了何事?”
“燕郡公主还朝了,她受先王所托,带给我一盒凤仙花露。”我说着从枕下取出那枚小瓷盒,然后双手捧着呈给他看。这个有着特殊意义的珍贵之物,我不敢离身。
我便将事情的始末原委对他完完整整叙述了一遍。他有几次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皱眉闭口。
“先王高义,虽只一面之缘,却以此事让我真正明白了一个道理。”我深吸了一口气,相对于他的郁结之态,我是风平浪静的,“就是,成全,不是忍痛割爱的成全,而是甘愿为爱成全。”
一语未了,他忽然讪笑起来,连连摇头:“你说得这般大义凛然,好!那我来问你,先王的成全竟是为何?不就是为了成全你我吗?如今我们好好的在一起,你却要自己拆散吗?!”
“你我既已成婚,便不负他成全!”我抬高声调压过他,心中不觉一颤,“那次大火后我说过,设若你不认识我,来日学成归国,自能与名门淑女缔结良姻,又能与父母兄弟时刻相聚。如今想来,竟是一语成谶。所以,并不是我固执,终究是你我缘分浅。”
他仍是摇头作笑,更添了些冰冷的态度,缓缓又道:“从前你为了与我在一起,做过许多令我敬佩,自愧不如的事,那时的你如何不论缘分深浅?那时的勇敢自信又到哪里去了?我看,才不是什么缘分之故,而就是你不信我!”
对于这番明显是指责的话,我虽理解,却还是觉得委屈:“那时如何比现在?是我先喜欢你又怎样?你何曾明白我的心?曾经的楚云深,如今的良和子,我怕了!我不喜欢与别人争,也不知道怎么争,你也当成全我吧!”
脑中堆积了太多情绪,我有些乱,猛一脱口,仿佛将事情扯远了,于是急忙圆回来:“契丹王当年已闻风声,是可以向父皇明确求娶的,就如同我虽知良和子的缘故,也是可以不让的。所以,这件事,我们不用再多言了。”
他听到这里变得十分平静,沉默片刻便起身要走。我未置一词,只由他去,可他启门至一半却忽然顿步,道:
“玉羊啊,你说并非忍痛割爱,而是甘愿为爱成全,这样,你的心当真就不会痛了吗?”
他说完就真的离开了,说话时也没有回头。我的耳内莫名响起一阵嗡声,闹得人眼黑发眩。我闭目躺平,再无精力去想他的话。
此后数日,我与晁衡照常起卧相处,只是彼此间再未说过一句话。昼时还倒罢了,每至晚间,各处都静了,房中相对便格外难熬。我知道他在怪我,亦不求他能平顺,因便七八日后,就搬离了内院,住到了东厢。他还是未置一词。
独居的日子里,我总是失眠得厉害,想睡,则一闭眼都是从前在国子监的一幕幕。我在不自觉地怀恋以前,怀恋,我与他的往事。
“夫人,越州的钟夫人来信了。”
这一日,正因神思不济,也未起身,就靠在榻上发呆,却不料茜娘匆匆而至。她带来的这个消息,倒算是一件久违的可喜之事。粗粗算来,霜黎嫁去越州也快半年了。
取信看来,霜黎将关怀思念之语满纸写遍,几处尚有泪水化开笔墨的痕迹。她想我,我更想她,茜娘虽好,终不如她多年相伴,体察入微。我不禁想,若此时她在,会怎样看待呢?
情意之外,霜黎亦提到了我曾经生活了七年的越州郊野,她果然不负所托,找到了草舍,也找到了舍南山坡上我父母的坟茔。这原是她临去前夜我与她说的,望她既是身在越州,倒可时常替我去祭扫,略尽孝思。
只是,霜黎寻到地方时,却见是有州府卫兵日夜看守,坟茔也早被重修扩大,还立了碑文。她因问之下才知,这是开元八年皇帝遣特使督办的,碑文则亦是皇帝亲手作书。
“怎么了?钟夫人过得不好吗?”
我愣神许久,心中百感交集,却让茜娘误会了,便连忙收敛情绪,对她一笑:“没有,她很好,一切都好。”
她点点头,倒也不再多问,随即轻施一礼转身而去。但,才刚走去两步,却又回头看我,双眉紧皱,似有难言之隐,我便要问她,又见她还是匆匆离去。
我一时存疑,却到底心有旁骛,便未多管。至夜深人静,我秉烛伏案,又将这信展开细细看了数回,渐渐地,我有了一个不错的想法。
离开越州八年了,我的侍女去了,连父皇都遣人去过,而我为人子女,也该回去看看了。
过了两日,逢晁衡歇假在家,我便主动找了他。他与猪名麻吕正在书房谈讲,蓦地见我,二人各有神情,猪名麻吕是惊,而他目光一闪,似是刻意回避。
“嫂嫂既与兄长有话说,那我先告退了。”
我才坐下,猪名麻吕便要走,面色很是尴尬。我笑笑,自是将他拦下,心中从容,只道:“不妨事的。”
猪名麻吕有些不知所措,看了眼晁衡,将身挪退了些,才勉强坐定。晁衡先也望着他弟弟,继而垂目,却是低声淡淡问了一句:
“怎么了?”
我琢磨他的心思,见我主动找他应是心软了,可我不让猪名麻吕退下,他又觉得不便,总还是不大爽快的。
“霜黎前日来信了。”我藏好这一片细细的心绪,轻舒了口气,将霜黎信中所提之事如实诉与他听,顺而,也道出了那个想法,“我这几日便走,一切从简。”
一语方罢,他突然腾起怒火:“我说过以后会带你一起回越州,你就这么急着现在去?!”
“嗯。”我微微点头,一如先前平静,“你我离乡皆是八载,你的家人就算远隔万里也能来看你,而我的父母却不能重新活过来,所以,我只能回去,也一定要回去。”
“好!”他气得背过身去,拳头攥得发抖,嗓音低哑却用力。
我也料必是这一番情景,便忍得住,不再多留:“那,你们继续,我不打扰了。”
离去的脚步比来时更加踏实,我想并不是自己狠心。
“嫂嫂留步!”
才至廊下,正要转向院门,猪名麻吕却慌忙追了过来。我略一忖度,倒不好回避,只便回身应对。
“嫂嫂,这一切不是你的错,你不应该离开!”
我能看出来,猪名麻吕是个是非分明的善良人,但此刻相对,我只有驳他:“不是我的错,却也非是良和子的缘故,你们到现在也没有想到两全之法不是吗?”
猪名麻吕长叹一声,面生愧色,顿了顿道:“嫂嫂,良和子来的那日我认出你了,你就是赵逸卿。所以我明白,当时你对她说的那些话,不过是气她傲慢无礼,你实际早就决定成全她了对吗?”
“是啊。”我听来颇感欣慰,笑而点头,“良和子既是与你们一同长大,就算没有家族利益的牵扯,你们的父母想必也是很喜欢她的。而我不同,于长辈看来,不过是私自嫁娶。”
“才不是!”他蓦地一喊,直是摆手,“父母也就是不知道罢了,若见了你,一定喜欢!且不说嫂嫂的出身教养,单是我来的这些时日,所见所闻,也是无不叹服的!”
“有你这些话,我已经很知足了。我也并非妄自菲薄,所言都是事实而已。”我愈发坦诚,也借此机会与他交代,“我离开后,你便将叔父与良和子一道请回家中,商量说话,到底方便一些。但这一时自然离不了婚,我也不会回来,等此次使团归国之前,你修书告知,那时再作计较。”
“嫂嫂当真要走?!”
“自然是真的。”我再次肯定地点头,“就算不为此事,我也该回去看看我的父母了。”
猪名麻吕无言以对,我也将话说尽了,这便终于离去。
第101章 青青一树伤心色(三)
八年前来长安时; 年纪尚小; 川资不足; 加之不认路,费时费力; 不知吃了多少苦头。如今要回去; 这些都不成了难处; 却仍旧是独自一人。
我并非后悔了,只是难免思虑起这些。从前; 也未曾想过一个人如何; 两个人又如何; 可是到头来; 终究还是孤单的命。此一去,水田飞鹭; 疏篱淡烟; 与青山共白头也就罢了。
二月十七,是仲满二十七岁的生辰; 也是我选定离开长安的日子。晨光熹微之时,我便带着简单的行囊往后院马厩而去,长途跋涉,总要选匹好马才是。
我一路慢慢地过去; 也一路细细地留意; 府中的一花一木,亭台轩阁,我都想刻在脑子里。
未几行近后院; 四下却静得出奇,我有些诧异,想这马儿不是人,只要活着必有动静,往常隔着廊庑便能听见,今日是怎么了?
虽疑惑着,仍是走进了后院,可抬眼所见的情形却让我着实一惊——马厩里空空荡荡,原先供养的数匹骏马都不见了。
“今天是我的生辰,你可有所准备?”
正是呆立院中,毫无头绪,身后却蓦然响起晁衡的嗓音。不等我回头,他很快绕到我的面前,形容抖擞,面色开朗,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
我一怔,霎时反应过来:“马呢?”
他下颌微抬,却添了些得意神情:“修行坊府邸人多,马儿常不够用,昨夜便都送过去了。”
我真没想到他会用这种似是儿戏的办法来阻拦我,一时只有气愤:“幼稚!”
他全然不在意,靠近两步又道:“所以,你可准备了?”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再不理会,径直走向了后院通往外街的小门。心想,左右资费也带了不少,纵买不起马,乘船雇车都行得通。
“究竟是谁幼稚!”他急了,冲过来一把抓住我的左腕,又将我肩上的包囊夺了去:“玉羊,闹了这些日子还不够吗?”
“闹?你一直认为我是闹?”听到这个字眼,我倍觉委屈,万般情绪被一道勾起,“晁衡!你究竟拿我当什么?!”
“你怎会如此问?”他好像很不可思议,竟是我委屈了他一般,“我在乎你,只要你,不愿放开你,你说我拿你当什么?”
此情此景,这番告白之语并不令人感动,我只觉,他终究不懂我的心。“是我错了,那年在云来酒肆初见,我就不该喜欢上你!”我冷笑着,一字一咬牙。
“不该?”他的话音有些颤抖,似笑非笑,却突然横眉怒责:“天意要你我相见,再不该也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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